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镜[娱乐圈]》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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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斯文和前台要了瓶纯净水,转身往回走的路上依然觉得心口发闷,于是到了二楼也没停留,直接从楼梯上了屋顶。
    周言欢这家餐厅总高就两层,楼前带个小院子。铺子的地段不错,周父做白酒生意,发家时间早,那年头什么限购限贷都没有,他老人家屯下的商铺少说也有十来间。
    周言欢是周家的独生女,惯来任性。这么寸土寸金的地方,周父也由着她拿去开个不怎么赚钱的非主流餐厅。
    乔斯文和周言欢严格说起来算是同学,不过两人差了一个年级,又属不同专业,因此,被裴启明拐到《故园》剧组之前,二人并无交集。
    拍摄《故园》期间,这两个小透明在剧组惊喜地发现对方都有私下吐槽导演的爱好,于是一拍即合,结立同盟,感情自然也与日俱增。
    周言欢后来在杀青宴上搂着乔斯文,醉醺醺道:“只有阿文才能拍出最美的我。”
    裴启明红着眼眶,指着她笑骂:“你良心呢?没有我,你能接到这么好的戏?”
    周言欢笑得眉眼弯起,向导演举起酒杯,“哪能呢,您就是我的指路明灯、职业恩师,来,我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
    乔斯文拎着瓶纯净水踏上楼顶的平台,《故园》杀青宴的欢声笑语犹在耳边,她这几年下来,心境却仿佛老了十岁不止。
    夏季的雨势来得快去得也快,此刻夜空放晴,天边隐约现出点点星光。
    头顶明月高悬,对面的房顶上,有只野猫在瓦片上蹦来跳去。
    乔斯文拧开瓶盖,喝一口纯净水,看那只猫看得出了神。
    野猫在房顶跳了几下,突然抬头往上看,或许是今晚的月亮太过耀眼,它的视线定在弯月的方向,就那样停了下来。
    餐厅门前的窄路上汪着大小不一的水坑,有位年轻的母亲带着女儿经过,小姑娘穿着短靴踩水坑,蹦跳着走远。
    正是一幅静谧安宁的绝美画面。
    乔斯文放下纯净水,用双手的拇指和食指框出一个人肉取景器,小心将野猫和月亮圈在虚拟的镜头里。门前的水坑倒映出女孩和妈妈渐渐远去的背影,乔斯文扬起唇角笑了。
    “可惜缺个相机。”
    身后忽然有人出声,乔斯文不回头也听出是江汉的声音。
    “我听服务员说,看到你往楼顶走。”江汉迎着月光走近,乔斯文忽然觉得他的眼神非常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就见过一样。
    “周老板已经吩咐后厨重新做菜,小蒋也停好车过来了,他们让我喊你吃饭。”江汉已经行至近前,他站在乔斯文的面前,居然有种若有若无的压迫感。
    其实乔斯文净身高有一米七,江汉对外官宣自己一米八五,离得远时没觉得他有多高。乔斯文在圈子里混了这么久,明显感觉到这两年冒出来的明星个头普遍高了不少。
    “上客的点,至少得二十分钟才能开饭。”乔斯文太清楚白旗的情况,想都不用想,周言欢说的“马上”,那少说也是二十分钟起步。
    “那我陪你在这儿透透气。”江汉丝毫不见外,万分自然地将身体倚到平台边的护栏上,一副陪你到底的坦荡神色。
    “……”乔斯文看他半晌,最后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江汉闻言,仰天无声一笑,而后十分认真地看着乔斯文说:“文姐,你是怎么认识周老板的?”
    乔斯文不带一丝犹疑地回答:“校友,周言欢是我师妹。”
    “哦,”江汉点头,“文姐也是电影学院毕业的?”
    “对,学录音专业,”乔斯文那句校友倒是实话,不算骗人,但她故意拣了别的专业说,盖因她还不想被人扒出宋戈的马甲,“怎么,你合约都改签好了,现在才想起来查我的底细?”
    “哈,你这人真是,”江汉失笑,“向来只有经纪人调查艺人过往的,你的战绩业内驰名,我有什么资格查你的底?”
    乔斯文拎起手边的纯净水瓶,伸出一指点了点江汉的肩头,敛容肃声道:“没事别老想着打听前辈的八卦,心思都放到表演上,你想要的角色才会找上门。”
    江汉挑起一边眉毛,“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样的角色?”
    乔斯文轻轻摇头,“原本不知道,不过你刚刚从楼梯上来的时候,我突然想到我以前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她说到这里停顿了老大一阵,江汉的心突然没有缘由地加速跳动,乔斯文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字清晰道——
    “六年前,你是不是参加过《盲年》的试镜?”
    江汉的胸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炸裂,每个人都有不愿提起的过去,《盲年》就是他最不想再回忆的曾经。
    乔斯文就这样直白辛辣地在他面前揭开这个此生都不想碰触的禁地,江汉却意外地发现,他竟没有丝毫的反感。
    江二少没有立即回答这个问题,乔斯文已经从他的表情看出答案,她手指慢慢摩挲纯净水瓶的包装纸,依旧是慢吞吞的语调,“我当时在后台,看到你在里面试戏,说真的,你让我印象深刻。”
    六年前的江汉,刚刚拍完大银幕处|女作《风满楼》,电影的宣传期还没到,他就被《风满楼》的导演推荐给《盲年》的制作人。
    《盲年》是港裔法国籍大导林正熙的作品,讲述的是九十年代初期国人在西方的生存现状。电影的剧本非常出色,林正熙就是块金字招牌,他产出不多,但部部精品。
    乔斯文那天去是为了见一见自己心中的偶像魏牧同,魏大师是林正熙的御用摄影师,两人合作过数十部作品。魏牧同的摄影风格唯美苍凉,和林正熙的电影腔调完美契合,因此成为圈内有名的最佳拍档。
    无疑,乔斯文对魏牧同的个人风格十分赞赏。那次是她唯一一次开口拜托郑宇清,借了郑大佬的面子,这才蹭到一个去后台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
    那次的试镜,魏牧同和林正熙全程在场。
    魏牧同这个人确实与众不同,一般的试镜,摄影师就算在场也只是负责简单记录面试演员的整体形象是否符合角色设定。他待在现场,居然拿着一部手持摄像机,从头拍到尾。
    后来乔斯文才了解到,这是林正熙和魏牧同多年来的习惯——面试完演员后,他们会仔细翻看现场录像,召集制作部核心成员开会,共同讨论出最终人选。
    江汉那天第三个出场,他想争取的角色是男主的少年时期,演员表里连番位都排不上的角色。成片放出来,大银幕上出现的字幕最多是个特别推介。
    但是林导和魏摄影的名声在外,再小的角色都值得一试。
    他演的那段戏是主角读书时,在拳击馆被人恶意打伤流鼻血的片段。
    乔斯文那时站在外围,戴着棒球帽,隔着前排的各色后脑勺看江汉的表演。
    江汉那时少年气还很足,脸上带着乱七八糟的伤痕妆,暗红的鼻血蜿蜒留下,眼神炽烈又隐忍。乔斯文只记得自己当时好像被他灼热的外显情绪烫到,心脏都跟着骤疼一瞬。
    那天其他所有的演员都不如江汉的眼神给乔斯文的触动大。
    后来乔斯文偶尔忆起那天看到的表演,除了震撼于江汉的眼神戏,不禁也觉那个小伙子的伤痕妆属实逼真,不知道出自哪位化妆师的妙手。
    那天乔斯文主要是冲着偶像魏牧同去的,并没有费心去记候场的众多演员名字。
    如今江汉就站在她的面前,刚刚他迎着月光走上来,乔斯文清楚看到他的眼睛,电光火石间她想起来,原来江汉就是当年试镜的那个年轻人。
    “你当时也在场?”说不惊讶是假的,江汉非常不解何以乔斯文会知道《盲年》试镜的信息。
    “对,巧了,我陪朋友去试戏,”乔斯文拧开瓶盖喝一口水,又加了句:“女的,叫缪乐乐。”
    缪乐乐确有其人,她是华影当年力捧的小花,也的确去过《盲年》剧组试镜。乔斯文就是借着缪乐乐助理的名义,才顺了进去。
    乔斯文自以为一番大话讲得天衣无缝,谁知江汉竟一眼看穿她的谎言,却依然对她保持足够尊重,不去揭穿——凡当事人不愿承认的事,就是谣言,不拆穿是最明智的选择。(注)
    其实江汉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然而不知为何,他仿佛天然对乔斯文有种莫名的信任。
    在这样一个暴雨过后的夜晚,他与一个明显对摄影更有兴趣却打死不愿承认的经纪人并肩站在一间不太赚钱的餐厅楼顶,他能够从对方清澈的眼眸中看到月亮的倒影。
    江汉突然想,告诉她实情,好像也没什么要紧。
    “我确实去试过戏,但是最后定的人选不是我。”
    乔斯文当然知道不是他,偶像的作品她一部不落,全都看过。
    当年在电影院里看《盲年》,发现那个角色最后花落一位名叫郑默友的偶像身上,她还纳罕良久,心说明明另外一个演员表现力更好,怎么会选这位来演。
    “喂,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如果被传媒知道,可能会是惊天大瓜。”江汉神秘地冲乔斯文眨眼,“所以你要替我保密。”
    乔斯文摆手,一副老江湖的样子,“免了,我不想听圈内秘辛,你留着半夜慢慢回味吧。”
    都是成年人,谁都知道“替我保密”原本就是个伪命题,这个世界上没有能守住的秘密。
    乔大经纪装着看手表,“哎呀,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下去等饭吧。”说完便迈步要往楼梯走去。
    江汉却不给她装傻的机会,他在她身后抬高音量,“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起点不低,但是后继乏力吗?”
    江汉这个人,看起来像是个享乐主义的纨绔二代,但他其实极度擅长揣度人心。
    果然,听到二少的这句话,乔斯文的脚步停了下来。
    江汉逆着月光的脸,在晦暗不明的光线中扯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就是因为《盲年》。”
    乔斯文认真地看他,江汉续道:“那天下午,林导就给我打了电话,通知我成功争取到那个角色。”
    “后来呢?你居然会被郑默友截胡?”乔斯文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郑默友是当年风头正劲的偶像明星不假,可是江二少的家世和实力在这里摆着,没道理会被一个毫无表演经验的新兴爱豆截胡。
    “也是,也不是,”江汉的话比他的笑更难让人明白,“郑默友本人实力就那样,我是说他的表演实力,但是他背后的公司来头很大,那年还有云杉资本介入融资,公司规模直接原地翻了一番。他是云杉入股之后,公司里最为耀眼的新星。”
    这些都是实情,乔斯文也有耳闻。江汉说得很慢,“云杉的老板亲自找到我父亲,说,如果我放弃《盲年》,他可以保证我哥拿到当年的金像最佳导演。”
    乔斯文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已然大感震撼。
    “所以,严格说起来,这应该不算截胡,”江汉微不可查地撇撇嘴角,“这大概叫做资源置换。”
    置换什么?用二儿子的一次机遇换来大儿子的人生高光时刻?
    乔斯文脑中如醍醐灌顶,江之川在这个行业里摸爬滚打一辈子,他在导演领域成就斐然,做人更是精于计算。
    当年的江汉刚到二十岁,人生还有大把的机会。而江荣已年届不惑,顶着名导父亲的压力,拍了十几部戏,成绩却只能算中上,无论是票房还是奖项,都远远不及父亲。
    这么想的话,江之川的选择似乎也不是不能理解。
    江汉话说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讲。乔斯文却完全明了他的想法,原来是这样。
    “你觉得很荒谬,对吧?”乔斯文往他的方向走近一步,双眼一瞬不瞬盯紧他面容,“让我猜猜,你父亲之后一定替你争取过更优秀的作品,但是你全部回绝了,对不对?”
    江汉也看着她的脸,忽而笑了出来,语调也有些不正经起来,“心有灵犀啊,乔总。”
    乔斯文不理他的不着调,继续说:“你不愿意接那些戏的原因并非为了和家人赌气,而是你觉得,如果你接了那些戏,会不会有另外一个演员,就像当年的你在《盲年》剧组受到不公待遇一样,被抢走原该属于自己的角色。”
    江汉看出乔斯文已经洞悉他深埋于内心最底层的怨念,但他没料到乔斯文会如此直白地讲出来,江二少于是笑得更加委婉,“过了啊、乔总,不带这么揭人疮疤的。”
    乔斯文沉默半晌,继而重新抬头看他,“想不到你竟然是个理想主义者。”
    江汉点头,大言不惭道:“理想主义有什么不好吗?”
    乔斯文也笑了,“没什么不好,但是从你这个小年轻嘴里说出来,显得幼稚了一点。”
    江汉一听这话有点急,也不想再去追究对方不过大自己两岁的事实,急切道:“抗议,你这种说法就是偏见。”
    乔斯文潇洒地向他一挥手,“不是这么回事,你还是没搞懂为什么会被所谓的资源置换。我这么和你说吧,如果那个角色非你不可,像林导这种级别的导演,是不会这么轻易妥协的。”
    江汉听得半懂,眯起双眼,试探着道:“你是说……”
    乔斯文将喝剩的半瓶水扔给江二少,“我是说,那个角色换个人去演,对整部作品并不会造成致命的打击。你怎么不想想,他郑默友为什么不去争取男主的角色?”
    江汉紧皱的眉头豁然间弹开,乔斯文再次笑了出来,“年轻人,时机很重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当初你拿到那个角色,甚至让你得到金像最佳新人奖,又能如何?年少成名,后来一路稳步上升的演员,你告诉我有几个?”
    “不管你做什么,想要真正站稳脚跟,只有靠自己。”
    “理想主义当然好,但是唯有经历过风浪之后仍能保有理想之心的人,才最为可贵,你说是吗?”
    江汉像是明白了乔斯文的话,可再想一想,又像是懵懵懂懂、似是而非的感觉。
    “别想那么多,”乔斯文转身下楼,示意江汉跟上,“你如果信我,就拿出你全部的实力,先好好演完《他山之石》。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等你走到那段非你不可的路上时,就没有任何人可以抢走属于你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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