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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中火,月下歌。
东城的街市之上,慕弥笙满目欢喜地穿行在熙攘的人群之中,沿途看了不少五花八门的杂耍表演,也尝了许多旧时喜爱的糕点小食。
舒念辰跟在她的身侧,垂目看向少女兴冲冲的模样,弯眸说道:“上一次来夜市的时候,你总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里。”
“那时候我天天在街头卖艺,早已看腻了这些小吃杂耍,”慕弥笙吃着手中的蜜饯,鼓着腮帮子,含混不清地说道:“如今在沧云呆久了,才发现夜市竟然这般好玩。诶,对了,我记得你上次来的时候,四处捧场叫好、打赏银子,别说有多兴奋了。”
“因为,那是我第一次来夜市,”舒念辰目色微沉,言语间尽是怅惘之意:“我打小身体不好,所以娘亲从不让我来人多的地方玩……”
看见少年陡然黯淡的神色,慕弥笙沉默了片刻,有些迟疑地问道:“王妃她……这些年可还康健……?”
“娘亲这么多年来一直把自己关在西院之中,成日念经礼佛,从不让我靠近,”舒念辰俊眸低垂,淀着一抹寂然:“小时候我最讨厌娘亲拘着我,可没想到,如今想见她一面却是难上加难。”
慕弥笙轻轻叹了口气——师尊说得没错,因业定劫、因果定局,纵然端王妃是被人设局才害死了自己的孩子,但秋彤的死却是由她一手促成,终是怨不得天道他人。
她眉梢淡挑,正想着要如何安慰舒念辰的时候,一阵叫卖之声骤然从不远处传来:“卖糖人咧——”
少女眸光一转,急忙拉住少年的袖角,兴高采烈地说道:“念辰,我们快过去看看,你先前可是答应过要赔我糖人的!”
听到慕弥笙的称呼,少年不禁蓦然一愣。片刻过后,他悄悄红了耳朵,低低应了声“好。”
待两人行至摊前,少女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开口说道:“老伯,给我拿一个沧云仙尊的糖人!”
“真是不巧了,”老伯看了看摊头的糖人,满面堆笑地说道:“今日沧云仙尊和陵川北宗主的糖人都已经卖完了,要不,我给姑娘拿个九幽魔君的糖人?”
瞧着慕弥笙瞬间挎下的小脸,老人呵呵一笑,卖力地推销道:“九幽魔君也没什么不好的,听说当年天息一战,若不是他最后顾念两界生灵放弃了进攻,我们也不会这般容易就获得胜利。再说了,九幽魔君姿容绝世,别说魔族,就算在我们人间,也有数不清的少女为之着迷……”
听着老人滔滔不绝的讲述,慕弥笙满脸无奈,刚想出言打断,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老伯,你摊子上的糖人我全都买了。”
闻言,慕弥笙倏地转头望去,就看见一个穿着水紫色锦衣的男人正站在倾落的月色之中。只见光影淡笼之下,他的五官绝美艳丽,带笑的桃花眼粲如星河,揽尽了人间的好颜色。
在他的眉心,一朵红色曼陀罗灼灼绽放,映着他俊美无俦的面容,顾盼之间,已是流转生姿、风华绝代。
而此时此刻,他意态风流、邪肆张扬,墨黑的眸子浮光潋滟,竟一瞬不瞬地落在慕弥笙的身上。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一个穿着银灰色袍服的青年。他身材颀长,长着一张极为讨喜的娃娃脸,细梁薄唇、眼眸明澈,亦是难得一见的清俊容色。
“是你。”
欣喜和暖色骤然在紫衣男人的眼底晕染开来,他快步走到慕弥笙面前,修长的手自袖摆之中抬起,轻轻放在了少女的头顶之上。
“你干什么?!”看到男人近乎“登徒子”的行为,舒念辰一个箭步冲上前,狠狠将他推了开去。
灰衣青年顿时目光一凛,怒视着望向舒念辰。可紫衣男人却朝他摇了摇头,垂眸看向自己空无一物的手掌。
片刻之后,他扬起一抹不及眼底的微笑,薄唇轻启:“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
慕弥笙定定看向男人额间盛开的曼陀罗花,顿了顿说道:“我叫小七。”
“小七……”男人喃喃重复了一遍,眼中的涟漪却在这一刻回归了平静。
他唇角轻勾,从摊头拿起一只做工精美的糖人,朝慕弥笙招了招手。
舒念辰见状,急忙挡在了慕弥笙的面前,虎视眈眈地看着面前的紫衣男人。
“念辰,没事的。”
慕弥笙自少年身后走出,缓步行至紫衣男人的面前,一字一句地问道:“公子有何见教?”
男人眼尾稍扬,将糖人递到少女的手中,随即俯身凑到她的耳边,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丫头,若是想活命的话,就赶紧离开云阳城吧。”
闻言,慕弥笙的眼睛倏地睁大,她满面疑惑地望向面前的紫衣男人,刚想探究些什么,就被舒念辰一把抓住手腕,拉着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看着两人远去的身影,灰衣青年眉心轻皱,不解地问道:“君上,你为何对这个小姑娘……?”
“因为她与我的一位故人长得有九分相似,”紫衣男人仰头看向被灯火印染的天际,倾倒众生的面容之上铺满了寒凉与萧瑟:“所以,我希望她能好好地活下去。”
然而,这种伤春悲秋的愁绪仅仅持续了一瞬,紫衣男人便换上了一副风流佻达的模样,深邃的桃花眼弯成勾人的形状,笑咪咪地说道:“南知,你快些把钱付给人家老伯,再把其他糖人摊上的九幽魔君都给我买了。我生得这般好看,销量不敌沧云那个小白脸也就罢了,怎么能输给北家那个老头呢。”
被叫做“南知”的灰衣青年闻言嘴角一抽,从怀里摸出一锭银子,在糖人摊老伯的千恩万谢下,捧着一堆和九幽魔君并不相似的糖人,随着自家君上摇曳生姿却极为做作的步伐,顺着街衢往前走去。
在他们的身后,千灯竞放,笙歌袅袅,酣唱着云阳城最后的烟火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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