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薄情你深情》第十一章：我陪着你

    
    那些无数个互相陪伴互相信赖互相温暖的日子，那么多张昔日爱人表情生动的笑脸像一本被风吹动的书籍翻阅在脑海里，阿蛮被回忆所累，感觉快要喘不过气来。
    众人皆看着他，等着他，但他只是兀自愣了会儿，而后苦笑一声，双手却自始至终垂在两边。
    他没有像从前那般用手摸摸段影的头，然后说一声“好”。
    他只是一动不动，站成一块石头。
    唉，买卖不成仁义在嘛，这个阿蛮，连拒绝也说不出口。
    段影摇了摇头，开始检讨自己，是不是养成哪里出问题了，怎么这人在自己面前三棍子也打不出一个屁来？！
    “我很害怕……”
    段影一愣。
    “我怕你从此远走，我怕你与我陌路，更怕你……死在这里。”
    死去的那十几条性命提醒着阿蛮，他还不够强大。
    段影似是没想到刚还说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这就炸出这么大一句真心话，所以心满意足的急切表白：“我不会死在这里，也不会跟你形同陌路，因为你要跟我一起走，阿蛮，迈过这一步，天涯海角，跟我去看看！”
    祝月溪可能已经忍到了极限，生怕阿蛮下一句就答应下来，连忙出声阻扰：“你少痴心妄想了！蘅哥哥是不会跟你走的！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是蘅哥哥生活过的地方，每一个族人都是蘅哥哥的亲人！蘅哥哥以后会是南疆的王！”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要的只是阿蛮啊。”
    阿蛮听了这话一颤，似是醒悟，深深的看了段影一眼，而后闭上了眼，再开口时已经不能从他声音里听出任何情绪了：“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和身份？”
    “……”
    段影又不傻，问那些给自己添堵吗？！所以忽略过去继续要自己的答案：“阿蛮，你跟不跟我走？”
    “阿蛮会跟你走，哪怕黄泉碧落，哪怕天涯海角，”阿蛮眼里的深情渐渐凉了：“但我已经不是阿蛮了，飞影将军。”
    飞影将军？
    第一次听见阿蛮这样叫自己的段影瞪大了眼睛。
    搞什么，别强行虐心好吗？！
    但阿蛮听不见他的心声，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
    “其实你爱的也许并不是我。”
    “……”
    段影一瞬间感觉被雷劈中了。
    接下来的戏码好熟悉，应该是自己哭喊着告诉他其实自己爱的就是他，唯一爱的就是他！但是他却歇斯底里的叫喊着指责自己爱的只是他的一部分，不是全部的他，其实自己根本就不了解他，然后自己要抱着他同样歇斯底里的指责他其实也不了解自己才会如此这般的误会自己！然后陷入你冷酷你无情你无理取闹的恶性循环……
    呕……
    段影忍不住扶额，怎么办，好像无法说服自己陪他演这段戏……
    正当段影踌躇不已，左右为难得脑子一团浆糊的时候，有什么东西“咻”的一声扑面而来，却被另一个东西打得斜斜插入旁边的树中，那东西如利刃，刃口在月光下发着绿光。
    段影却顾不得去想什么有毒的暗器，他觉得将暗器打落的那东西有点眼熟，走过去捡起来一看，果然是他送出去的玉佩！
    虽然都碎了，但摸着还有点余温，看来刚刚阿蛮一直握在手里的。
    该不会阿蛮是真的来分手的吧？
    定情信物是打算来还给自己的吗？
    段影一边捡玉佩一边埋着头胡思乱想，没看见阿蛮那一瞬间可怕的表情，祝月溪看见了，害怕的缩了缩头，小声道：“我、我这也是为了南疆，他是敌国的将军！你今天若放过他就是对家国不忠！”说完话锋一转，换了个甜甜的笑容：“蘅哥哥，我知道你心软，你要是下不了手就让我来，后面的我都安排好了，咱们先回去吧，阿娘还在等着我们呢~”
    “我没对你说过吗？你竟然敢？！”阿蛮怒极反笑，容颜有种诡谲的美：“看来是我离开得太久了，你们都忘了规矩。”
    明明没有一个重字，祝月溪却害怕得不敢再说一句话，有心想撒娇却连手都不敢伸。
    看着他对段影渐渐冷淡的态度让她忘记了他以前的手段。
    但她不后悔对段影出手，她只恨没有得手。
    段影还沉浸在玉碎是不是天意的惆怅中，就见阿蛮已经背过身打算离去了。
    他要走了？他要走了！这一走可能就是……
    “阿蛮，你明知我走向你的每一步都那么艰难，但你却真的一步也不向我靠近吗？”
    “啊喂，真的不跟我走吗？包养你哦！”
    “要不你先回去想一想，我自己一个人可怜兮兮的在这里等一等？”
    阿蛮离去的背影不曾停顿，但他枉顾内心，稳了稳声音镇定的吩咐隐在暗处的人：“留两个人暗中保护他直到他回去，另外的人将祝月溪关进万毒窟长长记性，不要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被戳破心思的祝月溪惊怒交加，大喊大叫：“我就是要杀他，我就是要杀他！他有什么好，他明明只会让你伤心！衡哥哥，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竟然为了个外人要罚我去万毒窟？！”
    阿蛮看见害怕的祝月溪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用一种轻柔的语气道：“小溪不要害怕，不过是万毒窟一层，没有多少毒物的，你有五毒珠，不会死的。”
    少女一听，逞强的声音渐渐变成了哀求：“我不去我不去，放开我！衡哥哥蘅哥哥，我求求你，虽然我有五毒珠，但我会痛啊！我害怕，我不去！”
    阿蛮听了丝毫不为之所动，脸上的漠然让人觉得刚刚那个用温和语气说出的话更为诛心，他垂着眼睛只用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自语：“就算你万毒噬心也不及我心里万分之一的痛……”
    而另一边，眼看着阿蛮走得没有影子了段影还在喊：“我在这里等你一个晚上，明天天亮了你还不来我就真的走了！”
    “我说真的哦，你知道的，我这个人从不回头的哦，你要不要再考虑看看？”
    “艾玛怎么下雨了？”
    段影本来还待再喊，一看下雨了顿时乐了，这还真是苦情戏必备，一到煽情时刻就下雨。
    完了，按照这个剧情下去，岂不是真的要淋一晚上的雨？
    南疆是不是住了个雨神啊？！
    段影乱七八糟的想了一会儿，看着手中的碎玉苦笑道：“其实，我知道的，你有家有国，有不能割舍的血亲，和我不一样的，你们这些身居高位的人想的也和我不一样的，我毕竟只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然而你不是，我又凭什么要求你跟我一样自私，我都知道的……”
    都知道的，但因为好不容易握住一段温暖，不甘心让它就这样从指间溜走。
    但就跟流沙一样，都挡不住的。
    你必须要承认，生命中有些东西的逝去，是你拦不住的。
    都懂得的。
    所以其实不用等，但万一呢……
    万一他回去想想后悔了呢……
    那便等吧，说好了等到天亮的呢。
    段影迎着雨看着阿蛮离去的方向，用了一个倔强的姿势。
    而在他看不见的身后，有一棵茂密的树，树上坐着一个雨水也挡不住天人之姿的段玉羲，那人也有一双温柔的眼，眼里天上地下只有眼前那么一个人，此时他正伸出手，在树叶的斑驳里轻轻抚摸那个人的身形：“没关系的阿影，我陪着你呢。”
    声音似水，伴着雨，融进了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