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销魂魔笔》第三十二章．有热炕不能上

    “问一问吧。”熊猫道。
    “不能问。”二锅头摆摆手，“连道菜都不会吃，那不是丢人嘛。”
    服务员们也看出了我们的窘境，都远远地模样怪异地看着。
    “这碗水到底是做什么的呢？”二锅头煞有其事地晃着脑袋，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就一拍脑袋，“哈哈，我明白了，这碗水嘛……”
    “做什么用的？”
    “分明是让我们漱口的啊。”
    虽然我们将信将疑，但是也都跟着他老人家用整碗水漱了口，一时“扑扑”之声不绝。
    然后，二锅头筷子一摆，很有威严地：“来，大家请用，拔丝肉，趁热吃。”
    别人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夹着一块肉了，往嘴边一送，拔出了一根亮晶晶的糖丝，连着肉和盘子……
    这么长的丝怎么吃啊，二锅头自有办法，两手握着筷子卷着糖丝，但，天啊，糖丝居然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累得二锅头满头大汗。
    这下可热闹了！
    后来请教了别人，我才明白：吃拔丝肉正确的方法是夹起一块肉来，先一拔，拔出丝来，再往回一顿筷子，丝就断了。
    卷糖丝，那怎么行？
    但我们哪里知道？看着二锅头那狼狈的样子，都觉这菜如此高深莫测，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一下子吓得我们都不敢伸筷子了。
    二锅头粉红的鼻头沁出黄豆般大的汗珠子，“扑啦啦”直落，嘴里“哼哧哼哧”地，两眼血红，两手不停地卷着筷子……
    ——从理论上讲，如果有足够的糖，菜也不冷却，恐怕二锅头现在还在卷糖丝呢。
    最后，二锅头累得如扒了皮的哈巴狗，两手一摊，萎靡倒地！嘴角啃上桌子腿，嘴里一边流着涎水，一边不停地喃喃着：“拔丝肉，吃，吃，吃拔丝肉……”整个人奄奄一息！
    我一看，二锅头经此深重的折磨，仍依然对这盘拔丝肉一片痴情，就端过盘子——其时，那拔丝肉已经坚硬如石，我“当当”敲下两块，塞入他的口腔，他的嘴唇翕动了两下，眼里流出一股混浊的泪水，眼珠才稍稍有了点精神。
    周围的服务员加上食客们真是大饱眼福，哄堂大笑。
    我和熊猫对望几眼，明白了。
    ——我们闹了洋相了。
    让人笑话了，这怎么成？
    我拿起一个空盘子，一抱双拳：“各位，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难得各位对我们这位兄弟的搞笑表演这么看好，请有钱的出个钱场，没钱的鼓鼓掌。谢谢。”
    最后，还是有收获的。
    ——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在笑得喘不过气的情况下，楞是克服身子不适的重重困难，从兜里掏出两毛钱，丢到了我的盘子里。
    我望着她窈窕的腰身，姣好的面容，微微欠身，绅士般诚恳地道：“谢谢。”——能在美女面前能表现得如此彬彬有礼，我很有成就感。
    回到住处，熊猫“啊！啊！”怪叫两声，我以为又要做打醋诗呢，忙要掩上耳朵。
    却见熊猫一个瞎猫扑老鼠把已经了无生气的二锅头扑倒在床，口中凄厉地吼道：“还我钱来！”
    我一看，哎呦呦，这还了得？怎么这么野蛮啊？
    ——我是第三者，我有劝架的义务。
    我上前拉起熊猫，趁二锅头不注意，朝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两脚，嘴里喊道：“有事好商量嘛，有事好商量嘛，动什么手啊？”
    踹完以后，觉得很是酣畅淋漓、心清气爽、心旷神怡。
    ——当然，这都是二锅头自找的。
    我就从来没看见像二锅头这样的：兜里总共带了一元二角钱，也敢到饭店来请客！
    说得明白一点，就是：这顿晚餐的主人基本上就是我和熊猫的。
    熊猫揪着二锅头的衣领，厉声道：“二锅头，你他mother的记着，回学校你就要还我和豪子的钱，每人十元，如果拖延的话，每天一元钱的利息！”
    二锅头捂着自己的屁股，哭丧着脸道：“不是欠你俩十六元三角嘛，怎么出来二十元了呢？”
    熊猫一拳打在他的胸脯上，道：“你他mother的还会算账了，就二十元，有利息！”
    二锅头看着熊猫的扭曲的脸，看着他脸上狰狞的膏药，只好道：“二十元，就二十元，回学校，就还，不还是小狗。”
    “哼！”熊猫意犹未尽。
    “二锅头既然还钱，那就算了，同学嘛……”
    我开导了一会熊猫，又批评了一顿二锅头，然后自觉世事炎凉，人心难测，长叹一声，还是睡觉去了。
    ……
    梦到了花枝招展的静儿。
    在一个山谷上，到处是鲜花盛开。
    我，和静儿，就相对站着。
    好像是我向静儿说：“你嫁给我吧？”
    静儿秀目圆睁：“你凭什么要我嫁你？就凭这一盘拔丝肉？”
    我想说那拔丝肉不关我的事，都是二锅头搞的。
    但想想又好像是我让二锅头搞的一样，于是我心里就急了，头上冒汗，嘴里反而说不出话来。
    “没话说了吧？哼！”说完，她把那盘冷却的坚硬的拔丝肉朝我砸了过来……
    身子好象不能动了，那盘拔丝肉正砸在我的鼻子上，虽然没有疼的感觉，但已经让我心似破镜，支离破碎了，几欲流下泪水。
    我忽然看到熊猫，忙捞到了一根稻草般地道：“熊猫，好兄弟，帮帮忙，我能不能有个儿子就看你的了。”
    ——呸呸，真是急不择言了，我能不能有儿子关熊猫屁事？
    我忙接着纠正：“这么说吧，我其实是为你着想啊，我总得给你找个嫂子吧？什么时候你到我家里，咱哥俩要坐到炕头，喝点小酒，说两句闲话，总得有个女人为我们做下酒菜吧？”
    熊猫居然还是不为所动。
    于是我又道：“等你将来有了熊猫夫人，你和她吵架的时候，她动了粗，拿起了笤帚，把你赶出家门，你风雪之中有家不能归，有屋不能回，有热炕不能上，有老婆不能睡，被逼无奈，羞愤交加，跑到我家来了，难道让我独自一人，深夜登门到你家做说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