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案全靠人格魅力》第22章 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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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共犯
    成百上千张照片充斥着许可的眼。
    那些照片以各异的诡异角度, 直直拍摄他的脸,整个照片的画面中,脸部占据了百分之九十的面积。
    这些脸有的清晰, 有的模糊,甚至以扭曲的姿态变形着。
    在它们的一旁, 被精细地标注上各种信息,包括日期, 地点,一些票根以及许可无法看懂的简记。
    许可怔怔地看着这些信息,其中的绝大部分场景, 都已经被大脑抛弃到记忆的边缘,只能依稀想起似曾相识。
    他的人生如走马灯一般, 被整整齐齐地贴在了这幕墙上。
    在冷光线的照射下, 这张脸甚至让许可萌生出一种诡谲的陌生感。
    就像是长久地看向一个熟悉的汉字, 会发觉自己突然感到从未认识它。
    这面墙给许可带来了惊憾超越了一切。
    但他的情绪并非是爆发式,而是极为沉静地压制下心底窜起的凉意。
    手机屏幕幽幽地亮着。
    你准备好成为他的X了么。
    许可久久地凝视这句话, 明确的理解那个“他”所指代的对象正是何为。
    许可似乎能想见, 屏幕后那双灰蓝色眼睛的神态,以及一声戏谑的嘲笑。
    电话中的那句话回响在他耳畔。
    ——你会来的, 为了何为。
    原来, 为了何为, 不是为了救何为, 而是为了何为的秘密。
    许可的面色铁青,却把隐忍着的情绪压抑到了极致。
    一声极其轻微的响声出现在他身后。
    黑影一闪而过,停滞在了离他三步之遥的距离。
    许可的手电光猛然一转,极强的正面光线之下,对方来不及躲闪, 那人双眼却没有生理性地闭上,而是仍然平静地望向手电后的许可。
    是何为。
    何为被光圈直射,短暂失去视觉的双眼没有聚焦。
    许可反握起腰间的匕首,刀刃轻轻地抵在了何为的喉结之下。
    “你监视我。”
    许可颈侧的肌肉微微发紧,轻声道。
    何为并不反抗,甚至连手臂也没有任何动作,不甚强健的虚弱身躯沉没在黑暗的阴影中,他苍白的脸颊上,却透露着一种无法描述的镇静。
    “你不觉得可笑么。”何为反问道,“为什么你宁可相信他,也不相信我?”
    许可眉峰微动,对这个回答轻蔑地一笑,
    “你问我?何队。推卸责任,你还真是个高手。”许可手中冰冷的刀身进一步贴近何为白皙的脖颈,“因为你什么都不说。我从哪里信你。”
    许可的指节一扣那些照片,柔韧的相纸发出一声脆响。
    “从这?”
    何为沉默了。
    “你在怀疑我什么。”许可低声怒道。
    手电光已然移到一侧,光点小幅度晃动在何为的脸边,他淡淡地皱了皱眉。
    “怀疑你的是他们,不是我。”
    “他们?”许可愕然。
    何为抬起眼,黑亮的双目被极近的光源照的透亮,他几不可察地轻叹一声,缓慢开口道,
    “一年前,江城市局重启二十年前连环纵火案的复查工作,赔进去大量警力物力,最终无疾而终。”
    许可的面色略微变化,但却不算惊讶。
    “在这次名为四一七的复查行动中,刑警一队队长孙志奇终身瘫痪,二队队长范勇同样身受重伤。整个江城市局,像这种程度的伤残不可计数。”
    许可内心咯噔一下。
    手电光猛地一闪,锋利的刀身反射出一道亮光。
    许可的嘴唇动了动,但终究没有说什么。
    “而你,许副队长,在四一七行动中战功彪炳,行动结束,你立即被授予了个人二等功。在一片哀败中,你全身而退。”
    何为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如同一根根钢锥,密密扎在许可的耳里。
    许可不可能忘记四一七行动。
    那漫天浓烈的黑烟,焚烧着同事与队友滚烫的身躯,血腥的腐臭味被大口地吸进肺里,呼出来的气体却仿佛有无数煤渣,疼痛与灼烫,不断地猛烈冲击着心肺。
    熊熊火光照亮了江城市漆黑的夜空,在无尽吞噬的火海中,江城市局数百名警员死扛一夜,却仍旧没能端掉那个大型窝点。
    队友的血肉就烧化在他的身边,许可眼睁睁地看着,身体却被塌落的钢筋水泥死死压住,无法动弹。
    一场表彰会和无数场追悼会,给四一七行动画上了羞辱的句号。
    之后,江城市局再也没有人提起四一七行动,它就像整个市局不能触碰的伤疤,所有人都将它淡忘,将一切掩盖在那场大火之下。
    许可微微颤抖,四一七带给他的余悸时至今日,仍然无法平息。
    “无法面对这一切的江城市局,甚至连后续处理工作都无法展开,整个行动可谓是,一无所获。”
    何为不紧不慢地继续道,语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
    刃尖在不经意间几乎要沁入何为的皮肤。
    许可略微低下头,微合起的眼中满是不愿回忆痛苦。
    “但省厅没有放弃四一七行动。至少,省厅不是一无所获。”
    何为停顿了一下,说道。
    “什么?”
    许可猛地抬起头。
    何为认真地看向他,似乎思考了一会,缓缓说道,
    “江城市局里有内鬼。”
    许可的脑子嗡得一声。
    他已经明白了何为的意思。
    “省厅认为我是内鬼?!”
    许可手中的刀一松,何为被压制的喉颈终于得以略微放松。
    “半年前,你的升职调任突然搁置,之后再无音讯。许队,那期间,你没进警队系统查过自己的档案吧。”
    许可怵然一震。
    他知道被严重怀疑的警员,系统档案上会进行的处理。
    一般进行到了这一步,几乎已经是排查的最后阶段,这个警员出了问题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无可争辩,接下来要做的只是判定其情节的严重性,然后进行最终判决。
    许可的眉心紧锁。
    但不对,虽然半年前许可没有重查自己的档案,但一个月前升职之事重新被提起,他有进过系统查看,档案上并没有问题。
    何为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继续说道,
    “你的背景调查,是由我完成的。”何为嘴角浮出一丝苦笑,有些自嘲地沉声道,“在我提交述职确认你没问题的那一刻开始,我与你便再也无法分割。”
    许可怵然一震。
    “如果你再出现任何行为引起怀疑,我同样会被追责。”
    是何为进行的调查,那么这些照片,是那时候的物证资料。
    这么说来,何为在半年前就已经认识了许可。
    不仅认识,甚至可以说是如影随形,了如指掌。
    他密切地关注着他周遭所发生的一切,密切地关注着他。
    而许可却从未发觉。
    何为沉静的双眼看向他,苍白的脸上毫无血色。
    “不论你我愿意与否,我们,都是‘共犯’。”
    许可从方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何为的话十分有力,几乎毫无破绽,但许可的刀并未完全离开他的脖颈。
    因为他还遗漏了一点。
    许可取下照片墙上的一张。
    画面上,透过布满油垢脏兮兮的纱窗,一张油腻的木桌旁,孤零零地立着一只红木衣柜,漆面斑驳脱落,如同蛇身皲裂开的鳞皮。
    这张照片上没有许可的脸,它淹没在上千张大大小小的照片中,许可却一眼就看见了它。
    这就是许可十数年来,不断梦见的,无法逃脱的,梦中的那扇窗。
    没有血,没有濒死的男人,却同样让人感到无法抑制的窒息和恐惧。
    那张几乎要被许可忘记的碎脸和数字重新袭来。
    它与其他的照片迥然不同,硬生生地出现在了这里。
    它触动着许可心中最隐秘,最不为人所知的秘密。
    那个原本许可以为会永远腐烂在他心里的秘密。
    “那这个呢。”
    许可的声音有些沙哑。
    他将这张照片贴在何为眼前。
    “你早就见过我。二十年前。”许可疲惫道,“你想说那也是省厅的派遣?”
    何为微微蹙了蹙眉,疑惑的眼神微动,就着光线仔细快速地扫过了那张照片。
    而后,何为沉吟道。
    “你还是不相信我。”
    看着何为那双永远略显湿润的眼,乌黑的眼睫之中,一种难以言明的无助和失望,让许可的心跳漏了半拍。
    许可默然。
    何为的声音中透露着疲惫,他轻轻地叹了口气。
    “还有两分钟谢俊泽会到这里。你可以当着一队所有人的面杀了我,坐实你的嫌疑。”何为颀长的脖颈轻轻迎上刀刃。
    许可握着刀的手猛然后撤。
    何为似乎早就料到,淡然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戏谑。
    “如果不,那就请许队少浪费点时间。”何为轻轻将从许可的手掌中拿过那柄刀,“今晚,我们需要连夜赶上乌山。”
    “碎尸案是最后的机会,不仅对你,也对我。”
    (二)乌山
    一道闪电远远划亮苍穹,细雨淅淅沥沥,密密地打在前挡风玻璃上。
    车灯破开如织的雨帘,蜿蜒盘旋的绕山公路上,警车紧紧咬着路沿疾驰而上。
    “喂,许……乌山派出所的钟警官……经到山……了,这雨……下越大,他没法……山来接……们。”
    车载蓝牙连接的通话里,徐卓的声音断断续续。
    “知道了,你们注意保持车距。”
    后方的车辆速度微降,与前车拉开了十余米的距离,两车像蛇一般顺山直上,车胎碾过雨流成河的水泥路面。
    雨刮器的速度极快,但每当刚刚抹开一块雨幕,挡风玻璃又被雨滴砸成一片模糊。
    许可含着一块巧克力,轰得一声闷雷就炸在他们头顶正上方。
    “这嫌疑人还真会选地方。”许可低声骂道。
    何为双手交叠坐在副驾位,他的眼神平平地飘向车窗外,漫无目的地游荡。
    周遭的一切景象,都被模糊至极的雨水隔绝在外。
    许可轻轻瞥了一眼何为,试图开口,轻轻吐出音节便被铺天盖地的雨声淹没。
    尴尬的沉默蔓延在他们两个人之间。
    这两天许可的情绪如过山车似的,上蹿下跳。
    但有一点他无法否认,在他内心的最深处,某些观念已经被彻底接受,甚至迅速地发芽、膨胀。
    监视事件过后,即使他仍有警惕的犹疑,但在感性上,他怀疑的直觉第一次被更强烈的自发的情感压盖,无法克制。
    许可感觉自己整个人正在变化。
    “那个,何队。”许可清了清嗓子。
    何为流转的目光微微一停,病态的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
    “之前你是不是说,我想知道的,之后都会告诉我?”许可笑道。
    何为不置可否。
    “那……”
    “他叫莫夏。”
    何为接过许可的话头,收回了停滞的目光。他眼睫翕动,直抵要害地回答了许可还未说出口的疑问。
    如注的暴雨倾盆而下,远光灯的光线晃动摇曳,被大雨吞没进黑暗之中。
    “俄籍雇佣兵。退役于温贝尔特种部队。”
    何为停顿了一下,许可点点头,示意他能明白。
    温贝尔,是俄罗斯现今的反恐特别行动队,前身是冷战时期的克格勃,在俄驻地极广,主要集中在核基地附近,专门用于培育跨国间/谍及反恐人才。
    之前在破获一起中俄边境的走私案件时,许可曾经和他们的部分人有过间接交手,这些人无孔不入,堪称是集情报能力与身体素质于一身的绝对精英。
    当然,温贝尔不仅培养反恐人才,也同样是雇佣兵的温床。
    莫夏那极其优越的身体素质让许可眉头一拧。
    “他和方禾案有什么关系?”许可问道。
    何为双手抱胸,颀长的脖颈倚靠在头枕上,整个人极小幅度地调整了一下坐姿。
    “没什么关系。莫夏大部分时间负责情报倒卖,外号信鸽。”何为说,“他的信息能力很强。但不隶属于任何势力,只要价格到位,他可以为任何人提供信息。”
    “包括警察。”许可道。
    何为点头。
    “那他为什么要杀你?”
    许可的眼神快速一瞟,落在何为侧颈和锁骨上的淤青。
    他原本已经做好了何为不会回答的准备。
    “我欠他钱。”何为淡淡说道。
    何为面部的表情简单到极致,他微微眯起双眼,一种安逸、舒适的神态浮在他细长的眼睫之间,但却又是这种完全不露锋芒的态度,却能如太极拳一般轻易化解许可的全部攻势。
    “啊?”
    许可一怔。
    就算何为说莫夏是他前男友,许可都可能会认真判断一小会。
    不,不止一小会。
    但金钱关系?许可想都不用想,何为和莫夏之间的仇恨绝不是因为钱。
    ——你准备好成为他的X了么。
    那条短信的信息方向性已经很明确,但具体是什么,许可仍然无法确定。
    许可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庆幸,起码何为会撒谎了,而不是永远选择装聋作哑。
    何为轻轻地嗯了一声,向许可投去无辜又可怜的目光:“许队觉得我很有钱么。”
    许可刚欲作答,何为又开口道。
    “不是所有人都像许队一样,鸽了心理咨询师五周,咨询费还能照付。”
    许可又懵了一下。
    虽然他的理性上已经知道,这是何为的惯用手段。
    当一个问题何为不想再继续讨论的时候,就会抛出下一个令他惊骇的话题,让许可停止对之前内容的思考。
    但不得不承认,这个方法真是吃死许可。
    好奇心害死狗。
    何为怎么知道心理咨询师的事?
    “不会吧,何队,你连这个也查?”
    何为淡淡一哂:“毕竟每周五凌晨00:02,心理咨询的反馈邮件,就会准时到达我的信箱。”
    “?!”
    许可差点被嘴里的巧克力噎死。
    “你??你是何医生?!”
    何为眯着眼看他,一直以来毫无情绪的脸上,竟然有极其细微的忍俊不禁。
    一丝淡淡的笑意浮于何为微白的唇角,清秀精致的眉眼略弯好看至极。
    何医生,是许可每周需要进行邮件联系的心理医生,与会和许可每周见面心理咨询师不同,何医生只收集许可的反馈,然后向上级定期汇报许可近期的精神状态。
    原本许可每个月可以和何医生见一面,但许可一次也没去过。他只完成任务似的给何医生写定时邮件,一次性写好几封存在邮箱里的那种。
    不是,等一下,有点乱。
    “何医生不是个女的吗?不是个肤白貌美的大美女吗???”
    许可几乎是瞳孔地震着说。转弯的时候方向盘被他打得飞转,轮胎激起的水花猛地飞溅起来,吓得后方池楷的车赶紧猛踩刹车减速。
    “谁跟你说的。”何为有点莫名其妙,而后轻轻地哦了一声,“原来你每周都写邮件过来,是因为这个。”
    “不是,何队,你这,你怎么还当心理医生了啊?”许可一直手撩起刘海,整个人哭笑不得,不可思议地挠挠头。
    “调查你的背景时所安排的身份。”何为漫不经心地说,“主攻犯罪心理以及犯罪侧写。很适合你。省厅以为你会感兴趣。”
    许可的心情无法形容,介于社死和后悔的界限上来回横跳。
    他妈的,对啊,我当时为什么就不感兴趣啊?
    许可在心里狠狠地给了自己一拳。
    他现在只想知道一件事,他上个月写四封邮件凑字数的时候,复制的是哪首歌的歌词,不会装逼到尬穿地心吧。
    他对小姑娘真的没兴趣啊,长得漂亮的话,可以复制点歌词敷衍一下。
    许可的脸青一阵红一阵,他从来没有想过,那个困扰他已久的“何为到底是谁”的问题,今天竟然会从头至尾以这样的方式给他答案。
    “何……”
    一转过崎岖的山弯,两道白亮的远光灯极亮,朝着许可的双眼直射而来!
    许可的眼前瞬间一片白灼。
    “小心!”何为沉声,但为时已晚。
    飞速而来的车辆几乎是冲下山脊,不受控制一般,加速朝着他们的警车冲撞而来,极窄路面上雨水横流,车胎掀起一阵水潮。
    许可完全失去视觉,双手下意识打死方向盘,但车身似乎脱离控制,在湿滑的泥面上弯成一个U形,猛地撞那来车撞去!
    瞬间的天旋地转之间,强大的离心力几乎要把二人甩出车外。
    电光石火的瞬间,许可瞬间沉静,猛力反打方向盘。
    车胎摩擦出刺耳的响声,半个车身已然跃出了山路,车尾重重扬起,悬在深不见底的断崖之上。
    那车紧紧擦着警车而过。
    许可瞬间再踏油门,借着方才未定的惯性,后轮一声轰鸣,警车猛地冲回湿滑的路面刹住。
    那辆车显然也手忙脚乱,好在被许可让出一条宽路。
    它的车头一撞内侧的山体停下,簌簌的山石滚落下来。
    “没事吧?!何为!”
    许可的视力还未恢复,眼前的东西模糊不已,他松开安全带,连忙侧身去探副驾上的何为。
    “我没事。”
    何为强忍着右臂一阵酸麻,松开紧勒住身体的安全带。
    他的脸上血色全无,鬓角散乱的碎发中微微沁出一层汗珠,一双眼睛如水般乌黑沉静,但后背疼痛却让他眉头紧锁。
    何为被许可一把搂进怀里,生烟草混杂着熟悉的气味瞬间裹挟。
    许可的掌心轻轻一抚他的后背,温热的血液丝丝淌了出来。
    “许队!何队!你们怎么样!”谢俊泽的声音从后方远远传来。
    何为一怔,刚想挣脱,两人只是极短的一贴而已,许可已经松开了围绕他的双臂,去够后座上的药箱。
    “又出血了。还好,没有撕裂。应该是撞到了。”
    许可扯开医用纱布的包装。
    何为想说什么,但最终没有开口,劲瘦纤细的侧腰上,尚在痊愈的伤口又剌出一道血痕。
    暴雨仍旧瓢泼如瀑,那两车上下来了两个黑黑高高的男人,一个脸上一道刀疤,另一个留着一撮小胡子。
    “他妈的!怎么开车的!会不会开车啊?啊?”
    刀疤脸搡了一把谢俊泽,一旁的小胡子凭空跃起,上去就要一脚。
    “干什么!别动手!警察!”徐卓沉声大呵,一把将小胡子拉住,他掏出警察证,反被小胡子啐了口唾沫。
    “我呸,你以为老子怕过条子?!”
    所有人在雨水中被淋得全身湿透。
    “雨天转弯超速变道,没打闪光灯,你们他妈的还有理?”
    池楷见状猛地上去就要打起来。
    “你他娘的哪只眼睛看到老子超速,我去你妈的!”
    刀疤脸一声大喝,满嘴的脏话就朝着池楷一拳而来,小胡子打开后备箱,抄起一把匕首就走了过来。
    “拿钱说话!小兔崽子,做你妈的条子,老子在这把你们宰了喂狼。”
    池楷和徐卓气的气血上涌,拳头和匕首已然迎面而来。
    池楷一咬牙,根本和对方讲不清道理,池楷拉开阵势就要迎上一拳。
    “等一下。”
    一只手突然搭在了刀疤脸的肩上,大雨之中,手机屏幕贴在他耳边。
    许可伸手按下小胡子举起的刀。
    雨声盖过了一切声音,池楷听不清那手机电话中说了什么,只看着刀疤脸的脸色顿时一变,拳头瞬间软了下来,冲着小胡子就好一阵挤眉弄眼。
    电话结束,许可将手机塞回兜里。
    那刀疤脸神情有些不自然,往后撤了一步,脸上肌肉隐隐发力咬紧牙关,似乎很有些恐惧。
    “小谢。拿点钱。”
    许可浸透的衬衣贴在挺拔结实的身材上,他微微狭起眼,对谢俊泽道。
    “那个,兄弟,不是,大哥……别别别……不用……”
    刀疤脸连忙摆手,带着小胡子就要往车里钻。
    “乌山的地方按乌山的规矩。”
    许可撑着车顶,把一袋厚厚的牛皮纸从车窗里放进去,雨水顺着他英朗的眉骨和高鼻梁淌下,他吊儿郎当的语气之后,鹰般锐利的目光却凶狠冰冷。
    “两位兄弟,咱们江城见。”
    (三)地龙
    黑夜中浓重雾气诡谲,海拔一过一千八,暴雨如扼喉般戛然而止。
    经过漫长的五个小时山路后,许可五人终于到达了乌山山顶。冰凉的雨水浸透了何为之外其他人的发丝,即使是八月的酷暑,山顶极低的温度仍然让他们一阵冷噤。
    乌山派出所明晃晃的日光灯旁,时针已然缓缓地指向了一。
    钟向华提着一个热水瓶,给江城市局一队的队员们挨个倒了热水,那只暖瓶看起来和他一样年迈,细碎的裂痕如眼角的皱纹,年岁的痕迹已经无处可藏。
    “各位市里的警官,不是我们乌山派出所不配合。这乌山啊,是真的没法管。”
    钟向华掀起搪瓷杯盖,重重地叹了口气。他看上去与其说是警察,更像是个饱经市井的大爷。
    “钟警官,为什么这么说?”谢俊泽问道。
    何为手里捧着一只印着狗狗的保温杯,雪白侧脸上恢复了些许血色,他斯文地坐得很直,白皙修长的指尖冻得有些微微发紫。
    “乌山,三省交界,就是个三不管。”钟向华花白的头发掉了大半,一激动起来只剩几根稀毛摇摇晃晃,“不是不想管,是实在管不了。乌山人,最不乐意做的就是乌山警察。实在是太乱啦,小混混追着警察打呀。”
    “老钟,来,再来一根。”
    许可夹了根烟,笑着又给钟向华打烟,钟向华一阵推阻,最后还是吸了起来。
    “你们说的那个女的,方禾,我查过了,她确实来过乌山,7月4号,就打这进的山。”
    许可和何为的眼神略一交叠。
    “方禾有没有什么图像资料,监控、天眼这类的。”何为开口问道。
    钟向华一摆手:“哪有啊,那些小混混整天挖缆,我说你们能拍到那打匿名电话的男的,真是运气。”
    “那您是怎么查到方禾的呢。”何为又问。
    钟向华眼神略微一闪,却逃不过许可和何为的眼睛,他也知道,停顿半晌便道:“我侄子是乌山的地导,我是找他打听了一下,那姑娘长得好看,一问就问到了。这年头,也没多少游客来乌山。”
    许可眉心一动。
    乌山的地导,说白了就是乌山的地痞流氓。
    十年前乌山的旅游业还算不错,那时的乌山也没这么乱,但正是因为乌山集结形成的地导帮,专靠宰外来游客赚钱。
    乌山地势复杂险峻,多断崖和峡谷,即使调动警力来回的时间也很长,久而久之这些地头蛇便占山为王,恶名昭彰,被媒体曝光了几次之后,除非是本地人,很少再有游客去乌山旅游了。
    拿钱说事,五万起步。
    乌山的地方要按乌山的规矩。就是这么个规矩。
    穷山恶水出刁民。许可暗骂。
    乌山的警察,只能在夹缝与地匪斗智斗勇。
    “那昨天给您提供的嫌疑人画像呢,有没有找到相似的?”徐卓赶忙问道。
    钟向华摇摇头,说:“时间太紧了,我这个身份,问起来也不太方便。现在只听说有人好像看他进过漫巴黎,还有山顶的民宿。”
    钟向华又顿了顿,许可识相地再敬一根烟。
    “这两个地方,据说方禾也去过。”
    钟向华用力深嘬一口,有些浑浊的双眼狡黠地眯起。
    许可面色一变,按灭了手中的烟。
    *
    漫巴黎。
    五色斑斓的霓虹灯在舞池上方闪烁,染缸般的低\俗色彩流淌过年轻的肌肤,男男女女们摇头晃脑,灯光掠过的黑暗中,疯狂的惊呼和喘息声淹没在音乐中,节奏点低沉强劲,如心跳般震动地面。
    性感妩媚的女郎全身上下只用珠宝遮个三点,水蛇般的细腰妖娆地扭动,她在一个鸟笼状的舞台中,无数欲求的手通过金色的栅栏伸入笼中。
    “帅哥~来玩嘛。”
    白嫩的胳膊拽上何为的臂弯,波涛汹涌的胸部有意蹭上他的腰腹,一只酒气熏天的红唇,直直朝何为贴了过来。
    何为眉头一蹙。那女人便妖冶地吻了上来。
    震耳欲聋的音乐几乎吵得人脑震荡,两侧的人群疯狂地随着节奏晃动。
    一只手掌在她嘴上轻轻一捂,瞬间被留下了个艳红的唇印。
    许可端着杯peppermint,明暗交错的光线光怪陆离,勾得他硬朗的面容更加潇洒逼人,纽扣一路开到胸前,不正经似的露出劲悍有型的肌群。
    “帅哥,来玩啊。”
    许可挑眉一哂,学着那女人的口吻。他十分下\贱地从头到尾来回打量何为,满眼中充满着微眯的情\色之意,捂过女人红唇的手又去捏了捏何为雪白侧颊。
    要说假扮夜店常客,许可算得上是轻车熟路,那种正儿八经的痞气,规矩讲究的打扮下,举手投足间又带着几分轻浮,外加这张年轻俊朗的脸,总能吸引男男女女跃跃欲试。
    何为和许可的眼神短暂一触,锐利警示的眼神如锋。
    酒醉人迷的艳色灯光再闪一下,几乎只是一晃神的时间,何为已然如换了个人。
    他掌心覆上许可的手腕,白净细嫩的脸蛋魅惑动情,一双流转的眼睫湿润直直勾人。
    何为一笑,眼神极其挑衅地略过那个女人,柔软温热的舌尖含住了许可的手指。
    许可面色不改,心里却猛地一惊。
    虽然早有预料何为会配合,但他仍然无法自控地有了点反应。
    妈的。
    好会。
    女人细腰一扭,把滑落的细肩带扶上肩,一双美目狠狠地瞪了何为一眼。
    “呸,兔子,变态!”
    许可就势放下酒杯,在舞池摩肩擦踵的香汗中,一把揽过何为的腰,给那女人抱以一笑,几张粉红的钞票夹进女人露腰的短裙上。
    许可把何为抱到腿上,手拍了拍自个另一条长腿。
    “宝贝儿,一起啊。”
    “神经病!”
    女人见了钱嘴里一停,不再睬他,悻悻地没入舞池之中。
    她一路扭着腰和屁股,两条长腿下细高跟踩得咔咔作响,一穿出舞池嘈杂的人群,她鲜艳的红唇已然抹净,一头海藻般妩媚的长发随意地挽在头后,脸上早已没了那副酒醉的神情。
    她移开吧台后一个巨大的logo,眼神警惕地环顾四周,而后身影没入了阴影之中。
    酒吧三楼。
    DJ穿着古怪的金属衣,癫痫似的摇头晃脑,身后一幕不规则棱角的玻璃墙折射出各色的光。
    玻璃之后,那个女人推开了门。
    “毛哥。”女人谦恭地开口道。
    一个满头黄毛的年轻人,头发遮掉了半张脸,很有种杀马特的味道。
    他高高地把脚架在金碧辉煌的茶几上,五个手指上戴了三个金戒指,手臂上爬满了细密的纹身,整个人透露出一股无法描述的乡土爆发户的气息。旁边站着壮实的大汉,手臂都要有那女人的大腿粗。
    “刀疤说的,是他们?”毛哥捏着烟吸了一口,眼神透过玻璃紧紧地跟着许可二人。
    “那个高点儿的应该是。另一个好像没提。”女人接过大汉点的烟,袅袅的白雾萦绕在她指尖,“这俩货看上去不像条子。”
    “废话。”毛哥暗暗地骂了一句,“江城市的条子什么时候这么阔了,一掏就是五万现钱?”
    女人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毛哥的手掌在她的屁股上来回抚摸。
    “难道真的是比王还要大的头?”女人低声问道,顺着毛哥的眼神看去,“我总觉得那这两个人怪怪的,不像是兔儿。”
    那两人还在吧台边上你侬我侬,亲热得正欢。
    毛哥冷哼一声,烟头狠狠地碾灭在女人的腰窝上。
    “想演戏骗我?”
    毛哥站起身,走到玻璃前,狠狠地对着玻璃墙就是一脚。
    玻璃外DJ的身体一震,而下面酒林肉池般沉溺的男女们,却仍旧摇头晃脑地如虫般扭动。
    毛哥的粗鄙之语脱口而出,撩起了遮盖着侧脸的黄毛,他的右耳之处,全然没有了耳廓,只有一个小小的窟窿。
    “他妈了个逼的,真他娘的是胆比鸟大,王景山那婊\子养的,老子的耳朵的账还没算,敢来老子的地盘上截胡,妈的,都给老子抄家伙!”
    动感的乐声还在继续,鸟笼中的女郎甩动长发,一阵飞旋的舞蹈将金链织成的裙摆扬起,引起一阵充斥着雄性荷尔蒙的呼喊声此起彼伏,下流粗鄙的词句如浪潮般掀起,口哨和笑骂声盖几乎要盖过音乐。
    “我们被盯上了。”许可在何为耳边说。
    极其嘈杂的环境之下,一切的声音都被掩盖,即使是扯着嗓子,也是隐秘交流的程度。
    “民宿村那边,池楷他们也被盯梢。”许可又道。
    何为横坐在他腿上,下颌微微地抵在许可的肩头,双臂穿过许可的腰侧,修长的手指晃着吧台上一杯Absolut Vodka,看上去像极了两个在你侬我侬的同性情侣。
    “一层十六个,前九后七,全部带枪,吧台底下两把AKM。二层三层全是人,在玻璃墙面之后。鸟笼里有触发器,他们应该还有□□。但太吵了,我听不出位置。”
    何为沉声道。
    两个异样眼神的酒肉男女路过,何为一笑,将杯旁上一颗樱桃喂到许可嘴里。
    男女立刻一脸暧昧地快步走过。
    毛哥在舞池中远远地盯着两人,雪白的胳膊大腿之间,无数双眼睛死死地咬着吧台那一角。
    大染缸似的五颜六色的霓虹灯微暗,音乐声逐渐低微,喘息和劝酒的声音一阵四起。
    仅是换歌几秒的间隙,吧台的一角哪里还有那两人的影子!
    毛哥脸上肌肉一紧,咬肌明显地凸起,摸出腰间的枪噌噌上膛。
    “把门给老子全部堵死。这两个逼崽子,今天必须死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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