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林小筑深处。
晨风四起,吹去天边那昏暗的云,一缕淡淡的天光穿透稀薄微凉的空气,倾泻而下,给整栋白楼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
静谧的小院里开满了花,五彩纷呈,争奇斗艳,煞是美丽。
‘吱吱!’
一道开门声传来,打破了屋内的沉寂。
只见一名清瘦的灰衣老者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抬起头看了天边那轮暖日一眼,然后才负着双手缓缓走下门前的阶梯。
“族长!”
大夜族长刚刚走下阶梯,一道黑影便从突然闪了过来,在老者跟前单膝跪下,抱拳道。
“起来吧,情况如何?”
大夜族长挥了挥衣袖,扫了那黑衣人一眼,冷淡的开口。
只见那黑衣人迅速起身,抱拳道,“不出族长所料,查到圣女跟魏无天悄然进入圣地,但是被三位守护尊老拦了下来,圣女似乎还受了内伤。”
闻言,大夜族长才不屑的冷哼了一声,锐利如鹰眸一般的眼睛微微闪过一道凌厉的寒芒,冷笑道,“两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当守护尊老那几个老东西是泥捏的?就连老夫对付他们也有些吃力,真是自不量力的东西!”
“族长,明日便要前往圣山城了,是否要将此事告知其他几位长老?若是让魏无天跟圣女他们得逞,对我们恐怕会很不利。”
黑衣人有些担心的望着大夜族长,压低声音问道。
而只见大夜族长微微摆了摆手,犀利的眸光一沉,“他们想玩阴的,老夫自然要陪着他们,况且,老夫相信那小子能对付得了他们。他们想进入圣地不过是想得到我大夜秘术而已,他们以为这大夜秘术是好拿的吗?偷鸡不成反蚀一把米!老夫没少在那花雨泪的身上下功夫,不想她居然将密匙给了那让人生气的臭小子,不过是想逼老夫拿出圣地地图跟另外的密匙罢了。”
“族长,若是将此事告诉几位长老……”
“族中已经有将近一半的长老是站在魏家这一边的,若是将此事公布于众,他们马上就会反了,到时候是什么后果,你比老夫心里清楚,这是老夫最不愿意看到的。老夫必须要光明正大的将他们除去,并且将他们在族中的势力一点一点的抹去。而这圣山大会正好是一个机会,几个老东西想竞争圣山大会执事之位,魏无天跟花雨泪想坐上这大夜族长之位,就必须接受圣山大会哥同盟的挑战,若是不幸让大夜的地位下滑,老夫就有理由将族长竞选的时间推迟,不然就让他们打个你死我活,老夫何乐而不为?”
大夜族长说这话的时候,苍老的眼眸里却是闪烁着睿智的流光,一道阴森冰冷的笑意带着一抹残酷悄然在脸上盛开,“敢跟老夫叫板,敢对老夫的人动念头,老夫就要了他们的狗命!”
说着,眼底居然浮现出一道刻骨的恨意,随着声音落下,大夜族长才阴冷愤恨的一掌拍向一旁的树木,只听到一声‘轰隆’作响,眨眼间,那棵树木居然眨眼便化作一道碎屑。
“可是,族长,他们也是打着这个主意要跟少爷决斗……”
“哼,北璃赤这混小子要是连他们都打不过,他也不配做那无极殿的殿主,夜玄镜那小子虽然人不怎么样,也不至于教出一个白痴!”
说到陛下,大夜族长似乎很生气,但是透过他眼底闪烁的微光,能看到的,更多的居然是莫可奈何与隐忍。
“少爷恐怕也不愿意……”
“他敢!他的皇后还在老夫手里,他再横老夫就派人把他的儿子也抓过来,看他还拿什么跟老夫嚣张?反正在他眼里老夫也是十恶不赦的坏人,老夫也不介意再卑鄙无耻一点,那性子简直就跟他母后当年一样,翅膀长硬了就一个个的跟老夫叫板!想跟老夫斗,还嫩着呢!他们以为他们捅了这么大的娄子是谁帮他们擦的屁股?老夫若不念着那丁点的血缘,他们这些年还真能过得那么风平浪静?臭小子不但不知道感激还气老夫,气死老夫!可恨!可恨啊!”
骂骂咧咧的说着,大夜族长此刻居然像一个愤怒的小孩一样对着身边的花草树木就是一阵猛踢狂揍,明艳的花朵瞬间被蹂躏的残破不堪。
“臭小子,他那媳妇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要不是看在菲儿的面子上,老夫,老夫岂能容她?哼!”
看着眼前突然间咆哮的族长,黑衣人禁不住在心里暗笑,族长似乎又想起了仙逝的夫人了,因为小姐的事情,族长这些年也没少承受痛苦和委屈,但是偏偏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族长,万毒子已经发来回帖,说今天下午就能抵达大夜,少爷昨晚上已经……”
“嗯。他是怎么进来的?没被魏家的眼睛发现吧?”
这时候,大夜族长才忽然收起那般抓狂的情绪,瞬间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厉,瞥了那黑衣人一眼。
“东方七夜给的地图跟破阵方法,躲过了那些眼线,直奔翠林小筑。”
“哼,难得他还知道直接奔翠林小筑,那里的机关都没改变,是当年他母后居住的小筑,他当然很熟悉,走吧,去看看他,老夫得试探一下他的底子!对了,你马上派人前往大夜古道,接应万毒子,不要让魏家跟圣女的眼线发现,一切可疑之人格杀勿论!”
大夜族长阴狠的下命令,收拾了一下略显褶皱的衣衫,便提步往前方走了去。
“是,族长!”
黑衣人恭敬的应了一声,转瞬间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处。
……
日上三竿,雅致的房间内依然是一片安静,朝阳在半开的窗口前落下一片金色的柔光,晨风徐徐,吹来一阵淡淡的幽香。
不知道过了多久,正在熟睡之中的七夜耳边隐约听到一片吵杂声,仿佛是那呼啸的风声之中有打斗声,竹林被劈得‘噼噼啪啪’作响,她顿时下意识的睁开眼睛,顷刻之间翻身坐起,缓和了一下,才迅速的抓过架子上的衣袍穿上。
“东方姑娘,你醒了!让奴婢们替你梳洗吧!”
刚刚伸手拨开帘帐,捧着梳洗用具等在外面的丫鬟便恭敬的躬身行礼,然后走过去将帘帐挂起。
“外面发生什么事了?”
七夜任由着两位丫鬟伺候自己梳洗,一边蹙着秀眉问道。
只见那两个小丫鬟笑了笑,道,“东方姑娘请放心,没什么事,是族长跟少爷,他们在切磋而已!族长吩咐了任何人不得上前打扰!”
小丫鬟说着,然后便开始麻利的给七夜梳头,而七夜却接过她手中的梳子,随意梳了几下,绾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别上一支墨玉琉璃簪便了事了。
“少爷?什么少爷?”
七夜一时也没有反应过来,醒来没见着陛下的人影,便以为他撤了,听着外面那激烈的打斗声,许久,她才忍不住问道。
“嗯……少爷就是少爷啊……无极殿……”
小丫鬟当然不知道七夜跟北璃赤的关系,便是这么解释了,而没等她们说完,七夜当下就反应过来了,猛然放下手中的梳子,清眸一闪,忽然站起,冷冷盯着那丫鬟,冷声道,“你是说北璃赤跟你们族长打起来了?”
七夜眼中迸射而出的冷厉的幽光让那小丫鬟顿时一惊当下便忍不住一阵踉跄,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子,连忙躬身道,“是……”
“搞的什么事情!疯了这是!”
七夜脸色一沉,便一手推开拦在跟前的丫鬟,忽然大步流星的往门口冲了去,那速度跟一阵风似的,吓了那两个小丫鬟一跳!
刚刚冲出房门,果然听到前方的竹林里越来越清晰的打斗声,七夜也顾不上什么,匆忙走下石阶,跟着那曲折的小径循声走了过去。
不一会儿,便沿着小径来到翠竹林深处,耳边传来的呼啸的风声越发的凌厉刺耳,眼前是片片飘落的青色竹叶,絮絮飞扬在风中,青石小径上铺满了一地的竹叶。
‘呯!’
随着破日划过一道长长的黑色光弧,眼前的竹林便遭到了毁灭性的灾难,黑色的刀身在暖阳之下绽放着寒冷的光芒,刀势带动周围的气流,方圆数丈之内呈现出一片扭曲的真空状态,连阳光照入,瞬间也化作了无形。
阳光下对战的两人已经分不出彼此的身形,周围呼出的气浪震得旁边的竹林一片粉碎,黑色的光弧跟与青色的流光不断的闪现晃动,看得出双方交手都很急。
已经一百多招了,对方仍然不见败势,大夜族长已经加注了十成的功力,出招越发的阴狠毒辣,然而每一招使出都被陛下轻易截住化解,大夜族长越打就越来劲。陛下出手也不轻,御龙决毫不犹豫的直接招呼着大夜族长,这样的身手不得不让大夜族长感到吃惊。
‘叮!’
随着猛烈的一击,两人闪电般的向身后飘出,陛下那身形一绕,足尖轻点竹竿,刀势回荡震落身旁一大片的竹叶,刀尖斜指大夜族长,目光森冷锐利,冷冷的盯着下方的大夜族长。而大夜族长则是微退半步,手中的短剑横在胸前,绽放着淡淡的冷芒,目光同样凌厉的瞪着陛下。
“老头,你不使出你们的秘术,不是朕的对手,有什么绝招尽管来便是。”
陛下修长的指尖夹住眼前飘飞而来的一片竹叶,轻弹了出去,清俊的脸上拂过一道冷笑,冷然出声道。
大夜族长一掌将弹射而来的竹叶劈得粉碎,苍老的脸上扯过一道几近暴怒的冷笑,“你还真当老夫不敢下手么?几年不见,你这脾气倒是还见长了,翅膀长硬了!”
“你自然是敢下手的,朕之前不是早就领教过了?大夜族长素来刚正不阿,大义灭亲,这样的戏码你也不止一次上演了,有什么绝招尽管使出来罢,冰雪风阵还是古竹大阵?或者是冰魄古阵?”
陛下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阴云,素来低沉平和的语气如今也是凌厉森冷,不难看出,祖孙二人的关系简直如势同水火。
“混帐东西!你居然敢跟老夫这么说话!你知道你是谁吗?你竟然敢这么跟老夫说话!真是好胆色!别以为老夫真舍不得动手,你母后身上别的东西你没学到,脾气倒是跟她一样硬!老夫今天就非要收拾了你不可,气煞老夫也!”
大夜族长怒火滔天,眼底几乎喷出一阵火花来,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胸口的火气一上来,呼的一掌就朝陛下劈了过去,无数道银色的光影诡异的从他掌心里迸射而出,强的真气犹如磅礴奔腾的惊涛骇浪劈头盖了下去,随着一道轰隆巨响声传来,地上居然被轰出一道深深的沟壑裂缝,几丈之内的绿竹瞬间化作碎粉,然而原本停在跟前的陛下早就不见的踪影,弹射而来的冰箭也深深的插入竹子中!
一连窜的‘噼里啪啦’声传来,地上扬起滚滚烟尘,狂风怒吼而起,一道可怕的漩涡急速凝聚着,越旋转越大,几丈之内飘飞掉落的竹叶忽然间随着那道漩涡诡异的旋转了起来,周围的竹林忽然剧烈摇晃震动着,一股森冷冰寒的气息袭来!
果然是冰雪风阵!
“老头,你还真以为朕会在同样的地方栽两次么?今天朕就给你破了这冰雪风阵!你给朕看着!”
陛下一阵咬牙切齿的低吼,身形一闪,自空中俯冲而下,往那凝聚的旋涡之中冲了去……
几丈开外的七夜见到这一幕,脸色顿时一变,哪里还能顾得上什么,连忙迎了上去,“不要打!赤,你们不要打了!都疯了吗?”
纤细的身影一闪,一股浑厚的内力也自她掌心输出,有些吃力的将那股诡异的真气压制了下去,急速旋转的漩涡才微微慢了下来!
“你来干什么,站边上去!朕今天非要……”
“哼,老夫还怕了你不成?目无尊长,老夫今日就是要好好教训你!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
不等陛下把话说完,大夜族长胸口的怒气立马冲了出来,毫不犹豫的加大内力,一道可怕的光幕猛然劈头盖下,瞬间便将陛下整个人盖了下去!
七夜脸色一沉,眸光一寒,当下便一掌朝那光幕劈了去,冷声高喝,“够了!把人打死了也不顶用!都他妈的给我住手!”
那么一掌呼了过去,双方互拼的真气顿时大乱,一声巨响炸开,两人才瞬间撤了掌,迅速往身后飘出,分别在一丈开外站定了身子,七夜则是微微踉跄了数步在勉力稳住了身子,而几乎是在一瞬间,一道黑影闪电般的闪了过来,紧紧扶住七夜的身子。
“没事吧?”
关切的声音传来,语气倒很是低柔,然而七夜却是瞪了他一眼,肩头一甩,挣脱了他的搀扶,脸色看上去有些苍白,可见刚刚的真气震得她难受。
“七夜!”
见七夜如此,陛下顿时皱起俊眉,看了七夜好一下子,然后才转过脸,冷冷的瞪着大夜族长,而大夜族长却是看了七夜一下,才转过视线,不甘示弱的迎上陛下的眼神,空气之中弥漫的火药硝烟味甚浓。
七夜脸色阴沉,眸光也冷厉无比,扫了祖孙二人一眼,才厉声道,“祖孙两人加起来年纪上百了,能不能不要这么幼稚!动不动就决斗,死了也不能解决问题!有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说?非要动手?犯愚蠢了不成?”
“七夜,这事情你就不要插手了,朕跟他之间的恩怨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
陛下吸了一口气,语气也冷了下来。
“混账!你想要跟老夫动手,老夫随时奉陪!”
听到陛下这话,大夜族长当然是气愤得不行!
“够了!别吵了!”
七夜一阵怒吼,猛的一手打落陛下搀扶在她腰间的手,抬起头便是一阵冷厉的瞪着他,“事情或许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的理智哪里去了?疯了吗?你们两个人相互斗着只能便宜了别人,懂吗?”
“哼!”
闻言,大夜族长才一阵冷哼。
“是他先跟朕动的手,朕不出手难道还等着他来杀了朕吗?”
陛下冷哼了一声,不甘示弱的眯起眼,不屑的冷眼直视着大夜族长。
“臭小子,老夫要杀你还留这你到今天来气死老夫吗?不识好歹!气煞我也!”
看着陛下投来的眼神,大夜族长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想想自己这些年所默默做的这些事情,跟这小子现在的嘴脸,真他妈的简直是现世报啊!
七夜深深的吸口气,努力的将胸口翻腾的怒火压制了下来,耐着性子,看着陛下,低沉道,“好了,赤!我想你们祖孙之间或许存在有什么误会也说不准,不过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花雨泪不是他的人!花雨泪跟那什么魏无天有一腿,是我亲眼所见,所以,我觉得你们很有必要坐下来好好谈谈!”
“你说什么?”
七夜这话一出,陛下眼底顿时就闪过一道寒光,一道危险的寒光悄然从眼底一闪而过,语气瞬间寒了下来。
“不用怀疑你所听到的,花雨泪其实是魏无天的人,而且,他恐怕早就知道了!据我所知,当年喊得最凶的,要处置母后的人,就是魏氏一族的势力。你们若是这般窝里斗,我相信过不了多久,大夜古族就成了大魏古族了!”
七夜脸色忽然有些沉重了起来,说着,还扫了对面同样是一脸阴沉的大夜族长一眼。
“什么意思?”
陛下瞥了七夜一眼,冷锐的目光一转,瞬间落在大夜族长的身上,而大夜族长却是冷哼一声,然后低头收拾自己那有些凌乱的衣襟。
“进屋再说吧!”
七夜抬头看了微微升起的红日,又看了看两人,然后才忽然转身,往身后的小径走了去。
陛下眼底拂过一道复杂的眼色,冷然瞥了大夜族长一眼,随即才跟了上去。
……
不一会儿,翠林小筑的回廊边上的亭子内,七夜跟大夜族长面对面的就着身后的软塌坐了下来,陛下则是凭着七夜身边的扶栏,负手而站,不想看那大夜族长一眼。
七夜抬手给对面的大夜族长倒上茶,一边道,“花雨泪这个女人心思不简单,昨晚上我亲自追踪他们,才发现了他们的事情,从他们口中,我得知,她应该是魏无天安置在你身边的一颗棋子吧?”
对于这个大夜族长,七夜倒是没有任何的敌意,而且心里也是深知他对陛下也全无半点恶意,相反的,她更是以为他似乎正在以一种很特别的方式护着他们。比如这么将她抓了过来,从另一个层次上说,却是在变相的保护她,因为毕竟魏无天想要她七夜死,以激化这大夜族长跟陛下之间的矛盾。
孰不知,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大夜族长这么明张旗鼓的将七夜抓了过来,直接安置在翠林小筑,那魏无天纵使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在这大夜族长跟众位大夜长老眼皮底下对七夜出手,毕竟,纵使陛下自己不愿意承认,七夜的身份也实实在在的摆在那里。
“哼,一个跳梁小丑也想在老夫面前玩出花样来,简直不知死活!”
大夜族长不屑道。
“他们的目的很明显,就是要拿到你手中的圣地地图,密匙,进入圣地盗取你们什么大夜秘术。但是迫于你的势力,一直没有成功。不过,我一直觉得很是奇怪,既然你想着要支持这花雨泪,以他们的关系,不管如何,这族长之位始终要落入他们的手中,他们何苦要这么做呢?”
七夜百思不得其解,一脸疑惑的望着大夜族长。
大夜族长喝下一口茶,苍老的脸上勾出一道森冷的笑容,不屑道,“大夜族长?就凭他们也配?我大夜族长自然要是我夜氏一脉最纯正的骨血,就凭他们这般寄存者的身份也配?当年先祖让这魏氏一脉跟花氏一脉进驻我族,不过是心生怜悯,可怜他们而已。他们不但不知道感激,还想宣兵夺主将我夜氏一族拉下马,自己取而代之。这等小人之心老夫岂能容他们?”
“老夫虽然明面上是支持花雨泪没错,但是这花雨泪也不是省油的灯,跟在老夫身边多年她自然是知道老夫的性子。心里很清楚老夫并没有完全信任她,这些年举行我夜氏一脉的长老大会,老夫从来没有让她参与,她这么做无非是想提防着老夫罢了!更何况,即便族长的位子真的是他们坐上去,没有能力让族中的长老诚服,他们也是寸步难行!一来是因为他们本身的血脉,而来是因为他们没有让众位长老族人臣服的本事。哼,如此,他们只能修炼我族的秘术,放手一搏。而这两个蠢货又岂会知道,这大夜秘术只有我拥有我夜氏一族真正的血统才能修炼,他们这么做,不过是白费心思而已!”
“你的意思是,你现在这么做,无非是戏弄他们而已?他们根本没有修炼你们大夜秘术的资格?”
听到大夜族长这话,七夜禁不住挑了挑眉,惊愕的望着大夜族长。
大夜族长得意的扬起那灰白的眉毛,桀桀冷笑了几声,才阴险道,“老夫是有这个心思,不过,他们要是本事够强,老夫也没话说。反正这事情,只有老夫跟那几个老家伙知道,他们不说,老夫不说,就看着他们怎么玩,玩死了最好!还免得老夫下那么多功夫对付他们!”
这时候,七夜才微微吸了口气,忽然转过头看着负手而站一声不吭的男人一眼,她倒说这男人也挺腹黑,原来还是有遗传的,真正腹黑的人在这里!
“你可以少说点废话讲讲母后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了!”
一道压抑许久的阴冷声音终于传来。
“你母后的事情你应该去找魏氏一族,而不是老夫!你母后当年被接回大夜的时候就已经咽了气,整个古族上下都要求将你的母后送去黑暗之地接受族中的处罚,让她永坠黑暗之地,你外婆当初因为这事情也没少跟老夫闹!但是老夫能有什么办法?老夫若不是联合几位亲信长老秘密将你母后送入圣地,他们绝对不可能就这么饶恕了你母后!当年你母后死心塌地的就要跟你父皇本来就已经让族中的人很是不满,你当她这圣女之位是白坐的吗?”
讲到这里,大夜族长才有些愤怒的对着陛下一阵咆哮,苍老的眼底居然在一瞬间流露出了那么一阵疲惫与不为理解的失望,“别以为就你们有血有肉,知道亲情可贵!老夫一辈子就你母后这么一个女儿,出了这样的事情,老夫心里的痛苦不比你们任何一个少。当年你母后求着老夫成全他跟你父皇这段姻缘,老夫心生不忍,下了很大的决心,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拦下了族中几乎所有人的反对极力成全了他们。本来以为你父皇会一辈子对她好,可是无论如何老夫也没有想到,你父皇居然就是那么一个道貌岸然的小人,懦夫!不仅没有好好对你母后,还让她伤心难过,最后还宁愿用死来化解你父皇,还有大夏跟我大夜古族的恩怨!”
“想起当年看到你母后的遗体被运回大夜的时候,老夫心痛啊!老夫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女儿,她当初还在老夫身边的时候那么乖巧伶俐可爱懂事,没想到居然被你父皇祸害成这个样子!若不是你母后临终遗言希望老夫放过你父皇还有大夏,老夫早就一掌劈死你父皇那该死狗东西了!”
“你母后的遗体被送回来的时候,全族上下都要求严惩你母后,要将她送去黑暗之地,但是,她是老夫最疼爱的女儿啊,老夫怎么忍心将她送入黑暗之地,看着她永世备受痛苦永远不得超生么?所以老夫只能联合几个兄弟长老瞒着所有人将她送去圣地,只有那里是最安全的!对外就是公布着将你母后送去了黑暗之地,你外婆为此悲伤过度,也去世了,但是临死之前却想让族人饶过你母后,说她愿意用自己的血帮你母后洗清那些不堪,唉……很多年之后,你母后的事情曝光了,族中几位不知情的老顽固因此跟老夫闹翻,花雨泪就是在这个时候收拢人心,老夫无奈之下只能……后面的事情,老夫也不必往下说了!”
回忆起这么一段往事,七夜倒是明显的察觉到对面的大夜族长正在极力的压制着一股隐忍的悲伤感,历尽沧桑的眼底也浮起一道淡淡的模糊感,不难看出,此时他正在努力的控制着自己心中想要急冲而出的疼痛之意。
“老夫是一个父亲的同时也是大夜的族长,除了对自己的女儿负责之外,老夫也必须对族人负责,这个事情老夫必须要给他们交代。老夫当初别无他法,不是老夫不想让你母后回到大夏,你知道的,那个地方是她的伤心之地,而且想要进入圣地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不然,老夫也不会那么不顾一切的将你母后送进去!至少,在那里她还能受我大夜的万年香火的供奉,但是要是去了圣山之水深处的黑暗之地,谁也没有办法将她救出来!那个地方就在圣地的下面,进入的人必死无疑!”
听到这些话,七夜的脸色徒然凝重了起来,想了想,顿时也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徒然转过头看向陛下,却见陛下已经缓缓的合上眼睛,撑在扶栏上的双手微微握成拳,挺拔清瘦的身子似乎在微微轻颤,仿佛正在极力平息着心中的情绪,略显苍白的脸色倒是一片平静。
“贤妃呢?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许久之后,陛下忽然低沉的问出这么一句。
大夜族长脸色微沉,又喝下一口茶,才冷声道,“像她这种背叛主子的贱人,自然应该去黑暗之地,但是你外婆心生怜悯,想到你跟那什么北凌辰始终是兄弟,才偷偷的将她的遗体偷偷的送到后山的竹林下火化顺便葬了。她倒还舒坦了,就是你母后,我的女儿她受了苦,你说,如此,老夫应该去怨恨谁?你父皇那个懦夫吗?还是魏氏一族那些卑贱的小人?”
大夜族长眼中的恨意顿时大盛,七夜忽然间听到一声‘呯’的响声,循声朝大夜族长看了过去,才发现他手中的茶杯已经被他捏碎,滚烫的茶水沾湿了他整只手,却浑然不自知。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大夜族长才将眼底的怒气恨意压制了下去,沧桑的眼眸里忽然间就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凌厉冷漠。
“那为什么当初朕说要去黑暗之地救母后的时候,你却是百般阻拦?”
陛下忽然睁开轻闭的双眼,突然转过身子,凌厉的眼神冷冷的扫向大夜族长,冷声问道。
“因为你母后根本不在黑暗之地,而且刚才老夫说了,进入黑暗之地的人,只有死路一条!老夫知道你一直在怨恨老夫用冰雪风阵对付你,但是那个时候老夫宁愿你恨着老夫也不能让你这个蠢货白白去送死!”
大夜族长那凌厉阴寒的声音应道,定定的看着陛下。
“你应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朕,告诉朕母后不在黑暗之地,也不至于朕这么恨你!”
陛下握紧拳头,冷声喝道。
“告诉你有个屁用!密匙在花雨泪身上她不可能给你,就你当初那点三脚猫功夫,没闯进圣地就已经被三位守护尊老一掌劈死,更不用说圣地里面那些随时可以要你小命的机关阵法!”
大夜族长咬牙切齿的咆哮起来,“当年老夫跟几位身手不凡的兄弟进去差点没死在里面,里面的情况老夫比你清楚,你别以为就你想着救人!”
这话落下,陛下目光更是阴寒,然而紧握的拳头却是微微松开了几分,身旁的七夜可以很明显的感觉到他身上那股隐忍的森冷寒气,见他冷冷的扫了那大夜族长一眼,忽然转过身去,冷漠的望向对面的竹林,七夜才暗自叹息了一声,缓缓偏过身子,微凉的素手轻轻一伸,抓住他搭在扶栏上的那只冰冷的手,想要给他一丝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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