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首都饭店门口,林维桢仰天长叹,他果然被大名鼎鼎的首都饭店门童拒之门外。
刚才他好说歹说,是受人邀请,连丹尼尔的房间号都报出来了,可门童却铁面无私,就是不让进。
“去去去,别在这挡道”,一身西装的门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道。
林维桢无语道:“站这都不行?”
门童连看都懒得看他,昂着下巴道:“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首都饭店,专门接待外宾的,外国元首访华的定点下榻饭店,你一个中国人瞎凑什么热闹”。
林维桢受了一肚子气,真想揍他一顿,却怕影响不好,只能自认倒霉,乖乖地走下台阶,站得远远的。
望着不断对外国人点头哈腰的门童,林维桢连面前的首都饭店都恨上了,心里发狠,总有一天老子要把这座破饭店拆了,在原址上建个公共厕所,厕所的地面上刻着“首都饭店原址”六个大字……
正胡思乱想着,丹尼尔从饭店里走出来,喊道:“林,你的时间观念实在太令人遗憾了”。
林维桢看了看手表,撇撇嘴道:“十五分钟以前我就已经到了,只是进不去而已”。
说话间,丹尼尔已经下了台阶,来到林维桢面前,夸张道:“这是为什么?”
林维桢耸耸肩道:“我是个中国人嘛”。
丹尼尔回头看了一眼趾高气昂的门童,道:“林,我收回刚才的话,并向你道歉”。
林维桢摆摆手道:“好了丹尼尔,这只是个意外。你找我有什么事?”
丹尼尔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我已经订好了晚餐,我们边吃边谈”。
有丹尼尔作陪,门童的态度来了个180度急转弯,弯着腰满脸堆着笑,目送着两个人走进饭店,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大堂拐角处,门童才朝地上啐了一口:“狗汉奸!狗资本家!”
晚餐吃的是西餐,喝的是红酒。
落座后,林维桢四下看了看,问道:“丹尼尔,萨拉呢?”
“哦,萨拉今天一早出发,去了海州。你知道的,海州对她来说是一个特殊符号,她一直念叨着要故地重游”。
见丹尼尔举起了酒杯,林维桢伸手阻止了他,道:“丹尼尔,咱们先说正事,否则我没心情面对这么丰盛的晚餐”。
丹尼尔放下酒杯,摇头笑道:“林,你一点也不会享受生活。好吧,如你所愿,我们先谈正事。我打算近期跟那家出版社的负责人见一面,有些事情应该尽早定下来”。
“需要我做什么?”,如果只是见一面,丹尼尔只需要跟统战的工作人员说一声就行,没必要找自己。
丹尼尔笑道:“老样子,做我的翻译”。
林维桢也笑了,看着丹尼尔道:“你现在应该有专门的翻译吧?没必要花冤枉钱,你难道不知道我的薪水很高吗?”
丹尼尔哈哈大笑道:“林,你实在太幽默了。好吧,我坦诚一点,据说中国的企业都是一群官员在管理,而我没有跟中国官员打交道的经验,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林维桢微微皱眉,沉吟了片刻,道:“丹尼尔,我给你一个建议”。
“你说,什么建议?”
“从现在开始,你要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朋友,而不是合伙人”。
丹尼尔有些不解,问:“为什么?”
林维桢把双手放在桌上,身体微微前倾,道:“我之前就跟你说过,你要想在中国发展,就必须深入了解中国,特别是中国人的思维,要用中国人的思维看待问题”。
丹尼尔被林维桢绕迷糊了,摇头道:“林,你能不能说得具体点?”
“记得饭店门口的门童吗?”
“当然,第一天来的时候他帮我搬过行李,我给了他5美元的小费。但是今天我对他很不满意,他竟然把我的朋友兼合伙人挡在门外,所以,他的小费没了”。
“让我们把那点不愉快忘了吧。我想说的是,从这件小事中可以看出门童的思维”,说到这,林维桢用右手食指指了指脑袋,“对待外国人的思维。为什么他会把我挡在门外,因为我是一个中国人。为什么会对你热情殷勤,因为你是外宾”。
丹尼尔道:“林,你这个解释太牵强了,我听说你们中国人都很好客,我在中国的日子里,很明显地体会到了这一点”。
林维桢忍不住大笑起来,摇头道:“不不,丹尼尔,你还是不了解中国人。我敢跟你打赌,刚才我们走后,那个门童肯定在背后骂我们”。
“哦?”,丹尼尔好奇地问:“他会怎么骂?”
“他会骂我是狗汉奸,带路党,而你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万恶资本家”。
“啊,哈哈……”,丹尼尔拍着桌子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用力地摆摆手道:“林,我才不跟你打赌呢,我有种预感,你说的很可能是对的”。
丹尼尔喝了一口白开水,目光炯炯地看着林维桢,问道:“这就是所谓的中国人思维?难道你也有这种想法?”
林维桢不置可否的笑笑,道:“门童的思维其实很好理解,有两方面原因。”
丹尼尔信心十足道:“我知道,为了钱嘛,只有我们满意了,他才能拿到小费”。
“你说的对,不过这只是个次要因素。最重要的原因并不是为了钱,而是因为他的领导有交代,而领导的领导也有交代。人是一种社会动物,其思维是由整个国家的经济社会气候决定的,唯一能做的只有被动接受,不管个人愿不愿意。一个见钱眼开、没有多大追求的门童尚且如此,更何况你要打交道的官员呢?毕竟绝大部分官员是有追求的,不管这种追求是纯粹的为人民服务,还是为了升官,或者兼而有之,但对于你来说,并没有什么不同,你会在乎吗?”
丹尼尔总算听出了点门道,联想起萨拉曾经讲解过的一些东西,似有所悟的点点头,道:“林,你的意思是,我一个人就能搞定?”
林维桢笑道:“当然。相反,如果我参与进去,很可能会平添一些不必要的麻烦,甚至会产生不可预料的意外,这肯定不是你所期望的结果吧?”
“哈,我可是来发财的,当然不希望这种事发生”,丹尼尔心里大定,举起酒杯道:“林,现在可以干杯了吧?”
林维桢拿起酒杯,笑着道:“丹尼尔,你是不是该付我一份咨询费?”
“天呐,林,你太小气了,咱们难道不是合伙人?”
“开个玩笑而已”,林维桢跟丹尼尔碰了碰杯,道:“祝你会面顺利!”
“不不,林,应该换一个说法,祝我们发大财!你觉得怎么样?”
林维桢笑眯眯道:“丹尼尔,你知道我最欣赏你的是什么吗?”
“聪明?毕竟我是个数学天才,虽然我没有选择数学专业,不过计算机跟数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想我在数学领域还是有点实力的”。
林维桢翻了翻白眼,有这么自夸的吗?
“丹尼尔,你的数学天赋固然令人惊讶,但我想说的并非这个,而是你来中国的目的。你要时刻牢记,你是来发大财的”。
丹尼尔听到林维桢在“发大财”上加重了语气,瞳孔顿时一缩,马上又恢复了神色,咧着嘴笑道:“林,非常感谢你的忠告。萨拉和凯利也告诫过我,一个合格的商人,只需要将属于他的那份金币装进口袋,至于脚下是石头还是杂草,并不重要,更没有必要去把石头搬开或者把杂草拔掉,只需要绕过去,毕竟对商人来说,时间就是金钱”。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心,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道:“为了我们的发财大计,干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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