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难道 第七章 问心问道问因果

    “讲这故事的人，还在大道上一直往前。”她不耐道，看向方有还：“可惜这世上依旧有人不愿踏上这条坎坷的路。”她的语言向来听不出感情，温柔中带着冰霜。平古无奇的两对目光相接，两人心中所想，已然被对方察觉。
    “先生”方有还叹息一声，站了起来，依旧是平凡的脸，普通的笑容：“道是个有目的地的人走的，没有必要让一个迷茫的人踏入其中。我从不期待多人生多精彩，不用变强，无需长生，不求名利，不想成为别人想让我成为的人。”
    在大家以为方有还即将选择阿青时，她却说了这样暧.昧的话语，反而令众人不知所措。如果眼前的两个人都有改变她命运的可能，她会有怎样的选择，什么样的道才是她的道。她想要的是什么样的路？
    阿青点点头：“是我误会了，原来你真的只是一个徘徊的人，没有我所想大志。”语罢，便转身而去，没有留恋。消瘦的身影渐行渐远，传来美.妙的歌声：“有人住高楼，有人在深沟，有人光万丈，有人一身锈，世人万千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声音越来越远，缥缈仙去，留下众人不知所措。这个神秘的阿青看出来这二小姐不会选她了，可众人还是觉得这人有失心疯似的，唯有这一手制符拿得出手。
    陈百从眼中充满疑惑，如果他是这方家小姐，怕也看得出此乃奇女子也。
    “姑娘可愿与我一同，我这里的功法更加适应于姑娘的体质，老身这天赋实在不适合修行，若给了你，来日必有一飞冲天的一朝。”他笑了笑，颇有自信：“我向你保证，只要天劫安然渡过，即便突破到炼罡之上也是有可能的。”
    “炼罡之上？”方二爷惊讶地重复一句，他见过的炼罡修士只有三人，一生也没听说过那里有更高的修士在。至少老树城几千年内都没有出现过，听到这人的话，他有些意动。若他方家出了个大修士，岂不是能彻底灭了圆家？此刻他多么希望这傻女儿能接受了一个师父，但他却不想为再为她做决策了。一直以来，他已经为方有还做了许多决定，即便方有还有自己的打算他也不曾听从。随后总是证明，他的决定是错的。
    方有还从容地摇了摇头：“有负前辈厚望了，前辈之道，也不是我的道。”
    “你可要想清楚了。”陈百从知道有些人很犟，拿着自己才活了十几年的歪理当回事：“只有一心修道才能活得长久，才能做更多事。姑娘难道就不想在这天地间留下声名，与人传唱吗？只要你随我修炼，有什么心愿，日后都可以办到……”前提是天劫能安然渡过，他有心加上这句，但没有直接说出来。
    方有还还是拒绝了。
    他本想再努力劝说，不过心想，她只怕是缘法未到，天意如此，自己又何必强求。随即一挥衣袖，冷哼一声转身既走：“南亩耕，东山卧，世态人情经历多。闲将往事思量过。贤的是他，愚的是我，争什么……”
    阿青望了望偌大的老树城，想了想，还是去看看那棵树吧！便向着结界处走去。这结界据说是方家老祖所布，引导凡人到不了这里，将其余修士阻挡在外。开启结界的方式，就是用方家人的血。阿青随意地扔了块灵石过去，却被那守结界的方家人退了回来：“用不了这么多，只要几块灵贝就好。我们这里的修为越高，人数越多才多收费。”
    “我没有灵贝，你且收着吧！”她确实没有，这个仙城靠着湖水，盛产一种灵贝，所以作为通用货币，由于灵气蕴含不多，和灵石的比列就小了许多。反而在城里使用灵石的才都是大户人家。
    这方家弟子毫不介意地收入自己囊中，之后他滴了一滴血在结界上，瞬间出现一个口子，阿青跃身而出。
    那棵树在城外颇远处的湖边，她走了不久便到了，随意地坐在树干上。这树在这么远的地方，人们没事也不会到这里来。树啊！你究竟是如何成了这副模样？她皱了皱眉，道：“我快要走了，现在这里除了你，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了。”她想了想确实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近日来，你还会遭受劫难，凡是已成定局，我帮不了你，好自为之。”虽说这模样像是和故人说话，但垂在地上的树完全没有回应她的意思，好似死物一般。
    忽然，她看见湖边有一个似尸体般的东西，躺在那里，该是之前遇见的少年吧！她径直走了过去，倒不是想救人，只是觉得一个活人躺在那里这么久，死了没？
    她发现这人有只手在湖水中，连隔多日，这手也没有泡烂。有趣，这人莫不是体修？待她低头查验，一个奇怪的瞳术施展开来，将其经脉，丹田看了个干干净净。直到发现了此人腰间一个白玉般的小石头，发出别样的光泽。她没有去碰，随后凝重地看了看这片海，心思飘远了。
    “你们看啊！冥冥之中已有天意，我能怎么办呢？”她微微一笑，好像这些都不是她该在意的。这次在这里呆了这么久，可不能空手离去啊！你醒来若不拜我为师，就太亏了。
    她没有将此人移走，而是走到树干上，睡了起来。这一睡就不知是多久了，日出日落，不知几个轮回。
    天色已变，直到醒来，她睁眼时，入眼的人却是方有还。她一直没有真正睡去，只是在思考罢了！方有还将尸体般的少年拖到了树前，正不知如何是好。
    “且让他就这样吧！”耳边传来一阵低语，她知道是阿青醒了，便对着树干低身一俯身。
    “先生，我来了。”她微微一笑，好奇地注视阿青，对这个仿佛无所不知的人有些疑惑和留恋。
    阿青好奇地与她对视，有些陌生。转眼才过去多久，她便来找自己了。许是后悔没有拜师，许是来见见自己说上两句。而对于阿青而言，都没什么意义。阿青是一个习惯淡忘的人，在她的岁月里，认识过很多人，收过很多弟子。最初的时候，她付出了感情，常常对着别人露出笑脸。无论弟子们多么不好都会忍受，有时没有耐心会打骂几句。但任何人都能感受到那种师徒间的情意，那时的她会在意身边的每一个人。
    时隔多年，她的心早已经过了不知多少洗练，悲欢连自己都难以分清了。只知道，自己认识的人，即便在眼前死去也不会有多大的感触。只有那几个认识了很多年的家伙，如果就这么简单地没有了，才会有些不习惯吧！
    她看方有还的眼神又复归平淡。
    “有还还有很多东西不懂，所以想来找先生了。”
    阿青摇摇头:“你想学我的道，又不想随我而去？不想学通天彻地的本领，却要教你毕生所懂的道理？你心中有疑惑，可去凡间走一趟，又怕入了苦海。你要懂道理，只需好好活着，终有一日能悟，却知自己寿元不会如我一般。你可知，世间安有两全法？”
    “所以，我只是想趁先生停留之际，将心中疑惑解开，不抱遗憾。”
    她露出略带低沉的表情，令人看不穿想法。两人仿佛入定一般，都不再说话。
    良久，是方有还开了口:“先生应该早知这位晕倒的道友在此，却不施以援手吗？”
    阿青没有回答，深深地注视着眼前人，平静冷彻的目光好似想将她彻底看穿:“你是喜欢救人的人吗？”
    方有还摇摇头:“与别人一起时我会救人，自己一人时则不会。”
    “为什么？”
    方有还埋下了头，想了一会儿，答道:“怕说不清啊！。”
    “说不清？”阿青点点头，心中升起了兴趣:“你可以胡说，不管说什么，我是信的。假话，我也听着。”
    少女惊讶地看她一眼，没想到会得到这样一个答案。心中犹豫了片刻，便答道:“和别人在一起，救人是为了让他们信我是仁慈的，日后不会排斥我。不希望别人因我不救人而讨厌自己。人后不救只因人心难测，救了未必能活，活了怕徒惹了那人的仇家，也怕被那人或者其家人赖上，反令自己陷入麻烦。”
    “你和我如此像啊！如你一般的人，却不随我，实在可惜。”阿青感叹一声:“你既然想为家族做点事，又想隐居，那陈百从想必不是你想要的师父吧？”
    她摇摇头:“我并未拜师，那日我已禀明长老，再不嫁人。父亲依着我的意，懒得再管我。”
    “可惜，你这样做，只是为了一家，而非为了一界？”
    少女点点头:“如果人生来便活得迷茫，倒不如找找自己活着的意义。为家族，反而是活得简单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