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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男人?!
明璎甚至怀疑自己眼花了, 又向前两步,仔细看去。
那木桶里正在沐浴的人的确是长着一张江姑娘的脸没错,可是胸前的肌肉紧实平坦, 又分明是男子的身形。他身旁站着一个侍卫模样的男人,似乎早就知晓此事, 正在同江扶青商议着什么。
江扶青江姑娘……竟然是男子!
没想到自己无意中发现了江扶青的身世秘密, 明璎吃惊地捂住嘴, 正准备悄悄地撤出里屋,却被侍卫听见了动静, 剑眉一横,“谁在那?!”
那声音凛冽而包含杀气,明璎手上一抖, 瓷杯没有捏稳, 绝望地闭上眼睛。
然而过了许久,没听见瓷器落地的脆响,却听见了珠帘被哗啦啦撩起来的声音。
“郡主殿下?”江扶青嗓音沉沉, 含着一丝讶异,“你怎么在这儿?”
明璎微微睁了下眼皮,只见江扶青身上只裹着一件单薄的白色外袍, 水珠顺着肌肉线条的轮廓淌下来, 清俊的轮廓像是话本中描写的东海鲛人。
她不自觉红了脸, 赶紧又闭紧眼睛,“江……江姑娘, 我不是故意的, 只是在外面唤了你几声,却没见你回应,还以为你出了什么危险……”
江扶青若有所思地盯了她一会, 将瓷杯塞回明璎手里。
“殿下,我并非有意瞒你,只是身有苦衷,还望你理解。”
明璎胡乱点头,“……我,我知道的。”
“还有,以后别叫我江姑娘了。”江扶青淡淡道,“唤我扶青吧。”
连日来朝夕相处的小姑娘突然变成了男子,明璎脑子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只知道闭紧眼睛不去看他。门外的婵娟许久没听见声音,紧张地叫了两声,“姑娘,姑娘,你怎么样了?”
那侍卫又皱起了眉,征询地望向江扶青。
“主子,这人不能留。”
江扶青垂下眼睫,看了看羞得快要钻进地缝里的明璎,露出一丝清浅的笑,“不必。”他说着又换了种嗓音,朝外面道,“婵娟,没事,我同你家姑娘在里屋说说话。”
婵娟听见是江扶青的声音,便松了口气,不再说话了。江扶青用眼神示意那名侍卫退下,自己则背过身去添了件衣服,用绢布轻轻擦拭着还在滴水的长发。
明璎回过神来,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江姑……扶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扶青从桌上抽出一根发带,慢条斯理地将长发束了起来,这才缓缓出声。
他幼时身体不好,两岁时发了一场高烧,差点要了他的命。幸而遇见了一个算命的瞎子,那瞎子告诉他父母,他命格属阴,难以压住男子之身,十八岁以前都要当成女孩儿养着,这才能保住性命。
这一养就是十六年过去,若是父母还活着,他也是时候该恢复男儿身了。
说到此,江扶青眼神骤然冰冷下来,明璎也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江家一夜之间家破人亡,他若是个男子,恐怕也不能幸免于难。只有依旧扮成姑娘家的样子,才能让那些人放松些警惕。
毕竟,一个手无寸铁的姑娘家,又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那些权势滔天的重臣们大概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精心设下的计划和阴谋会被蝼蚁撼动。
明璎沉浸在震惊当中,久久难以回过神来。她只知道大锦朝的官场错综复杂、绝不简单,却从没想过这里面竟然还有这么多肮脏的阴谋诡计。
江扶青沉默了一会,又转过头去看她,“郡主殿下今夜来找我,可是有什么要事?”
明璎摇摇头,欲言又止,“无事……只是觉得有些心慌罢了。对了,知晓你身份的,可还有别人?”
江扶青清凌的目光落在她身上,“除了父母生前给我留下的一个护卫之外……就只有郡主殿下你了。”
明璎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江扶青反而勾起唇角笑了,“你不必太过挂心,平日里还照常当我是江姑娘相处便是。”
他如此坦然,倒显得明璎有些扭捏了。明璎不好意思地抬起脸朝他一笑,却不知自己的耳根已经红透了,像一颗莹润的玛瑙。
江扶青轻轻咳了一声,扭过头,“时候不早了,郡主殿下也该回去休息了。”
明璎点点头,又担忧地回过脑袋,“扶青,我前些日子在公主府中已经遇了一回刺客,你务必要小心。”
“我明白,”江扶青颔首,“你也保重。”
他顿了顿,目送着明璎的身影向正堂走去,又加上一句,“留心李赦。”
明璎心中一凛,郑重地应了一声,快步朝门外走去。
……
圣宸殿内,皇帝身着明黄色龙袍坐于案前,眸色微冷。
他手里拿着的,正是李赦递上来的折子。里面奏请将明家的长子明旭封为六品亲军校,品级虽然不高,却是个武职。
身旁的田公公躬着腰递上来一杯热茶,却被他扬手打翻了。滚烫的茶水和碎瓷片溅了一地,田公公连忙跪下请罪,只听皇帝怒声喝道:“真是岂有此理!”
御前伺候的太监个顶个都跟人精似的,田公公眼珠子一转,就知道皇上因何而气,边跪爬在地上收拾着残局,边迭声道:“哎哟,陛下何必动这么大的气,当心伤了身子。”
皇帝冷哼一声,“你又知道什么?这帮东西敢如此放肆,这是在试探朕的底线呢!偏偏他们重权在握,朕又一时拿他们没办法,如何能不气?”
田公公收拾干净了地上的茶水,拂尘一挥召来自己的徒弟将残骸收拾下去,再添一壶新茶来。
他假装苦着脸做出一副可怜相,“哟,可不敢这么说,您是天子,这天底下都是您的子民,谁又敢试探您呢?左不过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蚂蚱,如今是深秋,却也蹦跶不了几天了,您尽可宽心着呢。”
这话虽然浮夸讨巧,但却说到了皇帝的心坎里。皇帝伸手揉了揉眉心,脸色也晴了几分,就听田公公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提起。
“皇上,万寿节眼瞅就要到了,国师闭关五年,如今也是时候回京了。这庆典的事,您看……”
万寿节是皇帝的诞辰,届时四海九州之内的藩国都要前来朝见,是一年方得一度的大日子。皇帝皱眉一算,的确是近了,约莫就在秋试之后不到一旬。
“朕到底是记性差了,连这么重要的事都能给忘了。”皇帝怅然地叹了一声,“你方才说什么?国师要回京了?”
国师之职不同于朝中官员,虽无实权,却无人敢小觑。有传说国师是人世间唯一能与天道对话的人,常人的生死命数,也只在他轻飘飘的一句话之间。
历年的万寿节上都应该由国师向皇帝率先献礼,祈祷风调雨顺,这才能进行接下来的步骤。只是大锦朝的这一任国师五年前去山中闭关,这才逐渐被人忘在了脑后。
田公公陪笑道:“皇上哪儿是记性差了,分明是这些日子为了秋试殚精竭虑给累的,奴才也只是斗胆提醒一下罢了,怎么敢越俎代庖呢。”
“这不怪你越俎代庖。”皇帝沉吟道,“国师回京是大事,今年的万寿庆更要办得隆重些。去宣大皇子吧,将这事交给他,朕也放心。”
“诺,皇上圣明!”田公公深深地行了个礼,倒着退了下去。
皇帝一手支着额头,皱眉看着面前推成小山的折子,其中宰相李赦的潦草字迹分外显眼。他沉思了半晌,喃喃自语,“若是让国师来主持秋试……”
……
与此同时,皇帝口中的国师身穿一袭麻布素色僧袍,正穿梭在京城的人流中。
他面容白净,表情恬淡,也不开口,脚步平缓地走在路中间,逢人只是打个佛礼,淡淡微笑。
他一手攥着一根干枯树枝削成的长拐杖,顶上悬着棉布包裹,另一只手则端着一只瓷碗,干干净净,碗沿上略有一些缺口。
旁人轻易瞧不出他的年岁,若说是二三十,则气质过于沉稳老成了些;若说是四五十,可容貌又过于年轻秀气了些。
一辆迎面驶来的高头马车在他面前急刹而停,赶车的马夫趾高气昂道:“臭和尚,你是哪儿来化缘的,别挡了我家老爷的车驾!”
国师平静地瞧着他,只道:“你家主母有灾。”
“我呸!”马车车夫愣了一下,随即大怒道,“什么穷酸臭和尚,张口便咒我家夫人!”
他扬鞭刚欲打,车厢的帘子却被掀开,一个中年京官皱眉探出头,“给他点钱,别惹是生非。”
车夫不情不愿地住了手,从怀里摸出两块指甲盖大的碎银子扔在那只破瓷碗里,“这回总行了吧!还不快滚!”
国师轻飘飘的眼神在碗中的碎银子上掠过,还是没什么表情,“少做些孽,否则你府上难过此劫。”语罢,他伸出修长如玉的两根手指,将碗中的碎银夹了出来,放在车辕上,绕路而去。
车夫是一介粗人,被他莫名其妙的话语绕得一愣一愣,只知道不是什么好话。他本想恶狠狠地朝那和尚的背影啐一口痰,但是想到刚刚他说的,不知为何又顿住了。
那和尚看他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超脱世俗的悲悯,倒真好像是……佛祖下了凡,让人不敢造次。
车夫只好悻悻地朝马背抽了一鞭子,“晦气!”
白马受了惊,扬脖嘶鸣了一声,绝尘而去。车驾里坐着的,正是工部尚书明岱。
他正为明珠一事烦着心,虽然下了朝,也不想回府中去看明夫人那张苦大仇深的脸。本想去玉锦楼吃吃闷酒,不知为何又鬼使神差地掀开轿帘,冲那驾车的车夫道:“别去玉锦楼了,改道回府吧。”
他原本是不信神佛之事的,但那和尚的一句话却让他心里始终不大舒服。途中又掀开车帘催促了几次,马车终于急匆匆地驶进了尚书府的大院。
刚一停下,就有丫鬟哭哭啼啼地跑上来,“老爷,老爷,您快去看看夫人吧,夫人晕过去了!”
明岱当即吃了一惊,“什么?!”
那丫鬟只知道哭,又接着道,“二小姐也被人从霍家接回来了,如今正在夫人床前伺候着呢,您快去瞧瞧吧。”
明岱顾不得别的,撩起衣袍快步往东院去了。
明夫人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眼睛紧闭,额头上渗满虚汗,明珠正坐在她床头,用绢布轻轻擦拭着。看见明岱过来,明珠咬了咬嘴唇,站起身,“父亲。”
明岱森冷地瞟了她一眼,只问身边的丫鬟,“夫人怎么样了?”
“回老爷的话,郎中刚才来瞧过了,说夫人是一时急火攻心,这才会这样。”立在一旁的风铃赶忙跪下身子,惶恐道。
“一群蠢材,连夫人都照看不好。”明岱低喝道,“二小姐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回却是没人敢说话了,几个丫鬟你瞧我我瞧你,皆默不作声。
明岱气得拍了下桌,只听两声虚弱的咳嗽声,明夫人这时幽幽醒转过来,“老爷……”
“……是我叫绿舞去霍家打点,将珠儿接回来的。”
明珠脸上伤口刚刚结痂,深深浅浅的一大片,连脂粉也遮不住了。配合那惨白的脸色,更显得瘆人。明岱厌烦地瞧了她一眼,“霍家连聘礼都已经下了,你现在将她接回来有什么用?”
明珠呆呆地望着陌生的父亲,一眨眼,泪珠便成串落了下来。明夫人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将明珠搂在怀里,语气也带了几分怨毒。
“你这个做父亲的情愿女儿给人做妾,我这个做母亲的却舍不得!我已经给冯家下了帖子去商议婚事了,就算嫁给冯荃,也比去霍家当偏房来得好些!”
“你……!”
明岱气得连连吸气,伸出两根手指颤颤巍巍地指着母女两人,“头发长见识短的蠢妇!你做事之前怎么不考虑清楚啊!那霍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已经出了这种事,难道会甘心为你们守口如瓶吗?要是让冯家知道明珠怀着身子嫁过去,那可就不是休妻那么简单了!”
明珠表情木木的,哭不出来声音似的,只知道成串成串地落着泪。明夫人也不过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将计划和盘托出之后,听见明岱这么说,反倒是怕了。
她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了一圈,却没找到想见的那个人影,心中顿时涌起不好的预感,忍不住嘶哑着声音尖叫起来。
“绿舞,绿舞呢!这个小贱人,这会儿子功夫跑到哪里去了!”
满屋子的丫鬟大气儿都不敢出,没有一个敢说话。明珠动了动眼珠,突然清醒过来似的,问,“绿舞……她怎么了?”
明夫人闻言猛地转过头,指甲尖失控地掐进明珠的肩膀里,“珠儿,你怎么问我啊?难道不是绿舞去接你回来的吗?你没瞧见她吗?!”
母亲此时活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厉鬼,哪还有半分平日里温婉可亲的当家主母样子,明珠不由得害怕地往后躲了躲,吃痛地嘶声。
“是一个小厮将我接回来的,我没瞧见绿舞!”
明夫人心里咯噔一声,只觉眼前一黑,惨叫一声再度晕了过去。
明岱又是急又是气,揪住脚底下跪着瑟瑟发抖的风铃怒吼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铃抽泣着,才终于将这事说了出来。
原来,绿舞的卖身契早就已经不在明夫人手里了。
明旭这阵子宠绿舞宠得紧,日日腻在一起,简直到了要星星不给月亮的地步,却又不敢开口向明夫人直接要了她。架不住绿舞每日痴缠,为表忠心,干脆就把她的卖身契偷出来拿给了她。
绿舞拿了卖身契,哪还有留在明府的道理?那日明夫人让她拿着银票去霍府打点,她干脆就私吞了钱财,一走了之了。
明岱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半晌才问出一句,“那去霍家接二小姐的小厮是谁?”
家仆们赶紧一窝蜂地拥出去寻,只是怎么可能找得到,那小厮面生的紧,根本不是明府的人!
明珠当时就瘫坐在地上,身子抖成了一团。她有孕之事还不知是真是假,从霍府出来,就等于再也回不去了。原本以为母亲已经将前路铺好了,可如今看来,情况只会更糟。
明岱绝望地闭了闭眼,也是心乱如麻。
他也不知道那来接明珠的小厮是什么来头,到底是冲着什么来的。这下好了,先是当着霍家人的面将明珠接回来,再加上明夫人自作聪明将聘礼退回,霍家必定以为这是明家的意思。两家再想交好,恐怕是不可能了。
而冯府那边,纵然现在没听见明珠有孕的风声,以后也早晚会从别人口中知道。将一个身怀有孕的女子嫁过去为妻,那不是羞辱是什么!冯家定然会恨死了明家。
小小计策,坏了明家和京中两个官宦世家的交情,还断了他想要攀上少将军府的念头,不能不说是毒辣。
明岱扶着桌角缓缓坐下去,只觉得太阳穴胀痛,眼前阵阵发黑。
浑浑噩噩间,他又想到路过的和尚所说的那句话,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无力感。
“少做些孽,否则你府上难过此劫。”
……真的是他自作孽不可活吗?
……
京都,玉锦楼。
一个身穿葱绿色比甲的妙龄女子杏眸含怯,不知所措地打量着周边推杯换盏的人群,正是绿舞。
她哄骗明旭拿到了自己的卖身契,狠了狠心离开了明府,看着这偌大的京城,却是不知该何去何从了。她知道,明家人此时必定在四处寻她,如果让他们抓回去,绝对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她本想离开京城,但想想自己的胞妹红袖尚不知所踪,还是决定暂时留下来。
红袖是被明珠差人打发出去的,事情来得突然,她也只知道大概是被卖给了什么人。这几日在长安街里找了几趟,那些窑子、青楼里却都没见她的踪影。
绿舞担心着红袖的事,却不知道自己俨然已经成为了别人眼中掉入虎穴的羔羊。
她生得水灵漂亮,怯生生又没见识的模样不似官家小姐,又在向店小二付账时露了富——早就有几人盯上了她,只等着伺机下手呢。
绿舞浑然不觉,只是低头吃着菜。就在这时,一双肥腻的手从侧边摸上了她的手背,“这位姑娘,是一个人?”
绿舞受惊似的猛一回头,只见一张布满横肉的大脸凑在她旁边,笑容猥琐异常。那人见她没有反抗,更是来了兴致,“姑娘,跟我回去如何?我爹是京府通判,姓王。你若是跟了我,我日后还能纳你做个偏房,岂不是比孤苦伶仃来得妙?”
绿舞狠狠甩开他的手,厌恶道:“谁要跟你回去!”
她虽然跟过明旭,可明旭毕竟年纪轻轻,又生得一表人才,各取所需谁也不亏。眼前这个京府通判的儿子,无论是官职还是样貌,哪点比得上明旭?想让她跟了他,简直是做梦。
王公子脸色一沉,看清绿舞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嫌弃后,更是怒从心起。他不像李绥、冯荃等人,家里有权有势,连官家贵女都敢玩弄。他爹京府通判只是个六品外官,他也就只敢亵玩一些无亲无故的孤女和丫鬟。
就譬如眼前这个姑娘,不过是生得好看点,那做派却一看就是在大户人家里当差的。
一个当差的丫鬟揣着这么多银票,只有一种可能。
——她是偷着跑出来的。
不过是偷跑出来的奴婢罢了,有什么胆子跟他这么说话?
他一把捏住绿舞的手腕,恶狠狠道:“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爷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当心我把你送回你府上去,让你家主母收拾你!”
绿舞虽然痛得脸色煞白,却丝毫不惧他,反而道:“你倒是敢!我早就不是谁家府上的奴婢了,没人能收拾得了我!”
她声音不高,但两人的争执逐渐吸引了玉锦楼里众人的视线。
楼上雅座里,明璎身穿一袭玉红色的花缎褙子,雍容明丽似一株含苞待放的牡丹。她俯首瞧着下面的动静,唇边笑意浅浅,“倒是个有脾气的。”
梅姑亦是笑着附和,“是呢,和她那同胞的妹妹可不是一个性子。”
“去将她请上来吧。”明璎眼波流转,轻声道。
梅姑颔首,便起身下了楼。店小二认出她是长公主府上的女官,诚惶诚恐地迎上来,“小的不知姑姑在此,还望姑姑恕罪!”
梅姑扫了他一眼,声音淡淡,却含着不容抗拒的威严,“还不将那登徒子赶走,当心扰了郡主殿下的清净!”
“是!”店小二不敢怠慢,伸手一招,立刻有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朝那一桌围了过去。王公子见势不妙,放了句狠话便灰溜溜地跑了。
几个护院模样的汉子还想将绿舞也一同赶出去,被梅姑出声止住,“慢着,这位是郡主殿下的故人,将她请到楼上雅座来吧。”
……故人?
绿舞晕晕乎乎地被人领着上了楼,她自小就生在明府,就连玉锦楼也是第一次来,从未见过这样华贵的雅座,更不记得自己有过什么大富大贵的故人。
梅姑在前面一言不发地引路,直到最末一间最奢华的房间门前停住,挑起珠帘,“绿舞姑娘,请进吧。”
绿舞疑惑地抬起头,却在看清楚明璎面容的那一刻顿住了。
“大,大小姐……?”绿舞颤颤地出声。明璎听见这三个字,仿佛又回到了在明府的日子,忍不住皱了下眉。
梅姑立刻喝止她,“休要胡说!这是丹虞郡主,还不快行礼问安!”
绿舞猛地回过神来,跪拜在地,“奴婢见过郡主殿下,郡主殿下金安!”
“无妨。”明璎伸手拨弄了一下发髻上的流苏,冲她轻轻一笑,“带你上来只是想同你说一声,你妹妹红袖现在就在京中的某个客栈里,她很好,你放心便是。”
“真的吗?!”
绿舞激动地拔高了音调,“红袖还活着?她在哪儿?我能去看看她吗?”
“暂时还不行。”明璎的语气略有些遗憾,“事情还未解决,你妹妹现在并不是彻底安全。一旦被人知道了她的住处,就连我也保不住她。”
绿舞怔了怔,很快便明白了明璎的意思。她只是没什么见识,脑子却聪明得很,是个能拎清楚的。
她立刻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大小姐……不,郡主殿下!只要能保护红袖的安全,奴婢愿意为殿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着,她将自己的卖身契从内袋里摸出来,递给明璎,“殿下,奴婢愿意以此物做抵,只求您能让我见红袖一面!”
看得出来,这对姐妹倒是对彼此的感情极深。明璎笑了笑,一双眼眸灿若星辰,她将绿舞的手推了回去,“我不要你的卖身契。”
看着绿舞困惑的眼神,明璎缓慢而坚定地道:“我只要你帮我做一件事。”
“……”
少女的声音娓娓动人,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绿舞听着却有些胆寒。那个软弱可欺的大小姐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大的胆子,竟然想以一己之力撬动整个大锦朝的官场?
明璎瞧见她惊讶的神色,毫不意外地微微一笑,放出最后一个筹码。
“我以我的人格起誓,事成之后,会送你和红袖一起出城。你们大可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过自由自在的生活。”
绿舞黑亮的眼眸中燃起一丝渴望。
她受够了被人奴役的日子,提心吊胆地伺候别人,还要时刻受着被打发到窑子里的威胁。她纠结地绕了会儿手指,终于狠下心来点点头。
“我答应你!”
……
武安侯府。
谢霄支着两条长腿坐在桌前,对着满纸古文发愣。听见门响了一声,他懒懒睨过去一眼,“事办得如何了?”
阿宏兴高采烈地凑过来,“爷,有赏吗?”
“我赏你个栗子吃,如何?”谢霄嗤笑一声,不轻不重地在他脑袋上敲了一记,“瞧你这模样,办成了?”
“自然是成了。”阿宏得意非常。
他不顾去捂微微作痛的脑壳,眉飞色舞地给谢霄讲起来,“奴才奉您之命去少将军府接人,只打着明家的旗号,倒真是没有一个人敢拦,而那明二小姐倒也真乖乖地跟奴才走了。”
“嗯,做的不错。”谢霄眯着眼道,“可生了什么变故?”
阿宏挠了挠脑袋,“这倒不曾……奴才将二小姐送回尚书府之后,听说明夫人病倒了,府里上下乱成一团。奴才便趁乱溜出来了。”
“那个叫什么什么绿的丫鬟呢?”
“什么什么绿?”阿宏歪着脑袋苦思冥想了一会儿,终于恍然大悟,“您是说绿舞?她已经拿着银票走了,想来这会儿已经离京了吧。”
谢霄点点头,冷酷道:“这事办得不错,你想要什么赏便说吧。”
阿宏嘿嘿一笑,“倒也没别的……奴才在明府的那个远房表妹,名叫风铃的,想让您给她点银子赎了身,去别的地方谋差事呢。”
“这是为何?”谢霄皱起眉,这点银子对他来说倒不算什么,只是要弄清楚原因,“在明府当差当的好好的,怎么就要去别的地方了呢?”
阿宏左右瞧了瞧,这才拢起手悄悄而隐晦地道:“据说……明家的大少爷,手脚有些不正经。”
谢霄垂下头,若有所思。
明家这阵子也是倒霉,先是这个不争气的二小姐,又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大少爷,唯一一个出挑的大小姐明璎却又自己给扔了出来,不是眼瞎是什么?
阿宏等了一会儿,在一旁疑惑道:“爷,您笑什么呢?”
谢霄抬手摸了摸嘴角,果然翘起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阿宏八卦兮兮地凑上前来问,“爷,您这几日怎么老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了心悦的姑娘?”
“别放屁,”谢霄断然道,“当心我踹你。”
阿宏知道他此时心情不错,也没将他这轻飘飘的威胁放在心上,喜滋滋地伸着脑袋看了一眼,却被吓了一跳。
“爷,您怎么大白天做上功课了!”
谢霄不爽地“啧”了一声,“白天怎么了?谁说白天就不许做功课了?”
“是您从前自己说的,白天还做功课的人都是傻蛋。”阿宏委屈地摸着脑袋,嘀咕了一句。
“你懂个屁?”谢霄倨傲地昂起脑袋,“古语有云,一室之不治,何以天下家国为?”
“……做功课都做傻了。”阿宏怜悯地偷偷瞧了他一眼,“那我表妹那事,您到底答应了没?”
谢霄不耐烦地飞过去一记眼刀。
“答应了,快滚!别耽误小爷我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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