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有些眩晕,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时间寒风呼啸,背后却灼热,巨大的声响震耳欲聋,无数人在身边逃命。
他却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
能活到他这样的年岁,又是在这样的世道里,遇到的事自是车载斗量。
每次都能逃出生天。
“这回怕是躲不过去。”
他要死了!
老爷子只听后面的惨叫声越来越凄厉,好像还有孩子在哭。
他心里一下子仿佛长了无数的虫子,脑子简直像要爆炸。
谁能救救他,谁能救救大家?
压力蹭一下就上了头,就在他已经完全无法承受,快要崩溃的刹那,只听破空声传来,一把波光粼粼的长剑带着一团火星划破长空,从他头顶上嗖一下飞了过去。
“哞!”
砰!
老人挣扎着回头,长剑穿透那‘牛’的膝盖,他硕大的身体站立不稳,倾倒撞向墙壁,摧枯拉朽地推倒了一面墙,十几棵树。
“啊!”
前面有个小孩儿,手里拿着个糖葫芦,眼看便要伤在那‘牛’的冲撞下。
一条飘带瞬间飞至,卷住小孩的腰,险之又险地将人拖了出去。
老人家回头一看,惊讶。
就是那个云城武馆的年轻女侠!
孙子说,那是他的师妹,叫岳青青,天分非常好,武功非常高。
穆青云已经许久没有这般冷静过。
比房子还高还大的牛算什么,就当是在打游戏!
滚滚烈焰,炽热得沾之即焚。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什么都不去想,伸手把孩子送到后面师弟手里:“救人!”
穆青云就地一翻,收回秋水,反手一剑刺向这‘牛’的眼睛。
陈怡配合得更是妙到巅峰,一剑替她清理开路障,第二剑拦了魔物一瞬,让她顺利脱身。
周围无数的师兄妹们,平时出任务时也时常互相配合,救人的经验虽不丰富,好在默契足,一开始还手忙脚乱,渐渐行动就顺畅了不少。
眨眼的工夫,靠近这魔物的那些百姓都被拽了出去。
“啧,牛身会喷火的,应该是从仓山那边的七三禁地出来的。也不是很确定。”
陈怡苦笑道。
她以前读书不上心,门主又纵着,像那张动辄又多又复杂,还处处不确定,到处是疑似,臆测的全魔物图鉴,她向来是当绘本去看。
“哎,死马当活马医吧,打肩胛骨和脖子。”
陈怡高呼,猛地跃起,一剑劈下。
这东西许是隐隐感受到威胁,愈发暴躁——‘哞!’
重压之下,地面龟裂,房屋塌陷。
滚滚烈焰飞溅。
穆青云急声道:“不能在这儿打。”
两个人一边说,一边扑上去周旋,只是还要躲避火焰,这东西又是皮糙肉厚,真不好打。
咔嚓。
陈怡的剑一下子断裂,狼狈地退出来伸手接住旁边师妹递来的另一把,气喘吁吁道:“得把它引走。”
喘息半晌,又道:“青青,你的剑不错啊!”
其他师兄弟的剑多有折损。
这头‘牛’岂止是皮糙肉厚,打起来就像和一座灵活如狸猫的山对抗。
所有人的兵刃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穆青云的秋水剑却是例外。
穆青云也有些惊异,平时看它只是普通的好剑,虽说瞧着比旁的剑趁手厚重些,但也不是什么重剑。
可此时却仿佛拂去尘灰的明珠,越使越趁手,简直像是要活过来一样,能与穆青云心意相通,会自己去寻找薄弱部位,既能伤敌,也似能自己保护自己。
穆青云吐出口气,脑子里浮现出整个云城的地图,迅速道,“去西面。城西的魏老爷不是圈了一大片地盖园子?”
陈怡顿时失笑。
此时那魔物的火燎到了她的一角头发,正恨得咬牙,愣是让自家师妹逗笑了,“魏老爷子得罪你了?”
穆青云扬眉。
“我可是一片公心,火车站本就在城西,城西又多是园林和猎场,人烟稀少。”
“至于魏家,最近他们家的工人闹罢工,正僵持,这几天那一片连只野猫都没有,正好用来收拾这家伙。”
说话间,穆青云朗声道:“诸弟子将百姓送去城东,记得,千万先不要出城门,什么时候可离城,听从指挥。”
左右两个师姐,立时高呼:“以此为界,所有人向东。”
众人高声应下。
穆青云和陈怡对视一眼,奋力驱赶这东西向西去。
好些弟子四散开来,所有人都拼命地开始传递消息。
……
小杨眼明手快地从倒地的小食摊底下抢出个五六岁的孩子,回头就见他爷爷坐着黄包车跌跌撞撞地过来,一颗心登时落到了肚子里。
“爷爷,你小心点,去城东,一会儿我去寻你。”
老爷子看着孙子动如脱兔的模样,又看看周围慌乱无措的百姓们,一时竟说不出阻止的话。
说话间,七八个武馆的弟子结阵向前顶了上去,将所有的危险都在这一条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截断。
远处四面八方,不少人匆匆赶到。
有云城武馆的弟子,有龙威武馆的,还有很多小武馆的弟子。
不知过了多久,老爷子甚至不知道自己到的是什么地方,好像是城根底下,四处都是官兵,他周围拥挤地坐了许多扶老携幼的老百姓。
“哎哟,老娘新腌的那罐子酱菜没来得及带。”
“你还有心思管酱菜,我的金镯子都忘了拿。”
老百姓们满面愁苦。
杨家这老爷子怔怔地看着远处,他在这里都能隐隐看到天上映照的红光。
他终于想起来了,原来,这就是魔物。
这些年的安稳日子,几乎让他要淡忘那些恐惧和折磨。
其他百姓也一样。
杨老爷子转头看了看,所有人的面上都如此惊惶,好好的生活,宁静的日子,仿佛脆弱得不堪一击。
“能挡得住么?”
“没事,咱云城武馆的高手多得很呢,龙威武馆的高手也不少。”
杨老爷子的嘴角动了动,垂下头去。
那样的魔物,普通人不要说打,恐怕触之即死,的确只有皮糙肉厚,练功多年的高手才能去打。
可越是如此,他心里越是害怕。
难道他的孙儿,当真要同这些东西拼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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