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世浮华  梦境终了》第七章 波诡云谲

    墨辰死了！
    就在那场河灯会过后的第三天傍晚，被安排服侍墨辰的侍女前去送膳时，意外发现墨辰死在房间。侍女慌忙间通知了岑家管事，后经岑府勘查，在墨辰的房间内没有发现魂力紊乱的痕迹，墨辰的魂体也已失踪，似乎前者是被人悄无声息的做掉了，而且对方的手段很高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这一消息对于岑府而言，无疑是一个噩耗。因为墨辰毕竟不是一个普通的客人，其背后所代表的势力，非一个岑府所能及。
    房间内，岑屿、岑远、岑府管家岑崖三人看着趴在桌上，仿佛睡着一般的墨辰，缄默不语。墨辰死的太突然，突然到岑屿等人闻得传报，还以为是虚报。直到亲临现场后，他们才真正相信了这个消息。
    “墨辰死的实在蹊跷，全身魂力尽散，若是有人出手将其灭杀，府内高手不应没有察觉，且房内并没有魂力紊乱的迹象，也不像有过交手的样子。墨辰有上阶无根魂的实力，对方若要想这般不漏痕迹的将其灭杀，其实力最起码也是上阶魂生座。但对方出动一个上阶魂生座来灭杀一个岑府的过客，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岑远虽然有着下阶魂生座的实力，但若要让他面对一个上阶魂生座实力的对手，除非有超强底牌。否则，结果只会是一击则溃。他很清楚同为魂生座，下阶和上阶的差距。那种感觉就像曾经的自己和大哥之间的差距，想到这，岑远把目光投向了在一旁沉默不语的大哥岑屿。
    父亲时常不在家，当家做主拿主意的全凭自己的这位大哥。大哥虽然修为退失，但心思缜密，平时府内发生的一些大事，大哥总能沉着应对。
    “虽然我们不知道墨辰来此所为何事，但是既然父亲安排我们不得轻待他，那他定是极为重要的客人。或者说，他所代表的势力一定不简单。如今父亲还没回来，墨辰就死在了岑府，等父亲回来，我们定然免不了被责罚。为今之计，只有寻出造成墨辰之死的背后主谋的一点蛛丝马迹，才好有些交代。至于对方是不是派出了上阶魂生座，这个目前还不好说。”
    “可是府中有这方面经验的人都外出执行任务去了，若是此时召回，短时间内想必也是到不了。”
    “为今之计，只有找可靠之人帮忙了。岑管家，马上派人去寻溪街找童老。另外，发消息急令告知府主，尽早回府。”
    “是！大少爷，老奴马上去办。”
    岑屿显得倒比岑远淡定地多，当下吩咐身旁的岑府管家岑崖派人前去寻溪街私下找人，岑屿心中明白，去请专门的人来做这事要比他们在这瞎转悠要有用的多。
    趁着岑管家安排的功夫，岑屿又好好的琢磨了一下此事的蹊跷之处。
    墨辰是五天前来的岑府，如果是仇家寻仇，不应该等到墨辰入住才动手。要知道，岑府是整座蓉城防守最为严密的地方之一，谁会冒着危险潜入岑府复仇？这显然十分牵强。如果不是复仇，那对方就是买凶杀人。那么对方为什么要大费周折地潜入岑府杀人呢？为什么不在墨辰到达岑府前，或者离开岑府后将其干掉？对方选择将其灭杀在岑府，定然是事先安排好的。对方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在岑府解决掉墨辰，却不毁尸，摆明了是想让我们发现。但是发现了，又怎样呢？对方想要得到什么呢？目的是什么呢？
    岑屿眉头紧皱，关于这件事，他越想越不对劲。他有种预感，原本平静的岑府正在被卷进一个阴谋漩涡当中，而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成为这盘棋局中的一枚棋子。
    夜幕很快就降临了，岑管家前去衙门请的人也到了岑府。
    一个精干老头模样的人在岑管家的带领下，穿过抄手走廊，负手跨步，进入了那个墨辰被杀的房间。精瘦老头并没有穿着衙门的官服，因为那样太招眼。他选择穿了一件平民的装束，看起来像是普通人一般。他一进门，一眼便看见了岑屿、岑远两兄弟，还有那趴伏在桌上的的墨辰。
    他瞬间感觉出，那个趴伏在桌子上的人，已经没有了魂力，那已经是个死人了。
    “岑大公子，老夫好不容易休沐一次，就被您给请来了。老夫还以为您是请我来喝酒的呢，没想到，却是找我来破案的。”精瘦老头带着职业性的笑容，朝着岑屿身边的岑远施礼道：“这位想必就是二公子吧，老夫童业在此见过了。”
    “童老，这次又麻烦你了，此事事关重大，还请童老出一把力，替我们找到一些蛛丝马迹。”岑屿走到精瘦老头的面前，微微拱手道。之所以他会派人去找这位童老，是因为此人不仅经验丰富，而且他们这类人都融合了一种特别的魂灵。
    “这人，身份应该不简单吧。否则岑大公子也不会，大费周折的来找老夫。”
    “童老，是这样的，此人乃是家父义兄的表亲，家父受义兄所托，悉心照料。本已住了几日，却没想到今日突遭歹人毒手。在岑府之中，竟发生如此凶案，而且还是家父义兄的表亲，若是不拿出个交代，恐怕我们兄弟俩也无法向家父交差。但奈何吾等心有余而力不足，对这方面涉猎甚少，故派管家前去请您老人家前来帮忙，好寻出些线索，等家父回来，我们兄弟俩也好对家父有个交代。”
    精瘦老头看了看那气息全无的墨辰，又看了看淡然的岑屿，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尽管他心里明白，这事没那么简单，但他不会蠢到在什么情况都没摸清的情况下，贸然混进此事。
    当下这老头也不犹豫，全身魂力汇流，屏息闭目间，但见一道幽光从指尖窜出，倏地直没入那墨辰的体内。只见那墨辰尸体之上亮起点点荧光，犹如星光的亮点在墨辰的体表上下游走，灵动异常，看的身旁岑远等人啧啧称奇。
    “童老的这只魂灵，果真不一般，今日真是大开眼界了。”岑远不由得惊叹道。
    岑远之前只是听说这蓉城衙门，有一个名叫童业的衙役，因身怀一种特别的魂灵，多次借其破案。又听闻自己的大哥平时就爱与一些奇人异士相聚于荒山野亭，谈天说地，饮酒做欢。想必，这童业也是其中之人。今日一见这般手段，想必便是那衙役童业了。
    正在运转魂力的童业似是没有听见一般，没有搭岑远的话茬，依旧屏息闭目。
    岑屿对此倒是见怪不怪，要不是了解童业的专长，他又怎可能派人特意去请。今日之事，实在有些不同寻常，又因为死的是父亲安排的人，就显得更为蹊跷。为此，他才特意提醒管家将童业从小门带入岑府，且身着便衣，为的就是不让某些人关注到府内发生的事，至少要在父亲回来前，尽量控制住消息走漏。
    童业仔仔细细地将墨辰全身检查了一遍，这才收回那道幽光，缓了缓神，言道：“这人死的蹊跷，没有外伤，全身魂力尽失，似是被人抽取了魂魄一般。”
    “抽取魂魄！难道是邪道？”岑远惊叹道。
    “不应该，墨公子只不过是上阶无根魂，不值得邪教冒着风险潜入岑府。”岑屿摇了摇头，否定了岑远的推测。
    “除了被抽取魂魄，还有一种可能。”童业不紧不慢地负手说道。
    “什么可能？”
    “被魂生座或以上的高手湮灭魂魄。”童业淡淡说道。
    “什么恩怨？要让一个无根魂的高手特意潜入岑府，就为了杀一个只有无根魂境界的人，而且还是前不久才到岑府的人。没有周全的准备，不可能如此轻易地潜入岑府。即使，是一个魂生座实力的高手，也不可能。”岑屿对童业的这项推断显然不同意，因为他知道府内的保卫措施，外人想要轻易潜入，基本不可能。但除了这个解释，他似乎又找不出来其他可以能够经得起推敲的可能。
    “但如果是对方隐藏了实力，混入府中的仆役中，这样就有机会，趁机接近目标。将其瞬间灭杀后，再若无其事地逃离岑府。岑府仆役众多，整日出入府中内外，若是对方想要伪装其中一个普通仆役出入岑府，也并不难办。”
    岑屿想了想，似是同意了童业的这个推断。当即吩咐一旁等候的岑管家，将今日接近过墨辰房间的府中仆役分隔排查，以期从当中找出一些蛛丝马迹。
    岑府之中出了如此大事，虽然岑屿等人有意遮掩，但却依然逃不过有心人的窥探。比如，代天牧。
    蓉城城中有两大官方明面势力，一是城主府岑府，二是代天牧。城主府岑府是本地势力，代代传承;而代天牧则是翎唐设置的地域管理机构，为首的被称之为巡牧。代天牧高层均由上方派遣，外围则招收本地人做事。一个是本土势力，一个是外来势力。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家势力暗斗已久，这在蓉城已经是个不是秘密的秘密。
    蓉城之中，代天牧之内，早已有人将这情况报达此处。
    这一任的代天牧巡牧名为汤峪，是御凌封五大家族之一的汤家嫡系。汤峪调来蓉城担任巡牧已有十余年，与岑府暗中交手也已有七八次，其中有胜有负。
    听了属下的报告，汤峪只是微微动容，却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安排手下继续监视岑府，关注岑府接下来的一举一动。他目前关心的是另一件大事，一件如果成功了便能获得巨大收益的事，调查这件事可以说是花了他很大的精力，到现在，这事已经到了关键阶段。在如今这关键阶段，岑府发生的一些鸡毛蒜皮之事，他实在是不想花费精力。
    汤峪眉头一紧，一想起这事他就头疼。他预想中的该来的人还没到，但时间已经剩不了多少了。所以在这关键时刻，岑府发生一些屁大点事，他倒是没那么关心了。
    “上面的人还没来，会不会是出了什么麻烦？”
    “不清楚，上面的指令一直没到，我们就不能乱动。”
    “目标的位置一直在变动，若是上面不尽快来人，以我们的实力，恐怕控制不了局面。”
    “查出消息是从哪泄露出去的吗？”
    “还没，估计对方是委派了专业的情报组织，刻意潜入，盗取情报。”
    “现在局势严峻，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发出传信蜥，迅速联系东仓。”
    “上面之前交代过，不是特别紧急的情况不能使用传信蜥。”
    “现在这情况还不紧急吗？我们的行动很有可能已经泄密，要是那东西被别人抢先拿走，我们怎么向上面交代？”
    那人沉默良久，过了一会才缓缓言道：“那好，这事，我去安排。”
    “嗯，也好，你要注意，此事再不可泄露消息。”
    “我明白!”
    汤峪目光深邃，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捏起桌上的那茶盏，轻嘬一口。
    ……
    就在城主府和代天牧慌不达迭，手忙脚乱的时候，同在蓉城的另一家隐藏势力——百夜宴，此刻依旧是丝竹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言谈欢唱，皆是一片祥和。
    百夜宴作为锦洲名食府四大家之一，声名显赫。虽然表面上，百夜宴虽然只不过是一所食府，但驻点却分布甚广，其内高官达贵，世事名流，奇人异士皆有列位。在蓉城的这一家只不过是其众多驻点之一，食府地点安排在蓉城城内第三大高山——青阳山。身处高山，来此的食客在此几乎可以俯瞰整个蓉城的风景。一边赏景，一边吃食，两不耽误。因蓉城的特殊位置，高层才派了郤陌颜这个特殊人物来此坐镇。郤陌颜的表面身份虽然是百夜宴的食庖，私下里却是百夜宴暗中训练安排的暗探，为百夜宴的幕后老板做事。当然，这一切，明眼人都心知肚明。
    此时的恭客殿，殿内是笙管齐鸣，酒香四溢，殿外的郤陌颜素发清绾，华衣锦缎，正倚靠在三楼的墨木台栏上，酌酒赏景。闲暇之时，她总会在此处吹着晚风，饮着小酒，俯瞰着脚下的蓉城夜景。
    此时的她，虽然表面平静，内心却波涛翻滚。看着眼前这华彩炫丽的斑斓夜景，心情复杂。身处这蓉城之中，各方势力汇集于此，她一个小女子要想斡旋其中，其困难可想而知。想当初她刚被组织上派到这里，处处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一步，后来经历的多了，也变得轻车熟路了，想一想，这行事作风还真是成熟了不少。
    这般想着，郤陌颜玉指轻拾冰壶，顷刻酒浆入口，霎时娇颜红晕。
    “陌颜姐姐，张府主已经多次请求见你了，咱是不是见人一见。”
    郤陌颜一旁的小侍女凑到已经有些微醉的郤陌颜身旁，轻声问道。
    “张府主？哦，就是那个瘦瘦高高的，眉间有一颗红点的？”
    “嗯，对！”
    “不见，就说我正忙着研究魂食，已经到了关键时刻，实在是没工夫。”
    郤陌颜显得有些不耐烦，秀眉一蹙。那张府主的底细她清楚，不过就是蓉城一豪门子弟，下阶无根魂的实力，又无什么强悍背景，实在是令她提不起什么兴趣。
    “是，我这就去。”
    “另外，顺便告诉张府主，百夜宴是吃饭的地，不是花楼，请他分清楚了。”
    “是！”
    婢女欠身告退，留下郤陌颜一人依旧对景饮酒，独赏夜景。
    “小玥，上面对你这次办的事很满意。”
    忽的，一道细微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声音细腻，雌雄难辨。
    “这本就是应做之事，没什么可说的。”
    “上面暂时还没派任务，你最近就不要行动了。你现在这个身份，虽然能起到掩饰的作用，但毕竟还是太招眼，还是少些小动作为妙。光阴计划已经进行到尾端了，不由得我们不谨慎。对方这些年，内部间隙丛生，派系林立，当年的一些证据我们也都搜集的差不多了，就等盟主他们了。”
    “暗界已经关闭了百余年，盟主和几位广布使还没出关，会不会赶不上暗界开启?这样会耽误我们的计划进程。”
    “据大祭司的推算，暗界大概会在十三年后开启，大祭司已经通知了闭关中的盟主大人，相信盟主已经知晓，所以此事也无需我们操心。”
    “也是，我已不是长明女，盟中许多事，我确实也管不着。呵，真是自己想多了。”
    “你和那人的婚事……”
    后者闻言，身形一滞，带着略微惫懒的语气说道。
    “这事，能不提吗？已经过去了，我现在不是什么长明女，也就没什么政治婚姻。如今的我，只不过是一枚棋子罢了。”
    “我不也是吗？大家都一样，明知自己是这棋局中的一枚棋子，但也都心甘情愿。不过，谁又不是心甘情愿的呢？既然是做一枚棋子，那就把这枚棋子做好，这不也是大家的心愿吗？”
    “祖辈留下来的信念，还不知道，能留多久。”
    后者沉默了片刻，又说道：“至少，我们没有忘记，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