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就走了出去。
屋门再次关上了,挡住了微弱的晨光。
门外,三公主再次吩咐侍卫们,“驸马体弱,需要静养,不准任何人探视,扰了驸马清静。”
“是,公主。”侍卫们轰然应下。
三公主扶着彩云的手,施施然走了出去,好似根本没听见屋里传来的碎裂声……
皇宫内外,昨晚已经褪去了各种彩色,换成了素白的天地。
新都内,五品以上的官员统统穿了孝服,低头列队,等在门外。
虽然早就知道皇后过世,如今尸体怕是都臭了,但这会儿人人都是戏精上身,纷纷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
偶尔有道行高深的官员,惊讶里还带了几分悲痛,红着眼眶,让人忍不住偷偷想要为他这份敬业,鼓掌叫好。
而三品以上的命妇们则排在官员们后边不远处,同样一身麻布孝服,没有戴任何首饰,头发都是用木簪简单挽着。
加上各家的马车,伺候随行人手,皇宫门口聚了足有八九百人。
即便是傻子,这时候也知道不能出头。
于是,人头攒动却鸦雀无声,静默之极。
很快,易总管亲自出来,引着众人进去吊唁哭灵。
朝臣们跪在汉白玉广场上,命妇们则到了坤宁宫。
平日干净平整的汉白玉,在这样的天气里,简直就是火炉一般,把所有朝臣的膝盖当肉烤了。
当然,磕头时候,还要捎带个红额头!
免不得,众人就开始羡慕在坤宁宫的命妇们。
其实命妇们这会儿也是苦不堪言啊!
这么热的天气,除非冻在冰里,否则怎么也保证不了尸体的完好。
拖了这么时日,碎冰用了多少车,简直不计其数,但皇后依旧一点点腐烂,变得面目全非了。
跪在院子里的命妇们,不但要行礼跪拜,承受着太阳的暴晒,更要经受“毒气”的侵袭,简直恨不得直接昏死过去。
佳音陪着奶奶跪在前排,更是受苦。
但幸好,她们准备充分。
早晨离开家的时候,佳音给自己和奶奶都扎了两针,暂时封闭了嗅觉。
就是怀里也藏了冰冻的酸梅汤,腰上拴着的素面荷包也装了去除秽气的药材。
但百密一疏,腐烂的气味辣眼睛啊!
祖孙俩不必用沾满姜汁儿的帕子抹眼角,眼睛就已经红彤彤了……
佳音算着时辰,应该上午过去大半了,于是小声安慰奶奶。
“奶奶,再坚持一下,应该马上就要歇息了。”
李老太无力摆摆手,偷偷挪动了一下双腿,让膝盖活活血。
“别担心,我还撑得住。别说话,小心被人抓了不敬的把柄。”
佳音点头,心里忍不住吐槽。
皇家人从来都是最大的双标者。
为了所谓的大局,可以放任皇后的尸体在这里腐烂,秘不发丧,没人觉得如此做,对死者如何不敬。
但哭灵的朝臣和命妇们,若是有一点儿嫌弃和疏忽,那就是罪该万死!
又跪了一会儿,佳音假意腿麻,歪了一下身子,趁此机会,她从袖子里偷渡了一块薄荷糖,飞快塞到了奶奶嘴里。
凉爽甜蜜的味道,让李老太瞬间精神很多,嗔怪望向孙女时候,眼底忍不住有了笑意。
佳音悄悄吐吐舌头,还要给自己也塞一块的时候,就听旁边有人小声干呕起来。
她轻轻扭头望过去,原来是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比自家奶奶年岁还大。
许是太热了,腐臭的味道也太浓烈,老妇人有些撑不住,又不敢一直干呕,就越发可怜狼狈了。
佳音迟疑了一下,到底忍不住心软,轻轻丢了一粒薄荷糖过去。
薄荷糖落在老妇人的裙摆上,惊了她一跳。
佳音轻咳一声,老妇人会意,立刻不着痕迹的捡起薄荷糖,含在嘴里。
没一会儿,老妇人的干呕就停了。
李老太看在眼里,想说什么,到底还是闭了嘴,没有怨怪孙女多事……
这个时候,一个小太监突然穿过人群,快步走到李老太近前,小声说道,“李老夫人,太子殿下和公主殿下体恤您老人家年纪大了,特意请您到偏殿诵经,为皇后娘娘祈福。”
说罢,他又笑着给佳音行礼,添了一句,“郡主也请一起到偏殿,就近照顾老夫人。”
佳音心里一喜,但抬头看向众人望来的目光,又有些迟疑了。
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样的时候,大伙儿都在晒着,唯独她们祖孙可以去歇息,实在太扎眼,惹人嫉恨了。
当然,人人都知道,太子在碎金滩长大,公主也同她情如姐妹,但这可不是讲道理的时候……
李老太也没有起身,显然也是顾忌这一点。
小太监见此,赶紧又挪到旁边的白发老妇人身前,说道,“镇国公夫人,太子也请您到偏殿一起祈福。”
不等镇国公夫人应声,他又赶去了别处。
片刻间,几乎院子里年岁大的命妇都得了额外照顾。
什么嫉妒眼红啊,自然也统统不存在了。
老妇人们陆续起身,跟着小太监去了偏殿。
佳音扶着奶奶走在最后,进门之前又被拦了下来,引到了不远处的耳房。
太子和三公主正在对坐喝茶,同样穿着孝服,但两人神色里却没没什么悲伤之色。
眼见李家祖孙,两人都站了起来,迎了几步。
李老太赶紧扯了佳音要跪倒行礼,却被三公主一把扶了起来。
“老夫人不必如此拘礼,我就是看不得你们受苦,才把你们请进来。若是再跪来跪去,就白折腾了。”
太子也是说道,“是啊,老夫人快坐。”
李老太也实在没力气推辞了,坐下缓了半晌,喝了半杯凉茶才好过很多。
佳音见屋里除了彩云,连冯公公都不在,就更不客气了。
她一口气喝了两杯凉茶,又扯了三公主的扇子用力挥了好半晌,才问道,“太子殿下不用去前边吗?还有公主,命妇来吊唁哭灵,你也不用出面吗?”
三公主眼底闪过一抹悲痛,嘴角挂着嘲讽,应道。
“人都死了多少天了,如今才想起来哭。有什么好哭的,我母后死了就算解脱了,早早投胎到一个平常富贵人家享福才好呢。”
太子尴尬,毕竟秘不发丧是皇上的决定,但终归是他得益最多。
佳音赶紧换了话头儿,问道,“不是说抄经吗?来,准备纸笔。午膳前,我先抄一本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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