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晚餐：食戟之斩魄刀名菜录》第十章 香炉的愿望

    “唔，好香。”
    绯沙子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卧室里，是刚来御天龙堂时住进的卧室。
    窗户是开的，窗台上摆着鲜花，落了几片银杏的叶子，似乎也是为了装点而刻意摆上去的。空气中弥散着孜然、辣椒粉、紫苏叶和烤肉的香气。
    掀开被子，绯沙子搞笑地发现自己穿的是蓝白条纹的病号服。
    卧槽，不会是朽木帕尼尼给她换的吧？
    她平复了一下心情，穿上人字拖，披一件风衣就下了楼。
    “哟，醒了啊。”朽木帕尼尼正坐在院子里烤肉，拿蒲扇优哉游哉地扇火，不时翻动一下烤串。他在烤的是羊肉。
    猞猁们趴在一旁垂涎欲滴，不过看到绯沙子来了，连忙爬起来聚在她身边，乖巧地用头蹭着她的腿。
    她刚想开口，朽木帕尼尼就说：“从祭坛里出来后，你睡了一天半，衣服是我找村里妇女主任换的。我让猞猁们把阿修罗刺客龙都拖到岸上后才叫来了民兵，剖开它们的肚子，找到了你的人的尸体。”
    绯沙子听了，不禁目光一黯。
    “林老秃是被最大的那只刺客龙王吃掉的，翻出来的时候，他手里还紧紧抱着香炉。他相信大王公白马王会保佑他，可白马王自己也是被阿修罗刺客龙卷进江水里死去的。”朽木帕尼尼慢悠悠地说。
    “我……”
    绯沙子本来肚子里准备了一堆话，比如为他们购买的保险是最高规格的、公司会接受每个死者家庭要求的赔偿包括诉讼，但眼前这个正在烤肉的男人是那样的悲伤，虽然还是那副闲散的表情，可他的瞳孔布满血丝，眼圈黑得像熊猫。
    “我和林老秃是一起长大的。他是我邻居，没事儿就带我去往别人家门口扔狗屎。他以前去少林寺学过三年武，等我高中毕业再见他时，他就秃了，以后再没留过头发。
    “他是一个很虔诚的人，每天都要念经的。虽然和我们朽木家信仰不同，可他当村长后，甚至发起募捐，修缮教堂。
    “有天晚上我跟他一起喝酒，他说，很感谢我带你来龙江村，要全村人给我敬酒。我说别整那些虚的，还不如给老子送两头羊来做烧烤实在。他以为我说的是要在秋冬季做海滩烧烤，乐坏了，真的整了两头羊，为此专门建了一个羊圈。这烤肉用的羊，是他媳妇儿送来的。
    “他真的是一个很实在，很有梦想的人啊，做梦都在想着为龙江村创收，让村民过上好日子。”
    朽木帕尼尼的声音略显怅然。
    “对不起。”绯沙子说。
    “不是你的错，我的理智很清楚地告诉我这一点。真的和你没什么关系。那些阿修罗刺客龙，是我的太爷爷未能解决干净的问题。这是我们朽木家坐镇龙山的使命。”
    朽木帕尼尼点起一根烟，自己没有抽，而是插在了脚边一个紫黑色的香炉中。香炉两边的把手上雕刻着马，炉盖顶部是一个持弓武士的造型。
    他不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那个年纪的孩子也许还会对死亡茫然无措。更何况，他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能把欺负他太奶奶的壮汉直接绞首。
    这些年来，也有不少族人和朋友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去世，可死亡与死亡是不同的。这是突然的死亡，是某个来自荒古的力量和意志留存在现代的产物造成了死亡。
    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会控制眼泪的人。
    “你说的那个龙皇，应该就是被秦朝军队攻入闽越后打败并封印的那个龙神，是过去土著先民供奉的神。但十字架上并没有东西，锁链断了，龙皇不知道什么时候逃出来了。”朽木帕尼尼挠挠头，问：“有什么办法能追踪吗？”
    绯沙子摇头：“除非是龙皇主动引发某些异常现象，才有可能定位它。地狱天使组织有一套专门的超自然现象监测系统，监视范围遍布全球，不过天朝不在他们的监视范围内。
    “而且虽然虚都是可怕的变异生物，但修炼到一定程度后可以化为人形，这是历史上他们被人类多次封印后进化出来的策略。虚和十皇都会化茧，像人类婴儿一样出生、长大，然后到某个时间点突然恢复记忆，变身成惊世的怪物。”
    “这么说还真没办法了。”朽木帕尼尼叹了口气，说：“我决定新书的名字了，新书应该叫《末日晚餐》。”
    “嗯？”
    “审判恶魔，驱逐鬼怪。这是太爷爷传承下来的家族使命，只是到我爷爷和父亲那一代，也许是因为当时社会政治环境的影响，他只能把这些东西用讲故事的方式讲给我听。现在既然我知晓了，就不能逃避。”
    虽然朽木帕尼尼如此说，绯沙子还是不明所以。
    “你想要怎么写这本书？”
    “先去找我老爸。他是从小训练我的人，也是知道家族过去的人。他不说，我就去问。”
    绯沙子这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朽木帕尼尼的父母现在在哪里。
    “那你去哪里找……等等，为什么你要用‘找’这个词？”
    “因为我只是知道他大概在哪里啊。”朽木帕尼尼露出郁闷的表情：“应该在罗马或者附近，具体的位置就不知道了。他总是给我寄大教堂和许愿池的明信片。”
    绯沙子露出好奇的目光。意大利她也去过不少次，罗马这座古典时代的圣城更是网红必打卡的城市，不过朽木帕尼尼的老爸听上去应该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知识分子，保守着一个古老家族的秘密。
    这样一个男人，会在罗马的哪里生活？
    “你就在这边先住着吧，也帮我看看房子。整个御天龙堂好歹也是百年文物建筑，够你直播的了。我跟市里的人知会了，龙山上的宫殿和水下祭坛会以最快速度发掘，并开辟成参观景点。你搞搞海滩烧烤直播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这也是林老秃的愿望。”朽木帕尼尼交代道，“我买了三天后的机票。”
    “行。”绯沙子这次倒是出奇乖巧地应一声。
    ……
    经过地方的运作，这次事故被以“龙山突现大量野生古生物，攻击旅客致多人死亡”的标题报道。林老秃的葬礼在一周后举办，那时候朽木帕尼尼已经在罗马了，所以他在林老秃生前的卧室静坐了一天，焚香念经，以示哀悼。
    林老秃曾跟他说，想做一个海滩烧烤，这个愿望由绯沙子代为完成了。她先是安排人手整理村外海堤的环境，找工匠精心地把礁石雕刻成白马王和十八武士的模样，铺上大量人工银沙，然后置办物资，聘请村民作为员工，在海堤上开了一家烧烤摊。
    那真的就是一个摊，摊位是用木板、芭蕉叶和各种本地的材料搭建成的，小块的礁石打磨成板凳和石桌，放上遮阳伞。
    烧烤摊是在葬礼一周后开业，每天有短视频上的粉丝慕名而来，客流量以每天四位数计算。不只是吃烧烤，还有参观朽木帕尼尼那座百年建筑御天龙堂，爬龙山看日出。
    龙江边的宫殿和水下祭坛已经被辟为文物保护单位，由薙切国际科技集团提供资金支持，一方面以最快速度将文物古迹搬运到市里的研究所，不可搬运的则采用复刻技术储存资料，用以专业研究；另一方面购置潜水、登山设备并开辟围栏保护的景区，游客可以体验水下探索远古祭坛的神秘和山上闽越国最后一位越繇王宫殿的奢华。
    有趣的是，由于朽木帕尼尼在发现了古生物六翼火龙鹫、阿修罗刺客龙后，又提供了成年刺客龙王的标本，东越市生物与地质研究所决定在龙江村开设一座生物博物馆，派出研究员驻地研究。征得朽木帕尼尼的同意、签订土地使用协议后，生物博物馆就选址在四龙河边的龙血树林里。
    其实朽木帕尼尼收的租金只是一年五千元，为期二十年，此后不收取任何费用。与博物馆巨大的占地面积相比，这点费用连请一位清洁工打扫卫生都不够。不过他觉得，这无关金钱，而是对自己家族为守护这片土地所付出的那段历史的一个总结和展示。
    当研究员黄若木来到龙江村，看到林子里的“护林员”——七只猞猁后，顿时为猞猁身上的图案花色和身体结构惊讶，在绯沙子的介绍下才知道它们都是朽木家的祖先自行培育的品种。
    经过黄若木的申报，研究所当即决定聘请这七只猞猁作为生物博物馆的“保镖”，它们的职责一是日常巡视安全状况，顺带修剪树枝树叶；二是为研究员们提供观察记录样本，偶尔献点血用于基因研究。
    “它们的月薪多少钱？”当朽木帕尼尼在电话里得知这个消息后，差点笑出猪叫。
    电话那头的绯沙子也带着笑意说：“研究所包管一日三餐，外加每个月补贴五百元。如果它们愿意的话，在清楚生物行为模式后研究所还可以为它们寻找美女猞猁来配种。”
    “哈哈哈哈，这个很好，因为我在养动物这方面完全没有太爷爷的天赋。对了，让他们多带猞猁上山遛遛弯，不然伙食太好，该胖了。”
    “好啊。我正在串肉串呢，这真是个技术活啊。”
    朽木帕尼尼转身看了一眼窗外的风景，深蓝的海浪拍打在悬崖上，破碎成无数白沫浪花，在堡垒般的岩石上流淌。礁石林立，聚成深邃的蓝洞。
    “我在卡布里岛，等会儿就要坐船出海了。”
    “记得吃无花果和龙虾，那边的葡萄酒和猕猴桃也不错。”
    “中午刚吃过一条渔夫捞上来的巨大龙虾，都可以当主食吃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这一周以来，朽木帕尼尼和绯沙子很默契地给彼此留出了每天打电话的时间，从龙江村现在的情况到朽木帕尼尼在意大利这边的见闻，有时干脆就聊在浪漫之都拍摄的电影，比如《罗马假日》。
    聊了约二十分钟后，他们挂断电话。朽木帕尼尼简单收拾了一下背包，走出酒店房间。门外是一个银灰长发的女子，有着典型的北欧白人特点，赤色瞳孔，脸颊瘦削。当她凝视你的时候，你的眼前会出现一只活泼的、跳跃的虎鲸，从海面上跃起，划出美丽的弧线。
    如鲸出海，如鹿向林。
    “你和女朋友打电话花费的时间，让我们少了二十三分钟的逃命机会。”女子说。
    “还不是女朋友啦。”朽木帕尼尼边走边说。
    “哟，那这么说我可以追你吗？”
    朽木帕尼尼挑了挑眉，没有看她。因为当两人走到酒店一层时，大厅的沙发上站起来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老式的手工西装，磨损得厉害的牛皮鞋，半边黑发，半边银发，双手都戴着手套。
    “小姐，请问那位先生是从什么时候来的？”朽木帕尼尼走到柜台问服务生。
    “大约半小时前。”
    他点点头，走回女子身边：“你看，就算我不打电话，他也早就来了。我老爸是一个从来不会迟到的人。”
    时间回到一周前，从东越市飞往意大利的国际航班在罗马落地。
    很奇怪的是，当朽木帕尼尼一出机场，就有一辆红色敞篷跑车停在身前。他对时尚这方面毫不关心，并不能认出这款跑车是哪个牌子、哪一年的，但反正一看上去就是限量款。
    一位银灰长发的女子坐在驾驶座上，向他招手。她身穿黑色的针织衫，配淡蓝短裙，看上去有那种在公路上绽放生命的在逃公主的风格。
    “我并没有叫车吧，女士。”他用流利的意大利语说。
    “是的，不过我现在邀请你坐到车上来。”女子先用意大利语回答，又转用中文：“我是地狱天使驻意大利的行动专员，薙切爱丽丝。组织听说你来了罗马，特别让我来接你。酒店已经帮你订好了，是俄国洛克佛特酒店，在西班牙广场。”
    朽木帕尼尼闻言便钻进了车里，放下唯一一件行李——一个旅行包。车子启动，风驰电掣地开进粉红色霞光笼罩的岩石圣城。
    俄国洛克佛特酒店，这间肉桂红色的建筑曾是19世纪的一座银行，民间传说着在酒店的地下有古代宝藏。后来无数的意大利豪门在此观赏城内的盛大节日庆典。
    为朽木帕尼尼安排入住的房间是四间顶级套房之一，曾是银行董事长的办公室，大堂经理介绍说酒店的水疗会所就设在过去的银行金库内，如有需要可随时前往。
    “你怎么没问我，邀请你来是要做什么？”
    走进房间关上门，爱丽丝倒是非常自来熟地靠在了一座玫瑰色的环形沙发上。朽木帕尼尼心想她一定是这家酒店的常客，因为这间房是她告诉服务生开的，房间有一个小阳台，能够俯瞰恢宏的教堂和方尖碑。
    
    
(活动时间：6月12日到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