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生看了一眼黄劲松,见他点头,这才道:“林先生猜得不错,我66年逃港过来的。”
“66年?”林维桢了然地点点头,“你是北方人吧?”
阿生道:“算是吧。”
林维桢看他的样子似乎有难言之隐,便不再追问,转而跟黄劲松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起来。
从脚下的文华酒店,聊到中环规划,再聊到香港历史,最后说起来大陆的一些趣事。
在这个过程中,林维桢对黄劲松的印象多少有些改观。
之前一直以为他只是个好色荒淫的花花大少,一番交谈之后,才发现他也是个学识渊博的人,口才了得,思维敏捷,很难将此刻的他跟那天的黄大少联系在一起。
两人聊得也算投机,气氛变得活跃起来。
“林先生,听茉莉说,你是逃婚才来的香港?”黄劲松冷不丁地问了一句。
林维桢心里苦笑不已,就知道瞒不住他,拱了拱手道:“黄先生,我得说声抱歉,跟茉莉小姐说的话,你不要太当真。”
黄劲松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道:“茉莉还是太年轻太单纯了点,林先生漏洞百出的话她居然也信。”
林维桢道:“我不这么说,黄先生会来见我吗?”
黄劲松俨然失笑道:“好吧,这一篇翻过,到此为止。对了,薛小姐呢?她应该也不是你未婚妻的表妹吧?”
林维桢尴尬的咳了咳,道:“那倒不是,她是我未婚妻的闺蜜,黄先生还是不要打她主意了。”
黄劲松盯着林维桢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洒然一笑,道:“既然林先生开口了,那黄某就退出,君子不夺人所好,像薛小姐这么出众的女士,确实惹人怜爱。”
林维桢一阵无语,有心想解释,黄劲松却没给他机会。
“这么说林先生来香港做收录机的生意也是假的?”
“收录机这玩意儿没技术含量,小打小闹没意思。”
黄劲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光棍地承认,轻轻地摇了摇头,道:“林先生果然爽快。”
林维桢笑道:“主要还是黄先生给我面子,我要是再藏着掖着,就不够朋友了。”
黄劲松哈哈笑道:“好,你这个朋友我交了!”
阿生在一旁微不可查地看了黄劲松一眼,自家这个老板可是个高傲得不得了的人,想攀龙附凤的人数不胜数,但他很少拿正眼瞧他们,今天却极为爽快地认下这个朋友,实在是出乎意料。
林维桢道:“那我可就高攀了。”
两人端起杯子碰了一下,黄劲松道:“我这人一向自视甚高,一般的人瞧不上,林老弟虽然跟我有点过节,不过你为了能引我上钩,居然茉莉和我耍的团团转,前后整整瞎忙活了半个月,还是你故意露出马脚,我才反应过来。就凭这一点,我服你。”
林维桢脸上微微一红,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虽然是不得已而为之,不过说到底手段不算光明正大。
“黄少过奖了,有机会我摆酒,给茉莉小姐赔个不是。”
黄劲松摆摆手道:“不必了,给茉莉个教训吧,希望她能吃一堑长一智。再说,我和茉莉分手了,你没必要看我面子。”
林维桢道:“这么快就分手了?难道她没闹?”
黄劲松道:“下部戏她演女一号,还有什么好闹的?”
林维桢竖起大拇指道:“佩服佩服!”
黄劲松都不觉得这有什么好佩服的,道:“在一起时你情我愿,分开时好聚好散,各取所需。了解我的人都知道,我黄劲松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林维桢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同时又感慨这位黄大少爷还真是个实实在在的小人,不像某些伪君子,表面上道貌岸然,暗地里却男盗女娼。
他宁愿跟黄劲松这种一切摆在明处的小人打交道,也不愿跟背后捅刀子的伪君子合作。
想到这里,林维桢心里做出了决定,试探着问道:“黄少,你家的银行里还有多少港元?”
黄劲松没有马上回答,拿出雪茄盒,慢悠悠地伺候起雪茄,点着火,递给林维桢道:“尝尝,正宗的古巴货。”
林维桢摆摆手道:“不习惯。”
黄劲松笑了笑,把雪茄叼在嘴上,吐了一口烟雾,道:“不多,昨天拆借给瑞银一亿五千万,已经所剩无几了。怎么,林老弟要借钱?”
林维桢笑道:“我没有抵押,黄少会借给我吗?”
黄劲松打了个哈哈道:“在商言商,几万块钱还是可以的。”
林维桢道:“这点钱还是算了吧。不开玩笑了,我感觉未来一段时间内,港元将会大跌。贵集团的银行资金中储蓄占比很小,大部分都是贸易结算的款项。黄少最好早做准备,要么将港元换成美元,要么紧随大势,看跌港元,总好过最后砸在手里。”
“哦?”黄劲松挑了挑眉,道:“港元这两年一直在跌,集团为了规避外汇风险,一直都在做远期外汇投资,林老弟的好意我心领了。”
林维桢笑呵呵道:“黄少难道就只想做保值投资吗?”
黄劲松顿时眯起了眼睛,问道:“林老弟,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最近应该在做空港元。”
林维桢坦然道:“对,瑞银从贵集团银行拆借了一笔港元,黄少应该据此分析出来的吧?”
黄劲松笑道:“不仅如此,瑞银应该从别的银行拆借了更多的港元,我虽然不知道确切数字,不过不会少于十亿港元。林老弟好大的手笔!”
林维桢道:“俗话说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想赚大钱,就得一往无前。黄少有没有这个勇气?”
黄劲松苦笑道:“对于赚钱我倒是有兴趣,可惜胆子有点小。”
林维桢遗憾道:“那就太可惜了。”
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然后开始兴致勃勃地欣赏起咖啡厅里的阔太太和小姐们。
不过只看了一会儿,便失去了兴趣,能在此消费的人,非富即贵,越是这种人,穿着越是保守,像茉莉那样露着小半个胸脯的女人,属于例外。
黄劲松心里却一直在权衡,只凭林维桢寥寥的几句话,他根本无法做出判断,看来有必要回去召集银行金融部的人讨论一下。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再聊正事,对着咖啡厅里来来往往的美女们品头论足,当目光扫过角落里的一个女人时,林维桢激动道:“那不是文小姐吗?”
黄劲松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还真是文小姐,据说她是这里的常客,以前还不信,现在倒是信了。”
林维桢目不转睛地望着文小姐,问道:“你不过去打个招呼?”
黄劲松撇撇嘴道:“我才不去触霉头呢,林老弟要是有兴趣,不妨自己过去。”
林维桢听他的口气似乎在文小姐面前碰过壁,既然如此,自己就更不能去了。
黄劲松见他无动于衷,道:“怎么不去了?”
林维桢叹了口道:“连黄少都吃会挂落,我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黄劲松哈哈大笑道:“错了,错了!其实文小姐蛮和气的一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名媛圈子里名声很差,文小姐自然不愿搭理我。你就不一样了,过去打个招呼,或许有机会还能一亲芳泽呢。”
林维桢对此想都不敢想,忙道:“算了,人生何处不相逢,能在这里看到文小姐,我已经知足了。”
黄劲松赞道:“林老弟够洒脱!”
林维桢道:“不洒脱不行啊,我是订婚的人了。”
黄劲松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林老弟年纪不大,就早早地进入了围城,为了一棵树木而放弃整片森林,太不明智了。你结婚以后不会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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