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晚餐：食戟之斩魄刀名菜录》楔子二 恶魔之夜

    1970年。
    从帕尼尼有记忆开始，他的老爸葛力姆乔就是一个秘密主义做派的男人，从来不告诉他自己的职业是什么。老爸总是穿着一件黑色大衣，戴墨镜，手里一个银色的金属箱子走到哪里都要提着。
    偶尔有几次会有来自国外的电话打过来，里面的人操着各式各样的英语、西班牙语、法语、俄语、意大利语等等，而老爸总是不在家。为了保证不错过任何信息，葛力姆乔就在帕尼尼六岁的时候教他各国语言，一些简单的打招呼、问候和交际用语。
    小小的帕尼尼记得那段时间里，最常出现的几个单词是“恶魔”、“封印”、“案件”之类的词，让他总以为自己的老爸是个侦探或家。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老爸的职业是厨师，不过并非是做普通的料理，而是以恶魔作为食材。他在地中海活跃，外号炽天使，装在那个银色手提箱里的是一把老妈送给他的武器。
    那年帕尼尼正值初一暑假，12岁。出乎意料的，很久都不着家的老爸为了庆祝他的儿子终于考上中学，带着帕尼尼自驾去意大利半岛的圣城罗马旅游。
    “儿子啊，你知道吗，12岁，是我们家族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我们长得很慢很慢，每长1年，都相当于其他人的5年。”葛力姆乔一边开着一边摸帕尼尼的脑袋，他不得不心惊胆战地提醒葛力姆乔注意别开到对面的车道上。
    “为什么？”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你来罗马吗？”葛力姆乔却又岔开了话题。窗外，曾经作为沙皇行宫的酒店一闪而过，来自埃及的古老方尖碑的宏伟影像残留在视网膜上。
    百花大教堂闪烁着白色、粉红、绿色的大理石光闻，有人从白色八角形的天国之门下穿过。
    帕尼尼拨浪鼓似的摇头。
    “你的妈妈是在这里去世的，你也是在这里出生的。你和这座城市有非常深刻的渊源。
    “也许你现在还不能理解，不过，有些事情我要告诉你。这个世界上有些人类，和其他人不同，因为他们产生了更高级的进化——生物学的达尔文进化论学过吧？”
    帕尼尼点头。
    “很好。按照达尔文的进化论，人类是从猴子一路演变过来的，但其实这并不是唯一的进化路径。在远古时代，人类有两个祖先，一种是原始的人类，也就是猴子；另外一种被称为天使。天使们啊，就像圣经故事里说的那样，有洁白的翅膀，居住在天上的宫殿里，力大无穷。
    “然而在圣经的时代，人类被野兽所蛊惑，犯下了罪。于是天使便从人类社会消失了，在深山老林隐居起来。天使在现代的人类中占很小一部分，但他们体内的血脉中藏着无与伦比的伟力，堪比神灵。”
    帕尼尼当时权当这些是老爸一时兴起讲的故事，便问：“那我们呢？”
    “我们啊，我们没有家族，我们就是祖先本身。你老爸我是在意大利遇到你妈妈的。那时候，她就像一只充满野性和活泼的小羊，从维苏威火山的火山口里走出来……”
    后来，帕尼尼就在葛力姆乔的讲述中睡过去了，睡得死沉死沉的。
    他原以为那只是路上让他不无聊而讲的故事，没想到在之后不久的时间里，却一语成箴。
    刺——
    忽然，车子一个急刹，在公路上停了下来。
    帕尼尼迷迷糊糊地从副驾驶座醒来，透过车窗看见前方的公路上慢悠悠地走出了一只公牛。说是牛其实不太准确，因为它的身形如鹿般矫健强壮，拥有银、紫、黑交加的皮毛颜色，一双角大得离谱。
    葛力姆乔这时已经从车里出去，手上提着那个银色的金属箱子。箱子翻开，他从中取出一杆螺旋的墨绿骑士枪。
    公牛发出沉沉的吼声，声如雷霆，仿佛是要冲刺一般低下头颅，四肢的蹄子做出刨土的动作。
    “老爸。”帕尼尼跳下车，跑到葛力姆乔旁边。葛力姆乔摸了摸他的头发，紧绷着身体，视线一直紧盯着公牛。
    “不要杀它。”出乎意料的，帕尼尼抱住他提枪的手臂。虽然不知道老爸为什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东西，不过科学课上老师说过现在野生的动物已经很少了，在过去一两百年里被偷猎者猎杀，尤其是鹿角、牛角、虎皮、象牙等动物身上的部分，能卖出很高的价钱。
    葛力姆乔对儿子的反应有些错愕。那头公牛也停止了冲刺的动作，深深地看了帕尼尼一眼，像是一头迅捷的猎豹，窜入公路另一边的丛林。
    “呼。”葛力姆乔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抱起儿子回到车上。
    ……
    深夜。
    在罗马的一座酒店内，帕尼尼从梦中被老爸葛力姆乔唤醒。
    “跟我来。”他将帕尼尼背在背上，提着手提箱，小跑几步后突然从阳台跳下，落在临近房屋的顶上。
    “哇——”急坠的风让帕尼尼惊叫。
    废墟般的城镇景象，天空被漆黑的云雾笼罩，视线范围内没有一条完好的道路或者建筑，全部都被碎石和断剑占据着。
    不远处是一头恐怖的生物，基本呈人形，外表却有着双头大蛇的实体化钢铁骨骼，背部是三对狰狞的凤凰羽翼，面部覆盖的赤色面具呈豹形。双肩骷髅状的狮甲。
    无数血翼的、恶魔一样的生物，在他的率领下，疯狂肆虐，捕杀着人类，将静谧的街道变成了战火纷飞的战场。
    血液湮没在黑暗里，漆黑的人影在火光中挣扎，体会堪比凝固的汽油弹在身边爆炸的恐怖。
    有数百个身穿黑衣的人自街道的阴影处冲出，一手翻开圣经，一手持着银色的十字刀——也有拿银色大口径手枪的。黑衣人的首领是大约十位穿红衣长袍的，他们的背后还伸展出神圣的白色羽翼。
    那统帅群魔的六翼恶魔升空，一挥手，背后的钢铁大蛇如奔驰的列车般在街道上纵横碾压。子弹打在蛇身上只能溅起火星，因为大蛇原本就只有金属的蛇骨，仿佛是游戏里亡灵法师的宠物。
    一个红衣人飞起来，手中一把血红的斩马刀挥洒出无数庄严肃穆的战士光影，每个战士都扛着大刀，像是古代的斩首人。
    葛力姆乔背着帕尼尼在楼房顶上穿梭。帕尼尼能感觉到老爸是在房顶上跳跃，不由得暗自心惊：这还是我的爸爸吗，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厉害？
    “很强的刀，可是就这样就想来斩杀我，你们人类真是有意思。”六翼恶魔嗤笑。
    红衣人发起了英勇的冲锋，然而还未到他身前，那钢铁大蛇就凶悍地扑出，张开大嘴，疯狂地将战士光影咬碎，如同暴食的别西卜。恶魔的凤凰六翼轻轻拍打，凶猛的龙卷风瞬间将斩首人的光影拍散，把红衣人拍在地上。
    倒地的红衣人感到一阵模糊，似乎是腹部被切开，肠子都被绞碎了。他转过头来，望向逃跑的两人。
    “冲啊，炽天使！冲啊，皇之子！”
    一路上葛力姆乔一言不发，也不休息，大约全速前进了半小时才在停了下来。这里是一片荒野，山丘起伏，低矮而茂密的树林结着葡萄。他把帕尼尼放在树下，自己喝了一口水塞了一块饼干，然后坐在他身旁。
    “害怕吗？”
    “怕。爸爸，我们到底遇到什么了？”他问。
    “恶魔，当然这是西方的称呼。你可以理解为它们是一种变异的动物。”葛力姆乔平缓地说，“听着，这里已经被恶魔包围了。你之后不要试图用任何电子设备和外界通讯，这是徒劳的，这里被设置了磁场干扰，而且一旦你发出了讯号，就会马上被恶魔锁定。”
    帕尼尼点头，但完全听不懂。
    “儿子，你要活下去。我是不会死的……”葛力姆乔的声音逐渐变得小起来，帕尼尼以为是他脑袋发晕听不清楚，但到后来老爸真的只是在张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而且嘴张的幅度越来越小。
    “老爸，老爸！”他吓坏了，连忙从包里掏出手电，一照，天啊，他的左手扭曲的不成样子，胸口被穿了一个大洞，血直往外流！
    是和那些恶魔战斗留下的伤口吗？什么时候？
    不，似乎这个洞不是外伤造成的，而是……葛力姆乔本来就有的。他的心脏有一个洞，而此刻黑洞在崩溃，不断扩大，让周身的肉体一点点地沙化。
    他拍了拍帕尼尼的头，十分吃力地，说：“拿着枪，活下去！”之后，手便垂了下去，眼睛也慢慢地闭上了。
    “爸爸！”
    帕尼尼几乎瘫倒在地，死了？就这么死了？前一刻还生龙活虎，背着他跑了半小时的爸爸就这么死了？怎么可能？是因为被那些恶魔攻击吗？
    老爸手里提的箱子滚了几下落在他面前，自动打开来，里面是一把有着诡异弧度弯曲的螺旋骑士枪，纹着羊角的图案。帕尼尼拿起枪，头脑发胀，一种巨大的窒息感压迫着他的神经，好像下一刻他也马上会死去一般。
    “你的决心还不够啊。”古老的声音从旁边传来。荒野之上突然响起了牛的哞声，大地剧烈震动。一头身长超过十米的公牛自黑暗中走出来，每一步都带着地震的威力。
    “你是……白天那头牛……”帕尼尼认出了他，虽然和白天在公路上突然出现的公牛形象有着体型上的差异。他的后半身不再是牛蹄，而是章鱼似的八足，前肢则伸出类猿的手。
    “我是凶牛的帝皇，地震与海洋的化身饕餮，人类名为亚罗尼洛。”公牛开口发出人声，“孩子，我在过去曾与赫利贝尔战争，被她斩断了海洋，逃到陆地上来。遇见你和你父亲，是我最虚弱的时候，而你却制止了你父亲的杀戮。你是双皇之子，虽有人类之躯体，终将成为我等同族。”
    帕尼尼听得云里雾里。
    轰——
    突然，狂暴的旋风从天而降，将亚罗尼洛重重地压下，四肢断裂，跪倒在地。
    “凶牛的帝皇，你不应该到陆地上来的。这里是我的领域。”
    六翼蛇骨、豹面狮甲的恶魔拍打着翅膀，缓缓从黑暗的高空降落，狮爪虚按，风暴将波塞冬压制得直不起身。
    亚罗尼洛怒吼着，双拳掀起大地。他是真的把方圆十里的地面都掀起来了，如同有一条条地龙在大地深处翻滚，地脉断裂，大块大块的岩石违背重力升起，伴随着璀璨的银光。
    然而恶魔只是挥出一拳，重击在亚罗尼洛的脊背上。那一刻，世界的画面静止了，帕尼尼眼睁睁地看到整片空间仿佛有透明的玻璃破碎，裂痕沿着亚罗尼洛庞大的身体蔓延，将银光和地动击碎。
    亚罗尼洛无力地瘫倒在地上，但他的双眸直直地看着帕尼尼，试图伸出手臂。
    帕尼尼怕极了，举起老爸的骑士枪，对着天上的恶魔。
    但这时，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忽然从背后传来，他的心跳漏了一拍——
    噗。刺穿物体的声音。
    “什么——”帕尼尼的大脑一片空白，低头往胸口一看，暗红的刀刃刺穿，血流如注……
    刀刃抽出的瞬间，他的力气好像丧失殆尽了，脚底一软，身体不自觉地就想倾倒。
    “真是可惜啊，”他的身后传来恶魔的声音，“你的父亲是个很强大也很精明的战士，如果给他时间，他恐怕会让整个大虚一族变为人类进化的食物。他手里的那把羚骑士圣枪，可是来自你母亲的遗物呢。你的母亲，也是个很有趣的存在，明明是凌驾于一切之上的山羊座的牧皇，却为人类狩猎同胞。
    “但他们都死了，你也会死。很仁慈吧？我？让敌人看到自己的胸膛被正面贯穿可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呢……”
    他在神话里，是古埃及供奉的风暴与力量之神赛特，是所谓恶魔，或者说是“大虚一族”的一员。尽管有着豹子的形象，但他血液中流淌的是龙血，真名是颚杀地藏。他和倒在地上那个已经死去的男人，是宿敌。
    在遇见那个男人时，创造他的主人，千龙的帝皇赫利贝尔率领着千龙与那个男人和叛变虚的同类战斗，叛变者就是豹皇和牧皇，那个男人和他的妻子。
    可那场势在必得的战斗失败了，他们都没想到那天是天狼星之日，是牧皇实力最为巅峰的时刻——他们更没想到，牧皇已经可以借用宇宙的星辰之力。
    后来，牧皇在罗马教廷的庇护下分娩，生下了一个儿子。他们知道那是牧皇最为衰弱的时候，于是发动了上万的大虚进攻。那也是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战，牧皇虽然被他亲手杀死了，但那个男人却带着愤怒和破坏向着更高层次进化，甚至驯服了和自己不同种族的武尔坎努斯。
    在那场战争里，赫利贝尔被那个男人一斩为二，不得不遁逃。
    战后，那个男人用妻子留下来的遗物疯狂地猎杀恶魔，那股狂战士的劲头堪比中世纪的但丁。
    但可惜的是这个宿敌死了，他的身体早已开始因为过度爆发力量而崩溃。他的儿子还没长大，真是遗憾。
    我会死吗？此刻的帕尼尼在内心想着，时间的流逝一下子迟缓起来。
    不，还有机会。
    帕尼尼的大脑突然变得异常清醒。一种名为“本能”的东西在身体里苏醒。
    大地忽然震动起来，不待颚杀地藏反应，八条银色的章鱼尾突然刺出地面。
    尾巴不是刺向颚杀地藏，而是将帕尼尼包裹。
    颚杀地藏震惊地看向本来应该已经被他粉碎全部骨头的波塞冬：“凶牛的帝皇！你竟然自愿被他吞噬吗？”
    “你这何等卑贱的物种，竟然敢质问帝皇？这个孩子的父母曾经为了地球的进化而创造生命，我尊敬他们！双皇的血裔，当为万皇之皇！”
    亚罗尼洛最后一次挥出他的拳头，地裂迅速蔓延，逼得赛特不得不升空。
    而此时的帕尼尼在章鱼尾的包裹下，本能地啃咬下一块肉。瞬间，不再有撕心裂肺的疼痛，胸口的异样感完全消失了，反而有一股充盈的能量在他身体里面四处奔腾，灼热的血液充涌而上。
    大虚一族的本能，是吞噬食物。
    颚杀地藏察觉到了不对，但已经太晚了。那八条章鱼尾已经附着在了帕尼尼的腰椎处，他的上半身快速化为野兽，长出牛角，极速伸长的尾巴甩出。
    “哈，不就是只有帝皇力量一半都不到的家伙！”他强打精神，背后的钢铁双头大蛇呼啸而出。
    但帕尼尼驱使章鱼尾缠住了蛇的脖子，纵身高高地跳跃起来。颚杀地藏想要振翅掀起风暴，他却一拳砸在空气中。
    下一刻，整个天空都震荡起来，颚杀地藏跌跌撞撞地后退，从天空跌落，狂喷鲜血。
    “怎么可能？地震的权能还能这样使用吗？”
    帕尼尼急坠下落，身体以高频率震动，又是一拳直接轰砸在颚杀地藏胸前。
    “哇——”
    颚杀地藏落地，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
    “你这家伙……！”他咆哮着，身上冲出三头野兽光影，钢铁的双头龙、六翼的不死鸟、狮身人面兽。
    四头野兽汹涌着扑向帕尼尼，但他已经投掷出了手里的羚骑士圣枪。火光笔直地穿透了恶魔的头颅。
    “顺从于我！”瞳孔闪烁发光，他对四头野兽下令道。
    仿佛有无数岩浆的飞火流星飘过，帕尼尼背部长出了两片羽翼般的物质。但那其实不是羽翼，而是血液中的铁质凝聚成的兽身，有着羊角、豹头、龙身，简直是神话里的骨龙。它们张开狰狞的嘴，喷出金色烈光，将四头野兽击碎。
    颚杀地藏的能量正在飞快流逝着，但他看到他此时的样子时，顿时呆住了，紧接着发出一阵长啸：“哈哈哈，牧皇，豹皇，是你们赢了！你们的儿子，比你们更优秀！既然如此，就让我代替你们，见证他的成长吧——”
    帕尼尼张大嘴，一口咬在颚杀地藏的肩膀上。他爆发出强盛的暗红色光芒，化作无数能量碎片，全部融入了帕尼尼体内。
    他吐出一口岩浆的热气，双瞳闪烁着金色、银色、红色交叠的光晕。
    他快速跑向亚罗尼洛，但那尊庞大的身体此刻却在一点点地沙化，血肉都化为风中纷飞的沙尘。
    “牧皇的后裔，豹皇的儿子啊，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不过没有关系。”亚罗尼洛用尽最后的力气发出咆哮，声波让山林都为之倾倒：“我的半身，噬虚饕餮就暂时寄存在你那里，但下一次见面，我们就是敌人了！不久我就会从龙皇那里，取回海洋的力量。到那时，我的三叉戟会对准你！磨亮你的刀等着我吧！”
    
    
(活动时间：6月12日到6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