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1年, 天津这处于整个国内接受外界事物最前沿的城市依旧迈着它欢快的步伐走向未来,在它的身后是无数倒在地上无法呼吸的人们,在他肩上呐喊的也是那些被浮华捆绑住的人们, 在它前面的是一片迷茫的光, 似乎是走向胜利与和平, 于是大家都抱着这样的期望, 对所有动静观望麻木。
每天这座城市都在死人,穷人死于贫穷,富人死于富贵,有人怀着希望来此,有人离开此地去了别处,来来往往的是忙碌的商贩与乱窜的孩童,日本人的使馆来了新的少佐,此刻正在使馆内讲话,田中看了看新少佐那撇修剪的非常精致的胡子,又看了看窗外的布谷鸟,忽然很怀念曾经年轻的星野秀明。
坊间传闻大亨陆先生养病, 离开天津去了国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或许也不会回来了, 因为国内依旧很乱, 每个地方都仿佛各自为政, 各有靠山。
陆先生的金小姐也许久没有出来活动了, 据说是解除了合约, 如今金小姐签在了一个从未听说过的电影工作室名下,而这个工作室至今没什么成就,也没有其他艺人。
电影院里头又上映了国外的新片子,但是排座率最好的还是金小姐参演的《南国》,于是不少影院将《南国》的场次排的很满。
不记得有谁说过,当人们觉得生活不幸甚至找不到发泄口的时候,能让人感到快乐的行业便能借此暴富。
这句话十分适用于如今浮华的天津,那些太太小姐们唯一的乐趣不是逛街便是看电影,公子哥们的消遣则多些,除了酒馆茶馆赌场和窑子、回力球,他们还可以去最近天津新开的马场享受以前只有皇宫贵族才能享受到的服务,在山头打猎,痛快驰骋。
开马场的人称九爷,来的低调,没人知道是什么来头,而偶尔有退休的小巡捕觉得可能是当年突然消失的白九爷,只不过谁都没见过,于是听谁说故事都像是在吹牛。
此时夏季刚过,秋风裹着破败的叶子卷起人们的短发,好似要呼啸个你死我活般潇洒。
有车子每日在金公馆门口报道,车很昂贵,光是从外表看便让人不敢靠近,生怕刮花了一点,就能赔一条命出去。
车内窗户开了一条缝。
从某个角度可以看见车内后座上坐着一个正在抽烟的男人。
男人的侧脸分外迷人,线条就像是国外最好的画师用笔创造出的完美缪斯,男人恐怕并不知道自己对女人们来说多有魅力,他只是冷淡的抽烟,然后在烟还剩下一半的时候就丢在车窗外,随后男人打开后车门,从里面出来,一脚便将那还在冒烟的烟头踩灭。
他站起来恐怕有一米八几的个头,像是从时尚杂志上走出来的模特,他从车内抱出一只肥嘟嘟的猫咪,手掌揉了揉那猫咪的大脑袋,然后又从车内提出一个德国糖果盒子,用脚随意的将车门关上,一步步的走向金公馆的大门。
门没有锁,客厅里金公馆的女管家芍药正陪着五岁的金宝玦玩五子棋,金小少爷看见男人来了,简直就像是看见了偶像,猛的跳起来,踩在沙发上跑过去,小家伙穿着条纹的背带裤,像个小炮弹一样冲到了男人身边,抱着大腿就仰头说:“啊啊啊!白哥哥!你来了!”
白九势轻笑,把手里的糖果盒子递过去,顺便把猫咪放下,询问说:“你姐姐呢?”
如今白九势在金家可谓是英雄级别的待遇,金小少爷听过白九势拯救金家的事迹后崇拜的很,将自己最喜欢的大哥和爹爹都抛之脑后,成天想着自己也要成为白哥哥那样厉害的人物。
“姐姐最近天天睡觉,爹爹说姐姐是小猪。”金宝玦小朋友一边说,手上一边做动作,把自己的鼻子顶上去,露出两个小鼻孔。
“哈哈哈。”白九势笑着摇摇头,说,“那你哥哥呢?”
“哥哥啊,最近好像很忙,总是出去,姐姐说哥哥在外面有了女人。”小孩子总是很容易变心的,不久之前还觉得谁都别参与自己的生活,但是遇到喜欢的人,还不是完全没有任何意见的接纳了?甚至开始改变心意,觉得白哥哥和姐姐站在一起真好看,自己以后要做他们家的小孩去。
“金老爷呢”
“爹爹和隔壁的老王爷出去喝茶了,爹爹说是朋友,老朋友,但是以前没见过,像是刚搬过来的。”
芍药就这么无语的看着小家伙把家里大大小小的事情给白九势报告了个干干净净,没有一点儿隐私,自己偏生还不能打断,当真是对不起金家对自己的再造之恩。
白九势对所有人的视线都很敏感,他让金宝玦玩去,走到芍药的旁边,那种步步靠近自己的压迫力让芍药瞬间就有种窒息感。
芍药从没怕过什么,这么多年,有从前的家人知道她现在混的很好,上门要钱都被她找人揍了一顿,当真是没有什么好怕的,她的命都是金家的,所以如果死在金家,也没有遗憾。
“恕我冒昧,芍药姑娘今年应该过了十八了吧。”九爷语气里漫不经心的担心叫芍药警惕不已。
“芍药二十了。”
“是了,芍药姑娘也知道金明珩在外面恐怕是有了女人的消息了吧。”
“那又如何?”芍药抿着唇,不知道白九势想要说什么,说实在的,大多数时候白九势给人的压力不小,在小姐身边的时候却又如同二十四孝好丈夫,简直跟鬼似的,变的厉害。
“芍药姑娘可得小心,外面的女人都很可怕的,更何况金公子可是大好青年,你不好好看住,到时候金太太可得是别人了。”说着,白九势准备上楼。
芍药却是神色微动,说:“九爷似乎误会了,芍药从未想过要当金太太。”
“没有吗?就当白某多虑了吧。”白九势也不纠缠,他走上楼去,很快就让下头的人看不见身影。
二楼靠南是书房,书房旁边便是金灵珠的卧室。
女儿的闺房一般是不会让男士进入的,可白九势这人自从回来后,大约是不知道什么叫做脸皮,仗着自己和金小姐的关系,频频出入,自由的像是这里成了白公馆二号似的。
只听咔哒一声,白九势轻轻的把房门打开,金小姐的房间被窗帘遮挡了阳光,昏暗不已,十分适合午睡。
九爷反手关上门,近乎是蹑手蹑脚的走到床边,他不敢坐在床上,于是盘腿坐在地毯上,看着金小姐藏在被子里,只露出小半张脸蛋的可爱睡相,忍不住就要伸手把被子扒拉开,好让自己看见完整的脸。
谁知九爷这番举动直接惊醒了如今脾气不大好的金小姐,金小姐迷迷糊糊逮住九爷的手,抱住,然后咬在手臂上!
“嘶。”九爷一个猝不及防,再加上不敢甩开,便除了无奈的忍着,就只是苦笑的委屈巴巴的说,“家暴啊!出人命了!”
这边哭腔还没有出来,灵珠比九爷还委屈,丢掉九爷的手情绪猛的上来,鼻尖便泛红,眼眶湿润,坠着泪珠,说:“你好烦,我想睡觉。”
白九势顿时就愣了,连忙坐上床边,用床头的纸巾给自己的小白太太擦眼泪,说:“怎么说哭就哭了,我真是什么都没做啊,好好,睡觉吧,睡觉,我不闹你了,我安静,闭嘴,不动手,就看着你好不好?”
经历了三月前的风波,两人算是彻底确立了关系,并且该知道的人也都知道了,就差一个结婚罢了。
本来金老爷都没有意见,主动委婉的表示如果白九爷上们提亲,就算金大少爷还没有结婚,他也不反对,可金小姐却有点意见,她觉得大哥似乎和外面的女人有戏,所以再等上一段时间也无所谓,她希望自己的婚礼不是仓促下和爹爹的退步下进行的,她要完美的婚礼。
但是近几个月灵珠懒怠出门,发现自己胖了些后就更不想出门了,再加上天气渐冷,成天没食欲困成小猫咪,便造成了白九爷每天雷打不动的亲自上门约会。
“才不好,你已经打扰我了,除非……”
“除非?”白九爷问。
“除非你唱歌给我听。”金小姐情绪好的也快,这会儿已经伸手摸了摸自己刚才在白九势手臂上留下的小牙印指腹一点点的摸着,像是什么小动物在撒娇。
白九势的歌和他的诗一样,其实很见不得人,但耐不住白太太想听,白九势便说:“好,可若是想笑不必憋着,憋坏了我可找不到第二个白太太了。”
金灵珠此刻其实全然不困了,没什么力气的拉着白九势一块儿倒在床上,把被子也盖住对方,说:“放心,才不会忍着呢。”
灵珠穿着单薄,一面趴到九爷怀里去,一面嗅着九爷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说:“开始吧。”
这般的软香温玉在怀里,只要是男人都会忍不住,白九势自然也是,金小姐也发觉了,轻轻的笑了笑,补充道:“让我开心了,就允许九爷……”她后半部分声音是凑到九爷耳边说的,声音很小,“蹭蹭我。”
白九势说:“那感情好,我会努力的。”
“嗯。”金小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说,“加油哦。”
没多久,金大少爷回来,上楼,准备去叫金灵珠起床,成天睡觉多不好啊,越睡越没精神,他还想着得找医生过来看看,是不是灵珠生病了,结果刚走到金灵珠门口,就听见里头传来了白九爷的歌声,和自家七妹妹的笑声,金明珩脚步一顿,转身就下楼,一边下楼一边骂:
“七妹妹真是听的下去,特么的辣耳朵啊!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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