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灵千年纪》第二章 人定胜天

    因为祁阳境内第一大河紫河河面开阔，水流和缓，所以这里的渔家大多是出船不出工，需要用到船的，只需支付一定的押金，然后按日计租，就可以将船开走，而老方，作为在猎命师的行当里浸淫了几十年的老手，这点技术还是有的。
    所以三人来到渡口，问了个熟悉的船家租了个船便迅速出发了。
    三十里河道，顺水而下，很快的便到，一路上，周鲁与老方时不时的聊起附近的风土人情，老方见多识广，很多见闻说起来头头是道，这让初来乍到的周鲁不由得心生敬意，而秦逸，则是自始至终很是认真的听着两人的对话。
    眼看着快要到了黑虎口，老方望着开阔的水面得意的说道：“你们别看这里现在风平浪静的，要是搁到三十年前，远不是现在的光景，那时候，三百里紫河，最险是黑虎口，水流湍急，暗礁密布，寻常之人走这里，脑袋都是别在裤腰上的。
    若不是三十年前，上一任城主高远山，组织周围民工，下大力气整治河段，拓宽河道，还换不来现在的太平光景，那时候我和老秦也还在这里头干过一阵子呢，那场面，真的是人山人海，这辈子，估计难见第二次了。”
    说完又指了指紫河与断龙河交汇处那个巨大的黑虎雕像，说道：“这玩意儿，是当年我们用河里捞出的石头一点一点砌出来的，威风吧？”
    秦逸看向突兀出现在眼前的黑虎雕像，心中的震惊无以言表，几十年过去了，二三十丈高的雕像粲然如新，巨大的虎躯呈现的是登山而啸的场面，虎头正对着的，是两条河的交汇处，双眼凶狠的正视东方，眼中霸气宣泄无余。
    周鲁没有关注那黑虎，反而是看着和风细浪的水面，再看看远处人声鼎沸的码头，浩荡的江面上，扁舟一叶，心有所感，说道：“家师常说，人力有时穷，但是，若不是亲眼看到此情此景，必然也不知人定胜天的道理。”
    “其实这几十年看下来啊，一辈子也见过不少的妖魔鬼怪的，单论起来，人类怎么都不行，不是个儿，但是真要说道，适应自然的韧性，改造环境的决定，以及征服世界的勇气，没得可说。莫不说外面那些飞天遁地的仙人，就连你们眼里什么都不是的祁阳人，不也干出了这等改天换地的大事来。人力未必有时穷，关键在于心性，你说对不？”
    老方说起来就神采飞扬的，兴致来了，竟然拿出了酒壶邀请周鲁一起喝点，但是却发现，后者在他刚才说话的时候，就一直盯着江面看，直勾勾的，仿佛里面是有金子要飞出来一样。
    秦逸也注意到了很久没有动静的周鲁，担忧的看了看他，又疑惑的看向方河，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方河甩甩手示意秦逸不用担心，这种情况他也听说过一两次，入定，一般来说，是到了渡劫的当口才会选择入定，但是没想到，这个周鲁竟然选择在此时此刻渡劫，是真的不要命了。
    虽然没有真实看过修炼者是怎么突破的，但是，老方也大概知道渡劫的时候，是最需要灵气的时候，如果没有源源不断的巨量的灵气支持，是根本没可能渡劫的。
    他有些慌张的看着问问坐在船头的周鲁，一时之间也无所适从，就连手上的酒葫芦掉了下去都没发觉。
    不一会儿，他跟秦逸都感觉到周围越来越安静，眼睛看着江面泛起的波浪，但是耳朵里没有丝毫风声，一切，静寂的有些可怕。
    他们想张口喊岸边的人过来帮忙，但是发现无论如何大吼大叫，都没人看向这边，包括两人大声的摆手呼救，也没人理会，似乎这里已经与世隔绝了。
    又过了一会儿，渐渐的有声音传了过来，但是，并不是风声，而是一种老鼠啃食坚果的吱吱声，秦逸有些不明所以，但是方河却在一瞬间大惊失色，他太知道这声音代表着什么了。
    河蚁，黑虎口特有的一种水生动物，是伴随着黑虎口河道整理才诞生的，初时，人们也不知道河蚁究竟是怎么出现的，但是后来谣传，是当初修理河道殒命的民工们的血肉所化，所以才会只在黑虎口出现。
    没有人知道具体的原因，但是一个勉强符合人类想象的说法还是被很多人采纳了，所以，现在的船只，进出黑虎口，都会携带一部分三牲用来祭祀游荡在河底的河蚁。
    虽然一开始没人把这当回事，但是经过几次惨痛的教训之后，人们也就接受了这样渡河的方法。因为河蚁的凶残不在于牙口，而在于数量，很多人都曾经目睹，一小群河蚁，在蚕食一只野狗的尸体之后，当场一分二，二分四的迅速分裂成浩浩荡荡的一大群，也是从那次亲眼目睹河蚁的可怕以后，人类开始真正发自内心的敬畏新的这黑虎口的河神。
    此时听到河蚁的声音，方河有些绝望的感觉，但是，他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放弃努力。赶紧对着秦逸大声说：“准备火把！”
    周围的声音越来越响，一万只老鼠同时啃食的声音，任谁都会发狂，秦逸忍受着刺耳的吱吱声，有条不紊的准备了好几个火盆，将三人围了起来。
    点燃了火把，忍受着酷热，还有呛鼻的味道，秦逸终于能够勉强的看看让方河大惊失色的河蚁到底是什么样的存在。
    但是他失败了，因为面前只有一块黑色的毯子，个头跟寻常蚂蚁差不多的河蚁，密密麻麻的堆叠在一起，铺满了除了三人周围的所有地方，整个小船，都像被刷了一层厚厚的黑漆。同时，河蚁发出了吱吱声也密集到让秦逸的脑袋濒临爆炸的程度。
    他只能看着方河，看对方能不能找到什么脱身的法子，但是回应他的只是一道无奈的目光。
    这是，岸上的人发现了河里的异样。
    “那是什么？什么时候出现了一艘黑船？”
    “不是黑船。不对，是船，那是？那是？河蚁！！！”
    “快，快，快，救人，船上必定有人，找头猪来，快快快。”
    秦逸远远的看着岸上的人手忙脚乱的来回奔走，感觉在绝望中生出了一点希望，蹦跳着朝岸边大力的挥手。
    这一举动，更是引起了河蚁群体的一阵骚动，眼看着越来越多的河蚁爬上传来，秦逸渐渐的又心灰意冷了起来，他看到，河蚁的厚度，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从一开始的地毯那么薄的一层，到现在已经有脚踝那么厚了。而且厚度一直再增加，再这样下去，三个人都没有什么活路。
    只能祈求岸上的人能够快一点了，秦逸有些颓然的坐在船上，转过身，看着处乱不惊的方爷爷，说道：“方爷爷，这怎么办？”
    “吉人自有天相，别急，一会儿如果不行的话，你拿着这个，闯出去。”
    老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玉佩来，这玉佩全身红的通透，鲜艳欲滴的，像极了深秋熟透了的果子，上面没有什么图案，只有几个字，慌乱之中秦逸没认清楚。
    “这是什么？还有，周叔怎么办？”秦逸有些沮丧的问道。
    方河似乎不想多说，看着眼前越叠越厚的河蚁，现在已经像是黑色的雪一样，快要把三人埋在了船上，有那么种大山压顶的感觉死死的笼罩在两人心头，犹豫了一会儿，方河觉得还是说出来算了，不借着说话缓解一下气氛的话，对秦逸的心智会有所损伤。
    “这是你方叔之前回来的时候送给我的，原本我是没打算要的，但是他说不收的话，就不认我这个爹，至于具体的作用，好像是什么火灵珠，反正我常年带在身上，冬天里一点冷的感觉，因为这，我连酒都很少喝了。既然是火性的，应该是不怕河蚁的吧，只能拼一拼了。
    至于小周啊，他这个状态，不知道还需要多久才能醒过来，有些个修仙的，一入定，能到十年百年的时间，而且他也不怕，你没看到，他河蚁都绕着他那边走么？”
    秦逸没有过多的犹豫，伸手将玉佩拿过来，在猎命师的行当里，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保幼不保老，危险的情况时时刻刻都会发生，所以，保存有生力量对于这个行业来说，是非常有必要的。
    两人对话的间隙，河蚁群已经将三人团团的包住了，远远的看去，一个黑色的蚕茧，静静的伫立在河面上，岸上的人更急切了，但是也没有办法，距离在那里。
    那头被人们临时找来当做替死鬼的猪似乎预料到了自己的命运，大声的嚎叫着，给紧张的气氛更添加了一些悲壮。
    “逸哥，过来，我交代你件事，回头啊，你要是逃出去了，就帮我去趟青阳，找你方叔，跟他说啊，我不怪他，祁阳毕竟是块死地，这里从来都没有什么未来可言，年轻人是该出去，所以我不怨他。”
    “方爷爷。方爷爷，你要坚持住，岸上的人快来了，我听到了他们的喊声了。”
    秦逸几乎是哭着喊出来的，情况危急，忽然之间，就到了生死关头，他手足无措的蹲在甲板上，残存的火光已经微弱的厉害，眼看着河蚁就要将两人淹没了。
    但是老方依然十足的淡然，仿佛看破了似的说：“先前小周说，人定胜天，但是，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人力毕竟有穷时啊。”
    话音未落，坚持了不少时间的火盆黯然熄灭，同时，如同草垛一样堆积起来的河蚁轰然倒塌，砸在甲板上，就像是水花一样四散开来，有不少还被砸进了水里，噼里啪啦的像是火星炸裂。
    与此同时，秦逸按照之前老方的建议，准备抱着火玉撒腿就跑，而老方，则打定主意，护在秦逸前面，为他趟出一条路来，就当二人为了生命决定愤然一搏时，秦逸忽然感觉到有人抓住了自己的肩膀往后拽，同时已经爬到身上的河蚁，像纷飞的雪花一样扑簌簌的落到了甲板上，而他前面的方爷爷，虽然身上也同样如此，但是因为太沉浸于逃命，反而没感觉到秦逸已经脱离了他的手心。
    及至老方回过神来发现秦逸没有跟在身后的时候，他已经窜出去了两三米远，回过头来，只听得，一直老僧入定一般不动弹的周鲁开口说道：
    “方叔，无论如何，都是人定胜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