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总想谋害亲夫（重生）》第1章 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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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
    唐昭昭眼中，满是可怖的猩红。
    鲜血浸染的银白铁甲，裹蔽着万千将士破碎的躯体，血红诡谲的残阳中，炼狱般的厮杀叫喊声响彻天际。城楼下，手持长/枪的战士一个又一个伏死在她眼前，如同对公主最后的跪拜，温热的尸首高高堆积在唐昭昭赤\裸的双足之下，她踏于血泊中。
    她是永徽公主，也是靖宁王妃。一袭红裳，双眼被一面红绸遮盖，满目只有那骇人的血红。
    寒芒毕露的剑刃抵着她那纤细白皙的脖颈，稍一用力，白嫩皮肤之上，沁出的血珠汇成一线，顺着刃身细致的虎形纹路下淌。
    她看不见那剑，却熟悉剑柄上的靖宁玉佩。
    “靖宁王，你这是谋逆！放了永徽公主！”
    太子眉间紧锁，屈指搭于箭弦之上，手下众人也都箭指叛军，却都迟迟无法放箭。
    那阴狠诡谲的靖宁王沈濯，将唐昭昭绑于军旗之下，太子之箭若稍有差池，沈濯就会轻而易举地手刃公主，以血祭旗，彻底发动政变。
    “降了吧，太子殿下，”挟持唐昭昭的人笑说道，剑刃又没入半寸，“殿下大势早去，现在归降，或许还能保你妹妹全尸回朝。”
    唐昭昭一愣，泪珠无声地从脸颊滚落，如那剑刃一般寒冷刺骨。
    她怎么也不敢相信。
    难道朝夕相处三年的夫君，真的要狠心割喉，将自己杀了祭旗？
    剑刃之下，唐昭昭已是满面泪痕，哽咽得说不出话，甚至连求救的心思都来不及动，她只感受到后背紧贴的寒甲冰凉。
    婆娑的泪眼沾湿了覆眼的红绸，像是啼哭出血泪，撕心裂肺的恐惧颤栗着公主的全身。
    这无关党羽，无关争斗，只是单单纯纯的，她真的不想死，而且怕痛。
    为什么，为什么非得杀我。我根本什么都不会啊。
    赐婚三年以来，没有金玉良缘，甚至也称不上相敬如宾，但是，互不相干总还是有的吧，我到底哪儿惹了您，何至于痛下杀手呀。
    唐昭昭痛哭着，一连串的别杀我别杀我哭到口齿嘟哝，而身后之人却不为所动。
    一只快箭从她耳边呼啸而过。
    唐昭昭还来不及细想，颈间霎时一片血光。
    哀求戛然而止。
    她死了。
    靖宁王一剑封喉。
    *
    唐昭昭醒了，但没完全醒。
    她沉重的眼皮仿佛重了千斤，困乏倦懒得勉强睁开一条细缝，眼前的光景却影影绰绰，看不清晰，一片模糊至极。
    她感到自己正颇为别扭地直挺挺端坐着，头顶上有什么东西又重又累，压得她的脖颈酸疼无比，疲惫与困意再次袭来，直教她想躺下倒头大睡。
    好困啊，再睡会。
    像是幼时在太学听先生说礼，那双眼怎么也睁不开来，先生的话与皇兄们的读书声，就像那水中泡沫咕冬，时大时小，不一会唐昭昭就全然听不见，沉入自顾自的美梦中去了。
    她蔫蔫地垂着头，精致小巧的下颌一点一点，小鸡啄米般困得不行。
    一缕若有若无的清风徐过，钻进唐昭昭半梦半醒的意识里。
    那风中夹杂着甜美的香气，像是雪白纤细的龙须酥，伴着那以枣泥为底、枣汁做汤的杏仁豆腐、白嫩的方块儿点缀着团团紫糯香芋泥，正中两颗圆润杏仁，散发出的甘甜可口，软糯滑腻，让人垂涎三尺的香甜气味。
    唐昭昭闻着，依稀的残梦里已然开始出现满席琼浆玉液，佐着甜食碟碟，唐昭昭一掷千金，将珠宝金银向空中肆意抛撒，她在乐人们的缎带水袖之间，把一枚荷花酥顶在头上，嬉笑玩闹。
    她隐隐觉得有哪儿不太对劲，迷糊成浆糊的脑袋却容不得她细想。
    终于她再也撑不住了。
    唐昭昭细腰一软，就要侧躺下去好好睡个大觉。
    一只手接住了她的脸颊。
    模糊意识之间，唐昭昭感到那手掌心温热，一阵淡而含蓄的沉香，夹杂着似有若无的草药味道，霎时萦绕了她。
    “公主可是等困了？”
    略带倦意的声音沉沉问道。
    那声音疏离而淡漠，语气淡淡，话语中察觉不出丝毫情绪。
    仿佛是既无真切的关心，也无半点歉意，只是这句话不得不问、所以敷衍了事地提起罢了。
    可唐昭昭一听，却猛然怔住。
    如晴天霹雳，她心里猛地一紧。
    方才昏厥般的困意一扫而空，红绸之下，她那双小鹿般灵动的杏眼直直，更像是骤然受惊的小兽吓丢了魂。
    这声音是那般的熟悉，可她便像是大脑里进了一春池的水，怎也想不起来。
    可就这么一听，那无法描述的惊惧，便从她心里油然而起，让她想要拔腿就跑。
    唐昭昭立刻收身坐正，方才埋进对方手心的小脸蛋已然是一阵煞白。
    那声音的主人离她尚有一步之远，立于原地，仍旧是不愠不恼，事不关己。
    唐昭昭感觉自己现在的脑子就像锈住，怎么也擦碰不出半点想法，可心下不断窜起的凉意却不是，可劲儿地让她冒出冷汗。
    她听见对方几不可察地一声叹息。
    她眼前的红绸被掀起。
    一张俊秀清逸的面容出现在她眼中。
    那人柳叶般的眉眼好看至极，皮肤白净如纸，却毫无病态，微微扬起的眼尾之下，一粒浅浅的小痣更显清雅。
    烛影摇红，他一身华服，温润翩然，便是他手中那碧玺如意，也未能及他半分。
    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大抵便就是如此了。
    可他眸中难掩的那一抹凛冽，却让人觉得寒意顿生。
    唐昭昭瞳孔骤然紧缩。
    “沈濯？！”
    唐昭昭惊叫失声。
    沈濯来不及反应，但已觉得不妙。
    只见永徽公主唐昭昭，霎时间如打了鸡血，杏眼圆瞪，两只小手紧攥成拳。
    那镶金嵌玉的绣鞋用力一抬，朝着沈濯身上，毫不留情地，便是拼尽全力的重重一脚！
    角度刁钻，威胁极强！
    纵使早有预备，沈濯仍旧被唐昭昭踹出两步远去。
    沈濯腹上一阵剧痛，长眉一锁，面上虽说不显，但却疼的咬紧了牙。
    汗珠从他的额角密密渗来，好在是沈濯本就长得白，否则便要瞬间面无血色。
    那唐昭昭，还真是下了要人命的狠劲。
    唐昭昭用力过猛，自己也跌入床榻之内，扯下床头系着的金穗红绸，她狠狠地压在一床的花生红枣之中，满头极尽奢靡的凤冠金簪叮铃作响。
    唐昭昭惊恐地瞪着沈濯，而沈濯满头问号。
    ——本王可是驸马，本王若是断子绝孙，对公主有何好处？
    洞房中红烛明亮，花灯盏盏，满席珍馐玉食盛于翡翠金盘之中，一对温热美酒置于红檀托上，散发出浓郁芬芳，赤金麒麟纹三足香炉里，御赐的欢凤香袅袅袭人。
    唐昭昭看着四周这无比熟悉的景象，她上下打量自己的一身喜服，满头钗玉，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她的大婚之夜，而眼前这人，便是三年后会一剑杀了她的驸马，她的夫君，靖宁王沈濯！
    看着那张熟悉的面容，那种挫骨扬灰的疼痛仿佛又重归于她身上，冰凉刃尖死死抵着她的脖颈，寒甲紧贴她爬满冷汗的后背，透过满目的鲜红所见一切，和此时的良宵好梦相比，多么荒唐可笑。
    怎么会这样？
    唐昭昭愣了。
    难道，她重生了？
    唐昭昭想起来了，那无法醒来的梦里，火海连天，血滔蔽日，翻沸血海将脚下大地震出裂痕，血腥与恶臭充斥着她的呼吸。
    她尖声呼救，却怎么也喊不出声，指尖一探自己的脖颈，才觉已经生生断出个裂口，血汩汩地往外冒着。
    透过满是的血污指缝，唐昭昭看着有人一步一步向她走近。
    那人银甲披身，就连脸也全然看不见，只露出一双森森阴冷的眼，腰间一柄利剑，靖宁玉佩剔透温润——
    她终于从那长漫无边的梦境中醒来，她又活了过来。
    唐昭昭猛掐了自己一把，白若凝脂的手臂上顿时一道血印，疼得她倒吸凉气。
    她，唐昭昭，重！生！了！
    可为什么，她还是成为了靖宁王妃，为什么还要嫁给沈濯？！
    唐昭昭张开双臂躺在玉床上，心情是喜悦又悲痛。
    而沈濯只瞧见公主一脚飞踢后，自个向后摔进喜床中，四仰八叉的，像个傻瓜。
    传言永徽公主胸无点墨，人似草包，现在看来恐怕不假。
    沈濯尚在一旁，方才凭空挨了一脚，原本束起的金玉发冠已经微微散开，略显出几分凌乱，一绺发丝滑落，随意飘动在他白净清瘦的脸颊旁，论谁见了，只能叹上一句这便是玉面美人。
    他吃痛时只暗闷着，面上不显山不露水，还是一副淡漠模样。
    若换了以前，他娶上这样一位毫无礼数还蛮横骄纵的王妃，以沈濯的脾气，定然会心生嫌弃，愠恼万分。
    可方才他用如意掀开王妃盖头的一瞬，先前奉旨成婚的不悦与反感荡然无存。
    因为那盖头之下的，分明竟是他幼时起便心心念念的姑娘。
    他苦寻多年的心上之人。
    虽只有几面之缘，却如杜鹃醉鱼，醉后方知。
    十余年来，沈濯为着那不知名姓的姑娘拒下了无数亲事，宰相之女，宠妃之妹，再沉鱼落雁的容貌，却都比不上他的心上人清丽脱俗。
    沈濯原先曾有猜想，自己与那姑娘在太学所遇，大约她是公主，可大周王朝公主颇多，他身为王爷无从悉识，因而他每逢佳节便进宫拜见姑母，却自始至终从未寻得心上人。
    以至后宫之人皆道，权倾朝野的玉面王爷沈濯有意于华容公主，殊不知只是以讹传讹的坊间闲话罢了。
    十数年来，他从未变心过。
    但在这一瞬间，沈濯顿悟了。
    那明艳动人的小脸，小鹿般圆润灵动的美目，凝脂般细腻光滑的皮肤，
    最最关键的，是那横空飞来的一脚，和四仰八叉的姿势，
    他的白月光竟是臭名昭著、整日流连于市井乐坊的永徽公主，唐昭昭！
    万千思绪涌上心头，沈濯正欲一诉衷肠，却即可转念一想太过唐突。
    永徽公主，可否还记得我？
    方才受了一脚都面色不惊的靖宁王，此刻却偷偷红了耳根，轻咳一声，缓缓侧过身去。
    不料这一侧身，他腰间玉带上，一块深绿玉璧，隐隐约约露了出来。
    唐昭昭坐起了身，盯着那块玉佩，前世的记忆再次浮上心头。
    她看着沈濯，眼泪夺眶而出，
    “救命啊——来人呀——桃酥，茭白，救救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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