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冥安花了一个多月收拾月凉王城里的残局,同时她也将铁骑军分批派了出去,将月凉剩余的城镇同样掌握在了大汉手里。所有的月凉贵族都被囚禁在了牙帐里,过些日子完颜松和完颜涛他们得押送回护闻关,毕竟月凉成为大汉属国之后的事情还需要他们两个来处理。
当然现在对她来说还有个问题,逃走的斯元像是消失在了月凉境内一样,这次是真的一点踪迹都找不到了,这个狮部的大将要是不解决,对他们来说就会一直是个心头之患。
至于那两个王子……
云漠寒已经决定了选完颜松做月凉的新王,所以风冥安才设计刺激他让他误杀了完颜涛的生母银妃,杀母之仇永远不共戴天,就算完颜涛今后能想明白那一日的事情是她风冥安做的局,可那匕首是完颜松掷出来的事实永远都无法更改。
只要云漠寒再在暗中扶持完颜涛,月凉的内讧就不会停,完颜松在位一日他们就会争斗一日,只要他们能不停内讧就没有时间再去骚扰大汉的边关。
可这暗中行事也没有那么容易,毕竟完颜松不是傻子,云漠寒之所以选他就是因为玩弄权术他比完颜涛更有经验也城府更深,与月凉其余的势力打交道的时间也更长。
若是真的要这样做,不知道将来又要花多少心力。这两年北境天狼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云漠寒这皇帝做得……太难了。
天狼的情况还和现在的月凉不一样。当年父亲重兵出击天狼,虽是毁了他们国内最强的战力,但并没打到天狼国都去,是天狼王自己投了降还主动送来了嘉诺公主,他们对天狼内部的掌控原本就不足。
如今已经能看出弊端了。
璃国倒是还好说,和亲的玉衡长公主是他的亲姐姐,如此看来璃国也不会愿意和大汉产生不愉快,而且这些年他们也赚了不少钱,只可惜这一场仗下来,大汉的国库估计又空了,月凉这边也不能让他们赔太多钱,毕竟成了属国就又是大汉要管理的土地了,现在拿走的,只怕将来都要还之于民……
月凉这边没彻底布置好之前她注定是走不了了,这里绝对不能留个烂摊子给云漠寒,不能什么事都要他来操心,大汉的江山就不知道要有多少事呢。也还好这几年老天给面子,不然天灾再加这场战争,国库里估计一个子都剩不下。
云漠寒的私库能顶一时,但也就只能顶一时了。
一旦他真的没钱,估计朝堂上就又要有人暗地里搞事,毕竟各个世家有钱,可皇帝决不能受制于他们。
还有就是这次打下月凉之后云漠寒定然会选一个宗室之女给完颜松赐婚,这个方法他即便不想用也定然是要用的,不然他们两国的关系就不会真能安宁。
问题就是这个宗室之女他会选谁,云帝所出的公主只有开阳还没议亲,瑶光长公主好像已经出嫁了,毕竟国丧也守完了。
云漠若的事情……和开阳长公主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云漠寒不会牵连他这个庶姐,这位长公主都三十三岁了,因为云漠若的关系到现在都没能出嫁,安阳城里也没人想做她的驸马。
但即便如此,云漠寒应该也不会把她送到这个曾经的敌国来?
那就只能从宗室里选,让其余的亲王府或国公府献女辅政,如此一来这个人选就更不好选,远嫁月凉纵然对被选中的姑娘来说是一件残忍无比的事情,可她的家族会因此获得巨大的利益,
选这个家族并不容易。
福王府倒是有郡主,但想来福王定然是不愿意的。云漠寒将来估计还是要用福王府,他不会选择这样得罪他这位老王叔。
至于其他亲王……当年被云帝削权削得太厉害了,选了郡主,只怕那姑娘也难担重任……
不知道他现在究竟选定了没有……
安阳城里的事情比起月凉,似乎更是一团乱麻。
而且说到安阳城,让风冥安有些不愿意去想的还有另一桩事——云漠寒选的那四十九个美人儿。
纵然清楚他选进宫里的那些女人就是扔在那里放着的,风冥安还是对她们产生了抵触,其实也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凤印在她手里,而这就意味着一件事,一旦她回到安阳,回到皇宫,那些女人在宫里出了什么事儿她都得给她们“做主”。
这主可不是那么好做的,那些女子也不是她营里的兵,打一顿就什么都消停了。
原先打仗的时候事情太多,风冥安没空去想这件事,现在终于月凉也打下来了,铁骑军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要她操心了,这件事便又跑出来了。
谁知道安阳城里安排了多少戏等着她回去演。
别将来这家的嫡女毒了那家的姑娘,哪个大人的妹妹诬陷了哪个世家的女儿,她这中宫若是不能让后宫安宁祥和还不知道有多少人要参她一本。
就算云漠寒站在她这边,就算整个皇宫都能被她握在手里,这想想也让人觉得头疼。
她不怕斗,更不怕阴谋算计,风家的力量足够她不靠云漠寒都能在后宫里面屹立不倒,可若她真的用风家的力量去斗……
风家人要守大汉的江山,便从不仅仅是守边境的和平。
风冥安清楚她忠于的是什么,她虽自小被风信亲手教导,但她终究不是她父亲,她与父亲不一样,她忠于的从来不是云氏皇族。
但她也要守云漠寒的安宁。
她的寒郎还在等她回家,他们已经三年没见了。
他可还好吗?
一个人在那冷冰冰的宫城里,该有多寂寞。
他有好好吃饭,好好添衣吗?
多想再听到他唤她一声安安啊。只有那个时候她才不是风家的云凰大将军、不是大汉的中宫皇后,只是风冥安而已。
只是寒郎的安安而已。
只不过如今思量这些……
风冥安翻着暗卫送来的消息再次陷入沉思,月凉的事还有那么多、那么多,什么时候能处理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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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铁骑军汇同从章州派出的文官基本处理完了月凉王城遗留的问题,也扫清了王族的残余势力,除了斯元还是不见踪影之外一切都在大汉的掌控之中了。
风冥安押解了完颜松和完颜涛踏上了回归护闻关的路。
他们攻下月凉王城的传消息早就传回了安阳,云漠寒也来了好几封私信要她赶紧回家了。等将完颜松和完颜涛带回护闻关,朝中派出的使臣便也该到了,到时候国书签订,月凉就彻底是大汉的属国了,将来的官员怎么安排倒是也不用风冥安来操心。
因为月凉各城都要留下铁骑军驻守,风冥安带回西疆的人并没有她带出来的那么多,人少了也不用攻城,他们走得也快,七月廿二那日便已经能遥遥看见护闻关大营了。
忘途河边风冥安下令休整,也就是在众军没什么戒备正要埋锅造饭之际,河边一人高的杂草丛里有羽箭飞出,正冲着完颜松和完颜涛身边守卫的军士。
风冥安原本就还没有下马,她正绕着营地溜达,如此突发的情况她也没有多想,催着烈焰便朝着那冷箭射出的杂草丛奔了过去,同时也拉弓搭箭朝着那处射了过去。
几声惨叫之后,风冥安看见斯元从另一侧朝着她攻了过来,他们身上都覆着重甲,显然就是为了防她的羽箭,而他身后跟着的那些人——
风冥安面色变得极为凝重,那是不是士兵,那是死士!
而且看这不断冲出来的数量——有两三百人!
决不能让他们带走完颜松和完颜涛!一旦这两个月凉王室逃走,那后果不堪设想!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们在月凉境内怎么都找不到斯元的踪迹!他竟先一步回到了西疆想在这里伏击她!
这些想法在风冥安脑海中也只是瞬间闪过,如今应敌才是重点。
“不能让他们带走俘虏!”风冥安一声高呼,砍开了正冲着她面前来的羽箭,“誓死完成任务!”
她麾下的士兵都聚集在了完颜松和完颜涛的囚车周围,事发突然,但她必须要借这个机会杀掉斯元和这些死士。
她手里还有火雷。
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这些死士应该是以救走完颜兄弟为第一任务——
除了斯元为什么还有人就盯着她来杀?那不是月凉人——
纵然那些死士都蒙了面,但她对上那双眼睛的时候就意识到了什么。
这是内家高手!
不过以现在的情势,完颜松和完颜涛必须活着留在她手里!
“风康——”
“围阵!”
无论来的是谁都要坑杀在这里,没得商量!
风冥安控制着烈焰绕着整个营地飞奔,尽量躲开那些冲着她飞射而来的羽箭然后收走所有靠近她的死士的性命。
“所有轻骑上马!”风康一声怒吼带着骑兵与风冥安反方向也绕着营地跑了起来。
要把所有的敌军围在中间,那样才能炸了他们。
斯元想要破开俘虏那边的人墙也需要时间,他们带回来的刀斧手都是好手,没那么容易被打败。
风冥安看着阵法即将成型,这时一支袖箭飞射而来,那袖箭上隐隐约约泛着蓝光,她侧头险险躲过,但那支袖箭还是在她脸上划了一道口子。
风冥安一刀砍向她面前的死士,另一只手从腰间扣了三枚钢针甩了出去,却被对方挡住了。
这时斯元正杀到风冥安面前,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再去看那个潜藏在死士中的杀手,内息尽数灌注在手中的长刀上,一刀将斯元从他的战马上劈了下来,但是他手中的弯刀也砍在了烈焰的马腹上。
这一刀划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马腹中的内脏倾泻而出,落了一地。
汗血马一声惨烈嘶鸣,却强撑着没有将风冥安甩下去。
到此时,阵已经成了。
风冥安翻身落地,她一脚将斯元踹到了月凉的那一众死士中央,而后看着风康将火雷抛向了阵法中央。
爆炸声冲天而起,风冥安因为离爆炸中央太近了,巨大的气浪冲击着她将她的身体向后方的忘途河抛去,而也就在这一刻,爆炸之地又有一支袖箭飞出,她在空中面对那支正中胸口的袖箭已经避无可避。
而此时风冥安已经能察觉到先前那支箭上的药对她产生了影响,哪怕就粘上了一点点,可见了血,终究她还是中招了。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在她胸口,在这不断响起的爆破声中风冥安也清晰的听到了那一声玉碎的叮当声,那支袖箭穿透了她的铠甲击中了她胸前那从未离身的红翡。
云漠寒送她的信物。
他们一人有一半,两个合在一起恰能拼成一个圆。
那红翡是云漠寒亲手雕琢的,为了她给他绣的那个荷包。
她已经多少年没有再给云漠寒绣过新的荷包了?
莲心院里的丁香树她又有多久没有打理过了?
云漠寒身上积年累月染上的丁香气息……真的太想念了……
砸在水面上的那一刻风冥安便已经几乎没有了意识,她只知道云漠寒又护了她一次。
忘途河的水很急,水下有的是石头和暗涌。
只怕风康没那么容易找到她。
暗卫被安排去了更需要他们的地方。
完颜松和完颜涛应该没能让月凉人带走,她的兵会把他们成功带回章州去的。毕竟这是拼死也要完成的任务。
青焰和烈焰都留在了西疆,爹爹留在了西疆,她是不是也要留在这里了?
风家的儿郎尽数葬在了大汉的边境上,她是最后一个风家人了。
如今这样的结果,想来爹爹也是会满意的,她守住西疆了,未来很多年这里都不会再有战乱了。
风家人从来只解沙场为国死,何须马革裹尸还。
没有人后悔过。
可她的寒郎怎么办?
那人没有她,会疯的,真的会疯的。
怎么能把他一个人留在那冷冰冰的皇城里,留在那无休无止的争权夺利中啊。
他说他在等她回家。
他说她离家太久了。
他说紫焰有好好陪着他。
他说听柏家的孩子会说话了。
他说莲心院的里的丁香花又开了几茬,说云飒别院里有并蒂莲花。
他说——
安安,我等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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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汉太初四年,月初十,西疆战报抵京。
云漠寒看着走上麟德殿的风康猛然站起死死盯着他手中的东西。
那是一张上面绘着睚眦纹的朱弓。还有一枚小小的上面坠着丁香色璎珞的金色令牌,那令牌上是个寒字。
他已经忘记了这是早朝。
他从御阶上眨眼间便到了风康面前,全然无视了大殿上的众臣,他看不见他们如今是什么样的表情,也听不到他们小声议论的声音。
“陛下,大将军攻破月凉王城,斩月凉王首级,生擒月凉二王子完颜松、六王子完颜涛,如今已将其押解至章州。大将军率铁骑军灭月凉长白部、讷图部诸军、覆灭月凉狮部大军,斩狮部大将斯年、斯元,如今月凉已尽被我大汉掌握,铁骑军向吾皇陛下恭献大捷!”
“大将军在最终抗击斯元伏击时落入忘途河中,如今……”风康将那张弓捧到了云漠寒面前,可接下来的话却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风家少主落入忘途河中,生死不知,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昨天他进安阳城前接到的消息,他们依旧什么都没有找到。
唯一找到的就只有那个令牌和一点点沉在水底没有被冲走的红翡碎片。
云漠寒看着那张弓捏紧了拳头,他眼前闪过了被风泰送回来的双刀。
风冥安出征前骑在白马上的样子似乎就在眼前,他还能看到安安在对他笑,向他保证她会平安回来的。
风家将,对大汉江山果是九死不悔。
可他要怎么办?
他的安安——
云漠寒用力握住了那张弓,风冥安的手也曾经触及过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温度。
残留着她对敌人的狠厉和对他的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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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战事方休几番心思思朝堂,班师还朝意外陡生生死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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