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纸巾,我擦干眼角的泪水,跟着达明上车,达明慢慢地开着车,在市区的街道上绕着圈,我把车窗开得大大的,任风肆虐地吹。 许久许久,达明又将车开回到了人民广场上,达明说,过去的事情是很难抹去的呀,每个人在生命中都会有一场这样的感情往事。达明好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背台词。 我没有说话,还在一个劲儿地抽泣。达明说,雪儿,我送你回去吧,我点点头又摇摇头,但达明还是开车把我送到楼下,并看着我上了楼。我呆呆地坐在沙发上出神,我突然觉得自己好可怜…… 何国安打来电话。我说,你还找我干什么?以前的周雪儿已经死了,现在的周雪儿不认识你,说完狠狠地挂了电话。 何国安锲而不舍地拨了好几次电话后我才又提起话筒,何国安说,雪儿,请你原谅我,我让你痛苦,我心里也不安,其实我…… 我抢过话说,其实你是身不由己,是不是?好了,你别来打扰我了,我想平静。 何国安又多次拨电话,我索性将电话线也拔了。 这个可恨的男人,我恨不得剥他一层皮!  
4月15日 星期日 阴雨
一大清早又去了医院,女儿嘉嘉躺在床上甜睡,何国安的母亲守在病床旁,我俯身在嘉嘉脸上亲了亲。女儿睁开眼,见了我,露出了笑脸。 何国安母亲说,嘉嘉已没有什么了,医生说过两天就出院,但我准备今天下午就让嘉嘉出院,我守在这里很累。 我说,还是听医生的吧,实在不行,我就请假来照顾嘉嘉。何国安的母亲沉默了一会儿叹口气说,唉,好端端的家就这样活生生地拆散了,这孩子将来咋办?我也老了,不可能长期带她呀。 何国安的母亲今年六十二岁了,她说的也是大实话,况且嘉嘉的成长教育也不可能由她承担,而且她也无法承担。隔代教育已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顽症,但面临现实,许多人又表现出无可奈何。 我望着女儿鲜花般的脸,心里也不禁掠过一阵淡淡的忧伤,女儿的未来如何,也取决于我与何国安的选择,如果女儿真的跟了我,我这辈子就得全心全意为她奉献,哪个做母亲的不心疼自己的女儿,但心疼的同时也不愿意孩子成为事业乃至婚姻的绊脚石,本来孩子的成长是由双方共同承担的,而现在的何国安能忍心抛弃妻女另有所爱,这爱情结晶的孩子显然成了多余的,成了这场婚姻的牺牲品。我曾经有过这种想法,带着孩子,此生永不嫁人,但这样做对我自己又太残酷了,我毕竟还年轻,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干,还有漫长的人生路要走,而且我更不愿意独自承受抚养女儿的艰辛,让何国安逍遥自在,享受新欢,潇洒生活。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太自私,但我也无能为力。 我们单位就有一个同事,与丈夫离婚后,他争取要了孩子,她与孩子相依为命,十几年中,她先后结过两次婚,而两次婚姻都以破裂而告终。她说,要娶我做老婆的男人,首要条件是要爱我的孩子,为了孩子她第一次嫁了个钢铁工人,丈夫脾气粗,有很多令她难以忍受的恶习,因为孩子不是他的亲生骨肉,时间一长,对孩子的感情也就逐渐恶化,因为孩子,她离婚了。她说,丈夫的恶习她可以容忍,但最不能忍受的是,丈夫对孩子动粗。 第二次再婚,她嫁了位机关干部,也是离异的,有一个读初中的孩子由他抚养,一个家庭有两个年龄差不多的孩子,为了孩子之间的事情,他们闹得水火不相融,最终导致离婚。如今,她仍然是孤身一人,孩子长大去北京读大学了,她一人独自生活,感情上一无所有,她的感情全给了孩子,她的生命就是孩子,她可以说是中国母亲的楷模,但她对自己也太残酷了。 我不想做楷模,我不想为了孩子而奉献自己的所有。 我的观点也许在别人眼里太无情,天下的母亲哪个不爱自己的孩子,但在爱孩子的同时,我们是不是也该为自己想想。 国安也来了,见了国安我心情就烦躁。我说了声,我先走了,就快步走出了病室。我一口气跑出医院大门,停住脚步,转身看国安是否追了出来,这次国安没有追我,我心里好失落,心里有好多的委屈,好想找人倾诉。 无精打采地回到家,整个人像散了架似的,躺在沙发上只想哭,何国安打来几次电话,我一听是他的声音就搁机。  
4月16日 星期一
傍晚,达明打来电话,说是有一位同学要想见我,叫我马上去“青天酒楼”,我问达明是哪个同学,干吗那么急?达明只是笑着说,雪儿,你来了再说嘛。说完挂断电话。 真气人,我刚刚洗完澡,准备今晚独自在家欣赏央视版的《笑傲江湖》,听同事说,李亚鹏饰演的令狐冲不错,越看越有意思,下午回家时特去租了《笑傲江湖》vcd光盘,准备今夜也来一次“笑傲江湖”,唉,我也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我却没有古人那般超凡脱俗的潇洒。 急急地收拾了一下便去了“青天酒楼”。达明和一位女人正坐在前厅里等我,我想是不是达明有了女朋友,特意叫我来认识的,见我到来,达明与那女人忙起身迎接,达明笑着指着身边的女人说,雪儿,还认得她吗? 那女人正笑盈盈地看着我笑呢。我大脑里立即快速地运转着昔日的记忆,呀!我想起来了,你不是秦明娟吗? 明娟见我认出了她,脸上立即堆出了灿烂的笑容,老同学,你还没有忘记我呀! 怎么会呢?我上前拉着她的手,禁不住跳起来。怎么样现在好吗?在哪里发财? 明娟一脸的笑容,很美,如瀑的长发,瓜子脸,紫红色的套装,丰满的身材,还是一个大美人的模样。 明娟,你还是那么年轻呀,你看我,完全一个大妈的样子了。 达明只在一旁望着我们笑,也插不上嘴,见我们的兴奋劲也差不多了,不失时机地说,两位女士,咱们上楼入席吧,一边吃一边谈,好吗? 我说,明娟,你还是那么漂亮,怎么没把你的先生带来?明娟一边倒酒一边说,我哪来什么先生呀,唉,我爱的男人他不爱我,爱我的男人呢,我又不爱他。 达明一边劝我们喝酒,也一边谈论独身主义哲学。达明说,爱情是生活的调料,我们的生活不能没有调料,只是这种调料我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明娟打断达明的话,好了,别说这些了,想爱就爱嘛。明娟特别能喝酒,喝了酒后话也多得很。 说起明娟,故事太多了,高中时代,她就是我们班的大美人,高二时就已是一个婷婷玉立的少女。高二那年,师大分来两名实习生,学音乐的那位男生分在我班跟班实习,记得那位男生叫白宁新,一米七二的个子,瘦瘦的,颇有艺术家的气质,那时候秦明娟是班里的文艺委员。那年正好市里搞首届中学生艺术节,明娟准备出个舞蹈节目,白宁新自然就成了她最好的辅导教师,因此,我们经常看到明娟与白宁新一起讨论舞蹈,在舞蹈室里排练。有时明娟星期天也不回家(她家在郊区)和白宁新一起练舞蹈,功夫不负有心人,明娟在全市中学生艺术节上获得舞蹈类一等奖,后来,又听说明娟与白宁新在谈恋爱,白宁新实习完离校后,明娟也情系白宁新,无心学习,成绩也一落千丈,最终连高考都没有参加。后来,听说白宁新毕业后去了广州,明娟高中毕业后也去广州找白宁新了。 明娟差不多已从我记忆深处消失了。明娟说,我这次回来就不想走了,漂泊了几年,我已经很累了,今后我们相处的日子就多啦。 是达明送我回家的,我头晕乎乎的很沉,达明扶我进屋,进卧室躺下后我就只想睡。 我说,达明,你走吧,谢谢你送我回家。  
4月18日 星期三 深夜
快下班时,达明来电话说他已联系到了一家为同学会赞助的企业,准备今天傍晚去“青天酒楼”面谈,叫我和明娟、阿诚一起去。 我说,达明,我心情不好,就不来了。 达明说,你不能不管同学会的事,还有十几天就要到同学会了,你不能撒手不管呀。 我说,真的,达明,我想退出。 达明说话很武断,不行,雪儿,你一定要将同学会的事进行到底,你等我,我马上开车来接你! 不一会儿,楼下响起一阵汽车喇叭声,事已至此,我只好硬着头皮也得去。但明娟不在车上,我问达明,明娟呢?达明说,明娟临时有事去了。又是临时,我明白这是达明有意识安排的。 我说,没有明娟我也不去。达明才不管我的话呢,开着车就疯狂般地驶去“青天酒楼”。 达明约到的企业是本市的造纸厂,厂长是一位4o岁左右的高个头男人,操一口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厂长姓吴,达明介绍说这是吴总,这顿饭是由达明掏钱请客的。吴总很儒雅,他说他很欣赏达明,也很欣赏我,他更乐意参加到我们的同学会中来。 饭后,我提出想先回家,达明悄悄告诉我,要我去舞厅陪吴总跳几曲,我不去。 达明说,雪儿,你怎会那么固执呢?我向吴总介绍你后,他就很欣赏你,你不去陪他跳几曲恐怕那笔赞助费就很难到手,我还指望你能发挥你独有的魅力,能使吴总今晚就拍板,将款项拨到我们的账上来,我没有吭声。 达明有些心急,求求你了,雪儿! 我不很情愿地去了“原野歌舞厅”,达明坐陪。 吴总频频邀我跳舞,我身不由己,吴总夸我舞姿好,人也长得漂亮,他还告诉我他的不幸婚姻,吴总的妻子和十二岁的儿子一年前死于一次翻船事故,如今是孤身一人,想找个好女人过日子。 我不想听他倾诉感情故事,我也是一个感情很受伤的女人,我也不愿意欣赏一个男人在女人面前倾诉衷肠。 我说,吴总,我们谈点别的吧。 但除了谈他的婚姻,他又没有了语言,舞会结束,吴总又要争着送我回家。 回到家又是深夜11点多钟了,懒散地冲了个热水澡,然后坐下来敲下这些文字。  
4月2o日 星期五
下午下班走出公司大门就看见了秦明娟,她一脸灿烂的笑容,由她买单,我们去了“凤凰宾馆”,明娟说,回来这么多天了,我们俩还未曾单独聚一次。 明娟喝了很多葡萄酒,情绪有点高涨。明娟说,雪儿,你怎么不问问我这几年来是怎么过的,都干了些什么? 明娟的目光中分明有一种期待,期待我向她提出问题,我说,明娟,我不想问这些,这是你的隐私,我怎么会乱问。 明娟说,可人就是怪啊,越是自己的隐私,反而越想向别人吐露,不吐露反倒觉得在脑子里憋得慌。 我说,你有什么可吐的,那年高中毕业后,你不是去找那个白宁新了吗?明娟仰起脖喝了半杯酒后说,别提那姓白的小子了,在广州,我差点杀死他…… 我说,真的吗?你们不是很相爱吗? 明娟说,那全是假的,有个秘密你们都不知道,读高二的时候我就被他占有了,那时什么也不懂,只是对他有好感,而他呢,完全是在勾引我。那天下午,我练完舞后,他约我去舞厅,我们在激烈的音乐中感觉很好,他搂着我越来越紧,继尔又吻我,用嘴来吻我刚发育成熟的ru房,我哪能经受得住这种诱惑,那天,我穿一件白色的柔姿沙连衣裙,身体的曲线很明显,下半场时,舞厅的灯光很暗,我们坐到舞厅最后的情人角雅间里,就在雅间里,他伸手拉下我裙子里的内裤,我俩坐着发生了性关系,在我心目中,一对男女只要发生了性关系,今后就要结婚生子,我就是他的妻子了。因此,后来发生性关系成了家常便饭,但这种结果使我怀孕了,好在母亲及早发现,才没有在学校露馅,但我的日子很难过,母亲为我这种行为哭了好几回,最后去叫来白宁新,而白宁新向我父母表示以后一定要娶我为妻。 就是他实习完回去后,也到我家来过好几次,他每来一次,我们都会有性关系,我是把我自己整个的人都交给他了,我高中毕业他也大学毕业,他本来可以到成都一所中学的,但他去了广州,到广州他并没有干上专业,在一位老乡的影楼里打工,我高中毕业后也去找他,我们同甘共苦,为了他还去做过小姐,我希望他能有所发展,但半年后,他偷了影楼老板的两万元钱后逃之夭夭。我就成了那个老板的债人。 后来这位三十多岁的老板占有了我,我也索性跟了他。明娟没有说下去,举杯对我说,雪儿,干杯!你的事情我也知道,只是我不想问你,但我相信总有一天你会告诉我的,说起来,我们还是同命相怜呢! 明娟说,跟着影楼老板我是忍气吞声的,我也从来就没有放弃过寻找白宁新,终于有一天,我打听到了,原来他在深圳,做了一位阔太太的“包二爷”,他没有混出人样,也只好吃青春饭。 我找了个机会去深圳,约他出来,他见了我很激动,我在他面前表现出想他的样子,我们去宾馆开了房间。我们疯狂zuo爱后,他对我没有一点戒心,于是我将事先准备好的安定药剂哄着他喝了。明娟停了一会儿说,这小子命大呀,竟然没死,他喝下安定后,我就逃出了宾馆,但我为此坐了两年的牢。 明娟说往事不堪回首,如今我是一无所有,不过,我那几年挣的几万元钱母亲一直为我放着,我的青春是赔进去了,可我还有很长的人生路要去走呀…… 明娟喝得酩酊大醉,我只好将她带回家中,此时,明娟正昏沉沉地躺在沙发上睡了,唉,为什么在感情的天空下受伤的总是女人呢?  
4月21日 星期六 阳光明媚
今天是星期六,原准备睡个懒觉,下午去郊县看女儿的。可一大早,阿诚就打来电话。阿诚说,他昨天下午回来了,但没有回家,他不知道妻子是不是还在生气,而且从内心说,他有些厌烦那个家了。 我说,阿诚,你不要这样好不好,你们的感情基础不是很好的吗? 阿诚说,我当然很爱她,可她一点不理解我,我基本上是包揽家里的一切轻重活儿,孩子的学习也是我管得最多,可她,我越是迁就她,她越有高高在上的那种感觉,好像我是在靠她吃饭穿衣。 我说,你们可以好好谈谈呀,如果你不把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又怎么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阿诚说,我是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还有没有男人的尊严?虽说我们是同床共枕的夫妻,但我们也需要相互尊重呀。 沉默。我也无言可说。 阿诚又说,雪儿,你说,夫妻之间都不能理解,这世界上还有没有理解可言。 我想,电话那头的阿诚肯定此时心里很难受的。我随口说,阿诚,我理解你的苦恼,这次与你妻子闹别扭又是因为什么呢? 阿诚的语气有点激动,谢谢你,雪儿,你能理解我,我就满足了。我妻子现在越来越小心眼了,这次最不能让我原谅她的是,她竟然说你。 说我,我有些愕然。 是呀,那天我们去邮局通知,我们站在邮局门口,包括我们一同进快餐店,被她的一个女友看见了,那位女友如实告诉了她。她也不听我解释,和我生闷气,她说我们旧情复燃,说你……阿诚没有再继续说。 我说,阿诚,看来这一切都是由我而起,请你原谅,你说我有没有必要去向你妻子作一些必要的解释呢? 阿诚忙说,那样不行,那样只会把事情搞糟糕的。雪儿,你现在能出来吗?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阿诚说这番话,让我觉得很突然,我已经给阿诚带来麻烦了,如果再与他进一步下去,后果会不堪设想。有时候,男人在感情遭受挫折时,是很容易“情感走私”的,事实上男人的感情心理比女人更脆弱,但我不能在阿诚感情最脆弱,最需要情感治疗的时候远离他,这样又太不够朋友了。 我说,阿诚,我很理解你此时的心情,其实我也很想与你单独聊聊,只是今天不行,秦明娟在我这里。 阿诚说,秦明娟?她不是去了广州了吗? 我说,她回来了,现在我这里蒙头大睡呢!她昨天夜里喝了很多酒,阿诚,这样吧,如果你真不想回家,那就来我家吧,我们再好好聊聊。 阿诚想了想说,算了吧,我心情很沉高兴不起来,等以后吧。 我说,那你去哪里?阿诚没吭声,挂了电话。 阿诚也真是的,何必与妻子死较劲呢?两口子之间的事情,交流交流不就行了吗?夫妻间不论如何闹矛盾,关键是双方要有感情,只要有感情,什么夫妻关系不能搞好? 直到中午秦明娟才起床。她说,雪儿,一大早的你在给谁打电话? 我回答,阿诚! 哟,他还在爱恋着你呀!我无心与他开玩笑。 下午,我说要去郊县看女儿,秦明娟也闹着要去。结果,何国安的父母都回老家去了,女儿没见着,心里觉得空荡荡的。晚上和明娟一起看影碟,明娟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我心里一直惦记着阿诚,阿诚,你现在在哪里?  
4月23日 星期一 阴雨
离下班时间还有一刻钟时,我接到阿诚的电话,阿诚在消失两天后终于传来了音讯。 我说,阿诚,你现在哪里? 阿诚说,雪儿,今天我想约你出来一起吃晚饭。我迟疑了一下说,阿诚,这样不好吧,你和你妻子的问题解决了吗?阿诚叹口气说,一言难尽呀,雪儿,你答应我吧,我今天就是想向你倾吐我的苦恼呢,现在只有你最能理解我。 我问,我们去哪里?他说我们去市郊的“温泉酒家”吧,那里比较清静。 我和阿诚在“温泉酒家”见面了,阿诚有些落魄的样子,我们要了个雅间,阿诚早已订好了菜。阿诚说,我那个老婆什么都好,就是小心眼,最见不得我与别的女人有来往,就连正常的工作关系都是这样,我俩又在同一个单位工作,现在我什么朋友都没有,俨然一个孤家寡人。 我说,其实,这也是女人爱男人的一种表现方式,因为她爱你,所以更怕失去你,如果她不在乎你与谁接触交往,那才是到了感情危机的时候,真的,阿诚,也许你还不懂得女人的心,我觉得只要你们好好谈谈是很容易勾通的。 阿诚说,她不通商量了,我简直拿她没办法。我没有再和阿诚争论。我手捧酒杯,让阿诚滔滔不绝地倾吐他的苦恼,我就当是他的最忠实的听众。我心里在想,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心理上有些毛病,为什么看问题会这么片面,在情感方面,男人真的比女人更脆弱? 阿诚喝了很多酒。从“温泉酒家”出来后,我劝他回家去,他不,他要我再陪他散散心,我望望下着毛毛雨的天空,有些难为情,但见他那双渴望的双眼我又同意了。 跟着他走了一段路,见他跌跌碰碰的,我又禁不住去扶着他,阿诚没有拒绝我,一只手搭在我肩上。阿诚说,雪儿,你不知道,我好爱你!你的出现,不,是你离婚的事,又扰乱我平静的生活,我…… 我突然明白了,阿诚之所以与妻子闹矛盾了,原来他心中的情感天秤已失去了平衡,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而她妻子审问他与我在一起的事也仅仅是一种诱因,他的妻子表现出来的是对他的爱,也和我一样,本能地在保卫着自己的婚姻,只是这种方法欠妥而已。 我突然挣开了阿诚搭在我肩上的手,我不能成为第三者,更不能破坏别人的婚姻,更不能让另一个女人重蹈我的感情悲剧,这个时候只有女人最理解女人。 我想,我应该帮帮阿诚的妻子,同时我更要把握住来自阿诚的感情攻势。  
4月25日 星期三
中午秦明娟电话约我下班后去新开张的新世纪商场。 可下午四点多钟时,又接到达明打来的电话,达明说,今天晚上吴总请客,要我们必须去。 我说,我已和明娟约定下班后去新开张的新世纪商场。 达明说,雪儿,为了同学会我们只能这样,而且事已到了这个地步,我们不能半途而废。 我说,看那吴总的模样,他一个国企造纸厂,哪有什么油水呀。 达明爽朗地笑了。雪儿,这一点你就不明白了,现在的国企里哪个当官的没有十万八万的,别看造纸厂要垮不垮的,下岗职工成堆,越是这样,当官的捞得越多,他捞国家的,慷慨国家的,关键是只要他高兴。 我没有吭声,只听达明说话,达明连喂几声,问:雪儿,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说,只怕我不能胜任你交给我的任务。达明说,你什么意思嘛,明娟那头我去说,叫明娟今晚也去。 我想了想说,那好吧,但你一定要通知明娟去。 五点三十分下班,达明和明娟已在公司门前等我了。明娟穿得新潮大胆,粉红色及膝连衣裙外面套穿一件浅黄|色风衣,红色高跟鞋,右肩上挎的蓝色小坤包尤其耀眼,长发如瀑垂在肩上,高雅且性感。达明也是西装革履,衣冠楚楚,但和明娟站在一起显得太矮小。相比之下,我的着装太平淡,一身灰色的职业装。 吴总早已等候在皇冠大酒店,见了我们满脸堆笑上前迎接,与我和达明打过招呼后,他的目光停在了明娟身上,达明忙介绍明娟。 吴总伸手来握明娟的手,呀,你真美,能够与你相识,是我吴某的荣幸呀。 明娟冲着吴总轻轻一笑,露出浅浅的酒窝。 达明叫明娟和吴总坐在一起,我和达明分别坐在两边,明娟不愧是在外面经受过大场面的人,她频频向吴总敬酒,吴总心花怒放,乐不可滋。明娟提到同学会要吴总资助的事情,吴总说,我的五万元随后就到位,明娟双手摇着吴总的手臂说,五万元太少啦,如果要明星出演,或许还不够人家唱一支歌的出场费呢。吴总拍拍明娟的脸蛋说,好嘛好嘛,我再考虑考虑嘛。 明娟与吴总的交谈时的动作总让我有些尴尬,这种场面我只在电视中看见过,现实中还是第一次。事后明娟说,女人就得靠这些了,男人,尤其是这种掌握权柄或者是有钱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女人要想掏到男人的钱,用温柔作利箭,用姿色着本钱,没法子呀,谁叫我们是女人呢? 饭局后,自然又要去舞厅。我首先说不想去,达明悄悄对我说,我们还是进去坐坐吧,你放心,今晚的任务由明娟去完成。舞曲一开始,吴总就迫不及待地请明娟跳,我和达明跳了几曲后,就谎说有事先走。 达明送我回家。我邀请达明进屋小坐。但我们之间好像无话可说,平时口若悬河的达明不知何故在我面前竟无话可说了。 坐了一会儿,达明说,雪儿,你休息吧,我先走了,明娟那头你不必牵挂。 我说,达明,我总觉得,你与吴总之间好像有什么交易,如果真是用明娟作交易的话,干脆就别再继续下去了,同学会的形式很多,没必要非要那样做。 达明说,雪儿,这些事你不必多问,我与明娟自有分寸的。  
4月28日 星期六
天都还没亮,电话铃就响了,是明娟,明娟在我楼下,要我起来开门。 明娟显得很疲倦,但她仍然喜形于色,她举着一张支票说,雪儿,你看,我在吴总那里弄到十万元,这次我们的同学会可阔气啦! 我说,这几天你都在和那个吴总一起吧。 明娟说,是呀,怎么了?为了同学会,我明娟是刀山下火海都不怕。 我说,明娟,你真行,你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明娟说,别讽刺我了,我给你说过,女人有温柔有姿色就能换来财富。说不定哪一天,我也做一回官太太过把瘾呢。 明娟要我给她烧洗澡水。明娟接着说,这几天她都和吴总在一起,明娟将身子向我靠拢有些神秘兮兮地说,那个吴总挺棒的。说完又呵呵大笑起来。 我表现出惊讶。明娟说,那吴总也怪可怜的,老婆孩子都死了,孤零零的。他在我面前还流泪了,我还很少看见大男人泪水涟涟的样子,怪伤感的。 我说你相信他的话是真的吗? 是真的!明娟流露出深信不疑的表情。 明娟手摸着张支票说,这就是女人的资本,像你周雪儿,成天在公司守着,干那些永远也干不完的工作,月薪也只不过千多元,多没趣,多心烦呀。 我说,明娟,你不要说我了,人都有自己的活法,也有自己的生活观点,你不是我,我也不是你。 明娟说,哟,看你,生气了是不是?雪儿,我是说着玩儿的,你可别当真。 我以浅笑作为回答。我想,也许明娟说的对,女人是这个世界上的风景,最灿烂的风景本来应该有最优厚的回报,但女人付出了自己的灿烂,往往又是受伤最严重者。 明娟是不是有些自暴自弃,她的感情世界是那样的丰富,但她的感情中又有一道很深的伤口。说起来我们都是被男人伤害过的女人。 明娟在我家里呼呼大睡了一天后。夜里又被吴总约出去了。  
4月29日 星期日 阴雨
还有六天时间,我们的同学会就将在本市的皇冠大酒店里举行。达明一大早就打过来电话说今天夜里有几位先回来的同学准备到珊瑚茶楼小聚一次,他已订好了坐位。 我如约去了珊瑚茶楼,阿诚、达明、明娟、任伯染、李玉玲,还有何国安都去了。 我一见到何国安,心里就有些烦燥不安,我只在茶楼里小坐了片刻,就起身告辞出来,我不想再见到何国安,这个给我爱情又给我痛苦的男人,我一路小跑着,脑子里全是空白,白茫茫一片。 阿诚一边在后边追我一边叫着我的名字。晚风很凉,我穿的是一套深红色的裙装,全身被寒风一阵一阵地打击。我穿行在夜色中,听到阿诚的喊声后我才停住了脚步。 阿诚气喘吁吁地跑过来,说,雪儿,你怎么了?我没有吭声,心里直想哭,突然又蹲下身子,双手抱住头,我好想大哭一场。 阿诚又问,雪儿,发生了什么事情,给我讲讲好吗?也许我能为你做点什么。我觉得阿诚的问话好烦,竟不由自主地说,你走,别来烦我好不好? 阿诚什么也不说,傻傻地站在那里,过了好一阵,阿诚俯身用手拉我,说,雪儿,我送你回去吧,天上又下毛毛雨了。阿诚的话突然间让我心里掠过一阵暖意,那种久违的来自男人的关爱,让我感动得泪水涟涟,眼前的阿诚突然间成了我遮风挡雨的码头,我随着阿诚拉我手臂时站起身,又扑进他温暖的怀抱。 阿诚的双手轻轻搂着我的臂部,我扑在他怀里,终于止不住哭了,哭得很伤心! 阿诚轻轻拍打着我的手臂,安慰我说,别再伤心了,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你总不能老在往事中伤悲吧。 阿诚伸手招了一辆“的士”送我回家。我却固执地不坐车,要阿诚陪我步行回家。我依偎着阿诚的臂膀,阿诚轻轻搂着我,我们就这样走着,默默地,我幸福地品味着阿诚给我的温暖与关爱,我真的太需要关爱了,一个感情受伤的女人,会有什么能让她尽快幸福快乐起来呢?爱情,只有爱情才是医治感情创伤的灵丹妙药。 阿诚啊,阿诚,如果倒回去十一年,我一定会接受你的爱情,但现在,唉,人生讲缘,也许上帝就没有把我们的缘分牵连在一起。我也不能做违心的事,我不能只顾自己,而破坏阿诚的婚姻,不能把我的不幸转嫁给另一个女人。 我突然推开阿诚,神经似地向前冲去,阿诚被弄得莫名其妙,忙追赶上来,喊着我的名字。因为跑得急,脚下打滑,鞋跟被扭脱,我整个人重重地摔倒在地上。 阿诚急忙扶起我,嘴里不断问,雪儿,你怎么了,你摔伤了吗?我不说话,眼泪在眼眶转来转去,最终泪流满面,阿诚要送我去医院,我说没什么,只想回家。 阿诚送我回家,又烧热水给我洗脚。我叫阿诚走,阿诚却不吭声,也不走。阿诚不走,我也不好上床睡觉。 阿诚说,雪儿,你今天怎么了? 我说,你真的不知道吗?我一看见何国安心里就不自在,心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在涌动,有时我好想杀死他。 阿诚说,这样做不是你雪儿的性格,没有了何国安,你照样会生活得很好,你更应该活个人样出来,让他何国安瞧瞧才是最真实的,而你这样做,纯粹是在折磨自己,自酿苦果自吞食呀! 仔细想想也是,我这样做到底是为谁,做给谁看,这不是自己折磨自己又是什么呢? 阿诚,别对我太好,你的好我永远明白,但我不能把自己的欢乐建立在另一个女人的痛苦之上。站在窗台上目送阿诚回家的背影在黑幕下消失时,我在心里对阿诚说。  
4月3o日 星期一
傍晚回家接到父亲打过来的电话,父亲说五月四日是我的生日,问我回不回家,公司五一节放不放假。我说到时候才知道,五月五日我们要举行同学会。 放下电话,我心里突然产生一种内疚的感觉,五月四日是我的生日,父亲还能清楚地记得,而我呢,父亲什么时候生日我却不知道。父亲对我的关怀是无私的,而我对父亲的回报却少得可怜。离婚后,我就从来没有去看望过父亲,倒是父亲经常打电话问候我,安慰我,父亲也说,既然国安已经不爱你了,你完全没有必要想着他,婚姻也讲个缘分,靠双方去维系,不能残缺,否则这就不是婚姻。 我父母都是中学教师,七十年代的工农兵学员,父亲是下乡插队时被推荐到师专读书的。而我的母亲,当时是回乡知青,他们是一起被公社推荐读师专的。因而,产生爱情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毕业后,他们又信誓旦旦地要回公社培养无产阶级革命事业的接班人,母亲如愿了,父亲却回了老家,在生他养他的县城中学教书。父母结婚后,母亲幸运地从公社调到了市区中学教书,市区中学离县中有八十多公里的路程,县城有一套住房,父母便把家安在了县城,母亲每周才回家一次,对教学工作尽职尽心。市区中学的教学条件好,因此读高中时,我就一直跟着母亲,住在学校一间空房里,后来学校校办工厂倒闭,我们在离学校再百米处的校办工厂旧地址分到一间六十多平方米的屋子,父亲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并将屋子一分为三,我们又在市中区安了一个家。 我母亲是脑溢血病死的,那年我刚读高三。我读大学时,市区的家就不存在了。 我读大一时,父亲又给我找了个继母。继母年小父亲八岁,是死了丈夫的女人,父亲娶妻后,我就很少回去了,我怀念我的母亲,对继母有一莫名其妙的仇视。但继母对我却是实心实肠的,我冬天穿的毛衣,全是手工编织的,都出自她的手,而我对她却从来没有表示出半点感激之情。继母从来就不计较这些,对我的爱一如既往。继母有一个儿子是判给她的前夫的。 记得我读大学时,经常回家向父亲伸手要钱,有时候我要一百元,父亲最多也只给我二十或者五十元,我心里总认为,父亲的钱一定是拿给继母的儿子用了,对父亲的解释一点都不理解,父亲总是说,我每月的工资还不足五百元呢,你就节约点花嘛。每到这时候,继母都在旁边默不着声,而每次我离家时,继母都要送我到车站上车,每次都要给我十多元钱,说是给我的路费,每次继母给我钱,我都会不客气地收下,其实,继母工资也不高,一位普通女工,那时月收入也不过三百元钱左右,她每月还要给儿子抚养费一百元,这是离婚时法院判的。后来,继母申请病退,在街道上摆了个小烟摊,继母说,守小烟摊的月收入是在工厂时收入的三倍。自从她摆了烟摊后,她给我的钱便从二十元长到了五六十元,她还悄悄来大学里看过我两次,每次都给我钱。我与国安在校外租房同居后,她曾经劝过我,不要过早把精力花在谈恋爱中,这样很不值得。她说话很委婉,但我还是觉得她管得太多,叫她别管我的事。有同学问起她时,我告诉别人她是我们的邻居。她嫁给我父亲近七年了,我从来就没有叫过她“妈妈”。 此时,想起这些心里也觉得歉疚。也许是我现在的处境的缘故吧,我对父亲说,妈妈在不在?电话那头的父亲有些惊讶,雪儿,你说什么? 我重复说,唐阿姨,不,妈妈在不在家? 父亲说,在呀,她正在洗碗呢!我忙叫父亲喊妈妈接听电话。 电话那头的继母有些兴奋,声音也有些颤抖,我是…… 我对着话筒大声叫了一声,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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