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稀奇。
乔斯文知道凭自己的从业经历,在圈内其实称不上多么资深的大前辈级别。
可她毕竟也是有拿得出手的实绩的经纪人,识人的眼力见还是有的。
她看得出江汉内心的抵触。
“你有什么想法,都可以和我说。”
她乔斯文不是开一言堂的暴-君,别说是江汉背景如此强悍的世家子,就是之前从电影学院里直接签到她手上的纯新人,她也没有搞过独-裁-专-制的那一套下马威。
“不是、我说文姐,”笑起来有十足亲和力的江汉弯腰捞起一罐无糖饮料,拧开瓶盖后眼神定在乔斯文身上,轻声道:“你别误会,这两个角色对我来说毫无区别,接哪一个我真的无所谓。”
乔斯文敏感地听出江汉的弦外之音,她不禁抬眼朝他望过去——
江汉的外形条件非常好,一米八三的身高,比例完美,肩宽腿长,而且属于时下罕见的剑眉星目型男演员,整张脸不化妆都显得浓墨重彩。
最难得是这样一张天生的演员脸,却不见一丝恃靓行凶的油腻感。
好看而不自知,或者说不刻意去展现自己的外形优势,在这个浮躁的圈子里,是非常难得的品质。
而这正是成长为优秀演员,而不是所谓明星的必备心理素质。
乔斯文说是拗不过郑大佬的恳求才接下的江二少,但说到底,她也仔细研究过江汉的资料,她有信心江汉是能演出来的那类人。
眼光毒都算是乔斯文的实力之一。
但凭良心讲,江汉的真实想法,乔斯文还是摸不透。
“你的意思是这两个本子你都没看上?”
既然摸不透,那不如直白问出心中的疑惑。乔斯文是用心带人的经纪人,她需要知道艺人最真实的意图。
江汉自顾喝下一口饮料,耸肩道:“现在的影视剧不都差不多吗?有什么真正需要演员倾尽全力的角色吗?”
乔斯文:“……”
江汉像是没看到乔斯文的表情,依旧气定神闲地吐槽:“文姐,你也算得上圈里的老人了,这十年来,华语圈里叫得出名字的角色,你能数出来几个?”
他把话撂在这里,乔斯文总算咂摸出点味道。
她看着江汉出众的眉眼,若有所思道:“所以你不是不会演戏、不挑剧本,在你眼里,所有的角色都称不上优秀,都不值得你花心思去琢磨,是吗?”
江汉的饮料见了底,他仰头灌下最后一口,朝乔斯文竖拇指。
乔斯文眼皮跳了跳,“你小子很嚣张啊。演员圈里有个大前辈说过一句话,只有烂演员,没有烂角色,你听过吗?”
江汉放声笑起来,“当然听过。可是文姐,那是说出来糊弄圈外人的,你说对吗?”
乔斯文终于冷笑出声,“只接低成本偶像剧的演员没资格说这样的话。”
江汉摊手,好脾气道:“你说是就是,我不跟你争。”
还真是一幅人乖嘴甜的模样。
乔斯文在心里翻一个白眼,决定暂且不跟他这个幼稚的家伙计较,时间自会证明一切。她转而果断道:“明晚你没有戏份,我在朋友那里订了台,庆贺你过档到我这边。”
江汉“咦”一声,“不是说等我杀青再办欢迎仪式?”
“那是公司办的场面仪式,我这个是私人的,意义不同。”乔斯文想了想又补充说:“这是为了尽快加深我们对彼此的了解,有点团建的意思。你不喜欢的话,不来也可以,我们以后相处的机会多,不急在一时。”
江汉笑得眉眼弯起来,“保证准时到场。”
*
次日白旗餐厅
周言欢早早在餐厅的正门边挂上打烊的标牌。
七点左右,人员陆续抵达。
第一个推门而入的是乔斯文,她今天穿休闲衬衫,深色丝质长裤。乔大经纪身高腿长,模样又好,这身利落的装扮更衬得她精气神十足,气质绝佳。
而后又来了几位助理,最后到的是今晚的主角,江汉同志。
由于是私人场合,他穿得也十分随意,只一件潮T外加一条卡其裤的简单搭配。
到得晚了些,极富亲和力的江汉毫无明星架子,一来就对整桌人笑出酒窝,还贴心为大家带来几件小礼物,即刻赢得全体人员的好感。
今晚的菜色是周言欢亲自把的关,她在后厨忙得不亦乐乎,乔斯文扬声喊:“别整那些新菜,我今天不想做小白鼠。”
周言欢人未到、声先至,带笑的悠扬嗓音立即从后厨传出,“知道了、知道了,新人入伙,我知道轻重。”
江汉正忙着给众人分发礼物,结果这番热络的动作在周老板的回话中不觉顿了一下。
这个声音……江汉脑海中浮现出前几天刚重温过的电影画面。
应声的周老板恰在此时紧跟上菜的服务生走出后厨,江汉抬头看过去,目光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讶神色。
“罗绮?”
江汉不自觉叫出这个名字,话出了口才发现唐突,忙露出真诚的笑脸,“对不起,我可能认错人了。”
罗绮是周言欢在《故园》里的角色名,时隔多年,江汉根本没认错人。
乔斯文和周言欢隔着空气对视一秒,交换一个难以置信的眼神。
“你没看错,罗绮就是我演的。你看过故园?”周老板挑眉看向江汉,镇定问道。
“当然,那片子简直绝了。我之前还一直想,演罗绮的演员怎么拍完故园就从圈里消失了,原来是转行做了老板。”江汉恭敬地朝周言欢伸手,“幸会。”
周老板犹豫了半秒,还是握住了他的手,“难得见到喜欢《故园》的活体观众。”
江汉笑着点头,“我也没想过能碰到罗绮真人。”
“汉哥,我怎么瞧着今天的欢迎仪式变成了粉丝追星现场?”
有胆大的小助理笑着出声调侃,乔斯文不欲将话题往老电影上引,于是招呼大家快点开动。
在座的几位助理都是后来入职到华影,对当年的事情自然一无所知。故园的话题很快被大家的笑闹扯开,无人提起。
这顿饭吃得畅快,主要还是江汉没架子,又年轻,很快便与众人打成一片。
周言欢负责拍下这其乐融融的聚餐场面,拍完了照拿去给乔斯文过目。
乔大经纪飞快翻看单反相机里的原片,不时提出一些专业意见,周言欢言听计从,立刻照着乔斯文的指点选取角度,重新拍摄。
江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不着痕迹地问:“文姐这么专业的?”
乔斯文笑着答:“年轻时玩过这东西,不过也就是业余水准。现在年纪大了,收了工就只想躺下睡觉,什么爱好都没了。”
江汉也笑,“你现在也不大啊。”
桌上众人起哄,“我们文姐永远年轻!”
这顿饭过后,江汉就算入了乔斯文麾下。
乔斯文将接下来的行程告知他:“你拍完手上这部古偶之后,距离《他山之石》开机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选角导演和我通过气了,估计九月份开始正式定角色。不过这剧最大的投资方就是我们华影,你的角色十拿九稳,到时候就走个过场,你不用担心。”
“换句话说,接下来的两个月你处于彻底的空档期,我可以放你十天的假,回来后你就要开始为他山之石的角色做准备。”
江汉平心静气听完她这番话,原以为要趁空档期给他安排些别的通告,没想到竟然有放假这样的好事。
“不趁着空档期替我接个综艺节目飞行嘉宾之类的活吗?”
乔斯文抱臂看他,“综艺不适合你,你以前的经纪人替你接的那几档节目我也看了,你的表现平平,既没好梗也没槽点,去了纯属浪费时间。”
江二少很少听到这样耿直的评价,当下乐得大笑,“文姐,你真是不走寻常路。”
乔斯文见到他感染力十足的笑,也不禁放松下来,“错了,我带人走的是最寻常的演员路线,你以后只管正经演戏,综艺咖不在你的营业范围。”
说到好好演戏,江汉嘴角的笑意慢慢敛起,最终变成一声意味深长的叹息。
乔斯文听音识人,当下咂摸出点味道来。
按照江二少的标准,所谓好角色可真是十年难得一遇,合着等不到这种可遇不可求的剧本,他就要这样糊弄下去吗?
可笑。
当真是仗着年轻又有亲爹和大哥护航,少爷仔果然还是少爷仔,入行简直就像赚钱买花戴,没有心水的角色就敢这么佛,心安理得地得过且过。
乔斯文不再啰嗦,当下将《他山之石》前十集的剧本甩给他,“假期过后,把你的人物小传交给我。至于假期内,你去哪里、做什么,只要在法律允许范围内,我通通不管。但是,你发在社交平台上的一切内容,需要先发给我审核,包括但不限于微博、朋友圈、推特、脸书和……”
“好、好、好,”江汉一听这些app的名字,头都大了,告饶一般打断乔斯文的话,“没这么多有的没的,就一个微博和朋友圈,无小号。一般也不更新,如果要更一定向您老报备。”
乔斯文对他的回答还算满意,当下埋头整理手头工作,挥手示意他可以离开。
*
江汉做事还算周全,出去散心前不忘和乔斯文完整报告行程。
是一趟横跨日本关东至关西的全境旅程。
乔斯文看着他事无巨细、如旅行社合同一般的行程表,不动声色地微挑眉梢,内心默默腹诽,大夏天的去日本,闷都要闷死,不懂有什么好玩的。
嘴上却温声道:“路上注意安全。”
*
江汉这趟旅程无甚特别,该去的景点他几乎一个不落,什么富士山、浅草寺、秋叶原,全都走马观花逛了个遍。
江二少的旅行随身拍里本人从不入镜,发给乔斯文的照片里是樱花国的各处风景照,还有一些最新出的手办。
乔斯文翻看这些照片,问他需要p哪些,江汉在微信上打出一个“?”,乔斯文直接语音回他:【你发给我,不是让我找人p图,好让你传到微博上的吗?”】
江汉的消息回得很快,也是语音:【没有,就是随便发点照片给你。】
这个回复只有短短的两秒钟,乔斯文却听得怔忡——
怎么回事?为什么有种江汉在撩她的错觉?
他们什么时候变成可以“随时分享旅行照片”,这么熟的关系了?
她推开卧室的窗户,夏夜暴雨后的清凉空气穿透纱窗吹进来,吹得乔大经纪人头脑瞬间清醒。
她在微信上公事公办地说:“可以选两张发一下,适当的发博没有坏处。”
接下来的行程里,江汉的行动轨迹由关东移到关西。于是发给乔斯文的微信图片又变成了奈良的小鹿、清水寺的铃铛以及——
道顿崛的章鱼烧。
乔斯文盯着那张没经过她审核就被江汉传上微博的照片,手指遽然收紧——那是唯一一张江汉入镜的照片。
照片里江二少身穿BAPE经典T,坐在那家著名的章鱼烧店内等餐。
时值盛夏,晚上七点半的光景,太阳尚未隐去光彩,略微泛黄的阳光透过玻璃洒进店里,似乎将一切都染上微醺的惬意。
江汉的餐点还没做好,他的面前只有一杯冰柠檬水。
从他拍摄的角度望过去,可以看到落地窗外有一只幼年的柴犬蜷缩在角落,大大的眼睛懵懂地看着过往的人群。
这个位置,这个角度,这只柴犬——全部和当年《故园》那部电影的一处外景重合起来,如果不是出镜的演员不对,乔斯文简直要怀疑这张照片就是当年的剧照。
自从她转行做经纪人以来,乔斯文一路都在刻意回避自己摄影师的过往。
不同于导演、编剧这些半台前人士,摄影师是真正躲在镜头之后的无名之辈。
真正出名的电影摄像寥寥无几。
她不是炫技派,就算当年有些灵气,但总共只有一部成品,按理说不该这么容易被人认出来。
何况她当年做电影摄像时用的是化名宋戈。
江汉发这张照片是何用意?
他看出来了吗?
江汉怎么会知道她就是宋戈?
她越想越心惊,越想越觉得程澄坠楼的画面在脑海中愈加清晰。
乔斯文的呼吸急促起来,简直像要窒息一般。
倏然,江汉的微信追踪而至:【快让周老板关注我微博,看看我拍的这张照片像不像她当年的那张剧照?】
仿若溺水的人慌乱间抓住最后一块浮板,乔斯文从濒临窒息的绝望中缓过一口气来。
还好,江汉说的是周言欢,他没认出她来。
乔斯文紧握手机的手指慢慢松开,而后没好气地回复江汉:【周老板早把微博卸载了,吸粉这事你趁早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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