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落桃花醉几枝》第1章 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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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小姐,”雪柳还没适应换回称呼,见苏幼云并无太大的反应,才接着问,“现在便要走吗?”
    苏幼云没有停下手中收拾包袱的速度,点头轻声道:“等荷香将屋契公证办妥了回来,咱们便走。”
    雪柳望了一眼窗外,暮色沉沉,已有些华灯亮了起来,昌兰城一如往常,又要进入繁华喧闹的夜。
    而这热闹与此刻室内的凄清格格不入。
    雪柳心里叹了口气,便也只好接着收拾起来。
    室内还有些久无人居产生的陈旧霉气,雪柳和荷香熏了几日,才将将散了些,这间屋子已经是苏府现下最能住人的地方了。
    若他人贸然进来,见了府中的杂乱与破败,谁也不能相信,这是当朝前太傅的府邸。
    而才不过收拾住下了五六日,小姐便要带着她们离开,雪柳蹙着眉看向小姐,心疼如鲠在喉,委屈压在胸腔喘不过气来。
    放眼昌兰城,谁家府上的小姐,受过苏幼云这样的委屈?
    雪柳将手上刚叠好的包袱角猛地撒开,噘嘴闷声道:“小姐,为何要走?咱们又没做错事!您与将军都离了!况且这是咱们自己府上!”
    苏幼云没回她,只是将桌上冰冷的白馒头拿了一个,一边吃着,一边将剩下的递在雪柳身前的桌上。
    在吃馒头的间隙,她借着烛火的微光,垂目看着地板上的裂缝。
    “雪柳,还记得好多年前,那时我还没嫁人,爹爹见我冬日畏寒,特意去寻了个比常规都要大的铜炉。”苏幼云说起这些往事,眼神有些失焦。
    “奴婢记得,”小丫头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听了小姐的话茬,叹了口气,跟着回忆起往昔来,“那铜炉可重了,当时搬来的小厮手脚没轻没重,砸了地板好大一条缝,奴婢记得,好像在……”
    她的眼神落在了地面,环顾寻找着,苏幼云视线仍在那裂缝上,伸手远远指给雪柳那位置。
    “对对对,就是这儿。”雪柳看着裂缝,又惋惜地叹了口气。
    “雪柳,这里是苏府,爹娘虽然死了,可我还没有,”她手中的馒头被不知觉地捏成一团,“我不能因为自己住在这,引来了将军府要羞辱我的人,脏了苏府的门面。”
    苏幼云抬眸看向雪柳,沉声道:“不管将军如何待我,也是我应得的,可是,我不能叫地下的爹娘受这种委屈,雪柳,你明白吗?”
    “这苏府,一定要干干净净的。”
    苏幼云将馒头放在桌上,起身接着收拾行李。
    “是,小姐。”
    雪柳也拿起馒头,咬一大口,转回身去,将包裹复又结上了。
    苏幼云唤荷香去办的新屋坐落在兰学里刘家巷尽头。
    她如金丝雀般在裴府生活了七年,如今被休离开,除了苏府,她无处可去,只有幼年时爹爹常带她去的兰学里,算是比较熟悉之处。
    爹爹在那里的清兰书院曾教过几年书,那里有爹爹的气息。
    苏幼云在马车上给荷香塞了馒头,荷香性子软,接过谢了小姐便小口吃起来。
    主仆三人的家当,连半个马车都没有。苏幼云绝大多数积蓄,都用来买新屋子了,未来如何生计,实在是个头疼的事。
    苏幼云掀起帘子看向街景,却没有一丝入了她眼,她的脑海里全是想着如何活下来。
    连裴府这七年,她都熬下来了,应当,没有比那更难的了吧?
    思及此,她又有了些信心。
    新屋不大,小院两室,好在前主人留了好些家具下来,又打理得干净。
    苏幼云洗漱后便躺下休息,没有那种隔墙监视的不安感,她很快进入梦乡。
    这是她这七年来,少有的能如此安稳的一觉。
    “小姐!”
    “小姐醒醒!”
    胸腔里的血腥感又恶心般涌上来,苏幼云猛地坐起,朦朦胧胧间吐了好大一口血。
    雪柳和荷香早已熟稔,接血、擦拭、漱口,又扶着她躺下。
    苏幼云难受得紧,捂着胸口直疼,索性背过身去,不叫丫头们担心。
    “小姐,不如叫个大夫来再看看。”雪柳担忧问。
    “这么多年了……”苏幼云神色里有一丝恍惚,而后轻笑道,“而且如今咱们用度更紧张,且熬一熬罢。你们快去睡吧。”
    荷香守了她大半夜,见着她气息平静下来,才靠着床边休息。
    *
    裴世清从校场回来,属下候在堂内,与他汇报。
    “将军,这是夫……苏小姐递给您的信。”
    裴世清拆了信封,空空荡荡,仅有一把钥匙,他的眼瞬间如兽般眯起。
    如梦魇般的回忆瞬间涌上脑海,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气。
    上一世苏幼云死后才送来的钥匙,而这一世,这钥匙来到他手上的时间,竟早了这么多吗?
    他敛着眉,骨节分明的指捏着这铜黄色的钥匙,逆着光瞧着,烛光透过钥匙的缝隙刺进他的眼中,可丝毫没有照亮他眸间涌动的暗流。
    属下接着道:“将军,探子回报,苏小姐已搬离苏府了。”
    裴世清的冰冷视线立刻如刀般射过来,“她去哪了?”
    “回将军,兰学里刘家巷,那处邻里多,咱们的人便不好常驻了。”
    “报……”门房声音由远及近,夹杂着焦急。
    裴世清恢复如常的神色,将钥匙收进怀中。
    “将军,边关有紧急军情,宫里请您即刻入宫,宫里来的马车在等了。”
    裴世清起身,准备往外去了,复又顿了顿,回头交代,“继续盯着,以后,还是唤她夫人。”
    属下和门房俱是一惊,睁大了眼,僵了好几个瞬息才收回讶色,低眉道:“是。”
    *
    现下是春末夏初,昌兰偏寒,桃花此时将将开始绽放它的娇嫩。
    兰学里的小桥流水在诗书气下显得愈发柔和,潺潺的流水边,坐落着青瓦白墙的清兰书院。
    墨黑牌匾之下的书院正门口,青丝高束的布衣少女站在门边,怀中捧着几卷字轴,眼神不停地往紧闭的大门看去。
    过了一会儿,她默默垂下头,收拢了手中卷轴,靠墙站着,身形孤单。
    她没有看见路过行人不停回顾的惊艳神色。
    苏幼云感觉自己至少等了快半个时辰,腿麻得不行,但是她还没等到书童出来,不能擅离。
    “嘎吱”的推门声缓慢传来。
    她立马收拾了自己的颓丧情绪,换上期盼的眼神,转过身看向出来的人,幸运的是,果然还是那书童。
    只听见他颔首道:“苏小姐,恐怕是不行的,你请回吧。”
    苏幼云慌了,立马将怀中的字轴呈到他面前,诚恳答:“烦请您将这些字轴呈给先生看看可好?只看一眼便可。”
    她与外人打交道甚少,不懂如何推销自己,甚至不知如何称呼这书童,只能一心想以诚心交换。
    那书童摆摆手,碰都没有碰那些卷轴一下,只是抱歉地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苏幼云皱着眉,站在原地,如芒在背,局促地几乎要哭出来。
    身后突然传来温润的声音。
    “居厝,”那男子缓声问,“发生何事了?”
    书童对着苏幼云身后颔首拜礼,恭谨答:“沈先生,这位小姐想应咱们书院的助教,宁先生已回绝了。”
    “哦?”
    苏幼云不想再被拒绝一次,可是脚上却仿佛被束缚住似的,她只能紧紧地抱着怀中的卷轴,仿佛浮木一般。
    沈先生却并未如书童那般冷漠,清和的嗓音笼罩着她。
    “小姐,你怀中的,是你的字吗?”
    她低着头,轻轻点了点头,视线里只能看见那人的白杏色鹤纹直裰,干净得犹如仙人。
    “那可否借在下一观?”
    昌兰民风开放,女子读书早不是稀奇事,可在兰学里这样的书儒齐聚之处,书童口中那宁先生拒绝女子入院也是常事。
    至于眼前这位……苏幼云仍不敢看他,垂眸将怀中的字轴递了过去,仅看见了他纤瘦修长的手,短暂与她的触碰了一瞬,她立马触电般地收回,头垂得更低。
    卷轴“哗啦”一声被展开,苏幼云能感受到那视线在她的字上逡巡审视,她的心跳如雷般紧张。
    “这字的风骨,”沈先生仿佛看透了她的不安,话里满是温和,带了些安慰,“令在下想到已故苏太傅的字,小姐可是苏太傅的什么人?”
    苏幼云立马抬头,神色间俱是惊讶,于是她看清了眼前男子的脸,墨黑如流水的青丝,眼波流转的笑眼,清润如风,唇间噙着笑。
    这一切丝毫没有入苏幼云的眼,她的脑海中只有惊讶和踌躇。
    四年过去,居然有人还识得爹爹的字,想来眼前这位,是爹爹故交吧。
    可是,苏太傅的女儿,竟沦落至此,一定很丢爹爹的脸吧。
    她惊讶之下的一丝喜悦很快转为颓丧,这画面尽数被沈星墨收入眼中。
    只听她垂眸缓缓回道:“并没有什么关系,先生若看完了,可否还给我?”
    沈星墨将字轴小心卷好,双手递回给苏幼云。
    她微笑着道了谢,抱紧了怀中的字轴,转身准备离去。
    这么多年过去,还有人记得爹爹,苏幼云思及此,觉得今日也不算白来。
    “小姐,”他在身后温声唤住她,“在下还缺一位书画助教,小姐如若不弃,可否愿意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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