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黄龙府?”
赵楷有些反应不过来,困惑道:“此话怎解?”
难道我说的还不够明显吗?李奇呵呵道:“微臣是说,其实在早些日子我们的大军曾攻破了金国的黄龙府。”他还生怕赵楷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于是还特意强调了“黄龙府”这三个字。
“什么?”
赵楷惊呼一声,道:“这怎么可能?”
说着,他忽然一怔,“难道——难道你说的是岳飞?”
算你反应快。李奇笑着点点头道:“莱州传来了消息,岳飞大军原来是从草原迂回到了金国的黄龙府,并且一举攻下黄龙府,将他们储备十年的粮草烧的一干二净,还斩杀了百余名金国的开国功勋,另外,我们在此之前不是一直在好奇,为什么金军的援军还未到吗?那就是因为去围捕岳飞了,而且,岳飞攻打黄龙府时,高丽错误的判断当前局势,以为我们已经打到了黄龙府,于是对金宣战,举国之力渡过了鸭绿江,如此才缓解了前线的压力。”
李奇只是极为简单的说了一遍,真是不能再简单了,但是赵楷却还是愣了好半天,“你——你说的都是真的?”他感觉好像是在听故事。
就算是故事,未免也忒夸张了。
李奇点点头道:“千真万确。”
赵楷突然哈哈大笑起来,笑了好一会儿,一挥拳道:“岳飞这一战真是太漂亮了,干得好,干得真是太好,实在太解气了。”激动的手舞足蹈,他可是知道黄龙府对于金国的意义何在,能够攻下黄龙府意义可不是那些粮草,更多是心理上的优势。
李奇见赵楷如此兴奋,突然似笑非笑道:“皇上,你前些日子不是还说要杀岳飞吗?怎么如今就——呵呵。”
这家伙真是讨厌。赵楷轻咳一声,道:“当时的情况,朕又不知道,难道朕当时说错了吗?”
李奇摇摇头道:“皇上没有说错,而且宗知府也觉得皇上没有错,故此兀自不敢罢休,他认为虽然岳飞立下奇功,但是同时岳飞也严重违反了军纪,没有遵从总参谋部的计划行事,曾一度陷大军于险境,应该军法处置,决不能姑息,否则总参谋部的威望何在。”
赵楷了愣了愣,稍稍点了下头,他非常能够理解宗泽,岳飞当初那么一走,而燕云地区的机动势力又损失过半,害得宗泽束手束脚,熬白了不少头发,虽然当时宗泽还在帮岳飞说话,但那只是安慰赵楷,谁人都知道宗泽心里是非常怪岳飞的,如今虽然大胜,但是不代表宗泽就会这么算了,思忖半响,一脸为难的向李奇问道:“你以为呢?”
李奇双手抱胸,笑吟吟道:“皇上应该知道微臣在侍卫马上任的第一天就提倡什么吧?”
赵楷当然知道,就是军纪,李奇不会带兵打仗,也不会操练军队,他对于宋军做出最大的贡献就是提高了士兵们的基本素养,简单来说就是军纪,要不然这鬼见愁从何说起,还就是因为这军纪,在李奇的治军下,没有敢违抗他的命令,否则会死的很惨,宋军的战斗力提高这么多的原因就在于军纪,以前的宋军一见金军立马就跑,那么李奇的意思就非常明显了,赵楷道:“你也觉得应该将岳飞军法处置?”
李奇点了下头,又长叹一声道:“其实我很明白岳飞为什么这么做,就当时的情况而言,如果他选择回援的话,可能会在半道上遭遇完颜宗翰的伏击,这是非常危险的,其次,他必须得从河套地区绕到朔州,再从朔州回云州,这样一来,他就只能跟在完颜宗翰屁股后面,而且也只是缓得一时,金国的援军还是能够在毫无压力的情况下援救云州,这援军不断,那就不知道要打到何年何月去,只有向金军后方施压,迟缓他们的援军,截断他们的粮草,方能最快消灭云州的军队。
而且我也能够理解,为何岳飞当时不据实以告?这很简单,因为岳飞自己都不知道能否取得成功,如果当时告诉我们,那我们必定会对他报以幻想,从而错误的预判局势,所以才没有说,当然这只是我估计的,具体的还是要问岳飞才知道。”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话锋一转道:“不过纵使如此,也不是他违反军命的理由,若是日后人人效仿,那我大宋军队还有何军纪可言,所以微臣也赞成宗知府所言,决不能姑息这种现象,一定要给予岳飞处罚。”
“这一点朕也非常认同,无规矩不成方圆,但是若真按军法处置的话,是不是有些太重了,朕可不想失去这么一员良将,而且岳飞毕竟是领着大功回来的。”
赵楷略显的有些犹豫,因为这军法处置那就是要判处死刑的,出征的时候不管是他还是宗泽都已经再三提到过,每个统帅必须严格执行总参谋部的战略方案,否则,杀无赦。
“死罪可免,但是活罪难逃。”
李奇当然也不会赞成就这么把岳飞给杀了,那不是自断一臂么,这岳飞可以要从宗泽身上接过这面大旗的人,道:“而且这一定要给予重罚,奠定一个非常好的基调,所以微臣建议免除岳飞的一切官职,让他告老回乡。”
“啊?”
赵楷惊讶道:“免除一切官职?”
这跟杀了岳飞又有什么区别。
李奇点点头,又笑道:“皇上,如今战事已经结束了,未来两三年的重心还是国内的发展,所以就算这期间岳飞在职,也没有太多的用武之地,等到了需要岳飞的时候,再度启用他就是了,这时间长短不就是皇上的一句话么,我相信岳飞也会明白皇上的用意。”
赵楷犹豫了下,道:“你真的觉得有必要这么做吗?”
李奇点了点头。
赵楷微微皱眉道:“可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一切都太过于死板,事事都唯命是从,这反而会让领兵出征的将军束手束脚,缺乏灵动和创造,其实你应该了解朕,朕不是很低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李奇笑道:“皇上,总参谋部只是制定战略和战略目的,具体战术是由大将根据当时的情况而设定的,但是岳飞不同,岳飞是完全不顾他的战略任务,这是很明显的违抗命令,若不重罚,何以服众,不过此罪岳飞一力承当便是,他身边的将士并没有错,因为他们得服从岳飞的命令,非但如此,他们还立下了奇功,所以朝廷必须赏罚分明,重罚岳飞,重赏他身边的将士。”
这样倒是非常不错。赵楷嗯了一声,道:“宗泽也是这意思?”
李奇点了下头。
赵楷道:“既然朕当初封宗泽为大元帅,这赏罚自然也由他去决定,此事就交给宗泽去处理吧。对了,那你的坏消息呢?”
李奇哦了一声,道:“吴玠那边传来消息,原来他并不是带着镇西军来的,而是带着回鹘兵,如今高昌回鹘已经归降我大宋——。”
不等他说完,赵楷就道:“这是好事啊,怎又是坏消息?”
李奇叹了口气,道:“这本是好事,但是皇上可不要忘记,如今高昌回鹘还占领着沙瓜等地,而这二州原本是西夏,这笔账该如何算呢?”
赵楷眯了眯眼,略带一丝愁闷道:“这倒是一件麻烦事啊?”
片刻,他突然双眼一睁,瞧了眼李奇,“你这家伙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李奇露出了一丝坏笑,道:“彼此,彼此。”
说罢,二人都哈哈笑了起来。
……
……
“谁若捉住完颜宗望,赏黄金千两,土地千亩。”
这老将李定边也是老夫聊发少年狂,在呼和浩特的草原西北边,领着大军,策马飞奔,疾声怒吼。而在他们前面不远处还有一支残余部队,也是埋头飞奔。
这完颜宗望在如今的党项人眼中,还真就值这个价,甚至于更高,千两算什么,千斤都行啊。
当李定边大军追上完颜宗望的残余部队后,是穷追猛打,其实李定边还打着一个主意,就是将完颜宗望逼入临潢府,趁机一举拿下临潢府。
但是梦想总是美好的,现实总是残酷的,李定边正一步一步迈向万丈深渊。
“吁——!停,都停下来。”
追了一个时辰,李定边突然一勒缰绳,战马长嘶,他举目四顾,只见这道路越发狭隘,四周石壁峭立,不禁心中一惊,恐惧在双目中渐渐聚拢。
这里就是鬼谷,是一个非常具有欺骗性的山谷,南面入口极为宽大,你远远看去,甚至都不知道这是一个山谷,还以为这是一条大道,可越往里面,道路就越发狭隘,北面的出口更是只能容一车一人并肩而过。
李定边没有来过这里,方才追击时,还以为这是通往临潢府的大道,结果就贸贸然的率领大军冲了进来,可是当他来到谷中的时候,才发现情况有些不对劲,他毕竟是经验丰富,一看这地形,这里太适合伏击了,而且四周静悄悄的,心中不妙,急忙调转马头,“先不要去追,出谷再说。”
他也不敢说中计了,害怕扰乱军心。
可这鬼谷是出了名的进来容易出去难,他话音未落,四面八方传来杀声,震天动地,而南面的入口一下子多出数十辆火车来,将路口堵得是严严实实,熊熊烈火直冲天际,怕也有两丈来高,简直就是一道火墙,在党项人的眼中就如同鬼门关,出口倒是没有什么人把守,可是就那狭隘的路口,完颜宗望随便派十个刀斧手埋伏在那里,你就是有几万人你也冲不出去啊。
在北边的石壁上一面承载无数荣耀的战旗突然竖立起来,迎风招展,抖动着发出啪啪的声音。
这面战旗党项人是再熟悉不过了,正是完颜宗望的帅旗,一时间党项大军是惊慌失措,军心大乱,因为完颜宗望给他们党项人留下了太多的阴影。
这么多人窝在这狭隘的山谷间,李定边是喊破了嗓子,也没有人搭理他,别说人了,战马马蹄踢打地面的声音就可以掩盖李定边的叫声了。
嗖嗖嗖!
突然间,山谷的四面八方投来无数的黑影。
党项人已经是惊弓之鸟,纷纷舞动兵器,可是挡来挡去,发现敌人扔过来的不是箭矢,而是枯草干木。
李定边看到这些枯木干草,不禁面色发紫,冷汗涔涔,那白白的胡须都在抖动着,这要是对方再施放火箭的话,那他们真的会被活活烧死。
可这个念头才刚刚冒出来,站在石壁上面的女真弓弩手就已经举起了火箭。
事到如今,可以这么说,只要这火箭一放,李定边的大军必将全军覆没,除非他跟司马懿一样走运,天空突然下起大雨,但是如今这天空是万里无云,等到乌云飘来后,恐怕他们都已经成为干尸了。
眼看这党项最后的精锐就要面临绝境时,山坡上突然推出一辆木车来,就停在完颜宗望的帅旗下面,在车上坐着一个老人,满头白发,只是偶见黑色,嘴唇干枯,面色苍白,双眉低垂,双目无神,倒是他的右手还握着一根没有箭头的箭矢。
此人正是完颜宗望,而推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四弟完颜宗弼。
“二哥,只要你一声令下,这里就是他们党项人的坟墓。”
完颜宗弼冷冷的望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影,杀戮的目光在他眼中闪现。
完颜宗望一语不发,缓缓举起左手来,士兵们一见老大要发号司令了,立刻进入待发状态,李定边一见,心脏病都差点犯了,生死皆在旦夕之间。
过了片刻,完颜宗望突然左手一挥,用一种非常微弱的语气道:“放他们离开吧。”
“啊——?”
完颜宗弼浑身一怔,仿佛没有听清楚,赶紧问道:“二哥,你说什么?”
完颜宗望道:“我说放他们离开。”
二哥这是病糊涂了吧。完颜宗弼不禁想到,道:“二哥,就是他们追得你如此狼狈,如今他们的性命已经在我们手中,为什么要放他们离开。”
完颜宗望嘴角稍稍扯动了一下,艰难的露出一丝笑意,“宗弼,你是不是以为我已经病糊涂了,唉,其实我也很想屠之而后快,但是我们不能这么做,因为我们的敌人是南朝,而不是西夏。如今南朝已经拿下了燕云十六州,实力大增,他们可以凭借长城挡住我们铁蹄进关,而我们去无任何东西拦住他们入侵我大金。
而且,此番出征惨败,宗翰与一干大将相继战死,这对于我们大金国而言是难以弥补的,而现在南朝的国力已经强于我们,这就好比我们当初起兵时,所遇到的困难,我们必须要联合西夏,一同对抗南朝,而且,一旦我们与西夏联合,便可从他们国家借道进攻南朝,如果我们在这里消灭西夏主力,那么西夏恐怕难以再恢复,但是我们却无力吞并西夏,那么南朝迟早有一日会吞并西夏的,到时候,我们大金必败无疑,咳咳咳——你——你明白吗?”
“我——。”
完颜宗弼万万没有想到完颜宗望设计在此埋伏党项大军,不是为了消灭他们,而是想卖给他们一个人情,化干戈为玉帛。
完颜宗望没有理会完颜宗弼,朝着身边的大将道:“吩咐弟兄们,放下他们手中的武器,让党项人离开这里。”
“遵命。”
那人立刻道:“都统有命,全部放下武器,放他们离开。”
这军令如山,虽然女真勇士都不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他们可不敢违抗,纷纷放下武器,而堵在路口的士兵也往两边撤走,那一道火墙也随之露出了一道小口。
连女真人都看不懂,党项人更是云里雾里,李定边虽然不明白是一个什么情况,但是任何情况都比他们大军全部忙葬于此要好,立刻率军撤退,数万党项人就如洪水一般涌出谷去。
完颜宗望看着党项人仓皇逃窜的背影,道:“有此一劫,相信他们不敢在犯境了。”又道:“宗弼。”
“二哥,我在。”
完颜宗弼急忙蹲下身来。
完颜宗望甚至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是微微斜瞥了他一眼,“宗弼,我已经不行了,将来我大金国可就全靠你了,你一定要记住一点,不要轻视任何一个对手,我和宗翰就是犯了这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们要将自己看成一个弱者,我们要联合其它的弱者来对抗强者,高丽西夏回鹘以至于蒙古草原上的部落,这些人虽然与我们有着莫大的仇恨,但是我们要把对他们的恨隐藏起来,要想尽办法笼络他们,如此我们还有打败南朝的机会,父皇当初就是先孤立辽国,才覆灭了辽国,我们要向父皇一样,一定要学会隐忍,切记不可冲动。”
完颜宗弼忙道:“是,二哥,我记住了。”
完颜宗望又道:“还有,陛下已经去世了,宗翰已死,我也回不去了,宗磐野心不小,你一定要小心,你可以联合希尹宗干宗辅来震慑宗磐,让他们不要做出伤害大金的事,只要他谨守本分,你就放他一条生路,我们大金再也经不起自相残杀了,大家一定要同心协力,好好辅佐合刺管理好我们大金国。”
完颜宗弼含泪的点了点头。
完颜宗望微微一笑,低目注视着手中的箭矢,喃喃念道:“辽以镔铁为号,取其坚也。镔铁虽坚,终亦变坏,唯金不变不坏,唯金不变不坏,不变不坏……。”
啪的一声!
只见他手中的箭矢断成了两截,而完颜宗望也终于垂下了头。
“二哥(都统)——。”
继完颜阿骨打之后,金军的第二位化身也终于离开了人世。
纵观完颜宗望一生,虽然手中握有千万尸骨,令敌人闻风丧胆,也在十年间接连遭遇两次惨痛的失败,这功过是非且不论,在女真人的心中完颜宗望兀自是他们的民族大英雄,这一点谁也无法抹去。
李奇的到来虽然让他多活了十年,但是在历史上,他是以一个胜利者而离去的,现在他却是以一个失败者而离开的,若是让他选择,相信他一定会选择少活这十年。
伴随着完颜晟宗望宗翰相继离开,大金国也将进入了一个重组时期,究竟是重振昔日雄风,还是一蹶不振,这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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