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壑不作声了。
周黑子动了情,正埋头伤感,忽听见“哗哗”一阵响,像是手捞棋子的声音,正疑惑间,又听见“哒、哒”的清脆落子声,好像王壑在摆弄棋子。他偷偷抬头,果见王壑一手黑子,一手白子,正往棋盘上放呢。
转眼,王壑布下一局。
“师兄请过来。”他唤道。
“是。”周黑子起身,回到对面椅上坐下,低头看向棋局,并思索王壑此举深意。
看着看着,便陷进去了。
王壑道“师兄为小弟殚精竭虑,小弟谨记在心,自当引以为戒。师兄刚才所说,对,也不对。对与不对,要看被重视的枕边人可信不可信。小弟信任她,师兄不信,这便不好说了。咱们换个法子。师兄看这棋局——”
周黑子道“微臣正瞧呢。”
王壑道“那你可能破解?”
周黑子道“待微臣仔细瞧瞧。”说着话,目光始终不离棋盘,暗自揣摩盘中局势。约莫推演了半个时辰,才抬头,惭愧地对王壑道“这棋局变化莫测,微臣恐不能解,即便强行落子,也支持不了几步。”
王壑微笑道“小弟能解。”
周黑子道“主上胸有韬略,自然能解。微臣是比不了的。”
王壑道“那师兄觉得小弟会如何解?”
周黑子赔笑道“这个微臣怎会知道。”
王壑道“你都不知小弟如何破解,为何要阻拦小弟落子?怎知小弟落子在何处会败,何处会胜?”
周黑子如被敲了一棍,脑子“轰”一声,满面呆滞。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
王壑正静静地看着他,目光幽深。
周黑子张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良久,他才道“微臣明白了。”
王壑追问“师兄真明白了?”
周黑子道“真明白了。”说罢,他再起身、跪下,沉声道“微臣,但凭主上吩咐!”
王壑便笑了,把身子前倾,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了一番话。
周黑子听罢,伏地叩首道“微臣,领旨!”
王壑伸手挽起他,站在他面前,拍了拍他肩膀,鼓励似的微笑道“谢相那里,就交给师兄了。”
周黑子恭声道“请主上放心。”
王壑道“师兄答应的事,小弟自是放心的。”
周黑子听得又喜又忧。喜的是王壑竟这般全心信任自己,当自己是心腹;忧的是王壑信任自己,自己若不能完成他交代的事怎办?不免感到压力。
他又问候了一番王壑在这里的境况,才依依不舍道“主上多保重,微臣告辞了。”
王壑道“去吧。”
再请胡清风领他出去。
王壑送出来,站在廊下,看着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心情很好地叫道“菜花儿!”
菜花很不喜欢王壑叫自己时尾音带个“儿”字,感觉被调笑了,没好气应道“公子有何吩咐?”
王壑回头,只见少年正站在自己身后。
因问道“你家皇上可回来了?”
菜花硬邦邦道“没有。”
王壑叹道“太阳都快落山了,怎还不回来?”
菜花“……”
这口气,像个深宫怨妃。
他道“月皇日理万机,哪像公子这么清闲。”
王壑丝毫不在乎被冒犯,笑道“也是。夏日天长,天黑还有一个时辰呢。菜花,咱们来下棋。”
菜花眼睛一亮——
他最喜欢下棋,可是脑子不灵活,棋艺总也没长进,但这半点不影响他的兴致。
他腼腆道“属下不太会,怕公子嫌弃。”
王壑道“不妨,爷教你。”
菜花小心道“属下笨的很。”
王壑大气挥手,自信道“不要紧。你就是头牛,爷也能把你教会。来江南的路上,爷教了绿儿、小甲小乙他们,如今都长进不少呢。咱们去房里。”
说罢转身进屋。
菜花兴奋地跟进去,笑道“属下听说了。他们都说公子棋艺好,最会教导人了,又有耐心。”
王壑先在窗下坐了,指着茶几对面椅子,对菜花笑道“坐下。等教会了你,你再奉承我不迟。教学的方法因人而异,咱们先来下几盘,让我摸清你的资质和喜好,我才好知道从哪入手,最容易使你提高。”
菜花喜道“全听公子的。”
半个时辰,菜花输了二十盘。这还是王壑边下边教导的结果。同时,王壑也将他秉性经历摸得清清楚楚,连同他把李菡瑶当神仙的心思都套出来了。
再说周黑子。
出去被风一吹,四顾茫然
他刚答应了些什么?
回去该如何对谢相说?
他有些欢喜,有些担忧,还有些雀跃,心乱如麻。
这一趟,可说无功而返。
胡清风跟带他进来似的,打着机锋套他话,可是周黑子心不在焉,仿佛受了打击,有一句没一句地应着,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把胡清风好奇死了。
周黑子忽然问“这里过去论讲堂多远?”
胡清风殷切道“不远,下官送大人去。”
周黑子忙谢道“劳烦大人了。”
他逃避似的,不想此刻回去见谢相,便想到其他两路人马。东郭无名他是放心的,可以不用去掺和;但周昌何陋他们去对付李菡瑶,不知战况如何了。
还是去半月书院看看吧。
此刻,论讲堂外正人声鼎沸。
李菡瑶坐在门廊下,俯视下方密密麻麻的人群。
下方有文人士子,也有百姓。
有男子,也有妇人。
有老人,也有孩子。
有男童,也有女童。
一个时辰前,周昌何陋等人带着许多文人士子来到半月书院,谴责月皇吸纳女子入学和科举,颠覆了礼制和纲常,扰得世道人心大乱,遗祸无穷。
当时,正有许多百姓带着孩子来报名入学呢,当然,有许多人是抱着观望探听的心思来的。
文人士子开骂,百姓害怕了。
一则,是出于对读书人的敬畏。
二则,是男尊女卑思想作祟。
三则,开骂的文人士子太多了!
原打算送女儿入学的,他也不报名了;已经报了名的,他反悔了;没打算送女入学的,趁机嘲笑、打击那些送女入学的人,说女儿家这样抛头露面,和男儿一个学堂读书,简直不知廉耻,小心将来女儿没人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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