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酒与卿》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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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进看了眼不请自来的两个人，脸色不霁，但也没法质问。江连景若是进来便替温别说话，他还能顺势打压，但是他直言是来汇报言悯和朱烨凶案一事，便没法赶人了。无法，萧进只能将视线转到薛与身上。
    “薛大人，议事殿正在议事，朕并无传唤，大人来此是有何事？”
    薛与听出了皇帝对自己到来的不悦，邪气地勾勾唇角，拱手禀告道：“今日天气不佳，原是想进宫来看望太后娘娘。途中听闻宫中正在审讯科举泄题一事，想着若是臣能帮上什么忙，便改道过来了。”
    骗鬼！去看太后根本不用从皇宫正门走，也绕不到议事厅来，分明就是冲着此事进宫，用什么看望太后做幌子。
    可惜，萧进心里清楚，嘴上却无法明说，只能冷冷说道：“薛大人有心了，既如此，大人便在一旁一同议事吧。”话毕，他冲站在温别旁边的禁卫军挥挥手，示意他们将人带下去。
    “温大人，您请……”
    “慢着！”江连景看温别要遭殃，赶忙开口喝止，冲萧进进言道：“陛下！言大人同朱大人查科举一案刚有眉目便出了事，可见关键证据还未出现，现在凭借一些片面之词就定温尚书令的罪，只怕，会让幕后之人阴谋得逞。”
    江连景他爹江明恭赶忙站出来，一把扯过儿子的官服，将人拉到身边，在皇帝动怒之前责问道：“江少卿糊涂！什么幕后之人？如今物证不足人证俱在，事情已经很明了了！陛下自有定夺！”
    他一步上前，将江连景掩在身后，冲皇帝拱手道歉：“陛下原谅，犬子同温大人曾为同窗，想是一时被温尚书令蒙蔽，才如此说，陛下息怒。”
    “臣并不是……”
    “住嘴！”
    江明恭压低嗓子急促喝止，狠狠地瞪了江连景一眼。江连景自然不服，还要越过自家父亲为好友争辩，便听上面那位开口问道。
    “事情朕已有定论，温大人无辜与否朕尚不知，只是他身为六部之首，此事便脱不了干系。江大人若查出什么，也在稍后一一汇报。”他用言语拦住要开口的江连景，又看向薛与，说：“薛大人以为如何？”
    “科举一事事关重大，陛下已有论断，作为臣子，岂敢不从！”江明恭在薛与说话前，率先表明态度。
    他一说话，身后的那些老臣和原本不敢开口的官员们纷纷附和，直接堵得薛与无法反驳。
    他黑沉的眼睛幽深，无畏地看着咄咄逼人的萧进，最后，轻笑一声，表明态度。
    “江大夫所言极是，薛某为臣子，自然不敢左右陛下之言。”
    江连景看他搬来的救兵都不帮温别，气急要挣开江明恭的手。刚刚一动，就对上自家父亲严厉的眼神。
    不同于往常在朝堂上打太极的和和气气的样子，也不是在家教育他要懂得明哲保身时痛心的样子，而是很认真，很严肃的警告，还含着浓浓的担忧。
    江连景看着自家老爹的眼睛，呐呐地张了张口，怎么都没法出声为好友辩驳。
    以往，他不赞同父亲的为官之道，总是随心而行，可如今，这纷乱的朝堂中，他代表的不是他一个人，他可以舍弃生命，不顾虑权势，为一切清白公正做斗争，可是若是要赔上自家父亲的一切呢。
    那一刻，他犹豫了。
    也是因为一瞬间的犹豫，百官进言，局势如崩溃之楼宇，无法挽回。
    他心里产生难以言语的愧疚，扭头去看被禁卫军围住的温别，却看见他朝自己笑了笑。
    温别见江连景被江明恭劝住，心里的一颗石头才落下。
    萧进铁了心要动他，他可以自救，可以日后再运筹帷幄，但不愿在今日让好友去触萧进的霉头。
    这是温别与萧进的对抗，不需要别人的牺牲！
    至于薛与……
    他视线转向一旁薛与的脸，一瞬间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这是他的仇人，是他的宿敌，也是他的恩人，是他的知交。
    他毫无怀疑今日薛与来的目的，若是以往，他定会觉得薛与是来趁火打劫的。可今日，他却清楚的知道，他是来解围的。
    他不自觉地蹙起眉，心情起起落落，也不知道是在开心还是在烦闷。
    *
    天空乌云稍散，细密的春雨打湿了青丝，温别从皇宫内走出，身旁是持刀的禁卫军，看守着一路将他送去刑部牢房。门口囚车已经备好。
    温别看着不远处自家的车轿，说道：“我去车上同府里的管事吩咐几句，望楚统领通融一二。”
    “温大人，这于理不合，若有何事，让你家管家来探监便是。”那姓楚的统领一丝不苟毫不留情地说道。
    温别也没生气，知道这些头脑耿直的武将说话做事都是说一不二的。
    “温某尚且只是有嫌疑，还未定罪，楚统领如此将温某视作犯人，多有不妥。况且，温某一届文官，只是车上说两句话，大人害怕看不住我？”
    他话语尾调上扬，带着一点冷厉和威压，让楚统领噎了一瞬，他想到，这温别无论如何还是正二品官，事情未到最后，还是不要触了这位大人的眉头的好。这才犹犹豫豫让温别上了车。
    温别也确实守诺，在车上待了一盏茶时间不到，便缓步走了下来，扬起下巴冲楚统领说了声走吧，便自觉上了囚车。
    这边，薛与出了议事厅便被江连景拉住，两人一路往宫外走，一路担忧说道。
    江连景：“这可如何是好，温彦卿这入了狱中，可还出的来？那刑部朱烨死了，大理寺我倒是能做主，刑部也不知道能不能有人能帮得上忙的。你也是！叫你来帮忙，你倒是说话呀！这下我们去哪儿捞人？！”
    薛与将戮安重新别回腰间，语气低沉地说：“此事不光皇上要温大人的命，那文谌玉和三王爷背后的人，也想要温大人的命。这两拨人马怕是早早就做好了局，就等着温别往里跳了。我就是在金銮殿上说什么，也治标不治本。如今之计，还是想想破局之法吧。”
    江连景走出宫门挥开要上前替他打伞的贴身小厮，任凭冰凉的雨水落在脸上。他心里不光着急，还愧疚。若不是他一时犹豫，也不会害了自家好友。现在只恨不得一泼大雨浇在自己身上，浇个通透才好。
    薛与看他干着急的样子，只得劝解道：“温大人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想必会有对策。如今江大人能帮的，便是尽快查清此事，还温大人一个清白。至于皇上那，还有我撑着。这么大的事儿，最后是要公审的，总不会被随便按上罪名的。你冷静一点。”
    “对，对！”江连景听了他的话，才稍稍理清思路，真是越急越坏事儿，他脑子都不清醒了。
    “我现在便回大理寺，调派人手去查！”江连景二话不说，和薛与一作揖，着急火燎地就走了。
    薛与看着他匆匆上了马车离开的背影，叹了口气。“只怕温别不要你去救。”
    看着江连景走远，薛与也上了马车，去往刑部。
    *
    等他到刑部时，温别正被夹着往刑部牢房里去。那阴冷晦暗的牢房，如同黑夜森林里的深渊，要把那单薄消瘦的身影吞噬。薛与一阵惊慌，三两步走过去。
    “薛将军！”楚统领赶紧同面前的人问安。
    薛与昂了昂脖子，示意自己听到，伸手将一行人拦了下来。禁卫军站在两旁不敢冲薛与动手，只得妥协地说道：“薛将军，请不要让下官难办。您说一两句话便走吧。”
    随后薛与便领着人走到一边去。
    薛与看着温别，神色严肃而认真地问道：“此事事发突然，你心中可有对策？”
    温别目光冷凌，带刺一般地看着面前的人，沉默半晌回道：“薛大人来，是来看温某笑话？”
    “我……”薛与凤眼睁大，有些诧异。
    温别这是做什么，自己好心来帮他，他便如此冷言以对？还是说……他怀疑此事自己也是幕后黑手之一？
    可是，上次温府一叙，他以为自己已经把话同他说的够清楚了。不论他是否承认自己是不是徐原，自己也不会对他动手的。
    温别该明白的，可如今……
    他轻蹙眉头，说道：“如今情势如此紧急，你当真要同我这般说话？你知道我说什么都一定会帮你的。”
    “帮我？”温别神色冷漠，眼神冰冷而讥讽，好像在看陌生人一般，让薛与微微慌神，今天的温别，很不对经。
    “薛大人不害我便是谢天谢地，帮我？”他说着，阴恻恻地靠近薛与，用气音说道：“还是免了吧，只怕薛将军会帮得温某身死道消。”
    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朝禁卫军走去，抬步迈向牢狱中。
    薛与看着他疏离又陌生的样子，双眉紧蹙，心中好似被塞进许多的棉花，闷得慌。
    他站了一会，怒而转身离开，扯过马车的缰绳，卸下后面的车轿，翻身而上，绝尘而去。
    只是临走前，他又回头看了一眼，总觉得哪里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