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镜[娱乐圈]》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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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矿大回来那天,京城下了很大的雨。
    乔斯文打电话让助理过来接她和江汉回市区。
    助理叫蒋艺伟,是去年新入职的员工,年纪不大,做事却相当稳妥,因此乔斯文让他做了江汉的生活助理。
    蒋艺伟驾车在京城拥堵的道路上前行,他性情活泼,不时和副驾驶的乔斯文及坐在后排的江汉说笑。
    “我初中同桌就是矿大毕业的,那时候他皮肤比好多小姑娘都白。后来在矿上干了没两年,现在肤色看上去健康得不得了,说是省了美黑的一大笔花费。”
    蒋艺伟开车十分稳当,外头又下着雨,原本江汉在后座上晃晃悠悠的就快睡着,听到这话后眼皮忽而睁大,顺带整个人都不由得坐直了身体,“你这么一说,那我是不是也得趁着空档期去美个黑?”
    乔斯文回头看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司机小蒋哈哈笑出声,“汉哥,不用这么麻烦,现在的化妆师都可神了,你想要啥样的肤色都能给你画出来。”
    江汉眼睛瞄着车内镜里的自己,手指摩挲下巴。乔斯文瞥一眼镜子里江二少轮廓鲜明的帅脸,思索了几秒,最终也没接这个话茬。
    *
    到白旗餐厅门口时,大约是晚上七点。
    蒋艺伟把江汉和乔斯文放下,自己去找地方停车。
    乔斯文带着江汉往里走,今天周言欢没清场,不过这是工作日的晚上,又下了雨,因此食客并不多。
    江汉跟着乔斯文上了二楼,途中侧身数次,以避开端着托盘的服务生。
    乔斯文径直往里走,在走廊尽头的包间前停下脚步,而后不带半秒迟疑地推开门。
    白旗的装修很上档次,房间门的隔音效果非常明显。
    而当眼前这扇门被推开后,房间内热闹的人声随之倾泻而出,那分贝简直刺激得人脑仁都疼。
    乔斯文刚想一脚踏入,却在看到房内某人的脸后下意识后退一步。
    江汉就跟在她身后,乔斯文这个急刹掉头来得毫无预兆,冷不防就要撞到他身上。
    “抱歉,没碰着你吧?”乔斯文及时止步,转头对江二少道。
    “没事,”江汉摆手表示不介意,他指指房间门小声问:“咱进错屋了吗?”
    乔斯文抬头望一眼包间名,随即重新推开房门,“没有,进来吧。”
    房间内只有一个成年男子和一个放了暑假的小学生。
    “呦,乔总来啦,刚刚推门的是你吧?走廊里光线暗,就看到个人影闪了一下,我还以为是谁走错屋了呢。”说话的人嗓门很大,留半长发,此人长得很不羁,神情也浪荡,此刻夹着只电子烟,眼神飘忽着落在乔斯文身上。
    乔斯文冷冷看着他不回话,室内气氛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江汉认出吸烟的男人,他正是目前中青年导演圈内实力与口碑兼具的人物,裴启名。
    前些年,裴启名还只能算是空有票房没有实绩的花瓶导演,自从三年前他拿了一次某国际A级电影节的最佳导演后,业内对他才算是彻底改观。
    乔斯文之前带过的那位影后艺人,就是裴启名那部电影的女主角。
    这么说起来,乔斯文与裴启名确实算是旧相识。
    只是裴启名少说也有三十五岁了,在业界又是名利兼收。江汉抬眼去看乔斯文,有些想不通他家经纪人哪来的胆量,居然拿这种死亡眼神瞪裴大导演。
    而更诡异的是,在圈内呼风唤雨的大导竟然在这样的瞪视中败下阵来,干脆利落地关了电子烟。
    乔斯文这才拉开手边的椅子落座,“越老越不像话,未成年面前吸烟,你很牛啊裴导。”
    裴启名讪笑着,“电子烟,没有二手烟危害的。”
    他话音没落,乔斯文伸手笃笃敲桌面,“您这行为本身就是在教坏小孩,不然我让言欢来和您谈谈室内禁烟这事怎么样?”
    裴启名“啧”一声,“你看看你,小心眼了不是。”说着就上手呼噜一把小学生的脑袋,“人晓航都没说什么。”
    “乔姨,你放心,我不会跟着学坏的。”
    小学生一开口,江汉便注意到这孩子长得十分标致,尤其一双眼睛灵动有神,声音也清澈悦耳,当下误以为这是裴导电影里的新角色。
    乔斯文看了看小朋友,放柔了声音道:“在洛杉矶玩得怎么样?”
    小朋友听到这个话题,即刻来了兴致,眉飞色舞地对乔斯文描述起自己在异国的见闻,末了还不忘夸赞裴导,“裴叔还带我去剧组围观来着,拍戏可好玩了!”
    咦,原来不是小演员。
    江汉猜不出孩子和乔斯文的关系,但他心里明白,在这桌上,他是新加入的外来者。
    在不了解事实的情况下,江二少秉承多说多错的原则,打定主意不要轻易开口。
    说到拍戏,乔斯文像是这才想起来还有个江汉在旁边,她指着裴启名对江汉道:“他是裴启名,电影导演。”
    江汉连忙起身,恭敬地伸出手,“裴导您好,我是演员江汉。”
    裴启名将额前的碎发往后拨一拨,笑着示意江汉坐下说话,“千万别客气,江二少的名头我还是听过的。”
    这话说的,江汉唯有笑得更显谦和。
    凡属二代,只要不是混吃等死的窝囊废,大都不愿主动提起自己的身家背景。
    江汉自然也不例外。
    何况圈内人士,肚子里弯弯绕绕多得很,哪有人像裴启名这般指名道姓地点出人家的后台。
    江汉一时拿不准裴启名的意图,只好起身敬酒。
    乔斯文伸手拦住他,说:“不用喝酒,裴导来白旗都是正经吃饭的,应酬的话不会来这里。”
    她的话将将说完,房门再次被打开,周言欢带着服务生进来上菜。
    乔斯文分神看了一眼托盘上的菜碟,当下苦了一张脸,涩声道:“我还以为你心疼我出差辛苦,特地喊我来犒劳一番,原来还是要我来当小白鼠。”
    托盘上摆着的全是还没推出的新菜。
    周言欢喜欢新鲜,她开餐厅纯属个人爱好,别人家都是几道招牌打天下,她却不齿这种近似于偷懒的做派。
    只靠几道招牌菜,一来食客容易腻,二来同行也容易偷师,唯有创新才是正道。
    只是苦了一众好友,每次出新菜都被拉来做小白鼠。
    难怪周言欢今晚还把裴启名也叫了过来。
    “乔总你这么说就不对了,”裴启名兴致高昂地率先伸筷,“言欢这是信任咱们呐。”
    嘴甜招人爱,周言欢闻言立刻坐到裴启名身边,万分期待地等新菜的回馈。
    裴启名嘴上说得欢,身体却很诚实,只见大导尝了一口就放下筷子,伸手捂脸痛苦道:“阿言啊,答应我,咱歇一歇,这俩月就别搞什么新菜了,店里现有的菜挺好的。”
    乔斯文没忍住,和江汉同时大笑出声。
    周言欢嫌弃地把盘子从裴导面前抽走,往江汉面前一推,“你来试试。”
    桌上其余三人立即同情地看向江二少,江汉轻咳两声,给自己做足心理建设,而后拿起筷子,缓缓伸向那盘看不出原食材的菜肴。
    就在他筷子快要接触到食物的刹那,一直盯着他看的程晓航同学突然皱着眉头开口,“叔叔,你是不是演过《季风来过的夏天》?”
    江汉动作一顿,心说这可真是奇了,先是在矿山遇到追踪而至的铁粉,现在又碰到一个小学生……粉丝?
    他什么时候这么老少通吃了?
    难不成是要红的节奏?
    小朋友说的电视剧是他前几年接的甜腻爱情戏,本子一般、拍得也仓促。
    说真的,他连角色名都忘了,只记得演的是个不得志的钢琴家。
    像这种普普通通的剧集,又是时隔几年,谁能想到孩子竟能认出他来呢?实在令人感动。
    江二少笑着点头,正要问小朋友需不需要签名,谁知小家伙把头一扬,十分真诚道:“叔叔,你在电视剧里弹琴的指法全错了,你们剧组是缺钱吗?不能请个老师临时指导一下?”
    江汉:“……”
    周言欢和裴启名笑到捶桌。江汉是乔斯文的人,乔大经纪在外毕竟还要顾他的面子,只得拼命忍笑,只是那模样看着还不如笑出来。
    程晓航的钢琴弹得极好,无疑是得了他亲生父亲的真传。
    程晓航的父亲叫吴非,生前是蜚声国际的钢琴家。他家境贫寒,父母早逝,自小在舅舅家寄养。舅舅和舅妈都是普通工薪阶层,收入不高,再加上还有自己的孩子要抚养,差点就没让吴非继续学琴。
    后来吴非好不容易考上音乐学院,在学校里结识了万分欣赏他的同学汪北溪,两人顺理成章地谈起校园恋爱,毕业后就结了婚。
    汪家是有名的富贵人家,汪北溪的父母在艺术圈颇有人脉。自打女儿铁了心要跟吴非在一起后,汪父汪母就帮着他打点关系,介绍资源。
    吴非自己也争气,年纪轻轻就在国际上拿到大奖,自此平步青云,扶摇直上。
    吴非事业起飞后,汪北溪起了生儿育女的心思。吴非家里人丁寥落,他内心自然十分渴望家有儿女的幸福生活。
    无奈老天作弄,二人努力了两年依然一无所获。吴非主动去医院检查身体,结果很快出来,他没有任何问题。
    汪北溪心里一凉,吴非没有问题,那就意味着是她有问题。
    夫妻二人遍寻国内国外的名医,最终的结果还是无法受孕。汪北溪从那时起变得沉默寡言,成日都在闷闷不乐地呆坐。
    吴非为此推掉很多商演,陪着汪北溪天南海北地旅游散心,一再表示,没有孩子不要紧,我有你就够了。
    可吴非的话只能安抚她一时的情绪,汪北溪一边怨恨自己,一边疑神疑鬼,总是无端臆测丈夫在外演出时背叛出轨。
    她开始不分昼夜地给远在异国他乡的吴非打电话,如果不能及时接通,待吴非回家后一定会没完没了的胡闹。到后来变本加厉,直接上手打人也是常有的事。
    吴非心力交瘁,几乎是哭着恳求她同自己一起出去商演,汪北溪同意了。
    吴非以为她终于可以安分下来,他们是相爱的,没有孩子也可以过得很快乐。
    吴非每次演奏完后,不管多累,都会陪着汪北溪到当地一些有意思的地方闲逛,什么塞纳河、圣母院、加尔达湖、斗兽场,处处都留下他们相携漫步的身影。
    可汪北溪还嫌不够,她开始怀疑工作团队里的每一个女性成员。最离谱的那次是直接在后台嚷嚷着要炒掉丈夫的御用调音师。
    吴非简直要崩溃。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五年之久,想也知道有多折磨。
    终于,在吴非三十二岁那年,汪北溪决定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汪小姐甩给丈夫一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吴非颤抖地签上自己的名字。
    他们当初是在英国注册结婚,正式离婚前需要分居满两年的时间。
    程澄就是在此期间认识的吴非。
    程澄大学主修摄影,本人却对古典音乐情有独钟。
    她遇见吴非时,后者已经被发妻折磨得精神极度虚弱,每一场演出都要靠强大意志力才能支撑下来。
    程澄天真跳脱,性情开朗,吴非把她当成生命中的阳光。
    后来程澄意外怀孕,吴非喜极而泣,相信这是上天的旨意。
    再后来,汪北溪拒绝去英国办理离婚手续。
    吴非颓唐地对程澄说,孩子暂时不能要了,你等我,我一定处理好我的事情。
    他说这话的时候是那么伤心,程澄于是明白,吴非根本处理不好自己的婚姻问题。
    可吴非那么喜欢小孩,她怎么忍心看他难过。
    她要留下这个孩子,尽管那时她还是个在校的学生。
    她为了生下肚子里的宝宝,休学整整一年。
    孩子生下来后,出于保护她们母子考虑,吴非把孩子送到另一座城市抚养。
    汪北溪已经陷入癫狂,如果让她知道程晓航的存在,极有可能对孩子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后来这事到底还是瞒不住,汪北溪疯了一样冲到那座城市。
    吴非让助理驾车带着四岁的程晓航夺路而逃,他自己则上了另一部车,驶向相反的方向,借此引开汪北溪。
    路上他的车与一辆货车相撞,吴非当场身亡。
    程澄伤心欲绝。其实,在她与吴非相爱的那几年里,由于汪北溪的反复,她自己的情绪也出现很大问题。
    事后,乔斯文在整理她的遗物时,发现一张抑郁症的诊断报告。
    而这所有的一切,乔斯文都是在程澄自|杀后,从吴非经纪人那里听来的真相。
    她开始止不住地回想,如果那天下午程澄带着程晓航来找她,告诉她自己活不下去的时候,她可以多问一句“你怎么了?”
    事情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可是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如果的事”。
    那天下午,在福建的一处外景地,乔斯文和剧组其他人一样,在酒店补眠。剧组晚上要拍一场大夜戏,休息不好会影响状态。
    程澄于前日和剧组告假三天,她要回去参加吴非的葬礼。
    她和吴非一直是地下恋,乔斯文只知道她好像有个年长她很多岁的老男友,也知道她经常为了恋爱的事情心生苦闷。
    可乔斯文那时太过年轻,一心扑在工作上,只觉得助理程小姐未免太多愁善感了些,恋爱么,这个不行,换掉就好了,没什么大不了。
    午觉正酣,乔斯文的房门被人敲响。乔摄影揉着眼睛开门,见到门外程澄面无表情的脸。
    “我恐怕活不成了,这孩子就拜托你。”程助理将手里的小孩往乔斯文房里一推,掉头就走。
    乔斯文心里骂娘,当时只觉程澄忒不仗义,她之前见天的说自己不想活,可哪次不是转头又生龙活虎地准时开工?
    剧组所有人都把“不想活”当成她的口头禅,也有不止一个人语重心长地劝她,“澄啊,狗男人那么老,还让你伤心,你怕不是被他pua了吧。听哥的,两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人满街都是,咱不要了还不行么。”
    整个剧组都忙得人仰马翻,根本没人想到二十四岁的程澄会有个四岁的儿子。
    被她这一打岔,乔斯文的午觉是睡不成了。她和屋里的孩子大眼瞪小眼,半晌,乔斯文拎着四岁的小家伙去敲隔壁场记的房门。
    “帮我照看一下这孩子,我出去取个外景。”
    程澄扛着摄像机,一个人走到外景地,那是当地一所大学即将废弃的教学楼,楼前有一处精致小巧的人工湖。
    乔斯文不爱加滤镜,她对光线的要求极高,说了要下午四点的日光,就绝不会在三点半的时候架机器取景。
    那天的夜戏定在九点开拍,乔摄影需要拍摄仲夏晚上七点半,日头将落未落之际的天色。
    其实这里只有一个镜头,都不知道成片里能不能用上,但彼时的乔斯文较真过头,她也知道提前两个钟头喊抬三脚架的小助理过来加班有些不道德,于是她驾着车,一个人拎起沉重的三脚架和摄像机走到教学楼前站定。
    她将三脚架撑开,摆在人工湖前。夏季傍晚的水塘边,不知名的小虫四处飞舞,煞是恼人,更别提还有那些逮着人就不松口的凶猛蚊子。
    乔斯文手持驱蚊水,隔十分钟就往身上喷一次。她不时仰首望天,期盼尽快拍好这个镜头,她好回到车上猫着等夜戏开机。
    分针慢慢转动,时间来到七点二十分。
    乔斯文收起驱蚊水,走到摄影机旁,眼睛贴在取景器后,屏息看向对面的教学楼。
    太阳缓缓西斜,万丈霞光洒向大地,教学楼经年日久,红砖白瓦染上暮色,带着朦胧昏黄的沉沦质感。
    是了,就是这种色调。
    机器运转发出轻微声响,乔斯文要的就是这个时间的光线。
    她今天运气不错,天公作美。前面连着几天,晚饭后都是一场雷暴雨,根本拍不到晚霞。
    乔斯文操作着机器,心说几分钟后就可以回到车上补个觉,不用再在此处喂蚊子,这么一想,心里不觉畅快不少。
    倏然间,乔斯文贴在取景器后的双眼猛地睁大——从她的镜头里看过去,那座古老的教学楼顶,出现了一个身穿白底碎花长裙的年轻女孩。
    是程澄。
    她从一侧的楼梯处缓步向前,恰好停在乔斯文的镜头正中。
    乔斯文看到程澄那时的脸色,无悲无喜,她的心中忽然就涌起一股寒意。
    乔斯文在那一刻意识到程澄下午说的话可能并不是玩笑。
    她想要开口喊她。
    可是程澄没有给任何人求证的机会,她目光直视前方,而后阖上双眼,迎着夕阳的余晖从十楼的高度纵身跃下。
    程澄身上的碎花长裙被风鼓起,从镜头里看,她就像是一只断了翅的蝴蝶,翩然落下。
    从那以后,乔斯文没法再从事摄影师的工作。
    只要她扛起摄像机,从取景器里看到的一切最终都会演化成程澄坠楼的画面。
    *
    很快,乔斯文跑出天际的思绪被桌上的欢快气氛强行拉回。
    周言欢和裴启名正大笑着对程晓航竖大拇指,裴导还很损地为江二少支招,“你不如干脆拜晓航为师,他什么乐器都玩得转。”
    周言欢帮着裴导起哄,“对、对,你别看他还是孩子,天赋很高的我跟你说。”
    江汉生性豁达,被前辈挤兑两句完全不生气,应付这种小场面更是易如反掌,乔斯文看到他笑着给自己倒了杯茅台,而后端起酒杯就说要敬师父酒。
    周言欢和裴启名见他如此配合,当下又是一阵哄笑。
    乔斯文的喉咙忽然有些发干,桌上不是饮料就是白酒,她不想让大家看出自己的异样,于是轻道失陪,起身去楼下拿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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