办公室靠南面, 下午的太阳刚好落了点到窗台边缘,金属的窗户边被照得亮闪闪的, 明亮得可当镜子。大周末的窗户都关着,房内被烤得有点热。
宋不羁随意地往后顺了一把头发, 也不知从哪摸出个皮筋,扎了个小鸟尾巴似的马尾。
他静静地看着刘文韬,等着他的回答。
“超能力”的话题似乎把刘文韬难住了,他沉默不语。
宋不羁刚才的语气是慵懒中带着随和的, 纪律却是严肃多了, 他再次重复了一遍,说:“回答这个问题。”
刘文韬抬眼看他们, 往上推了推眼镜, 竟是不解地皱了皱眉, 说:“警察同志,你们是在开我玩笑吗?”
纪律冷淡地与他对视:“不开玩笑。”
刘文韬:“‘超能力’、‘隐身’,这种还不是开玩笑?”
说到这里,刘文韬声音提高了不少:“我可是个研发员!从事的是科学相关的工作,相信的也是科学!超能力根本就是无稽之谈!”
接着,刘文韬又嗤笑了几声,说:“警察同志, 你们办案讲究的是证据吧, 这种没有证据的事你们也能说出口?告诉我这个被害人家属?我不得不怀疑你们的专业性, 找不到凶手不说, 还拿根本不靠谱的借口搪塞我。”
刘文韬平日里温温和和, 不仅其他人这么说,这些日子接触下来的警察们也这么觉得。但此时他的表情和语气却和温和不怎么挂得上钩。
宋不羁倏地一笑,说:“你反驳得对,警方确实也不信超能力的存在,那是骗小孩的玩意儿嘛你说是吧。但确实也没找到你下班回家前后你妻子和这个可疑人出去的场景。那你说,他们俩在你回到家时,躲在了哪?”
刘文韬又往上推了推眼镜,似是回忆了一下,然后说:“我那天,13号下班回到家……”
刘文韬的座位就在旁边,电脑在他的桌子上。他点开打卡系统,看了看,说:“13号晚上我是六点下班的,期间没去别的地方,到家应该是六点半左右。到家之后,我换了鞋子进去,玄关处没有别人的鞋子。接着我记得我…客厅里没有人,于是我进卧室了看了看,也没人,当时我以为我老婆还没回来。我上了个厕所,就出门吃饭了。”
纪律:“您换鞋子时,玄关处没有别人的鞋子,也没有您老婆的鞋子吗?”
刘文韬摇了摇头:“没有。”
宋不羁插嘴问:“你家有个鞋柜吧我记得,鞋柜也看过了吗?你确定你老婆没有换下家居鞋进去?你老婆的家居鞋少了你也不知道?”
刘文韬一愣;“我没看过……我当时应该看一眼的,王余喜欢把鞋子放进鞋柜里,不管是刚换下的鞋,还是每天家里要穿的鞋……”
纪律:“您先前跟我们其他同事说回到家后看到客厅里有什么?您老婆不见之前在做什么?”
刘文韬一愣,半晌后反应过来,说道:“我的一件衬衫,扣子掉了,我老婆失踪之前应该是在给我缝补扣子。旁边还有个针线盒。”
他的眼镜又从鼻梁上滑了下来,推上去之后,他说:“这些我都告诉过你们了……”
纪律淡淡道:“以防您遗漏了什么——您当时回到家后就看了眼客厅,以及进卧室看了看?上的哪个厕所?”
刘文韬家里有两个厕所,和宋不羁一样,也是主卧一个,外面一个。
刘文韬说:“我进了主卧,就在里面上了厕所。”
“您家里其他地方您当时找过吗?”纪律问。
刘文韬摇了摇头,苦笑道:“我那会儿哪想到她会失踪,甚至被害啊。我以为她刚好有事出去了,很快就会回来……现在听你们这么一说,当时我老婆和那可疑男人肯定藏在家里的哪里,早知道我当时就把家里搜一遍……现在也不至于……不至于……”
刘文韬摘下了眼镜,双手掩面,痛苦地吸了吸鼻子。
“对不住、对不住……我一想起她……王余她……”刘文韬未尽的话语化作一声深沉的叹息。
“没事。”纪律说,“您刚才说‘可疑男人’,您怎么确定这个进入您家的就是男人?”
刘文韬好像还没从悲痛情绪中反应过来,一愣:“这不是你们刚才说的……”
纪律冷淡而肯定地说道:“我们刚才并没有说这个人是男人。”
“不是……你们说了啊……”刘文韬下意识地辩解,“你们明明说‘这个男人’……”
“不。”宋不羁微微一笑,“我们一直说的是‘这个人’。”
如果是去见何小宝之前先来了这里,那么他们可能会直接说“这个男人”,但见了何小宝,彻底了解案发当晚他的行踪后,他们也不确定那晚出现在王余家门前的人是男是女,于是便说了“这个人”。
没想到……
有意外收获。
“是吗?”刘文韬讪讪一笑,“那大概是我听错了吧。”
宋不羁:“这都能听错啊,我自认为我的普通话还不错,纪队说得也挺标准呢。”
刘文韬重新戴上眼镜,厚重的镜片像是一层保护壳,遮住了他眼底隐隐约约的某些情绪。
“年纪大了,听错了也有可能。”
宋不羁微微一笑,说:“您怎么能算老呢,您才正值壮年。”
刘文韬干巴巴地笑了一声:“而且看刚才那视频,那长得就像一个男人……”
宋不羁:“您眼神好,我可看不出这模糊的摄像头拍的人是男是女。说起来你们这小区也算挺贵的啊,怎么装的摄像头这么差?”
刘文韬:“这个我不懂……”
又问了几个问题后,该详细了解的都了解了,纪律和宋不羁准备离开。
离开前,刘文韬喊住了他们。
“警察同志,拜托你们了啊,一定要查出杀害我妻子的凶手啊。我们没有孩子,她就是我最亲的人啊。”
纪律回头:“您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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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开离刘文韬工作的药企前,宋不羁回头看了那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白光的建筑,心头无端升起一股悲凉感。
“你说,刘文韬为什么要杀他老婆呢?”
宋不羁又轻又缓的声音在车内响起,显得异常沉静。
虽然和刘文韬接触不过短短两次,但宋不羁对于他是凶手越发肯定。尤其是刚才他不小心暴露时。即便退一万步来讲,刘文韬不是凶手,但也肯定和凶手有关。
而宋不羁倾向于认为,刘文韬就是杀害王余的凶手。
“杀人肯定有动机。”纪律说,“根据调查,刘文韬和王余结婚十年,算是和睦相处,没出过什么大矛盾,没怎么吵过嘴。刘文韬在王余死后表现出来的悲痛不像是假的。那么在什么情况下,一个男人会杀死自己感情还不错的妻子?”
宋不羁没回答,他说道:“如果不是刘文韬杀的,那就是出现在他们家外面的那可疑人杀的。而这个人和王余以及刘文韬认识——如果这个人和‘M1’有关,那么他为什么杀死王余——王余知道了什么?”
王余大概是知道了什么秘密,才被灭口了。
“也可能是激情杀人。”纪律说,“你注意到刘文韬的小表情没,我们刚进去时,门卫叫他,刘文韬的表情一瞬间很不耐,像是一头捕猎时被打扰到的狮子,随时能冲上来咬你一口。”
宋不羁:“他当时可能被激怒了?然后就杀人了?”
“很有可能。”纪律说,“如果凶手是刘文韬,这种可能性最大。”
宋不羁点了下头:“确实,正常情况下,实在看不出刘文韬会杀人。当然,也可能人家戏演得好,把我们俩都骗了。”
话落,宋不羁打了个哈欠。
纪律:“困了?”
宋不羁:“昨晚睡少了吧。”
这答得极其自然的话语说出口让俩人同时一愣。
片刻后,纪律反应过来,闷笑起来。
宋不羁哼哼两声,说:“纪队看来是早有预谋啊,准备得那么充分……”
虽然昨晚刚开始的时候他是处于被附身后遗症所影响,但不代表他没记忆。他可以清楚地记得,昨晚纪律拿出了什么,又对他做了什么……哼,衣冠禽兽。
宋不羁在车上睡着了,纪律便直接把他送回了家。之后,他驱车回了市局。
宋不羁醒来时刚好是晚饭时间,一出房间,他就发现原本就不怎么热闹的家里更是空荡荡的,好似少了很多东西。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顿时清醒了过来。
常非今天搬走了。
打开常非原先住的卧室,里面他的东西已经没了,柜子和桌子上都空空的。
宋不羁叹了口气,重新关上门。不过另一方面他又为常非感到开心,近水楼台先得月什么的,古人的话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常非走了,这家里现在就他和纪律两个人了。
宋不羁想了想,发了个微信问纪律能不能进他的房间。
几分钟中纪律回复过来——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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