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薄情你深情》第一百零七章:金手指

    
    段影是被“砰”的一声爆炸声惊醒的。
    这样的声音,如果不是烟花,那她只在战场上听过,那是药人自爆的声音。
    但药人早已灭尽……
    段影不愿去想,她正要出去看一看,却发现手中攥着一块白布,白布上红殷殷的,段影连忙展开来看,却发现那是祝月溪用血留给她的最后几句话:“可恶,本来我有一肚子话想说,但是来不及了……你真笨!跑是没用的!你若不死在他们面前,就永远都走不了!当初是你放我出来的,如今就算我还给你了。哼,我才不想欠你!我本来还想告诉你,我已放下……算了,便谢谢你这一年来的陪伴照顾,但是!我还是很讨厌你!可是……月小溪这个名字,我其实……一直都很喜欢。”
    “段影!我总有一天要杀了你!”
    “这是第几百回了,人家又放狗来咬我们了!”
    “谁是你娘?!呸!谁是你女儿?你一个未嫁女子,还要不要脸了?!”
    “你可太丢人了!什么?我好面子?!明明是你不要面子!”
    “你怎么又往我头上插花?!真不知道别人都喜欢你什么,简直是乱七八糟!讨厌死了!”
    “我不喜欢吃这个,这个也不喜欢……我挑不挑食管你什么事啊,走开啊!”
    “交什么朋友啊,你看她那个蠢样子,我才不想跟她说话!”
    “你化解我的执念又如何?他不会放你走的,你哪儿也去不了!”
    ……
    一时间,祝月溪的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赶来,一股脑儿的往段影头里钻,钻完脑袋又钻心!
    本来,段影自从再次醒来便没有再流过一滴眼泪,她不哭只是怀着一丝侥幸,觉得自己不哭段玉羲就没死,如今虽也没见着祝月溪身死的样子,她却忍不住的泪流满面,说是哭,却还不敢放声去哭,她抱着那块布,只能咬着唇咬着手无声的痛哭。
    她甚至无法去看一看声源地,去看一看那个地方是否还留下些许残肢断臂,她害怕再看到那些,会让她禁不住的想起段玉羲死的那一滩血肉模糊,又怕那些人其实并未离开,自己冒然露面岂不是对不起祝月溪拿命给她换来的自由!
    可是……
    “谁要你拿命去换……”段影想到这里,对着白布训斥道:“你这个小孩……可太不听话了!”
    “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的都要这样……”
    “我也……很讨厌我自己……”
    明明是敌人,却为了自己身死,明明是同伴,却枉顾自己意愿步步紧逼。
    这个世界,为何变成了这样?
    段影心里一会儿凉一会儿热的躺在了草丛中。
    她看着白色天空慢慢换成了黑色。
    南疆,天不亮的时候,许蘅之接到了急报和侍卫送来的一根红绳,他脸上血色尽褪,仿佛失聪,一遍又一遍的问道:“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侍卫一遍一遍的说:“她死了。”
    “不,我不信!”许蘅之抖着手,指着一个侍卫:“你说,你细细说来。”
    待侍卫说完,许蘅之面上好似已渐渐平息下来:“你们退下吧。”
    “……她的尸骨只抢得一半,但面目皆毁,看不出原貌……”
    “殓了吧。”
    “……”侍卫觉得亏心,于是请罪道:“属下们办事不力,那麦香人马在侧,属下们不得不逼得紧一点,未曾想她竟会自毁于前,请王子责罚!”
    “……退下吧。”
    “是。”
    许蘅之拿着那根红绳,一个人坐在宝座上,翻来覆去的看:“你说我该不该相信?”
    “你若死了,祝月溪何故失踪?还是说,死的是她?”
    “这根红绳只是为了骗我吧?”
    “你一定没死对吧?我再也不派人找你了,你活着就好了,行吗?”
    “我、我什么都不做了,什么人都不派了,我只求你好好活着……”
    “你若真的死了,我要这一切还有什么意思……”
    忽然又想起嚓木临死前说的话来:“你以为你赢了吗?你以为你得到了吗?我会看着你的,即使你得到了天下,你也得不到你最想要的!”
    “不不不,我赢不赢没关系,我得不得到也没关系,我什么都不要了,阿影,我只要你活着!”
    “对不起阿影,我、我也不知道我为何会变成这样……”
    “阿影,若是你活着,就告诉我一声好吗?”
    “阿影,你别恨我……别恨我……”
    谁也无法想到,平日里呼风唤雨的王室继承人竟龟缩在座上,喃喃自语了一天,状若疯魔。
    而两天后的麦香皇宫里,比起伤痛,皇帝更多的是愤怒:“她竟宁愿死也不回我麦香?我麦香何曾薄待过她?!”
    “我看她是与那人情未断,随他去了吧!”
    “枉我如此真心对她,这天下间,我这样的心思,怕再难付予第二人了。”
    老太监看皇帝气得自称都忘了,忙道:“是帝王之恩太盛,她福薄,承受不起,皇上小心气坏了龙体!”
    “……罢了,传旨下去,以后谁都不许再提起她!”
    自此,飞影将军成为了皇宫禁语,只有民间还在茶余饭后偶然间谈及,但说来说去,也只用“皇策军娘”四字代替,后世传得久了,没有正史作支撑,便当做了笑谈野史。
    麦香第一女将军——飞影将军从此消匿在麦香王朝,似是从未出现。
    而那当事人听了不过一笑,从此游走世间,穿越四季。
    事后段影回味过来,祝月溪既然想用她的命来换取她的自由,当初那些话说不定也只是给她一个生活的盼头,虽如此,她还是尽她所能的去找了,到最后,她只偷偷的拿回了那副“阿影滴墨图”,将之带在身边,陪她走完一段又一段的旅程。
    在雾霭深深的山间登高望远,看一看山林和落花,听一听晚钟和归鸟,走过青石苔上新痕,与砍樵人低语几声,再抬起头来,眉上不免染尘。
    偶有晚来风急,雨敲窗扉,挑着灯深坐在房,烛火一剪就是一晚,只余地上影子尚有余温。
    也会酿起酒来,却等不及要挖起来闻闻酒香。
    没有固定的住处,走到哪儿住到哪儿,银号的钱再没动过,靠扮男装当当保镖护卫赚点钱,偶尔也去客栈酒楼做小工,没事去厨房偷个师,还能涨涨厨艺。
    春来就去桃李梨三镇游湖,看人背影成双,吃吃绿豆糕,问问路,跟水乡的娇娘们说说笑,仿佛悲欢都同雨去,往事都尽杯盏,日子过得久了,段影想,或许此生也就这样,伴着阵阵清风,将人间当成一副画来欣赏,此间滋味虽无人可讲,但到底也潇洒自在。
    这一年过得十分漫长。
    又是一年阳春三月,段影也不知身在何处,沿着绿柳堤岸漫无目的的走着,忽然看见几个娇俏可人的小女孩在放风筝,放着放着风筝坠了下来,刚巧落到了段影身旁的大树上,几个女孩跑过来,满眼期盼的看着她,段影轻轻一笑,一纵身上了树。
    底下的女孩在拍手欢笑,段影拿着那大雁风筝,摸着那断掉的线,忽然泪如雨下。
    原来是段玉羲牵着这线,她这只大雁风筝才能在天空自由自在的飞翔。
    可是没有这线,她想降落又该怎么办?!
    她在树上失声痛哭,听到下面急坏了的女孩声音,好像黄鹂一样好听。
    “姐姐你为什么哭了?”
    “姐姐你是不是受伤了?”
    “姐姐你下来吧,我们不要风筝了!”
    “姐姐我有糖,都给你吃好不好……”
    ……
    待段影抹了泪,跃下树头,将风筝还给她们的时候,她摸了摸女孩们的头发:“姐姐没事,吓着你们了吗?”
    女孩们摇了摇头,其中一个女孩问道:“姐姐你为什么哭啊?”
    “……”段影蹲下来,看着那个一脸天真的小女孩,指了指风筝线:“因为姐姐找不到握线的这个人了。”
    “……”女孩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握住段影的手:“姐姐,我娘亲说了,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相聚的那一天,那个人说不定明天就来找姐姐了!”
    “嗯,谢谢你,姐姐也是这么相信着的,所以才度过了一个又一个的‘明天’。”段影牵着少女的手,笑道:“刚刚把你们都吓坏了,是姐姐不好,姐姐唱歌来弥补好不好?”
    众女孩皆拍手称快。
    段影朱唇轻启,嗓音如酒:
    “她没有焰火绚丽
    也不像鸟儿会迁徙
    不过是放飞的风筝
    怕你心痛才自由
    记忆的线索在你手中
    如果你能让她降落
    天空如自由无尽头
    宁愿是条船如果你是大海
    就让她能漂流在你心中
    ……
    如果你能让她降落
    天空如自由无尽头
    可知那颗心在风中太落寞
    就让她停留在你怀中
    ……”
    这一刻,段影才明白,原来,不是她没有金手指,而是她的金手指是个人,那个人的名字就叫做段玉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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