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东流[重生]》100.尘烟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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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尘烟
    “烟……烟……”
    躺在被窝里的少女模模糊糊地睁开了眼, 看到笼罩在上方那张几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扶着额头坐起身,气虚道:“尘……什么时辰了?”
    “卯正了。”钟离尘回应道, 看着明显睁不开眼睛的少女,轻声哄道:“昨夜你我一起批阅奏章, 不幸让你感了风寒。我已命人唤太医过来了,一会给你把脉。今日你就在宫中好好休息, 我前往乾元殿议事,记好了, 不要弄混了。”
    “可是……”钟离烟挣扎了几下, 借着晨光望着已经穿上太子朝服的双胞胎姐姐,眉头微道。
    还未等她说些什么, 钟离尘伸出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 半哄道:“今天你是我的长公主, 乖, 听话。”
    她说罢,哄着妹妹躺下,这才起身,走向了殿外。
    重新闭上眼睛的钟离烟,听着姐姐的脚步声渐远,嘴角含笑,模模糊糊又睡了过去。
    乾元殿中, 大臣们以杨李两家为首, 就着政事激烈争论。太子钟离尘坐在殿中的王座上, 看着底下吵得厉害,完全将自己当做隐形人的大臣们心不在焉。
    也不知道吵了什么,最后还是大司命打断了他们的争论,言道:“陛下已命太子监国,诚心向道多时,既然此事决断不了,诸位大人不妨听听太子的意思?”
    她话音落下,堂下众人齐齐看向了殿上的钟离尘。
    杨家一派的那位侍郎举起玉牍,慷慨陈词道:“殿下,重修运河,分流灌入西海,于国有利。宛州中州沿岸城池每年入夏饱受洪灾之苦,若运河大修,则可安两岸民生,壮我大楚啊!”
    李家这边侍郎反驳道:“重修运河需要耗费金银无数,如今国库空虚,北境蛮族虎视眈眈,光是拨给澜州的军费都不够。再重修运河,大人是要逼死我等户部官员吗?”
    这话一说,原本刚安静会的朝堂,又吵了起来。
    钟离尘望着站在百官中沉默的两派之首,嘴角微勾,神色微嘲。
    自入夏洪水又淹了宛州后,两派争端不休。先是就着赈灾互相拉扯,折了对方的刺史与参将,再吞了赈灾的银两,为了后续的官职打的你死我活。这都吵到了中秋,还打起国库的主意来了。
    今上自登基十八载,沉迷修道,不务国政。虽太一观打着为神女修观的幌子,可碍于监天司与信徒的存在,却也不敢劳民伤财大兴土木。
    可朝堂上这群人就不一样,今日修河道明日铺路后天溯北开战,十几年过去了不知道从国库里骗出多少银两。
    好好一个富裕的朝廷,硬生生被掏空了。
    比如这修运河,四年前枢密院就拟旨修过了,可撑不到五年,河坝还是决堤了,宛州还是被淹了,户部又要掏钱了。
    如今殿中这些人,都以为这个刚册封不到一年年仅十五岁的太子,与她昏聩的父亲一样好糊弄。又是一张嘴,开口骗钱。
    钟离尘年纪虽小,前十五年都和皇帝所有的子女一般关在太一观里焚香念经,却也不是个傻子。从被册立为太子,与妹妹一起顶着太子壳后,靠着在监天司的荏苒与大司命的辅佐,将她父皇登基后发生的陈芝麻烂谷子的旧事都掰扯清楚,对着朝堂里的门道也算是十分清楚了。
    她与钟离烟不过刚册封,底下无可用之人,就算知道大臣们的打算,也只好装傻充愣,该拖着拖着,让杨李两党撕个痛快。
    与平日钟离烟上朝一般,朝议最后,两党不欢而散。
    钟离尘随着大司命与太傅们上了课,午膳也来不及吃,匆匆跑回了东宫。
    始一踏入殿中,候在一旁的侍女就上来替她脱掉外袍,挂在一旁。钟离尘一边整理衣冠,一边皱着眉头问:“太医院的人过来了吗?长公主的病怎么说?”
    侍女垂首应道:“说是感了风寒,已经配了药。早上用了膳后,仆伺候着公主喝了药,公主又睡下了。”
    钟离尘点点头,回道:“备膳送到书房吧。”
    “诺。”侍女应下,钟离尘绕道走到了东宫偏殿,走到榻前看到那张沉睡中的容颜,这才安下心来,转身去了书房。
    午膳后没多久,侍女就来通报长公主已经醒了。钟离尘闻言,匆匆走到榻前,一眼就见到依靠在床头的钟离烟。
    她穿着雪白的中衣,那张原本就过于柔和的脸因着风寒更显得楚楚可怜。钟离尘见着候在她身旁的侍女正在拧干锦帕,为她擦脸。于是走到侍女身旁,说道:“你们都下去备膳,这里吾来吧。”
    侍女们称诺,起身走出了殿外,余下太子与公主姐妹二人独处。
    尘坐在床边,重新将锦帕拧干,覆在妹妹苍白柔嫩的脸上,温声道:“今早上喝了药,觉着好些了吗?”
    烟点点头,在脸上的温热离开之时睁开眼,把目光落在钟离尘的脸上,问道:“尘呢?今日朝会可还好?”
    “一如既往,那两只豺狼咬的厉害,就让我落了个清净。”尘这么说着,放下了锦帕,擦干了手,伸手探到烟的额头上,皱着眉头道:“今早起身的时候,摸着是烫的,如今倒是正常了些。你好好休息,就不要想朝堂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自从当了这劳什子的太子,日子可比在观里的时候难过多了。”尘这么说着,望着妹妹那张明显消瘦的脸,满目心疼。
    烟一笑,软软回话:“哪里有尘说的那么辛苦。东宫远比观里来的要好,仆从众多,锦衣玉食,太傅们也尽心教导,怎么说……”
    还未容她说完,尘就打断道:“怎么说都还是没有观里来的好。穿道袍吃素斋,天天焚香念经,然后等着加冠,要么封王要么建公主府。哪里像现在这般,泡在泥潭里不得自由。”
    烟抿唇,望着眉目比她凌厉许多的尘,笑完了眼:“大哥最想要的东西,你却比作泥潭,他要是还在观里,非得被你气得够呛。”
    烟嘴里的大哥哥,是年初祭天选定太子后,被册封为中州王的大皇子。
    刺帝所有的孩子,三岁之后,都会被抱到太一观修道。这些孩子年少时都不受宠爱,倒是相处得不错。可随着年纪渐长,风言风语听多了,也就生了间隙。
    尘烟自小聪慧,某次祭祀皇帝随口夸奖了烟几句,就被渴望父亲关怀的大皇子记恨上了。观里的老师为皇子们布道上课时,大皇子不是弄坏烟的笔墨纸砚,就是拽着烟的头发欺负她,完全没有一个哥哥的样子。
    可他这么折腾烟,也讨不了好,每次都会被尘打回去,最严重的一次就是烟用镇纸砸破了他的脚,闹到了她们不管俗世的父亲面前,被轻飘飘地罚着关进黑屋子抄了一个月的道经。
    大皇子打架打不赢,就祸害地位比他还低的小道人。
    尘在某次经课后,发现大皇子让一个不过五岁的小道童跪在地上饿着,看不下去就吩咐人给那道童塞了个馒头。后来见得大皇子总是体罚那道童,问清缘由,明白是大皇子心情不好,就拿年纪小的道童撒气,气不过就将人带走了。
    这小道童名叫荏苒,后来被大司命相中,就成了如今的监天司司命。
    大皇子觉得尘将人带走一事拂了他的面子,越发不待见尘烟,这梁子就越结越深。
    后来年岁渐长,大皇子也到了可以议政的年纪,皇帝又未立储,也无中宫,身为长子的大皇子就奔着储位去了。他忙着和朝堂上的二皇子掐架,和尘烟的恩怨也就随着年纪淡了。
    他等了两年,从十五岁等到十七岁,皇帝总算是立了太子。可太子不是他,而是监天司向东皇问来的钟离尘。
    这么一来,那些年少时的恩怨又翻上了。
    如今烟提到此事,尘免不了又想到那令她惊愕的那一天,以及长兄恼羞成怒愤恨不甘的表情。
    尘弯唇,说道:“能气到大蠢子,是成为太子唯一可以开心的事了。”
    她始终觉得,监天司的批命,将她与妹妹从一条清晰可见的道路推到了漆黑的深渊。
    皇帝祈求上天指定的下一任太子册封的那个夜晚,那个年少时要求她们与香火为伴的男人,携着令人敬重的大司命出现在她们面前。
    他们指着烟,笃定地说,以后她就是尘。
    烟激烈地辩驳与反对,换来的却是那个称为父亲的男人冷冰冰的眼神。
    “尘,只要你和妹妹交换身份,你的妹妹就是大楚最尊贵的太子,这江山未来的主人。而你就是我大楚的长公主,享受无尽荣华,明白吗?”
    明白,当然明白,尘从那个男人的眼神里看清了一件事。如果她不答应,就会死。而烟,将会顶替她的身份,成为下一任君王。
    烟也明白了,从那天起,她们过上了互相交换的生活。
    说是交换身份其实也不对,因为尘不想成为太子,也不想做长公主。
    她只想早些成年,离开太一观,无论是封王还是成为公主,携着烟一起迈出源州,见见这自由的天地。
    可是烟不一样,她做了太子,就想成为好的太子。
    交换身份那天,烟是怎么说的?
    她说:“我不想和父皇一样,外面洪水漫天,观中却香烟渺渺。心向神国,却让人间地狱。”
    她的妹妹,有着一个崇高而伟大的理想。于是尘决定放下自己那些渺小的愿望,陪着她留在了困住了她们一生的宫墙里。
    尘伸手,轻轻刮了刮妹妹的鼻梁,笑道:“好了,我的好公主,一会用了膳后就喝药,快些好起来吧。不然,我可又要替你去趟泥潭了。”
    烟垂眸,乖巧地应了一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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