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后的告白》40.试镜，徐晃

    这一年是中秋节来得晚, 已经接近十一月份了。
    自从那天化妆室擦.枪.走.火之后，两人都对那天的事绝口不提。
    沈漾表示许发凉想考虑就让她考虑，自己有的是时间。
    许发凉则是认为对方已经看到了她的点头，心里已经默认她们俩是那样的关系了。
    所以许发凉她, 变了，变得很不像一个三十五岁的人。
    比如沈漾坐在电脑前办公, 有的时候她在二楼工作的话，许发凉就会找各种机会摸过来。
    “这一罐虾的罐头我拧不开。”
    沈漾：“好, 开。”遂腾出手中事帮许发凉开罐头，有时候许发凉赖着不想走, 就会盘腿坐到沈漾卧室床上，咔嚓咔嚓地啃虾。
    这个时候沈总就得坐在旁边, 拿一张文件纸搁旁边等着, 等许发凉把龙虾掐头去尾, 然后把头和尾吐纸里头。
    有的时候沈漾在客厅办公，许发凉就以遛羊驼之名，在客厅四处走动, 最后一人一驼坐在许发凉旁边，两对大眼睛提溜提溜盯着她看。
    这个时候，沈漾就得停下来，跟许发凉说几句闲话, 拉几句家常, 许发凉讲一些事, 她必须有所回应, 做到这些以后，许发凉也就幽幽地领着羊驼走了，不再纠缠。
    还有一些时候，沈漾晚上在房间里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许发凉会在她办公途中打扰她，然后拉着她下一楼上顶楼给植物浇水。
    不过，我们的许发凉显然还是不满意的。
    她都有好几次，若有若无的、有意无意的，凑近沈漾，蹭蹭她的腿和胳膊，以目示意，求抱求亲，沈漾全部目不斜视，根本没往那方面想。
    许发凉也只好叹气，只道日久天长，沈木总有一天会开花的，那时候，她许发凉的春天也就到了。
    中秋，两人的别墅里已经堆了很多包装精美的月饼，两人都没动，堆在那里，可以直接拿出去售卖了。
    这天上午，按照国家规定有中秋假期，许发凉不用上课，很早就起床做饭，下了一锅素食面条之后就笑眯眯地等着沈漾下来。
    沈漾下了楼，坐到餐桌，没说话，端过碗开始吃面。
    她以往不吃早饭和晚饭，现在跟许发凉住在一起之后，才慢慢有了正常的一日三餐作息。
    许发凉觉得这个人美极了，明明只是吃个面，都那么赏心悦目。
    “嗯？”沈漾感受到她的目光。
    “今天陪我走一趟。”许发凉依旧保持微笑状态。
    沈漾思考了一下，轻轻皱了皱眉：“我今天有点工作。”
    其实不是有点工作，是成山的工作，她正等着这个中秋假期去处理，然后马上去取她母亲遗留下来的某些东西。
    许发凉心疼她成天工作，想让她休息休息。
    “别嘛，你不陪我去，就没有人陪我去了。”
    沈漾：“好。”
    至于工作的事么，她熬夜赶完好了。
    之前许发凉的表演课老师曹坤曾经给过她一个面试机会，说是如果许发凉想通就去找她，许发凉决定中秋节过去，一来是她真心想以一个好的身份去拜访老师，弥补一下遗憾，二来，许发凉虽然在《分夜》爆了之后接到不少剧本，但终究她是根基不稳的新人，接到的资源大多都是偶像剧这一类型。
    她想把握住这次机会，她知道曹老的眼光，不会差的。
    上门拜访自然要带礼物，只是哪怕她们家里的月饼已经堆积成山了，她们依旧去买了礼品，许发凉带了月饼，沈漾买了一套白玉茶具。
    曹老家就在北燕电影学院旁边一条街的老式居民楼里。
    很多学生建议曹老搬去市中心，都被曹老以“住惯了旧楼房，住不了新的。”为理由拒绝了。
    这边生活的大多就是燕市的土著居民，虽然住着几百万的房子，工资却不高，也就是一般工薪阶层的水平，曹老为人十分和蔼可亲，往这些人里一站，根本看不出来他是著名的表演艺术家。
    曾经上学的时候，许发凉来过这里，再次来到这里，发现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
    可能唯一变了的就是，曹坤老了，她却年轻了。
    “请进。”思绪流转间，曹老已经替她开了门。
    许发凉跟着沈漾进了屋，沈漾把带来的东西随意放到地下，曹老并没有推脱，只是招了招手，让曹老的老婆窸窸窣窣穿上衣服出门买菜去了。
    “老师，不用让师娘出去了，我们一会儿就走。”许发凉急着拦下。
    “辛苦师娘了。”沈漾冲师娘点了点头，师娘笑着出去了。
    “这位是？”曹老很满意沈漾的反应，开口问道。
    许发凉刚想开口，就被沈漾提前一步：“是小凉的朋友，陪她过来。”
    曹老点头，表示知道了。
    许发凉四下看了看，发现曹坤家老式玻璃茶几下压着几张照片，有几十个人一起的班级合照，也有四五个人的合照，许发凉视力挺好，一眼就瞅见一张有些泛黄的合照。
    照片上顾怡穿着学士服，站着站在尚且年轻的曹坤身边。
    已经，有十三年了吧。
    “小许？”
    沈漾轻轻推了下她。
    许影后瞬间恢复正常状态，没有一丝一毫的失态，只是心里难免有所触动。
    “老师。”
    “分夜我和老伴儿也去看了，她那么大一个人了，也被你演哭了。”
    “还好啦，”许发凉羞愧“运气好。”
    “这可不是运气，你的天赋，实在是太好了，让我简直不敢相信。”
    许发凉有点不好意思，本来被夸一夸也没什么，问题是沈漾还在边儿上坐着呢。
    说点什么转移话题。
    “您居然有顾姨的照片，这得好多年了吧。”
    沈漾闻言也低下头，在玻璃茶几上搜索起来，果不其然，看到了顾怡的照片。
    “她……唉。”曹老叹了口气，“跟你说说也无妨，反正她人也不在了。”
    “顾怡跟你一样，都是很有天分的人，当然她比不过你，她在你这个年纪，还演不得那么炉火纯青哩。我这辈子教的学生只有两个叫我满意的，一个是何雨，一个就是顾怡了。”
    何雨的名字，在国家家喻户晓，在亚洲也非常有份量，几乎包揽了国内所有奖项，公认的娱乐圈超一线大佬，然而他现在也才三十三岁而已。
    在曹老演技，顾怡和何雨并列，可见顾怡的份量。只可惜顾怡没有何雨的后台，也不会混圈子，清高的凭着自己的本事努力着，又没有颜值，就没有混出头。
    许发凉斜了一眼沈漾。
    沈漾回了她一个眼神：嗯，是我们公司的。
    许发凉：资本主义。
    “唉。”曹老连连叹息。
    许发凉不知道怎么安慰。毕竟告诉自己告诉自己老师不用在意自己过世的操作……她做不来。
    许发凉倒了两杯茶，递给沈漾一杯，再递给曹老一杯。
    “也怪我……”已经快六十岁的老人停不住叹息，那张照片勾起了许发凉压抑了很久的酸楚，也勾起了老人的回忆。
    “我本想玉不琢不成器，让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几年，她的演技也就锤炼出来了，到时候，就能接我的班儿了……唉。”
    曹坤显然从未跟别人说过这些，所以遇到适合的倾听者，就把这些东西都说了出来，不吐不快。
    许发凉低下头。
    原来老师一直没有放弃她。
    “现在想想，我怎么忍心，让她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孩子去娱乐圈自己摸爬滚打，我要是能联系上她，给她介绍几个导演，她的路得轻松多少啊。”
    曹坤语气不激烈，语调也很缓和，只是说这些的时候眉头紧锁，情绪都写在眉间的川字里了。
    “老师，顾姨她……”
    “我当时年轻，脾气倔，也拉不下来老脸去主动找她，唉……我的学生要怪死我了。”
    许发凉嘴角微微颤抖，她借口去洗手间，离开了客厅。
    她捧了一把凉水，把脸上的汗水和泪水一并洗去了。
    她在洗手间待了好一会儿，等到双眼的红色慢慢褪去，这才准备离开。
    一个人从背后轻轻圈住了她。
    “不开心？”
    沈漾在她耳边轻轻说话，许发凉仅剩的一丝酸楚一扫而空。
    “想到了顾姨，一点点。”
    “嗯，回去说，曹老还在外面呢。”
    许发凉点点头。
    这边，师娘已经买菜和水果回来了。沈漾和曹坤在茶几上摊开了棋盘，下棋。
    许发凉本来是进厨房要帮忙洗菜做饭的，被师娘一顿骂，赶出来了。
    沈漾赶忙让位，许发凉来和曹坤下围棋。
    沈漾则端了一个碗坐在旁边，拿了两个石榴，剥石榴。
    两人持子对坐，目露杀气，架势很足。
    过了半小时，许发凉和曹坤依旧杀地难舍难分。
    沈漾被两人逗笑了。
    她围棋水平还不错，能感受出来，曹坤的水平是在业余最最最低段左右。
    许发凉跟他杀地难舍难分……噗。
    两人似乎心有灵犀，许发凉转过头瞪了她一眼，沈漾忙把满满一碗剥好的石榴递过去，许发凉狠狠挖了一勺，等石榴进了嘴才没有跟她再计较，继续保持自己的高手风范。
    真不愧是演技派师徒二人，明明是两个臭棋篓子，却有围棋九段大师生死对决的气质。
    待到两人厮杀了近一个小时，师娘的饭也做好了，四个人上了饭桌。
    “小许呀，我之前跟你说的，你考虑清楚了吗？”
    许发凉表情凝重起来：“我会全力以赴去争取角色，请曹老师给我这个机会。”
    曹老还未说话，就被端着一盘油焖大虾的师娘过来打断了。
    “对啊，我跟你说，你这个老头子，有什么资源就给你的学生嘛，反正你又”
    曹老被一顿数落，面上有点挂不住，只好尬笑几声。
    想来沈漾也被当成明星了，师娘才会说出给她也介绍的话来，沈漾冲师娘点了点头。
    “吃菜吃菜。”曹老转移话题。
    许发凉和师娘同时不动了，只是顶着盘子里的虾看。
    沈漾和曹老同时明白了什么，戴上塑料手套剥起了虾。
    待到沈漾剥了三只虾仁，许发凉全部接过，一起吃进嘴里。
    沈漾和曹老相视一笑。
    虾仁入口，许发凉用力咬着。
    有十多年没尝过师娘的手艺了吧？今天再次吃饭师娘做的饭，味道似乎没多少变化。
    许发凉似乎觉得她其实也没失去什么。
    重来一次，没有了小人缠身，身边有了名正言顺的妈妈，有了沈漾，还能去老师家吃饭，她何其幸运。
    下午回到家之后，沈漾接了一个电话，就匆匆准备出国了。
    许发凉给她熬了秋梨膏，她也没带上，因为时间紧迫，走的时候秋梨膏还没好。
    沈漾走了之后，许发凉自己来到了楼顶，看着月亮，想着某人。
    在一起的第一个节日，中秋节，象征团圆，她却不在。
    许发凉只好跑到沈漾卧室，偷出她常常盖着浅眠的毛毯，再扑上自己的床。
    毛毯上有熟悉的沈漾味道，她反复把自己裹了几圈，才安心睡着。
    《分夜》上映不到一个月，提前下架了。
    因为电影太火，引起很多现象级的谈论，点燃了人们关于同性恋情的看法和谈论，一时间热度居高不下，支持同性恋情的人也越来越多。
    但是与此同时，当局对这方面的抵制可从来没有少过，多年来，这种边缘恋情一直不被认可，纵然是岛线传媒树大好乘凉，在大环境下依旧不被认可的情况下，依然保了《分夜》近二十天的放映。
    在广电要插手的边缘，沈漾提前把《分夜》下线了。
    一部分粉丝对此决策不太满意，跑到岛线传媒微博下叫嚣，很快被理智粉教训，也灰溜溜地走了。
    她们最没有资格批评的就是沈漾，没有沈漾，她们根本看不到这样的电影。
    许发凉想了想，还是把准备发的这条微博清除了。
    该去《秦宫传》的剧组试镜了。
    小徐哥拿许发凉给的二十万买了一辆白色面包车，他充当司机，秀姐依旧干她的化妆老本行，一行人赶去秦宫传剧组，乍一看还有模有样的。
    只是到了剧组，才发现，她们还是太天真了。
    剧组没有正式开工，在片场外的酒店停车场上，就停着近乎十辆豪车，市值加起来估计已经破了千万。
    小徐哥啧啧称道，就连许发凉也不由得感叹一声，阵势真大。
    当曹老把《秦宫传》的粗糙剧本递给许发凉的时候，她着实吓了一跳。
    先不说《秦宫传》是国内两个传媒公司合作拍摄，也不说只是基本道具场景投资就过了两亿元，单单是导演这个人，就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
    王贺，年岁六十，和曹坤是多年好交情，上个世纪导演的一部电影走出国门拿了全球金像奖最佳影片奖，前些年北燕市举办冬季奥运会，开幕式是王贺的总导演。
    曹老大手笔，挥手就是一个逆天资源砸到了许发凉身上。
    当然，并不代表许发凉已经胜券在握，她还要通过激烈的竞争来争取这次机会。
    《秦宫传》，是一部无可争议的大女主戏，从粗糙的剧本看来，男主的戏份也比女主少了不少。
    女主角前期受尽欺凌，进宫后忽然享尽荣华富贵，却在所有人以为她站到顶峰的时候又突然跌进泥里。
    不破不立，后期女主性格大变，用铁血手段登基为帝夺过大权，救大厦将倾的秦国于危难之中。
    女主姓徐，单名一个晃字。
    许发凉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就喜欢上了这个角色。
    徐晃徐晃，人如其名，一个字就暗示了女主角的一生。注定了是跌宕起伏，风雨飘摇。
    这样的一个角色需要很高的演技驾驭，否则根本无法演绎出人物内心的复杂层次变化。如果女主演绎不出，那么这部大女主戏基本也就是废了。
    今天是试镜的重中之重，定女主角徐晃的人选。
    许发凉拿着今天要试的来到等候室，发现已经坐了七八个人，每一个人的名字，她都叫得出。
    这里的人最起码都拿过国内重量级奖项的女主角或者提名，年龄都在25～30岁及以上，每个人都专心致志地念着剧本或练习台词，看到许发凉进来却也会抬起头跟她点头示意，许发凉坐到休息室最边上，大致扫了一眼，发现一个人。
    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这次试镜，基本悬了。
    黄婉婷，二十二岁毕业于中央戏剧学院，一出道就饰演了王导的电影《黄花落尽》，一炮而红，拿了金驹奖最佳女主角提名，此后就一直活跃在大屏幕上，家境优渥的她资源好到逆天，从来不拍电视剧，三十岁的时候拿到了金驹奖千花奖华章奖影后大满贯。
    黄婉婷的履历，放到娱乐圈任何一个人身上，都会把那人压地喘不过气。
    哪怕是许发凉重生后宛如开挂的今天，也只是勉强和这个女人刚出道的成就打个平手而已。
    在这里面，论资历，论经验，许发凉也是最没可能的一个。
    曹坤曾经叮嘱过她，不要有太大压力，纵使拿不到女主角，也会给她安排一个戏份不错的配角。
    许发凉用力捏紧纸质合同一角，抿了抿唇。
    她想拿下这个角色，不是因为制作班底，不是因为肯定会爆的投资，只是单纯因为，她没有演过这样大气磅礴的角色。
    试镜的难度也非常之大，一上来面试面试演员们就要挑战特别有难度的一镜——徐晃在大殿上龙袍加身的戏份。
    这也可以理解，以王贺导演吹毛求疵的性格，绝对不允许试镜时候是简单戏份，如果是这样，进组后女演员达不到一些重要戏份的高度，那么谁来负责？
    第一个试镜的黄婉婷已经进去了。
    留下来的女演员们都瑟瑟发抖，许发凉排在倒数第二个，还有很长的时间要等待。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里面的房间传来一阵笑声，听起来非常满意，过了片刻，黄婉婷笑着走了出来。
    不愧是她，试镜几乎很轻松，女主角看起来已经是她的囊中之物。
    就在所有人以为导演不会再叫人的时候，助理喊了第二个试镜女星的名字。
    女星忐忑地放下手中剧本，走进了里面。
    王贺导演笑呵呵，看起来心情非常不错。
    一般行业规则，默认试镜是不开镜的，一来是为了节约时间，二来是为了节省经费，但是到了秦宫传剧组就不一样了，不仅要开镜，还要上妆，穿戏服。
    “开始吧。”
    这位女星穿上戏服，因为她的外形驾驭不了大红色，在镜头下显得她的皮肤一暗。
    王贺皱起眉头。
    “不行。”
    “我的徐晃，风华绝代，这个人不行。”
    第三个女星，自从开镜以后就全程高能，气场全开，霸气无匹，不出意外她也被毙了。
    “我的徐晃，在这个时期已经不需要这么一直强撑着的霸气了，她不行。”
    后面一连上了四五个，王贺都不太满意。
    其实这些人表演的也都还不错，放到别的剧里也算是撑起剧组的老戏骨了，只是终究缺了徐晃这个人物的很多东西，和黄婉婷的表演差了一大截。
    已经三个小时过去了。
    王贺的眉头自第二个女星进来之后就没松开过。
    助理小心翼翼：“怎么样，王导？”
    王贺：“怎么样？！简直是群魔乱舞！给我准备眼药水！让下面的不用来了，直接签黄婉婷！”
    助理停顿一下，看了看手中名单：“王导，曹老介绍来的那个学生还没来呢。”
    王贺思考了半分钟，大手一挥：“我真是怕了这个曹老儿了，算了！让她进来吧。”
    “下一个，许发凉。”
    许发凉收起手中剧本，整了整因为久坐有些褶皱的衣服，脱了外套。
    因为助理提前给过通知，演员要上妆和穿衣服，许发凉只穿了最简单的黑色长裤和外套，里面是一件白衬衫。
    进了门，许发凉环顾四周，发现剧组的道具做的很用心，场景布置也十分逼真。
    场地很大，铁轨上已经放置了摄影机，便于全方位的拍摄。
    房子中间是一个龙椅，木头搭起来的台阶有一米高，两侧应该是文武百官所在的朝堂。
    许发凉心跳渐渐快了起来，马上，她就要和徐晃见面了。
    王贺导演看到她的年轻面容和过于漂亮的外表，第一反应是：花瓶。
    不过他碍于曹坤的面子，没有发作，只是阴沉着脸，像对待之前几位女演员一样：“请开始你的表演。”
    搭戏的几位老戏骨也已经就位。
    她眉毛被化妆师挑直，添了许多英气，眼睛却没有上任何装，按照导演的意思，他的徐晃不需要吃妆就能黑化。
    许发凉从助理手中接过绣着繁复花纹的红金色龙袍，抖擞两下，披在身上。
    红衣衬的她皮肤白皙透亮，她五官深邃，撑起了红衣。
    扮相上，无可挑剔。
    她朝皇位走去。
    第一步，她还是许发凉，第二步，浑身气质一边，第三步，她的举止神态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
    她徐晃能走到今天，就是要登基为帝，任何人阻拦不得。
    许发凉瘦削的身子披着龙袍，一件衣服被她穿出萧瑟之感，随着她的入戏，这里不像是摄影棚，而像是穿到千百年前某个王朝。
    王贺导演赶忙抓过眼镜。
    徐晃一步一步朝龙椅走去，身侧文武百官跪了一地：
    “还望公主殿下三思！”
    哪朝哪代，都没有女子登基的先例，徐晃的做法必定会被载入史册，按理来说，女子虽是皇室宗亲，但是到底有了外姓血脉，某种程度上等于篡位。
    只要徐晃登基成功，徐氏一族将要永远受后人诟病。
    徐晃没理，甚至脚步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停顿。
    “还望公主殿下三思！”
    跪着的臣子齐声喝道。
    徐晃，是他们的公主殿下，也就只能是公主殿下吗？
    徐晃嘴唇勾着，依旧视若无睹，一步一步慢慢踏上台阶。她全程没有多余的动作，没有多说一个字，但是流露出来的霸气却足以震慑在场的所有人。
    百官不敢造反，唯有死柬。
    徐晃身形单薄，在龙椅旁站定顿住，她抖擞了宽大衣袖，露出苍白的胳膊，一只手抚摸着龙椅把手，指尖摸索着上面的纹路。
    “殿下，您若不听老臣所言，老臣只有撞死在殿前，以报先帝！”
    她记得这个官员，从来不做实事，只会自以为一腔热血地煽风点火。
    徐晃身形一顿，转过身来，头颅扬起，满面嘲讽。
    接着往后一甩衣袍，稳稳当当坐到了龙椅之上。
    官员又气又怒，起身一阵疾跑，用力撞到了大殿的石柱之上，脑浆崩裂，血溅当场。
    徐晃动了动眼皮，看着他的尸体，只像看着一滩烂泥，她缓缓抬眼，视线从台下的文武百官身上扫过。
    她朱唇曲起，勾唇冷笑：“还有哪位爱卿要下去陪尚书大人啊？”
    徐晃兜着龙袍坐在龙椅上，好像秦国慢慢给她撑起来了。
    守在一旁的老奴颤抖着手，在继位文书上按上传国玉玺红印。
    其实徐晃藏在宽大袖口下双手一直在抖。
    老奴终于按捺不住心中情绪：
    “当年陛下仅三岁，便被驱逐出宫，十六岁被先帝接进宫那一年，又遇刺险些身亡，她十八岁为了大秦的江山社稷去敌国和亲，颠沛流离。老奴我算了算，从十六岁起到如今殿下二十六岁，一共挨过七刀，受过的伤不计其数！”
    “当时你们可惦念着陛下只是一个弱女子，有谁曾开口求情？你们当年没有这么做，如今又有什么资格以女子身份阻拦陛下？”
    徐晃只是盯着传国玉玺看，似乎老奴讲的并不是她的事。
    “换做诸位来说！便是捅你一刀，再用医术将你救活，待你身体恢复后再捅一刀，性命垂危关头再将你救活，如此循环往复，叫你永远求死不得！”
    徐晃没有什么过激的表情，过去的那些事，她不在乎了，也不计较了。
    “殿下为何不配这九五之尊？”
    这段戏虽然说话的是老奴，可是重心都在许发凉身上，只要她一个眼神一个表情出了错，这一气呵成的一段戏就得断了重来。
    “好了。”
    徐晃话语冰凉，开口喝止老奴。
    “你们从今日起就是朕的臣子，当随我一起守住这长安城，若依旧不服，大可全部撞死在这殿上。”
    徐晃抬起手，指了指余下几个柱子。
    殿外，徐晃军队已经将大殿全部包围。
    “敌国已攻至城下，殿下当如何？！”
    首辅大人颤声问道。
    “大敌当前，一步不退，我既姓徐便不怕玉石俱焚，就算死也会死在秦宫。”
    片刻间徐晃已经走出殿门，她的声音从殿外传进殿内，声音不高却慷慨铿锵。
    “恭送陛下！”
    百官齐声喝道。
    十分钟的场景，待到许发凉脱下那身龙袍，众人才回过神来。
    搭戏的演员都出了一身汗，饰演老奴的老戏骨激动不已，看着许发凉，仿佛她真的是徐晃。
    许发凉鞠了一躬后就离开了摄影棚，去了洗手间，足足待了十多分钟，才从戏中走出。
    演这样的人，她不得不放下心房，全身心地入戏。
    当徐晃双袖飘荡出殿外的时候，许发凉全身过电一样战栗。
    一个字，爽。
    她愈发热爱表演，更加觉得当初听了曹老的话来试镜是一个正确决定。
    能作为徐晃畅快淋漓的演一场，值了！
    她已经尽了她最大的努力。
    许发凉摸出手机，给曹老发了一条消息。
    “试镜完了，如果我不能拿到女主，老师也不用为我安排别的戏份。演不到徐晃，演别的角色也没什么意思。”
    十分决绝。要么女主，要么零。
    她渴望徐晃。
    女演员们都没有离开，都在休息室里等待结果。
    一片焦急的目光中，最后一个面试者脸色铁青地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王贺助理。
    助理开口：“婉婷姐，请进。”
    明了了，女主角是黄婉婷，大局已定。
    许发凉心中一空。
    徐晃终究是，跟她失之交臂。
    失落的情绪在她重生以来第一次席卷了她的心，许发凉只觉得脚步也有些沉重，她跟在一群唉声叹气的女星身后，准备离开。
    “许发凉小姐？”
    助理和黄婉婷一同朝她看过来。
    “您也请留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