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凰歌》星月流光（2）

    笙女官目光沉沉地盯着团子身上飞舞不定的‘星月流光’，昨天太子殿下带回这件宝物，她还以为殿下是给将来的太子妃准备的聘礼，没想到只为取悦这只平凡的号鸟。
    与笙女官的关注点不同，海棠、兰仙、杜若等人，则各自比量着团子的容颜身材与她们的差异，一边释然着这丫头尚是稚嫩模样，构不成太大的威胁，潜意识里又觉得团子的气场和她们有些不同。
    “这条纱帛名为‘星月流光’，是用蓬莱岛神桑树上仙蚕吐的五彩丝，由百位灵力上佳的鲛族少女合力织成。身着它的人在冰天雪地不觉得寒冷、在炎炎夏日亦不觉片刻躁热，可随主人心意变幻颜色或是形态。”
    “可惜蓬莱仙岛上的神桑树在五百前全被魔族焚毁，三界之中仅存的蓬莱神帛已不足十件，这一件‘星月流光’是其中居首位的宝物。“
    “属下见殿下从东海龙王妃那里求来这件神物，还以为是取悦哪位花仙姑娘的，没曾想是送给团子姑娘啊，呵！‘星月流光’，果然名副其实，有如星光在身周流转、尊贵神华，正堪团子姑娘穿用。”
    笙女官细致地讲解团子身上纱帛的来历，以提醒众仙子其珍贵程度。
    众女果然纷纷变了脸色，还未开口表达妒意，龙锦突地站起来，亲自到楼梯口接引团子，拉着她的一只手走到餐桌另一头——他的对面座椅。
    久未走路，团子穿着厚底小靴亦有些不适应，于是下楼的步子慢了些，见龙锦如此体贴地近前扶着她的手臂，便不好意当着众仙拂太子殿下的面子，由他牵着手摆了九道菜肴的餐桌。
    团子看看桌椅的方向，便没有就势坐下，而是向龙锦身边走近了几步，在他左手边坦然入坐。
    “太子殿下，您的对面应该留给将来的太子妃，我只是暂居东宫的外客，兴许不用半年就能伤愈返回天虞山师门，团子虽生在山野、长在逍遥仙门，师父教的规矩团子并不敢忘。”
    仙子们听到这话，脸色总算好看多了。笙女官则留恋地看了一眼设在太子对面的玉座。
    龙锦也不介意，“随你高兴，这里的主子就我们两个，你坐哪儿都成。”
    他伸手打开侍女刚刚送进来的一个汤盆，“阿笙说你想喝补汤，还亲手捉了虾......呃。”
    “怎么这么多虾？我只捉来一条啊。”团子惊讶地盯着碗里的十几条红艳艳的大龙虾。
    阿笙顿足，她交待麒麟捉几只虾送到厨房，哪想到这孩子如此实诚，捞了这许多。她亦忘记交待饔人们，自然全都给煮成汤了。
    ”那个，团子你带回来的那条虾太小，不够做一道菜的，所以膳房里又添了几条，快趁热吃吧。“笙女官亲手把虾全盛出来分给龙锦和团子。
    团子用筷子拨着面前的银碗，”我记得长生池里那条虾，眼睛很大，虾头上除了须须之外还有两只小角，这些虾头上都没有角啊，殿下，找找盛在你碗里了么？“
    嗐。龙锦心道当时幻形太失败，竟然忘了消去龙角......他做势在自己碗里翻找片刻，才干咳了一声，”呃，哪有那样子的虾？若有角不就修炼成龙王了？你看花眼了也不一定。“
    ”哪有看花眼！我仔细地看了好多遍呢。阿笙姐姐，你记得那条虾的怪样子对不？“
    笙女官忍不住也有了笑意，”我是见了，兴许那条虾的小角被开水烫化了......它那对大眼睛么，定是进热锅的时候很害怕就闭上了呗。“
    团子想了想那种情景画面，喃喃地道，”应该是呢，阿笙姐你这么一形容，我竟然觉得吃鱼虾是很大的罪过，都不敢动筷挟它啦。“
    ”假慈悲！鱼虾鸡豚是生命，五谷蔬果、草木飞虫难道不是生灵？除非你闭上嘴不吃不喝也能活着，不然吃什么不是杀生、不是罪过？”
    “你这番说教，倒和我师父说过的一样呢。”团子略觉意外，看来这位皇二代并非只是个会投胎的花花公子嘛，脑子里有点内涵哩。
    “那是，英雄所见略同，以后你都听本太子的，没错！”龙锦很得意，拉过一只蒸蟹来咔嚓咔嚓地拆白肉。
    团子嫌弃地瞧着他自以为风流倜傥的架式，“我师父的确是三界少见的大英雄，你能和他老人家比吗？”
    龙锦怕团子不小心说出凤离上仙的名号来，“是是！快吃吧，有美味还堵不上你的小嘴巴。“
    龙锦亲手剥好一只虾肉给团子，团子接过来沾了一点调味汁咬住美美地享用。龙锦看着她粉嫩的嘴唇微动，不由自主地咽下口水。
    笙女官瞄着太子殿下滑动的喉结，再顺着他的眼神看向吃得兴高采烈的团子：她说她的师父是三界少有的大英雄？既然太子殿下不曾反驳，想必团子的师父仙阶不低......青丘也就林蒙仙君勉强称得上‘英雄’二字，难道团子是林蒙仙君的亲传弟子？”
    “林蒙仙君的徒儿怎么可能做低贱的传讯仙使？况且，近几百年来，未曾听说过林蒙仙君收徒......倒是听神后娘娘无意中发牢骚，说凤离上仙最近收了一个关门女弟子，当真是‘关门’的，从不带上九重天神宫串个门认认长辈，她准备好的见面礼都送不出去......
    先前太子殿下也说过，团子的身份堪做太子侧妃......若团子就是凤离上仙的关门弟子，殿下的那番说法便成立了，可是太子为什么要让她隐瞒真实身份？
    笙女官面色阴晴不定，打算过一晌叫小桔和小柚来察问一番，这两个小丫头和团子渐渐熟捻起来，兴许能探听到什么。
    龙锦剥了两只螃蟹的细肉放在碟子里递给团子，团子嫌他的手不干净，要自己剥来吃。龙锦也不生气，贱贱地拿回来全吃了，还提醒团子不要被蟹螯扎到手，旁边侍立的仙子们都酸到牙根。
    ”螃蟹性寒，配上一杯酒才对路哪。“
    龙锦想起喝酒是打开一个人心防的最佳途径，忽地恍然笑起来，仿佛看到喝醉的团子主动挽着他的手臂、咕咕哝哝说着醉话，还靠在他肩上撒娇，一声声地叫‘好哥哥’......
    团子一抬头发现太子殿下表情荡漾，惊奇地问他，”一说到酒，殿下怎么笑得这般邪性？“
    龙锦忙合拢大嘴巴，”我在想前儿喝的那种果酒呢，东华师父送给我一坛子带回来......阿笙，前晚我带回的果子酒放哪儿啦？“
    笙女官应道，”在小库房里，属下这就让侍人去取。“
    ”不必带到厅里来了，你们把酒摆到楼顶的露台上，配几碟新鲜的果子点心。本宫和团子吃得也差不多了，上露台喝点小酒。“
    团子连连摆手，”我不喝酒的，师父说女孩子成年以前不可以喝酒，不然脑袋会变笨。“
    ”你本来就不甚聪明，再笨一点又怎样？“
    见团子垂下长睫沉了脸，龙锦的心尖麻酥酥地，立刻陪笑道，”开玩笑的嘛，你不会这般小性儿吧！放心，那个是用荼蘼果酿的酒，开坛时再加一点荼蘼花蜜，酸酸甜甜的没什么酒味，比起喝果汁来解腻又消食。“
    团子果然有点心动，”那......给我倒一小杯吧，我回房看话本时试着品尝一番，殿下还是和姐姐们去消夜露台吧。“
    “团子姑娘这话说得极是。”扶桑仙子上前拉着太子殿下的袖角轻轻摇着，“人家还是小女孩，不适合在外面吃酒嘛，奴家和芙蓉姐姐今晚当值，可以陪殿下一醉方休——”
    ”咳，你们别闹哈，谁想去后园子陪牡丹和梅仙，一辈子做园丁修行的，尽管开口和本太子唱反调！是不是本太子平时待你们太和善，都忘了自个的身份？“
    龙锦瞧瞧一众花仙噤声各自退到门后，满意地哼了一声，转回头来低声问团子，”团子，你记不记得三十五年前，我们两个在广桦林边的大枯树上看星星？”
    “那晚月明星稀，乌雀南飞，你用贝壳装了葡萄汁给我喝，还说了自己对于上古神学的理解......当时我咽喉有伤、口不能言，心里却想着，等我伤好以后带你去九重天，喝着美酒就近看璀璨星空。“
    ”我没忘，那是我拜入仙门之前唯一美好的回忆。“团子的眉眼果然柔和起来，”只是没想到殿下还记得这般仔细。“
    笙女官低下头仔细数算，昨天殿下对她讲过和团子姑娘的数度因缘：团子救治太子殿下是在三十五年前，后来太子殿下派神侍去天虞山寻找救命恩人不得，五年前在仙界再遇团子，才知她已被仙门收为门徒......
    神后娘娘说出关于凤离上仙收徒弟那些话的时候......大概也是三十年前？笙女官品味着太子殿下对团子的亲怩和讨好的眼神，越来越确定自己的猜测。
    “真不想上露台喝小酒的话，我们现在出发去天虞山？再找到那棵大枯树重温一番当年的革命友情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