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中燕》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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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墨怀走了以后, 苏燕手心红肿,书案上放置着她写的错漏百出的字句。
    除此以外还有一根拨弄香灰的细长铜杖,铜杖上有镂空的纹路和雕刻上去的字, 做工十分精美。
    然而再精美的东西,苏燕看了也只会觉得心烦。
    徐墨怀哪里是特意要检查功课, 他只不过存心要折腾她, 看她敢怒不敢言, 然后在她尴尬到满脸通红的时候发出不合时宜的笑声。
    分明是他心存不满,却要在她身上寻开心。
    苏燕从前十几年都没活得这么憋屈过, 被人瞧不起奚落,偏生她还得忍着。
    枕月居的侍女全部都换了,新来的一批侍女据说是从宫里来的, 对待苏燕无微不至到让她都有些不适应了。好在她们不会再朝她投来异样的目光, 即便苏燕有什么不懂,也会耐心和她解释,而不是面露轻蔑, 更不会存心捉弄她。
    其中有一个叫做碧荷的侍女待苏燕最好,在她官话说不好的时候帮着纠正。听碧荷说,她的母亲就是清水郡的人, 那个镇子离云塘镇也不算远, 苏燕还听说过。
    苏燕被迫离开生活十几年的故地, 被迫来到陌生的长安城,面对一群陌生冷漠的人, 碧荷的到来仿佛给了她一点安慰, 便也忍不住刻意待她亲近些,倘若有了什么好东西,都想给碧荷分享。
    碧荷她们都是从宫里来的, 第一次遇见苏燕这样大方好说话的主子,对什么都不挑剔,用膳的时候也从没有哪一道菜不合胃口。没过多久便和苏燕熟稔起来了,时常围坐一团说闲话。
    等到了盛夏,暑气蒸腾,苏燕在屋子里待不下去,带着人一起去水榭消夏。
    ——
    青環苑距离林府不算太远,徐晚音见林馥带上侍卫,免不了嘀咕道:“我还能将你卖了不成,好端端带着侍卫做什么?”
    林馥轻咳一声,笑着说道:“只是我习惯了让人跟着,而且阿耶吩咐过,我要是不带着人,必定要让他忧心了。”
    徐晚音也没有真的和她计较,笑道:“你到哪儿都让侍卫跟着,总不能成亲也将她带在身边。”
    林馥垂下眼笑了笑,没有答话。
    下马车的时候徐晚音的侍女来扶她,林馥没有动作,一直等侍卫伸手,她将手轻轻搭过去。
    林馥鲜少出家门,更不曾来过青環苑,只管跟着徐晚音走。
    日头正盛,没走一会儿两人便口干舌燥,出了一身薄汗。林馥忍不住说:“公主,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吧。”
    徐晚音点点头:“也好。”
    徐晚音身边的婢女提醒道:“公主,前方不远就有一座水榭,瞧着好像还有人在。”
    “那我们过去吧。”
    等走近了,她们才看到是几个婢女,中间两个正在打双陆,剩余的人都围在边上看着。其中一个背对着她们坐在地上的女子,一身柳绿的衣裳和其他人穿着不同,不知是谁的姬妾。
    徐晚音带着人走过去,婢女们很快就注意到了她。
    “此乃安乐公主,还不快行礼。”
    侍女们都坐在地上呢,闻言忙不迭起身给徐晚音行礼,苏燕下意识就要跪下去,碧荷连忙拽了一把。
    这小动作显然是被徐晚音看到了,她扑哧一笑,摆摆手,说道:“免礼吧,去搬一套桌椅,再上一壶君山银针。”
    婢女们不敢违抗公主的命令,立刻去照做。苏燕知道眼前人是公主,浑身都不自在了起来,打算跟着婢女一起离开,却被徐晚音突然出声叫住。
    “诶,那个绿衣裳的”,徐晚音对她勾了勾手指。“你过来,我有话问你。”
    苏燕头皮发麻,腿都跟着僵了一下,无措地去看碧荷,碧荷正要走,此刻也犹豫地停下了脚步。
    徐晚音斜睨了碧荷一眼,说道:“还傻站着做什么?”
    碧荷犹豫再三,还是没有动,毕竟安乐公主也不是省油的灯,倘若苏燕被她折腾了,他们整个院子的人都会和之前那些婢女一个下场。
    徐晚音见她真的不动,也有点恼火了,问道:“做什么?”
    林馥看出了一些端倪,轻声道:“你是这位娘子的婢女吗?”
    碧荷点了点头,咬牙道:“陛下吩咐过了,奴婢不能留苏娘子一个人,请公主见谅。”
    “陛下?”徐晚音怔了一下,随后睁大眼,猛地站起来,指着苏燕厉声道:“你说清楚了,她是哪儿来的?”
    苏燕被惊得退后两步,站到了碧荷身边。
    徐晚音似乎是十分不能接受,在场所有中唯有她反应最大,方才还和煦的面色立刻就阴沉了下去,怒瞪着苏燕似乎要将她撕碎。
    苏燕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招人恨,只好低着头一声不吭。她听见徐晚音小声地对那位容貌昳丽,面容沉静的女子说话。
    “阿馥,这件事必定是有什么内情在,你也知道,皇兄待你最好,决计不会看上什么庸脂俗粉……”
    林馥好脾气地笑笑,似乎全然不把此事放在心上,甚至偏过头打量苏燕。
    “不打紧的……陛下怎么做又不是你我能决定的……”
    “怎么不能?”徐晚音扭头看向苏燕。“你给我过来。”
    苏燕瞥了碧荷一眼,碧荷无奈地别过脸,表示自己也没办法。
    她只好硬着头皮上前,恭敬道:“公主有何吩咐?”
    “我问你话,接下来你要如实回答,倘若有半句虚假,小心你全家的命。”
    苏燕暗自腹诽,她全家就剩她一个了,什么命不命的。
    “是。”
    徐晚音蹙着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目光似乎要将她扎出一个洞来。
    “你家住何处,父母又是何人,如何与我皇兄相识,又是如何勾引他,竟将你安置在此处?”
    苏燕听了后半句,也没什么好脸色,语气干巴巴地:“家住马家村,不知生父何人,母亲是普通一农妇,已病逝多年。曾有幸在陛下落难之时出手相助,不曾有过勾引。”
    徐晚音听到苏燕说不知生父是谁,母亲还是种地的,脸上挂着一副如遭雷劈的神情。直到她又说对徐墨怀出手相助,面色才总算缓和了些。
    苏燕又听她扭头对身侧的女子说:“我就说有内情在,皇兄对你一往情深,如何看得上一个粗鄙村妇,只怕她挟恩图报,对皇兄胡搅蛮缠,他碍于恩情才让她住在这里……”
    苏燕只觉得这些皇帝公主真是不讲道理,徐墨怀阴晴不定,他妹妹同样也是怪人,将她的身世侮辱一番也就罢了,还硬要说她勾引人。
    苏燕听着她的话,仿佛脑子里的火被浇了热油,烧得更猛烈了,想也不想就再次强调道:“我不曾勾引过他。”
    徐晚音正与林馥说着话,突然被打断,立刻扭头瞪着苏燕:“你说什么?”
    林馥也颇为意外地看过来,依旧没有说什么。
    苏燕仍旧固执地说:“我不曾勾引过谁,就算你是公主,也不能无端污蔑人。”
    话一出口,所有人都齐齐看向她,有同情的有看好戏的,甚至已经有人犹豫要不要去找主事来解围。
    徐晚音第一次被这样的人反驳,愕然了片刻,很快勃然大怒。“你是什么东西,敢这样与本公主说话。”
    她不允许自己公主的威严,被一个卑贱的庶人违抗。
    苏燕正愣着,一个巴掌猝不及防打下来,直接打得她脑袋偏了过去,整个面颊都火辣辣地疼,耳朵也响起微弱的嗡鸣声。
    这一耳光把所有人都吓到了,碧荷连忙上前要拦住,徐晚音却紧接着又抬起了一只手,林馥正要阻止,就见方才还被打到呆愣住的苏燕爬了起来,似乎是要逃走。
    徐晚音拽住苏燕的手臂,骂道:“好你个田舍奴,竟敢公然忤逆公主!”
    苏燕又气又委屈,也不敢还手,只想赶紧离开。在徐晚音拉住她的时候使劲甩了一把,徐晚音也没想到她力气这样大,竟直接朝后栽了过去。林馥的侍卫忙将她拉了一把,徐晚音便直直摔在地上,引起婢女们一阵惊呼。
    而苏燕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头也不回地跑了。
    婢女们手忙脚乱去扶起徐晚音,就听她怒不可遏地指着苏燕大喊:“给我把她追回来!”
    这场荒唐的闹剧,到最后还是常沛亲自来收场。
    毕竟青環苑是他的地方,常沛又是徐墨怀身边的老人,即便是徐晚音也不敢在他面前造次。苏燕满腔委屈无处说,就被揪着出去给徐晚音磕头认错,加上林馥在一边周旋,才让徐晚音不再追究,没有闹着要打她五十大板。
    等事了后,常沛并未离去,而是对着沮丧的苏燕说道:“苏娘子还是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才好,陛下一时新鲜,并不代表你可以恃宠而骄。”
    苏燕面上指痕未消,抬头问他:“我是什么身份?我背井离乡来到长安,被拘在这里无亲无友,谁都要来踩上一脚,难道我是一根草,半点脾性都没有吗?”
    常沛淡淡道:“不然苏娘子当自己是什么,若没有陛下恩赐,你的命甚至不及这苑中的花木珍贵。何况在公主面前,打骂也好污蔑也好,即便是将你踩进泥里,你也不该有半点脾性。雷霆雨露,皆为君恩,苏娘子若还是不懂,不如和身边的婢女请教一番。”
    等常沛离开了,苏燕还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地面。
    她方才就是跪在这里,给徐晚音下跪求饶,任她百般不情愿,也不得低声下气认错。
    可她到底错在哪儿了?
    从来没有人教过她,原来要享受荣华富贵,就不能把自己当做人来看。
    碧荷看出苏燕心情低落,想安抚她两句,就听苏燕问:“碧荷,你说我现在算是什么身份呢?”
    碧荷想不明白,以苏燕的出身,能被皇上中意,锦衣玉食无忧无虑,还有什么好不情愿的,换做是她,即便日日对人磕头下跪也不算要紧。
    她想了想,就说:“约莫是外室吧,算作陛下的外室?”
    苏燕眨了眨眼,忽然就不说话了。
    ——
    苏燕的事既然被徐晚音知晓了,她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离开青環苑后就进宫想找徐墨怀问清楚。苏燕推她的事被添油加醋地说出来,她又将磨破皮的手掌递到徐墨怀眼前。
    “你去青環苑做什么?”
    徐晚音立刻心虚了起来,小声道:“不过是想去看看异兽,难道还去不成吗?”
    “带上林馥一起去看?”徐墨怀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徐晚音立刻不满了起来:“皇兄为何又开始挑我的错了,那个苏娘子半点礼数也不懂,还敢动手推搡我,皇兄若真挂念她的恩情,赏她黄金百两,将她赶走了事,何必要留下她?若传出去了,岂不是叫人笑话……”
    “朕会和常沛说一声,日后不许你再去青環苑,若想看什么奇珍异兽,禁苑随你去。”
    徐晚音不敢置信地看着他,气愤道:“我可是你妹妹,你不去责罚她就罢了,还要反过来教训我。”
    “关于她我自会责罚,反倒是你”,徐墨怀敛了笑容,语气微沉。“你当真以为,朕不懂你的心思吗?就算你想讨好林氏,也要记清楚,谁才是你唯一的血脉至亲。”
    徐晚音不想自己的心思竟被他看在眼里,被戳穿后就无措了起来,拉着徐墨怀的衣袖认错。
    徐墨怀轻轻将衣袖从她手里扯出来,瞥了眼袖子上的折痕,喊来薛奉:“我还有公务在身,送公主回府。”
    等徐晚音走了,他才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薛奉问道:“陛下可要出宫?”
    “让人先备着吧。”他说完,又烦躁道:“晚音到底随了谁,美貌不出众也就罢了,还不及皇姐半分聪慧。”
    这话徐墨怀不是第一次说了,薛奉也觉得很无奈。长公主即便下场不好,也是不可否认的才貌兼备,其人果敢狠厉,不输任何一位皇子,性子上与徐墨怀是如出一辙。唯独与他同胞所出的徐晚音,被林家养得骄纵愚蠢。
    走出殿门,徐墨怀停住脚步,烦躁道:“为何总是朕去,让人把苏燕带来见朕。”
    苏燕只身上了马车,身边一个侍女也没有。来迎接她的是个阉人,她还是第一次瞧见,从前都只是听说,于是便好奇地盯着那阉人看,问他:“你是真的没胡子吗?”
    阉人嗓音阴柔,带着些古怪的尖刻,讪笑道:“自然是没有了。”
    苏燕点点头,看他笑容僵硬,估摸着着再问就要把人惹怒了,便悻悻地坐回去。
    皇宫大到突破了苏燕的想象,马车进了一个宫门后不知走了多远,她都开始昏昏欲睡了,宫人才用那古怪的笑催促道:“剩余的路便只能走过去了,苏娘子请下来吧。”
    苏燕边走边好奇地打量,皇宫之内整齐庄严,宫人们连走路都是静悄悄的,没人大声喧哗,连树叶被风拂动的声响都清晰可闻。
    苏燕起初还有心思去欣赏各式各样的屋檐,到最后看到那些琉璃瓦都只觉得冰冷。
    苏燕一直走到腿脚酸痛,才总算来到了徐墨怀所在的紫宸殿。
    此处富丽堂皇的程度,她还以为自己来到了神仙居所,到处是琉璃白玉,连婢女们的妆饰都像个贵女似的。
    徐墨怀坐在殿内等她,一抬头就见苏燕正在打量殿内的陈设,若不是他还坐在这里,多半还要去摸摸地板是是什么做的。
    一见徐墨怀坐在这里,苏燕立刻拘谨了起来,再不敢东张西望。
    他身穿白底绣龙纹的圆领袍,仅用一根玉簪束发,端坐在书案前批阅折子,抬眼朝着苏燕看过来,倒显得他有几分明朗温润。
    徐墨怀的确是苏燕见过最好看的男人,不怪乎她当初会死心塌地喜欢他。
    “过来。”
    苏燕乖乖走过去,在徐墨怀对面坐下。
    他头也没抬。“你就没什么要跟朕说的吗?”
    “陛下想听什么?”
    他终于放下了手里的东西,抬眼看她。“你打了安乐公主。”
    苏燕的满腔委屈又在此刻漫了上来,她攥紧拳头,直视着徐墨怀。“为何不是公主打了我?”
    徐墨怀平静道:“因为她是公主。”
    苏燕紧攥的手指忽然就松开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实在是愚蠢,竟然能问出这样的话。如同常沛说的,她根本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徐墨怀把她当做一个逗趣的雀鸟,如今这雀鸟胆敢啄伤主子,谁又管它是不是受了欺负。
    “陛下既然如此瞧不上我,为何又要带我回长安?”她掐着掌心,强忍着悲愤问道。
    徐墨怀目光冷然,轻嗤一声,说道:“朕的确瞧不上你。”
    苏燕彻底被激怒了,好似有油锅对着她兜头泼下,烫得她猛然站起身,声音都因为愤怒而颤抖。“世上为什么会有你这种人!分明有数不清的美人,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而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我就想好好过日子,不用受人欺辱,不用下跪挨打。即便我粗鄙不识礼数,我也救了你,连你如厕我都扶着你去,为何你非要与我过不去……”
    殿内仅有的两个宫人听到这些话,都深深地埋下头,装作自己是聋子。
    “我看你是真的不想活了。”徐墨怀阴着脸打断了她的控诉,起身就要抓住她。
    苏燕往后一跌,毫无仪态可言地爬起来朝殿外跑,徐墨怀连追都没追,她就被薛奉提着衣领给丢了进来。
    “朕上次跟你说过什么?”徐墨怀走到她面前,面上犹如覆了层寒霜。
    苏燕又想到了差点被他掐死的那个夜晚,吓得立刻又要爬起来躲开他。
    而她畏惧的表情犹如刺到了徐墨怀一般,他忽然在她身前停下,踩住了她的肩膀,逼着她因疼痛重新跪了下去,而后他稍稍后退一步,在她面前蹲下来。
    “朕瞧着,你是真的不长记性”,徐墨怀五指虚握着她的脖颈。“再硬的骨头,朕也能轻易碾碎,何况是你。何娘子被活活打死,切碎了喂老虎,你以为自己与她有什么不同吗?敢跟朕这么说话?”
    苏燕睁大眼望着徐墨怀,他低笑一声,又像是无事发生一般,拉着她起身。“你只要听话,我们还能与从前一样。”
    根本不可能。
    苏燕颤栗地低下头,眼前视线却模糊了起来,她听到自己说:“不一样。”
    徐墨怀紧抿着唇,定定地望着她,忽然一言不发转过身。
    “滚出去。”
    苏燕没等来一顿责骂,立刻知趣地离开。
    等她到了庭中,立刻催促送她来的太监,说道:“快送我回去。”
    万一徐墨怀改变主意,回头越想越气要打她板子就不好了。
    太监问她:“可是陛下放话?让奴婢送娘子回去?”
    苏燕直言道:“陛下让我滚出来。”
    “这就难办了,陛下没明说,奴婢也不敢擅自送娘子出宫。”
    苏燕也没法子了。“那就劳请你去问问陛下的意思。”
    他立刻赔笑道:“陛下兴许正在气头上,奴婢是不敢去打搅的,要不还是娘子亲自去问吧。”
    苏燕当然也不敢,两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谁也不想去找不痛快。
    于是就这么僵持着,一直等天黑了,苏燕还坐在庭中喂蚊子。徐墨怀不高兴的时候,谁也不敢凑到他面前,而苏燕在他那一番话后也觉得难堪,宁愿僵坐在庭中,等徐墨怀气消了,再让人送她走。
    苏燕坐在庭中许久,腿都要麻了,宫人们都以为是徐墨怀的意思,没有吩咐也都不敢随意搭理她。
    她坐在台阶边上发呆,脖颈上被蚊虫叮咬了几个包,不断地用手去挠。
    “你在这儿做什么?”
    背后冷不丁响起一个声音,苏燕连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
    徐墨怀烦躁道:“不是让你走了吗?”
    “陛下让我滚,没说让我滚出宫。”
    他扫了眼庭中几个宫人,咬牙笑道:“一群人都是死的不成?”
    话音未落,宫人们便哗啦啦跪下。
    苏燕也跟着要跪,他不耐烦地说:“方才不是还有脾性,现在倒是跪得快。”
    她也不反驳,任由徐墨怀嘲讽,小声问:“敢问陛下,我可以出宫了吗?”
    “等走出去,宫禁的时辰也到了,朕要为了你破了规矩不成。“
    苏燕身上痒得厉害,忍不住又伸手去挠,徐墨怀看下去了,说道:“进来。”
    她犹豫了一下,就听他冷声说:“不想进来也好,你就在这里睡一晚上。”
    苏燕停住脚步,忽然无措了起来。
    她当然不想在地上睡,自从被迫来到长安,她已经很久没有睡好了。这两日她已经受够了委屈,凭什么都这个时候,她一句话都没说,还要被这样对待。
    苏燕的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当真站在原地不动,沉默地表示自己的不满。
    徐墨怀都愣了一下,直到反应过来她是真的要在这庭中睡,顿时眼神都变得可怕了许多,仿佛要上前掐死她。
    “好啊,好……好……”
    他一连说了三个“好”字,一字比一字重。
    等他一甩袖子进了殿,苏燕才发现自己手心满是冷汗。
    ——
    紫宸殿的夜里十分寂静,但好歹是有灯笼在,不至于黑得人心慌。苏燕在马家村一个人睡惯了,倒也称不上害怕,只是蚊虫确实是多了些。
    此番惹怒了徐墨怀,宫人们当然不敢帮她,她便靠在墙上,抱着膝盖埋头睡了起来,每过一会儿就要挠挠自己被蚊子叮出的包,可谓是痛苦至极。
    大概过了有一个时辰,痛痒到底是抵不过睡意,她便这般将就着睡着了。
    一直到夜里脖颈又痒得厉害,苏燕才迷迷蒙蒙地醒过来,伸手就要去挠,忽然被攥住了手腕,吓得她瞬间就清醒了过来。
    一睁眼,对上一双黑沉无光的眸子。
    苏燕猛地往后一仰,脑袋结结实实地磕到了墙上。
    她心脏跳得飞快,像是急促的鼓点一般。
    她望着眼前一身玄黑寝衣,墨发披散而下的徐墨怀,不由地有些害怕。
    徐墨怀将她的手腕都握疼了,声音压得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现在跟我认错,说你下次不敢了……”
    苏燕有种预感,如果不这么说,徐墨怀是真的会杀了她。虽然她偶尔脾气硬,不代表她不是个惜命的人。
    苏燕垂下头,乖顺道:“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他似乎还不满足,一只手抬起她的下颌,又说:“说你不会骗我。”
    “我不骗你。”
    苏燕话音才落,面前便跟着一暗,冰凉而柔软的东西覆上了她的唇。
    苏燕的头靠在墙上,下意识要别过脸去,就被徐墨怀强硬地桎梏住。她呜咽着出声抗拒,却被他趁机撬开唇舌。她伸手想推开,结果却被徐墨怀攥住,将双手高举过她的头顶,让她毫无还手之力。
    苏燕只能被动承受口中陌生的触感,冰凉柔软的东西肆意掠夺,霸占着她口中的每一寸。
    她从没有过这样异样的感受,此刻只觉得害怕和古怪。徐墨怀吻得凶狠,如同要逼着她服软一般。苏燕舌尖发麻,因为呼吸不畅导致胸口闷闷得疼,脑子也是混沌一片。
    周围除了微弱的虫鸣,便是近在耳侧的亲吻声响,苏燕简直都要疯了,就在她实在喘不过气的时候,徐墨怀总算稍稍后退,放过了她。
    两人面对面一言不发,却同样呼吸紊乱,喘气声也跟着重了几分。借着朦胧的光,她看到了徐墨怀唇上的润泽。
    不等她平复过来,身子突然腾空,徐墨怀将她打横抱起,朝着寝殿走去。
    苏燕猜测徐墨怀又在发疯,猛拍他的肩,让他放自己下来。
    徐墨怀置之不理,一直等走到距离床榻几步的时候,才将苏燕放下,语气中还有几分嫌弃。“衣裳太脏,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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