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是校园一天中最好的时光,太阳还未露出脑袋,北大的校园里已经有了不少人迹。
随着第一缕阳光穿过绿荫,斑驳地洒落在水泥路上,穿着短衣短裤跑步的学生,也渐渐多了起来。
等完成了计划的运动量,林维桢累得气喘吁吁,浑身都湿透了,这就是许久没锻炼的后果。
说是许久,其实也就是一个多月。
这一个月时间,他除了上课和应付作业外,剩下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编写教材上,和孙再忠一起,几乎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每到周末,他还得骑着自行车,上门去找那些状元们,检查成果,督促进度,忙得焦头烂额,觉都不够睡,哪还有时间锻炼。
眼看着期末考试将近,大家的心思基本上都转移到了复习上。
好在经过一个多月的大会战,几门高考的主要课程教材已经编了大半,剩下的可以放到考试结束。
丹尼尔回国后发来一封电报,告诉他合资办厂的资金已经到位,另外清单上的那些期刊和书籍即将发运。
期间,李同河找了他几次,主要讨论文章写作方面的事情,一来二去,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了不少。李同河也对他偶尔翘节课睁只眼闭只眼,但对他期末考试成绩的要求却绝不松口。
李同河不愧是搞经济理论研究的,几次下来,林维桢发现他的思路越来越清晰,文章的骨架基本搭建好了,只需要往里添些血肉丰富起来。
但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难,文章的血肉即细节,要能做到有理有据,并能自圆其说,所以需要从众多的资料和数据中,找出对自己有利的论据,因此这是一项繁琐、乏味的工作。
所以,最近李同河一头扎进了图书馆和阅览室,估计没有一两个月是弄不好的。
在食堂吃了两个肉包子,回到宿舍,大家伙儿都起床了。
黄振声正趴在桌子上摆弄着随身听,陆飞打着哈欠道:“老黄,你能不能快点,早间新闻都快开始了”。
“好了好了”,黄振声拍了拍随身听,马上随身听里传来男播音员充满磁性的声音。
这段时间,郝万福已经把随身听卖遍了首都的每一所大学。
这种随身听是香江那边的家庭作坊组装的杂牌货,价格不贵,好点的五六十块钱,差一点的三四十块钱,手里有点闲钱的学生咬咬牙买上一台,没钱的咬着牙省吃俭用攒钱也要买一台。
每天起床后听几分钟后广播已经成为大家的习惯,仿佛不在广播声中刷牙洗脸,就觉得浑身不得劲。
“中方支持泰抗击越入侵的原则立场……,河内当局言而无信……,泰外交部驳斥苏联的污蔑……”。
“这帮龟孙子,被咱们收拾了一顿还不老实,小林子,交给你了,回头给猴子们一梭子”,陆飞嬉皮笑脸地拍拍林维桢的肩膀,似乎在他看来,打仗是一件很轻松容易的事情。
“外国军队必须全部撤出柬埔寨和阿富汗……,苏联拒绝卡特解决阿富汗问题的建议……”。
除了林维桢,众人都沉默不语,在他们心里,即便闹翻了十几年,但苏联还是社会主义老大哥,可社会主义老大哥居然成了人人喊打的侵略者?
“呼吁西方一致行动迫使苏从阿撤军……,阿富汗游击队日夜出击捷报频传,喀布尔市民再罢市示威反对苏军占领……”。
“原来苏联这么不经打”,孙再忠突然道。
牟叶平却看得透彻,摇头道:“这是宣传手段,没那么简单的”。
“越南南方人民起来反抗河内当局统治……”。
听到这条新闻,林维桢差点笑出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风水轮流转啊,越南南方居然也有“人民”了,想当初舆论还不知怎么编排越南南方“人民”呢。
“河楠破获“张弓案酒”,依法逮捕人犯十名……”。
“人心不古啊,听说还喝死了不少人,该抓,抓起来都毙了!”
“你说毙了就毙了?那还要法律干啥?”
“反正这些个体户没个好东西”。
“在调整经济中前进……,要防止“谷贱伤农”……,学会科学的市场预测……”。
“啧啧,前两年还吃不饱饭,现在居然“谷贱伤农”,明显是粮食多了卖不出去了”。
“用公款大吃大喝者受到处分和经济制裁……”。
这下,大家难得意见统一,“要严惩不贷!”
“hb解决一千七百对夫妻分居问题……”。
“我说老牟,你要不要跟学校申请一下,解决你跟嫂子两地分居问题?”,林维桢一脸坏笑地对牟叶平道。
牟叶平点了根烟,斜了他一眼道:“要是大家都出去住天桥底下,把宿舍让出来,我就把媳妇接过来”。
“那哪行,合着你和嫂子你侬我侬,我们就该露宿街头?”
“别吵,有关经济的新闻!”
“小河水足大河满……,多种所有制经济是全民所有制经济的有效补充……,克服轻视商品流通的思想……。6月27日召开的全国劳动就业会议上,中央提出,鼓励和扶持个体经济适当发展,不同经济形式可同台竞争,一切守法个体劳动者都应该受社会尊重”。
“你们听听,听听,一切守法个体劳动者都应该受社会尊重,关键是要守法,刚才那帮造假酒卖假酒的,根本不值得尊重,就该都毙了”。
“你这是一棍子打翻所有人,人家说了,只要守法,就值得尊重,怎么一到你嘴里,所有的个体户都该枪毙?”
“个体户私心太重,为了牟利可以罔顾一切法律,马克思都说了,如果有……”
林维桢没有参与室友们的议论,因为他知道,这仅仅是一个时代的缩影,只要改革不停止,这些乱象便不会消失,这种争论也不会停止,但他更清楚,瑕不掩瑜,不能因噎废食。
从今天的新闻中可以看出,中央已经开始大力提倡个体经济,相信个体经济的春天不远了。
而他自己也算是个体户,确切的说是一个隐藏在暗处的倒爷。
不到半年时间,郝万福的身份来了个大转变,从走街串巷兜售小商品的二道贩子,俨然成为了首都地区除四九城之外最大的批发商,而且从这个月开始,首都附近的一些二手贩子主动找上门来提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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