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世凰歌》九重天（1）

    画面上的李赢轻轻地为他的皇后擦净嘴角的血迹，还不时喃喃地说着什么，团子竖起耳朵细听：
    ‘“当年朕在春猎时中了大皇兄设下的埋伏，差在死在林子里。当日从山崖跳下水时伤了眼，十几天视物不清，只记得爬上岸就没了力气，是一个女孩儿把朕拖进石屋喂服伤药……”
    “夜里朕身上有了力气，顺着河边的林子走了许久才遇到来接应我的手下，半年之后兰儿拿着朕留下的玉佩找到我，方知那日是她救了朕......田氏为什么说救朕的是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田氏不可能骗朕……仔细想来，叶兰如此瘦弱，怎么能把朕从河边拖到石屋？怪不得朕一提当年之事，兰妃就笑而不答……“’
    “行了，不看了。“
    尧光公主突然开口让赤喙关闭镜面。
    “皇帝似乎开始怀疑兰妃了呢。“团子看着三生镜慢慢黑掉有些惋惜，”我们不看看皇帝以后如何待她吗？“
    “不看也大概能知道后面的狗血剧情。当时身在局中我勘不破，以局外人身份再观一遍那些是非恩怨，觉得不过如此，世间这样的可笑可悲之事，每世、每年、每天都在上演，只有那些俗世男女才会沉迷其中不知醒来。”
    尧光公主似乎是真有了顿悟，走到凤离上仙面前行了半礼，”尧光谢谢凤叔父带我来阴殿这一趟。“
    凤离点点头，之前尧光公主从不曾称呼他为长辈，这一声‘叔父’大概是表示她已放弃那番执念了罢。
    团子一行人谢过阴殿的档案室文员赤喙，亦向守门小魅道了别，再次来到九重天的结界外。
    凤离停住身形，远望着影影绰绰的神界大门叹了口气，“团子，已到九重天结界，你变本身随太子进去吧，为师与你河伯伯本就是私自下凡，不宜走此门，还得从死亡谷返回仙界。”
    团子在凤离上仙面前跪地叩了三个头，”师父，此后有半年的时日不能陪在您身边，你和伯伯要保重啊。徒儿会努力将魔气炼化，提前传符给您。″
    凤离不舍地摸摸团子的发顶，”你安心在神宫修炼，为师与河伯打算去九幽走一趟，若是事情顺利，不必半年为师就上天界接你回来。″
    团子眼泪汪汪地应着，河伯伸手扶她起身。
    龙锦心里很不是滋味：别个仙家若能送女儿进神宫，那怕是当个粗使丫头，都不知有多激动，有多荣耀光彩，偏这师徒俩一副上刑场的悲痛作派。
    他正腹诽着，凤离转过身正色对他道:“小徒的安危就拜托殿下了!”
    龙锦堆起笑脸，正要再次保证一遍，“您老放心——”
    凤离上仙突然靠近他、压低了嗓声道:“团子在天界若伤了一根毫毛、受到一线委屈，我凤离必十倍讨还！若是她有何不测......哼，我仙界并青鸟一门就与你们天宫势不两立!”
    龙锦果真唬了一跳，连连摆手，”不会不会，您放一万个心吧!“
    那边河伯念诀把乾坤袋变小，正好合适团子恢复鸟形挂在脖子上。
    ”最里面那层是这两年收的百颗迷觳果，本来带下凡界给你当零嘴吃的，这回正好带去天庭，在太子东宫里若认识了别个女孩，就当礼物送人家一颗。″
    ”伯伯放心，我不小气的，东宫的神女仙仆我每人送两颗。″
    ”唔，我想起来了，你现在挂着青丘仙使的名号，不能随便送给外人迷觳果。这果子有增长仙力之用，在我们谷里常见，外面仙神却是难得吃到，你太漏富也不好，会令人怀疑你的身份。“
    ”中间那层是几瓶仙丹，名字都标着呢，你每天接时吃一颗，都是补充各种营养素的。他们神宫里的人多半已修行到餐风饮露的程度，在吃食上必不上心，你在那里若吃得不健康，不合胃口，就多吃一丸仙丹，以免营养不良、发育不正常......“
    ”外面这层装的是几本笔记和信笺，你把在神宫的日常生活记录下来，将来给我当创作素材用。哦，里面还有我写的一本宫斗剧，你要常看哦，皇城里的女人心眼多着呢，傻的在那里也活不下来。你这般实诚，小心被人坑了都不晓得。。。“
    ”伯伯，我去的是九重天神宫哎，又不是人界的皇宫......“
    ”傻瓜，都一样！你以为法力高的神都是与人为善的？我们下凡界这一趟你也见识了，人有坏人，像张世美父女，不比魔鬼还歹毒？妖有好妖，比如那位蔷薇精......所以神仙也一定有好神仙和坏神仙......“
    ”咳、咳。“龙锦干咳两声打断河伯。
    河伯这般细细交待团子，自以为说得是悄悄话，在场的可都是灵力非凡的仙神，听到河伯的话，除了龙锦别人都忍俊不禁、暗暗发笑。
    神太子随手一拂，团子变回鸟儿模样被他放在肩头，河伯将小乾坤袋挂在团子脖子上。
    楚阑以及两位神差，各自向凤离上仙扶胸一礼，随着神太子飞入结界，尧光公主贪婪地多看了一眼凤离，也黯然离去。
    尧光公主和楚阑少君要去前宫当值神官那里销令，龙锦则直接奔向后宫——他得先安置了团子再去父神那里回报凡界出现魔光的事情。
    团子闻到灵力充裕、清新入脾的空气，念了个袂想要恢得仙体，没料到抖了两抖还是号鸟模样。
    ”我在神界只能是这副蠢样子？!”团子唉声叹气。
    龙锦笑着抚抚团子的脑袋，“你这样子很可爱啊，哪里蠢？放心，在长生池里修炼几次便能化形了，但是你的基本功弱太了些，不在这里住个三五年，想凭自个的力量进出九重天结界是不成的。”
    团子放下心，左右打量着龙锦落身下来的宫城。
    这里的半空虽然不见绵花形的云朵，却也被离得很近的太阳星蒸腾了些水气，前方的殿宇伸展出飘渺的轮廓，与人界的皇宫建筑大致相同，单看金碧辉煌的外墙就觉得气势轩昂。
    后宫的半空结界是一片金黄色，丝丝缕缕的云气连绵不绝，拂在层层叠叠的亭台楼阁之上，绚美动人。白玉石的小路两边是各种色彩形状的花草。
    团子看那些花草大多已修出灵慧，不等白衣飘飘、风流俊逸的太子殿下走近，各自把花苞转了过来，开放成最美最香的姿态，有两株白玉兰的花瓣甚至微微透出了娇羞的粉色。
    只是宫里仙仆甚少，龙锦走了半刻，才见一两位小童仆正捧着草种喂食池塘里的红鲤。
    团子暗自比较了一下神后娘娘的宫院和师祖西王母的青鸟宫，觉得还是青鸟宫的布置法道自然，更合她的品味。
    “我父神母后伉俪情深，父亲几万年来未娶侧妃，孩儿也只育了我一个，所以......这后宫里冷清了些，除了母亲和一众神女仙婢，日常里并无她人走动。”
    团子了然地“哦”了一声，真好。
    “殿下以后娶了太子妃，也不再娶侧妃小妾的么？”团子想到那位凤清公主，听楚阑说那位凤族公主是庶女，做不得太子正妃，团子倒替她惋惜了。
    龙锦“唔”了一声，他也想到了凤清，略感胸闷。
    父神虽然在与母后大婚前与别的女子有染，婚后还是对得起母后的，未在男女作风方面让母后伤神，以后，他还未必比父神做得好呢。
    龙锦正闷声走着，当空传来一句熟悉的声音，“锦儿？”
    团子仰脸往上看，只见一片红通通的叶片形云朵上，立着几位神女，当中一位束高髻的青衣女子弃了云骑翩然落下，清秀的圆脸上笑意盈盈。
    这女子样貌与龙锦相似，兴许是法力高深的缘故，姿容像是十七八岁的单纯少女，连眼神笑声都显得极年轻活泼。若不是龙锦说他并无姐妹，团子当真以为这青衣女是龙锦的妹子。
    “锦儿，你总算晓得来探望母后，这只胖鸟是你送给母后解闷的么？”神后本名武罗，出身鲛族公主。
    云头上的其她几个神女也落了下来，围在龙锦身边叽叽喳喳地夸太子有孝心。
    龙锦尴尬地把‘胖鸟’从肩头拉到掌上托着，“母后，她叫团子......”
    神后武罗把团子抢了过后，“什么团子、圆子的，我得重新给它取个好听的。还背着小口袋呢，里面是鸟粮么？母后这里有鸟儿爱吃的——”
    “神后娘娘，我姓雪，叫雪团子，这名字是灵猫阿妈给我取的，不能随便乱改。”团子挣扎着把头从神后手里伸出来说道。
    武罗吃了一惊，“声音还蛮好听......你开灵智了呀！锦儿胡闹，怎么可以仙禽当宠物送给母后？！”
    龙锦把团子抱了回来，“您没有听孩子说清楚嘛，它叫团子，是我的救命恩人！这次我凡界遇见狐少君林楚阑，狐少君带着它去凡界探望历劫的尧光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