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客江湖》第十八章 坟

    老人走了,他的手中还握着那块玉片,玉片上刻着比蝇头还小的小字,便是神游功。
    如果神游功真是传自神仙之地白玉京的仙法,那他岂不是早已能飞天入地了
    而事实上,他却着了钻天遁地的道。
    如果神游功真是传自神仙之地白玉京的仙法,父亲岂非也已是神仙
    而事实上,父母却早已化成了枯骨,死于恶人之手。
    这岂不是最大的讽刺
    如果钻天童子说的没错,那掉包的人是谁是师父还是那个胸口有十字形伤疤的人
    云中帆叹了口气:“那我的作用是什么”
    既然你们猜到神游功并不在我身上,而是被人掉包了,为何又要找上我
    钻天童子阴笑着看着他,道:“就算不是真的神游功,我们看看也无妨,况且你还是流沙殿的人”
    流沙殿。
    又是流沙殿。
    张冠玉说过,就因为张冠玉说了这三个字,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死人。
    钻天童子会不会变成死人
    钻天童子居然真的变成死人了。
    他忽然就死了。
    他的脸已经扭曲了,身子就像煮熟的大虾一般卷曲起来。
    云中帆在听到钻天童子说出流沙殿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在提防了。
    可钻天童子还是死了。
    小小的身体躺在地上,就像一个被冻死的小孩子,肯定会有好心人帮他收尸,毕竟孩子总是值得人同情的。
    云中帆的手心有冷汗,在他全力防备的情况下杀人,对方的无功是不是已经到了化境
    甚至,是不是已经成为了传说中的仙人
    可很快,他就知道钻天童子是中毒而死的。
    他的脸已经变成了一片漆黑,漆黑而僵硬。
    白茫茫的雪地中,他看起来比乌残还要像块黑炭。
    好厉害的毒。
    这样的毒,岂非只有笑芙蓉萧青碧才有
    笑芙蓉不是已经死了吗
    云中帆始终认为师父是个神通广大的人,他几乎知道整个江湖的所有人。
    整整堆满三层阁楼的书籍,记载的都是江湖上的成名人物。
    十年来,云中帆每天都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浏览这些书籍。
    厉害的毒药并不是让人立刻死亡,而是能潜伏在人的体内,过一段时间才暴毙。
    这样的毒,在那些书籍中记载的江湖人中,只有萧青碧有
    云中帆还记得名字:阎王敌
    阎王叫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
    萧青碧的毒可以
    所以叫做阎王敌。
    这种毒能潜伏在人体内长达三日之久。
    杀死钻天童子的人是谁
    莫非是萧青碧的传人
    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钻天童子死了,遁地童子呢新娘子呢
    他们又在哪里
    云中帆的背上一片冷汗,他陷入了深深的自责,无助,和彷徨。
    龙虎镖局真正的第一趟镖,他这个龙虎镖局的唯一传人却没有保住。
    他恨自己没用。
    当初意气风发入关,他曾想着手刃仇人,然后快意恩仇,行走江湖,有朝一日,他的名字也会被师父亲笔以一幅美轮美奂的图画记载下来,然后挂在那宽敞明亮的三层阁楼最顶层。
    可真的走进江湖,他却发现他就像这片海洋上的一个泡沫,随时都能被海浪淹没。
    有时候你以为你是一根擎天柱,最后才发现,原来只不过是一根筷子。
    江湖是个童话世界,但不是童真的童话世界,而是属于成人的童话世界。
    流沙殿
    这三个字就像是一个诅咒。
    云中帆为什么忽然是流沙殿的人了
    流沙殿是哪里
    他没听说过,纵然已经因为这个名字而死了两个人了,他还是坚信这世上没有流沙殿这个地方。
    他相信师父,纵然他对他充满了恨意,但他依旧相信。
    十年来,师父从没有说过什么流沙殿,同门师兄弟们也没有。
    这三个字就像凭空被人编造出来似的,而且将他圈了进去。
    云中帆痛苦的弯下腰,想到师父,他就想起了一些往事,想到这些往事,他的胃就在痉挛。
    有些人伤心到了极致,会想吐,但却吐不出来。
    他呢他难道也有极度伤心的事情藏在心里
    云中帆摸出酒囊,小小喝了一口。
    他喝酒不多,每一口也喝的很少,但他可以一直这么喝下去。
    他从来没有喝醉过。
    因为以前,酒对他来说是奢侈品。
    一路入关,来到江南,他更加珍惜这一囊酒,因为江南的酒没有漠北的烈。
    他似乎忘了身边的死人,忘了去寻找新娘子,他现在只想喝酒。
    因为他的脑袋里面就像一对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是不是只有醉了,然后等到一觉醒来,什么都会清晰明了了
    酒囊中的酒不多,根本喝不醉。
    就囊空了,云中帆站起身来,然后发足向前面的城镇奔去。
    他现在只想喝酒,只想睡觉。
    城门外的积雪已经融了,城门上张灯结彩,居然已经在准备迎接年三十了。
    甚至就连城外的乱葬岗都有人在清理。
    自然也有人在祭奠。
    凛冽的寒风将劣质酒略有些刺鼻的味道送了过来,云中帆发疯似的扑了上去。
    “死人的酒你也抢你就不怕他的阴魂缠上你吗”
    跪着的女人披麻戴孝,这是一座新坟,而且看样子顶多就是这两天立起来的。
    云中帆抢了她的酒,她撕心裂肺的尖叫。
    云中帆呆呆看着坟墓,乱葬岗的坟,一般没有石碑,所以他不知道里面埋的是什么人。
    然后看向这个女人。
    她的皮肤很白,就像远处满地的白雪,泪水兀自在明亮的眼中打着转。
    她的眼睛很漂亮,两边有些狭长,反倒增添了异样的妖魅感,尤其此刻还孕着泪水,更加楚楚动人。
    不过她却咬着牙盯着云中帆。
    云中帆忍不住想笑,苦笑。
    可他的胃又开始抽搐,因为他才想起父母的骨殖还没有埋葬。
    他忽然放下手中的酒坛子,袖中白光一闪,那柄没人见过真容的剑已经掘进了泥土。
    女人吃惊地看着他,她甚至以为他是要挖坟。
    地面虽然不像北方那样被冻得坚硬如铁,但石块却很多。
    忽听得一声脆响。
    剑居然已经断了。
    坑还很小。
    云中帆开始用手挖,尖利的碎石划破了他的手指、手掌,刺入了他的指甲,他依旧在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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