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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四点,岑洛和姜婷准时从酒店出发去礼堂参加电影《分手之后》的发布会。
除了发布会上的简单提问之外,她们还会对个别演员进行专访。
岑洛负责采访,姜婷负责拍摄。
《分手之后》的主演都是娱乐圈比较有名气的演员,在采访完所有的主演之后,会让其他配角集中在一起进行采访。
市场决定价值,有的配角也许只能拥有一个镜头的几秒钟时间。
这是公司的安排,岑洛改变不了。
在采访这次电影的配角时,岑洛发现一个叫梁甜甜的女演员一直盯着自己。
眼神很干净,没有恶意。
岑洛原以为她是想多得到一点镜头,便故意问了她两个问题。
不过她反应有些迟钝,也有可能在走神,两次都让岑洛重新复述了一遍问题,她才能回答。
虽然觉得奇怪,但岑洛也没有多想。
直到采访结束后,梁甜甜叫住了岑洛。
岑洛正在和姜婷收拾设备,听见梁甜甜叫她的名字时,岑洛疑惑地抬头望向她:
“梁小姐,你还有事吗?”
梁甜甜咬了咬唇,欲言又止。
姜婷也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心里猜测了一番,而后开口问道:
“梁小姐是想让我们多给你一点镜头吗?”
“不是的不是的。”梁甜甜摆了摆手,咬着唇,“我今天在机场不小心撞到你了。”
经梁甜甜这么一说,岑洛就想起了在机场时不小心撞到她行李箱的女孩。
仔细看了看,才发现梁甜甜就是那个女孩。
以为梁甜甜依旧觉得抱歉,岑洛笑了笑:“刚刚不是道过歉了吗?”
谁知梁甜甜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说这个,我是想问,你是岑溪的姐姐吗?”
“砰——”
岑洛手中原本已经收拾好的采访稿和麦全都掉在了地上,发出一道声响。
这个名字,岑洛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外人提起了。
“组长?”姜婷弯腰将掉在地上的采访稿和麦捡了起来,碰了碰岑洛的胳膊。
岑洛深吸了一口气,强装着笑意问梁甜甜:“你认识小溪?”
梁甜甜并没有察觉到岑洛的异常,听见岑洛这么熟稔地叫着小溪,梁甜甜知道自己没有认错人。
霎时间开心了起来。
“我就说我没有认错人,姐姐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初中时候一样好看。”
岑洛不知道梁甜甜为什么会这样说,只微微扯了扯嘴角吐了两个字出来:“是吗?”
十多年过去了,怎么可能一点没变呢?
“是啊是啊,小学的时候岑溪经常拉着我们去初中部看你,整天就和我们炫耀说她有个成绩又好长得又好看的姐姐。”
“你不知道,那时候我们都好羡慕她能有这么一个姐姐。”
岑洛从来没有听岑溪讲过这些事,记忆里岑溪总喜欢摆着张臭脸质问她:“你算什么姐姐,有你这样当姐姐的吗?”
“她说以后要带我们去认识你,可惜后来我和妈妈一起去国外生活了,没机会认识姐姐你。”
岑洛从来不知道原来岑溪在朋友面前以她为傲,也不知道在小学部有这一群小孩想见她。
已经不记得岑溪是否提过要带她去见朋友的要求。
“姐姐,岑溪现在怎么样了啊?成绩有没有好一点?有没有考上云城大学?听说她也想当记者来着。”
小学时候梁甜甜和岑溪是同桌,每天听她说的最多的话就是她姐姐如何如何优秀,所有亲戚朋友都喜欢她姐姐。
但是一旦有人让她带她们去认识一下姐姐时,岑溪却会推脱下次再见。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梁甜甜对岑洛十分好奇。
梁甜甜的话瞬间敲醒了岑洛的记忆,过往的回忆都在这一刻涌了出来。
过了许久,岑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十二年前,她去世了。”
……
等到梁甜甜离开后,姜婷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岑洛的一举一动。
只见岑洛只是调整了一下采访室里椅子的位置,顺便还用放在角落的扫帚扫了一下本就没什么灰尘的地。
姜婷有些担心地叫了一声:“组长……”
“嗯?”岑洛将扫帚放在一旁,回她,“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是想问你晚饭想吃什么啊?我看网上说来棉城不吃棉城米线算是白来,组长,你有没有推荐的店呀?”
姜婷不擅长安慰人,尤其是她并不知道全部事情的时候。
她只知道,可以通过转移话题,让岑洛不去想那些不开心的事情。
“或者吃其他的也行呀?组长你对棉城这么熟,吃喝玩乐的地方,肯定还是你比较熟。”
原本只是想转移岑洛思绪的姜婷没想到,听完姜婷这话岑洛怔愣了一下。
过了许久,才缓缓说了一句:“在棉城小学外面那家店吧,很好吃。”
姜婷不敢吱声,点了点头。
两人回到酒店将拍摄设备放好,随后去了岑洛所说的那家店。
上一次来这里是今天的三月份,每年春天岑洛都会回棉城住上一段时间。
店老板也认识岑洛,见到她来了立马迎了上去。
“怎么今天来了?还是老规矩吗?”
岑洛出现在棉城的日子一般都是春天,每次会点上两碗米线,其中一碗一定要多加辣,另一外一点辣椒都不要,还点上两瓶米酒。
来的次数多了,渐渐的,店老板就和岑洛熟悉了起来。
“来棉城出差。”岑洛领着姜婷在餐桌前坐下,然后问姜婷想吃什么。
店老板会意地站在一旁等着姜婷下单。
姜婷看了眼贴在墙上的菜单,看见上面加粗的招牌二字毫不犹豫地点了一份。
岑洛也随姜婷点了一份。
棉城以四季如春和颇具地方特色的米线闻名,早在接到出差的通知的时候,姜婷就已经对棉城做过简单的了解。
“组长,要不要喝一点酒?”姜婷瞧了一眼柜台上方,看见上面的棉城米酒几个字,有些蠢蠢欲动。
“那个度数有点高,容易醉。”岑洛顺着她的目光明白过来她想喝棉城米酒,便提醒道。
棉城米酒和其他地方的米酒不一样,很醇。
“没事没事的,我还是挺能喝的。”
这般说着,姜婷就招呼着店老板上两瓶,却被岑洛阻止道:
“一瓶就够了,真的会醉。”
“好吧。”姜婷又将两瓶改成一瓶。
岑洛不喜欢喝酒,只小酌了一口,便没有再倒酒。
而姜婷的酒量远远没有她说的那么好,一瓶还未见底,姜婷就有些晕乎乎了。
最后还是岑洛扶着她回的酒店。
岑洛第一次知道,姜婷醉了会耍酒疯,一路上鬼哭狼嚎地唱歌。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歌声太过于让人震惊,她开口的一刹那,路旁小树上传来一声扑扇翅膀的声音。
一群鸟儿从头顶上飞过。
姜婷也不老实,动来动去的,岑洛体力消耗得快,有些吃不消了。
便扶着她在路旁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准备休息一会儿。
姜婷依旧没安静下来,见岑洛没出声,还傻乎乎地开口问她:
“组长,你是不是还在伤心啊?”
“我想安慰你,可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嗝。”
岑洛失笑,想告诉她现在安安静静地和她一起回酒店,对她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
还未等岑洛说话,姜婷又认真地说了一句:“组长,我给你唱首歌吧!听我唱歌,你就会开心了。”
随后一阵鬼哭狼嚎声,路过的人全都用略带嫌弃的目光看向她。
岑洛:“……”
阻止也没用,姜婷还是会继续唱下去。
不知怎的,岑洛看着姜婷,突然生出了想要倾诉的欲望。
弯弯的月牙挂在天上,夜晚的风有些凉。
“你知道吗?她去世的时候才十一岁,那年我十三。”
“她说想回棉城看姥姥,想吃棉城小学外面的那家米线,还说想喝米酒,但是因为她没成年,所以只能点瓶米酒放在旁边。那时候我却因为她偷偷砸碎了我的存钱罐生气,想也不想的拒绝了。”
伴着姜婷鬼哭狼嚎的歌声,岑洛缓缓倾诉着。
“她真的很调皮,学习成绩也不太好,总是被老师家访,爸妈总是很头疼,说要是她像我一样懂事就好了。”
“后来我才知道这对一个小孩来说是多大的伤害,那时候只觉得不管我怎样对她好,她都只会嫌弃我,说我这样当姐姐不对。”
看见存钱罐碎渣散落一地的时候,岑洛心中充斥着满满的失望与难过。
不管她怎么对岑溪好,岑溪都只会排斥她。
那天放学,她接到岑溪打给她的电话,说她想回棉城看姥姥。
那时她还在生气岑溪一声不响地将她的存钱罐打碎,毫不留情地拒绝了岑溪,还质问岑溪,为什么这样做。
结果收到的是岑溪笑嘻嘻地回答声:“这是我向你借的,给你买礼物。”
岑洛早就知道岑溪这些天每天一本漫画书,哪里是给她买礼物,明明是给自己买漫画书了。
“唉呀姐姐你别这么小气嘛,过年我拿压岁钱还你不行吗?”
“快快马上绿灯了,我在这边等你,我带你去个地方然后我们周末一起去棉城吧。”
明明她都拒绝了,岑溪却还是不死心。
远远的,看见对面的红绿灯下岑溪在向她招手。
岑洛还是有些生气,绿灯有什么用,她离斑马线还那么远。
“你不能过来吗?我还没到斑马线。”
“可是你等会也要过来呀?好吧好吧,我过去,谁让你这次考得好,回家爸妈又要骂我了。”
那时候岑洛在想,为什么岑溪总是喜欢和她反着来呢?她不喜欢吃辣,岑溪偏要往她碗里放辣椒,说了存钱罐里的钱是用来给妈妈买礼物的,可她还是要砸。
可是这些疑问,都不会有人为她解答了。
岑溪的生命停止在一声长长的鸣笛中。
她听到的岑溪最后的话,是那声姐姐。
从此以后也成了她的梦魇。
不知道什么时候,姜婷已经停止了歌唱,只呆呆地望着岑洛。
岑洛将姜婷送回了酒店,将她放在床上,等她入睡后便离开了酒店。
深夜,适合伴着月光和风散步。
楼下的公园里,还有许多未睡的人,抱猫遛狗的人很多。
岑洛寻了一处没什么人坐的长椅坐下。
她和简慕的消息还停留在下午她向简慕报平安的时候。
报什么平安,其实根本无人在意。
岑洛试着给简慕打了一个语音电话,无人接听。
又打了电话,听到的却是冰冷的机械女声:“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岑洛不死心地又打了几次,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为什么?
原本以为两人的关系应该更进一步了,可是为什么即便知道她出差简慕也没有多问一句,就连她报平安的消息也不回。
哦原来连手机都关机了。
在以前岑洛会主动给简慕找借口,说她现在不方便也许在开会。
但是现在,许多积攒的情绪在这一刻爆发。
岑洛心中装满了委屈和难过。
她只是想找简慕倾诉一下啊,为什么会找不到人呢?
让岑洛感到更委屈的是,当离开了简慕,除了打她电话之外,岑洛想不到任何联系简慕的方式。
现在简慕身边的人,岑洛一个也不认识,甚至连简慕的家人岑洛也从来没有见过。
而岑洛的朋友,简慕也从来没有加过。
两人的生活似乎没有任何重合的地方。
除了,当岑洛努力去迎合简慕的时候。
“你需要纸吗?”
耳旁传来一声微弱的女声。
岑洛摇了摇头。
就连一个陌生人都会关心她,可是为什么,这么多年,简慕从来都不会主动关心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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