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左右,易淮先回来了。
他回来的这个点,沈蒽柔还没吃晚饭,在等他。
沈蒽柔本来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看着看着就睡着了,迷迷糊糊的,听到了什么动静被吵醒了,慢慢睁开眼睛一看,是阿姨站在边上,说:“沈小姐,易先生回来了,该吃饭了。”
那菜是阿姨早就做好的了,但是易淮先迟迟没有回来,那菜冷了又热,天气冷,惹了很快又冷了,反复热了两次,都不新鲜了,卖相也没刚出锅的好看。
“好,我现在就起来。”
沈蒽柔在餐厅看到了易淮先,他脱了外套,就穿了件白色衬衫,灯光洒在他身上像是渡了一层光晕,看起来蒙上了一层雾,看起来好不真实。
沈蒽柔主动喊了声他名字,他也只是淡淡点了下头,说:“吃饭了。”
沈蒽柔忽然觉得站在这里有点茫然,不知道说什么,她觉得易淮先似乎不太想搭理她,他表情跟那天下午坐在车里一样,如出一辙的冷淡。
“沈小姐,你要先喝汤吗?我给你盛汤。”
阿姨走过来,热情的说。
“好,麻烦了,阿姨。”
“不用客气。”阿姨又给易淮先盛了一碗,放在他的位置上。
沈蒽柔坐在平时的位置,刚好是在易淮先对面,她有话想说,只不过看到他的态度,就噤了声,要是贸然提到,她又怕他不高兴,就一直在找机会主动开这个话题。
今晚这顿饭前所未有的诡异。
易淮先虽然有夹菜放到她碗里,也有和她说话,但那话题都跟今晚的重点没什么关系,尤其他的语调,也是不带一点起伏的。
沈蒽柔霎时没了胃口,冷不丁放下了筷子,说:“刚才手机里我跟你说的那件事……”
易淮先抬眸扫了她一眼,眼神冷冷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似乎在等她的下文。
“那天那个人是我表哥,他叫沈渭北。我们俩有一年没联系了,他知道了我的事情,就来找我。”沈蒽柔牙齿都在打颤,是紧张过度的,这几个月来,她和易淮先没有吵过架,更没有急过眼了,易淮先也没对她冷眼过,导致现在她有点不习惯。
不过沈渭北也不算是她表哥了,她也不是沈家人,那沈渭北自然也就不是表哥了。
“之前我和他关系不错,我一直喊他表哥。虽然我现在不是沈家人了,不过一时间暂时改不过来。”
易淮先:“……”
他没说话,那眼神似乎也不那么不对劲了,沈蒽柔继续说:“那天事出突然,所以来不及跟你说一声,没想到很意外会撞上你。”
她解释的算清楚了,可是易淮先一直没有给个回应,是真的很冷淡,那眼尾比一般人多了几分弧度,眼皮又薄,所以不说话尤其是半垂眼帘的时候,没什么情绪的,让人看了心生畏惧。
易淮先没说话,沈蒽柔心里就在打鼓点,一下又一下的,其实有些理解为什么别人这么敬畏他了。
有些人是生来就是有这股气场,让人无法忽视,当然了,也无法不敬畏。
尤其是她毫无应付这种人的经验,手足无措到神情蓦然。
易淮先视线有所松动,终于移开了,说:“知道了。”
就只是一句知道了?
没了吗?
沈蒽柔不禁重新审视他一番,问:“没有其他想跟我说吗?”
易淮先:“没什么,吃饭吧。”
“……”
这又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软绵绵的。
沈蒽柔怎么感觉易淮先好像还是很冷淡的模样,没有好转。
沈蒽柔不确定易淮先是不是还介意她和沈渭北见面的事。
事实上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很小的一件事了。
她也解释了,但是易淮先还是很在意的样子,她也不知道怎么做了。
阿姨收拾桌子,沈蒽柔在一边帮忙,她魂不守舍的,频频走神,一没注意,摔了手里的碗,很大的一声,瓷碗四分五裂躺在地上,阿姨听到声音赶忙从厨房里出来,看到一地的狼藉,连忙制止住沈蒽柔,说:沈小姐,你别动,我来收拾。你别用手捡,伤到手怎么办。
沈蒽柔这下回过神了,也吓了一跳,看这一地的狼藉,深深叹了口气。
她连这点事情都没做好,怎么这么笨手笨脚的。
阿姨赶紧拿来了扫把和扫帚把地上收拾干净,还不忘提醒沈蒽柔以后不用做什么,放着她来收拾就好了,这本就是她的工作。
沈蒽柔刚话,忽然觉得有道视线灼热的看过来,她回头看了一眼,是易淮先。
易淮先这时候走了过来,问了一声:伤到手了?
没有。
以后这些事不用你做,阿姨会做。
他是这样说的。
沈蒽柔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惶恐,又有些失落,虽然不知道这情绪是哪里来的。
易淮先说:有没有伤到手?
没有的,还好。
没有就行。她没受伤,易淮先自然就放心了,刚才听到动静,他第一时间就在想是不是她伤到了。既然没事,易淮先就上楼了,没再对沈蒽柔说什么。
沈蒽柔愈发觉得易淮先应该是在生气,可她也不知道是为什么生气,她该解释的都解释了,沈渭北就只是她表哥,即便现在她不是沈家人,那他也还是她喊了这么多年的表哥而已,没有其他关系。
因为这事,沈蒽柔一晚上心不在焉的,状态很差,也没了睡意,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心里那块难受的不行。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想到万一以后哪一天要离开了,她是不是会很舍不得,会不会离不开易淮先?
她现在就有些难受了,嗓子眼也是堵的厉害。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迷迷糊糊就要睡着的时候,感觉到有人开了房间的门走了进来,走到她床边看了她一会儿,没过一会儿,躺了下来,躺在她身边睡下了。
沈蒽柔很困,隐隐约约醒了过来,翻了个身,下一瞬,就被身边的人搂进怀里了。
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她醒了,也不敢动了,因为抱着她的这个人是易淮先。
他在她身边躺着,手圈着她的腰,她的脸贴着他的胸膛,靠的很近,两个人的呼吸互相交织,非常愉悦容成一起。
易淮先调整了下两个人的姿势,更好的能够贴在一起,他声音低低的,说:“不困?”
沈蒽柔闷在他怀里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那睡吧。”
可是她没有睡意,怎么睡得着,她怔了会,鼻子一酸,毫无征兆开始掉眼泪,她也不想的,但是没忍住,还是开始掉眼泪了。
易淮先听到了轻微吸鼻子的声音,像是哭声,而且是从怀里传出来的,他低了低头,手掌轻轻扣在她后脑勺,没有说什么,强迫她抬起头来,他顺势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他不说话,这种时候也不用说什么话,用行动表达他的意思就行了。
沈蒽柔被一冷一热交替着,眼角微微泛红,还好房间没开灯,他也看不见。
过了几个小时,沈蒽柔被他抱在怀里进了浴室,她眼睛更红了,这下没了遮拦,他也就看到一清二楚了。
把人放在洗手台上,他站着,盯着她看,手劲不小,捏着她下巴,说:“很不舒服?怎么眼睛这么红。”
她说:“没有,没事。”
他下巴又蹭了蹭她的发顶,声音温柔的不像话,仿佛晚上那会的冷淡都是假的,现在的他才是真实的。
易淮先看她这样大概是知道还在生气,又低头吻她的唇,模糊不清的说了句:“对不起,晚上没忍住,是我的问题。我吃醋了。”
“……”沈蒽柔吃了一惊,她要是没听错,他在说他吃醋了?
这怎么想都有点难以置信。
他是在吃沈渭北和她的醋吗?
沈蒽柔解释道:“我只是把他当成表哥,我们没有什么的……”
“我知道。”他声音很低,眼神充满柔情,“所以这件事是我的问题,是我没克制住自己。”明知道那个男人是她在沈家那会的表哥,没有什么特别关系,可他还是没忍住,吃醋了。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强迫自己冷静了两天,这才回来见她,在对待她这件事情上,他毫无自信,怕伤害她,所以让自己冷静下来再回来找她。
沈蒽柔心里一软,瞬间明白过来,伸出手搂住他的肩膀,很用力。
易淮先的手掐着她的细腰:“刚才有没有弄疼你?”
“没有,还好,不用担心。”
沈蒽柔忽然咧嘴笑了下,烦恼顿时烟消云散。
……
短暂的和好之后,第二天,易淮先在家里陪她睡到大中午,又赖了会床,一下次没忍住,又来了一次,到下午两点多才起来的。
沈蒽柔差点不会走路了,下楼的姿势很奇怪,她怕被阿姨看出来,扶着楼梯走的很慢。
易淮先虽然不去上班,但也要在书房处理公事,倒也不是工作狂,只是前几天沈蒽柔住院那几天,工作都堆积下来了,需要时间处理。
他们俩到下午才从楼上下来,不用猜都知道在做什么了,阿姨是过来人,一眼就看穿了,还特地炖了滋阴补气的汤给沈蒽柔吃,阿姨还凑过来悄悄问沈蒽柔:“沈小姐,这是和易先生和好了是吗?”
昨晚他们俩那不对劲的氛围阿姨都看出来了。
沈蒽柔脸一红,赶紧埋头喝汤,没说话。
阿姨说:“不用害羞,都是过来人,不过沈小姐你这身子骨有点弱,还是需要多补补。”
沈蒽柔哪里敢继续听下来,喝完汤就上楼了。
过几天要开学了,她也要重新整理心情回学校了。
至于那兼职的事,她大概要重新找一份了,林予那边为了避嫌她以后是不能去的了,虽然林予给的报酬很高。
易淮先事情多,处理起来没完没了的,一直到晚上要吃饭的时候才从书房出来。
他在家也就穿着休闲的家居服,鼻梁上架了一幅眼镜,看起来多了几分禁欲斯文的味。
今晚这顿饭,易淮先还给她夹菜,虽然没什么交流,不过比起昨晚那顿饭的氛围截然相反,作为旁观者的阿姨自然也是看得出来的。
吃完饭,易淮先站起来的同时揉了揉沈蒽柔的头发,说:“多吃点,太瘦了,体能还得练练。”
沈蒽柔:“……”
她差点就被汤呛到了。
易淮先说的话的尺度是她没想到的。
还嫌弃她体能差,这能怪她吗?
不过继续计较也是她吃亏,算了。
……
星河湾的项目还在进行,现在刚过完年,工地还没开工,今天还没太阳,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蒙了一层纱。
天也冷,风也大,工地风尘也大。
“周总您慢点,别着急,这都没收拾干净,小心点,别碰到灰。”
周缪一大早就来星河湾了,外边聚满了看热闹的人,还拉起了黄色的警戒线,到处都是人,没过多久救护车也来了,从车里下来几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连忙走进工地里,与此同时,外边也来了媒体记者,因为不能进去,只能在警戒线外拍摄。
周缪是星河湾的直接负责人,他第一时间收到消息就赶过来了,也就看到了工地里发生的惨案。
早上六点多的时候,没有回家过年的工人正常在工地里巡视,忽然就看到了有人在还未建成的建筑里面死了。
留在地上一滩血,已经凝固成深暗色的了,一般人看了早就躲开了,周围还有警/察在拍照,人已经被医院抬走了,留下了一滩血,证明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周缪有看到跳楼的人是什么样子,那副惨状他深刻记得,他带来的助理已经不知道跑到哪里吐去了,他还算淡定,还跟警/察聊了几句。
这事一下子就闹开了,很快上了当地的新闻报道,有很多媒体都在关注这件事。
周缪还被请到了警/察局录口供,不止他,相关的人都被请到了警/察局。
这事可大可小的,出了人命不是什么小事,要是处理不好,也会有很多麻烦事。
周缪的公司毕竟有头有脸,还算大,出事的第一时间就配合警方那边调查。
一天下来,很快弄清楚了出事的那人是谁。
……
何用收到消息第一时间打给了易淮先,与此同时,易淮先已经看到了新闻上报道的事情了,他倒是不着急,吩咐何用说:“你去警/察局那边问一下,调查清楚出事的人是谁。”
“是老板。”
出了这事,大家都以为只是亦庄意外,毕竟是工地,很容易发生什么意外的。
但是警方那边调查发现并不是什么意外。
易淮先还在看新闻,过了一会儿,陆质打来电话,说:“你知道了?早上星河湾工地出的事。”
“恩,知道了。”
“出事的那个人是之前被我上级带走的张亚。”这也是陆质急忙打来这通电话的原因,他说:“再告诉你件事,这事原本是我经办的,但是我忽然收到通知要出差一段时间。”
易淮先挑了下眉,这事似乎变得诡秘起来。
原本是陆质经办的案子结果半路调他出差,那这个案子就不是陆质办理。
这么迫不及待的调离陆质,那这事不就是有问题么,而且是非常有问题。
陆质说:“这事很突然,我刚从上级办公室出来,不用我说,你也可以猜到,想调我走有很多办法,你说说,怎么搞。”
易淮先点燃了一支烟,慢条斯理说:“那司机不是之前被你的师傅带走了么,现在在星河湾出了事,那就说明藏在背后这个人有来头。”
“何止是有来头,来头不小啊。妈的,我差点被气死了,这帮人,我下午就得坐车离开,现在都在催我出发了。”
陆质从警这么多年,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关键他还得服从管理,不能违抗上级命令。
易淮先没说什么,他的唇角勾起,说:“看来这个人对我们的情况有所了解,陆质,你出差自己也小心点,提高警惕。”
“这我知道,你也是,之前那波人敢袭击你,就是冲着你来的,你记得出门的时候多请几个保镖,别省钱,知道没。”
易淮先嗤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
这事闹的挺大的,一天之内就传开了,还频频上了头条,毕竟是闹出了人命,这可不算是小事了。
周缪那边的公关似乎是歇业了,没有什么动静,等周缪从警/察局里出来,门口已经围着一干媒体记者了,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周总出来了,那些等了很久的媒体立刻蜂拥上来,把话筒和摄像头对准了周缪。
“周总请问这次星河湾出事的工人是不是有什么隐情,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网上传星河湾项目存在偷工减料的消息是否属实?”
“……”
周缪面对这帮媒体就知道事情不妙了,这要是让他们乱写,肯定会影响公司声誉还有星河湾项目的,他面对镜头,说了一些官话,无非就是不要相信网上不实谣传,要相信警方会调查处事实的真相,至于死者家属,他会安排人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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