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一个人,就是这样低到尘埃里。
詹子平静静不说话,只看着她。
岳桑急忙又说:“你信我啊……”
詹子平忽然轻笑起来,淡淡的笑容绽放在唇角:“我什么都没说,你不用这么紧张,我不会不信你。”
岳桑一下子松一口气,正要松懈一点,就听见詹子平又说。
詹子平声音凉凉的,眸子里细碎如星光闪烁,反问一句:“相亲却是真的,是不是?”
岳桑哑口无言。
只有相亲是真的,偏偏詹子平就从她的一堆话里直抓出了这一句来,也不知他的刑侦头脑怎么就这么有用,怎么还这么锐利,怎么就不能稍微的,愚钝点。
詹子平眸子里瞬间的晦涩,仿佛是幽深的湖面,又像是暴风雨袭来的天空。
“我妈的一个朋友……”岳桑说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詹子平转了目光看向旁的方向,说:“要是有更好的,你自然有权去选。”
岳桑整个人都愣在当场,世界好像都安静下来,定定看着詹子平,听他说话,好像一点都不真实。
她的詹子平,不会说这样的话。
她的詹子平会说,不许她跟别的人在一起。
她不知道他如今的心里藏着什么,她希望是一如从前那样自信那样灼灼看她的那个人,可她现在不敢肯定了,也许他并不如他面上那样平定。
她看着詹子平,詹子平抬了头去看她。
因为他坐着轮椅的落差,他要看她便是要抬着头的,从前他个子高,总要低头去看她,现在全然是相反。
他面上丝毫未动,似乎是极其平静的说这些话。
他心里说,若是有更好的,她当然可以去选择,曾经他有自信做那个最好的,而现在,便是看着她就心生喜悦,便是知道她的心思,可还是会因为吴淑梅的话就心生动摇。
从吴淑梅走,他便在窗口往下看,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想要看到些什么。
看日头西斜,看暮色渐起,看月影横斜,看那一点点银白色的路灯下人群熙熙攘攘到形单影只,一直这样看着,看到熟悉的车灯,熟悉的车子,熟悉的人影。
如果他成了一个牢笼,她应该是自由的。
而心里,好像一根针一根刺扎在里面。
岳桑深吸一口气,伸手过去碰他的手,他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岳桑握住他的胳膊,他目光看向别处,岳桑双手控住他的轮椅,他便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在她的面前。
“你是不是吃醋了?”岳桑看着詹子平,弯腰在他面前,唇角噙着一丝笑。
詹子平看她一眼,直说:“嗯。”
倒也是直接。
能够直说出来的心事,便是能解决的心事。
岳桑看他,唇角翘的更高,声音软软的:“你等我等了多久?怎么不给我打个电话?你明知道你一个电话我肯定立刻回来了。”
詹子平淡淡说:“不需要。”
岳桑额头抵上詹子平的额头,低声:“我能去哪里?你若是把我往外推,我也找不到人肯收着了,不然你勉为其难收留一下好不好?你光听我妈说,可你也知道,我这个大龄单身很棘手的,今年啊,我又长了一岁,其实我也不想等你的,这不是没有下家嘛,你不答应,我也不给你走。”
说着,控住他的轮椅也不放手。
詹子平看她的手控在轮椅两边,他动弹不得。
岳桑急忙又说:“我看你为我而计较,心里格外欢喜,我晚上是给人去讲保险的事情,还做成了一单,单子都在我包里呢,可能也是顺便相亲吧,谁家阿姨介绍来的,我发誓我绝不知情,我很专业的,收到银子请你吃饭好不好?”
詹子平看她,眸子里有些细碎的光亮,淡淡:“岳桑……”
岳桑过来搂他,紧紧搂住:“小可爱,你要是再说,我可就要堵住你的嘴唇不让你说话了,光天化日,你考虑一下。”
这里是医院花园,虽然人很少,可路灯之下,周围人都看的清楚。
詹子平看她,颇有些无奈的神色,终于还是开口:“岳桑……”
岳桑亲一下在他的唇瓣上,脸上是很得意的笑容:“你要是再说,我就再吻你一下。”
詹子平哑口无言,盯着岳桑。
岳桑却忽然附身下来,又吻在他的唇上,灵活的舌深入一些,加深这个吻,半响才分开一点,盯着詹子平,喃喃说:“还是想吻你,还是想跟你在一起,你就是撵我走我也不走,你别做梦了,你这么好,我怎么舍得。”
然,顿了一下,岳桑喃喃又说:“詹子平,我爱你啊。”
詹子平眼底骤然的收缩,一句“我爱你”,抵的过千言万语。
下午吴淑梅说:“子平啊,不是阿姨对你有意见,阿姨之前怎么对你好的你也清楚,我是很喜欢你的,可是你看看,你们后来弄出那些事来,我怎么进的医院我就不提了,只要桑桑好,我怎么都可以,我就桑桑这一个女儿,我做梦都是希望她能幸福,阿姨是很喜欢你的,可是你现在这样,复健还不知道怎么样,不是阿姨踩高就低虚荣,要是以前,我绝对开开心心的,可是我们桑桑完全能找一个健康的人对不对?”
“子平啊,阿姨知道你对桑桑很好,可一辈子这么长,人不能靠对谁好就在一起对不对,我这么多年一个人带大桑桑,我就希望她平平安安快快乐乐,你看你弄的那些事情,这些都过去了我都能不提,可我们桑桑一个正常人,事业做的也好,长得也漂亮,性格也好,找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谁都接受不了。”
“子平啊,你知道我们桑桑是一个好孩子,好人呢就容易心软,她身边其实有很多选择,你也知道的,她这么优秀,虽然年纪大了一点,可还来得及,我只想让她太太平平的,希望你能理解我这么一点私心,桑桑其实也是死心眼,她就是不好意思跟你说,我朋友介绍的男人晚上跟她相亲,她肯定没提过吧,能分开,对你们两个人都好的。”
……
道理总是很容易懂。
可是眼前的岳桑,这样鲜活,这样的说着爱他。
“你不要后悔跟我在一起。”詹子平说。
是的,别后悔,一千件一万件,只要别后悔。
即使现在这样的时光之下,即使在未来一切都不确定的情况之下。
“我不是个小女孩,我现在说我以后不会后悔,谁能保证?我只知道,如果我现在放开你,我现在就会后悔,詹子平,我努力去追求事业,我追求金钱,我做的这么多到了现在就是为了让我能够自由的选择,我想选择你,不管你什么样子,不管未来什么样子,我在选择在我自己手里。”岳桑说。
看着詹子平沉默下去,她便知道自己说动了他。
詹子平也不是一个会犹豫不决的人。
岳桑笑着转移话题说:“医生说你什么时候出院?家里等着你回去,你楼下保安都习惯我每天去了,我可等着跟你结婚以后盘算怎么把房子加上我的名字,我小算盘打的精明着呢,你别想扔下我。”
清风徐徐,詹子平看她,她眼底映照着光亮,美不胜收。
*
岳桑要出差,她也不想这么忙,可工作到了推脱也并不合适,国内三个城市跑,问过了医生,回来詹子平才会出院。
从前是工作把她塞满,现在是工作和詹子平把她塞满,最庆幸的是小赵工作努力认真,她省了很多心,每每看着月报上小赵的工作量,就想到了当年的自己。
当年在这个办公室里坐着的人是何正业,当年的何正业可能也如同她今日一样的看着下属忙忙碌碌,觉得欣慰。
不是不忙碌,而是忙碌的有了意义,跟自己说可以继续可以加油。
因为她开会,很多时候是要衣冠楚楚的面向前方保持微笑,提前跟詹子平说过,詹子平倒是没怎么打扰过她,会到了中游,大家都松懈一点的时候,手机震动,岳桑看一眼,是江南。
反正已经会到了中游,大厅里人山人海,足足千号人,她借口接重要电话,公司业务方面的,出门去酒店走廊上靠着玻璃窗接电话。
微风吹进来潮湿的气息,还有花香,一扫刚才大厅里空气的沉闷,让她好受一点。
“喂?岳大老板开会呢啊?”江南的声音从对面传过来。
自从江南跟梁菡腻腻歪歪又不说破之后,院长倒是很给力,本来第二天就要成行的,结果江南去美国的事情立刻就临时有情况有变动取消了,江南整个人春风得意,平日里走路都吹着小口哨,只是更尖酸了。
“对,开会呢,要是有人要给梁菡弄什么求婚典礼,我也是能立刻飞回去参加的,什么时候啊?掐指一算,春天不冷不热,正好适合。”岳桑说。
江南对面一时的语塞,随即便说:“您还是继续开会吧,当我没打过这个电话。”
岳桑这边催说:“别啊,我这难得都出来会场了,什么事啊?我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才专门出来接电话的,我都跟他们说是个大客户,大客户江南同志,你的保单可是让我们亏本的,从今以后,我们保险公司比你自己都更关心你的身心健康。”
江南那边冷哼一声:“我给你的建议是……早点……算了你还是继续开会吧,我这边病人来了,挂了。”
电话就当真挂断。
岳桑习以为常,当医生的本来就忙,病人来了自然是要顾着病人。
南方城市,空气里都带着软糯的湿意,呼吸都能感觉到润,岳桑定定看了一会儿,给詹子平打电话。
这个时间,詹子平应该在病房里吧?
然而电话没人接,响了几声之后,岳桑自己挂断了,怕是詹子平一时接不到,她这样一直打他又该着急万一摔了呢,干脆关断了等他拿到手机打过来。
然而等了又等,还是没电话回来,也不知道詹子平干嘛去了。
出来也太久,接不了这个电话,于是发信息跟他说又要开会,便重新投入到会议中去。
*
有病人进来,虽然还没到时间,但是也相差不多,便是过来给别人问诊,这样陆陆续续大约一个小时,有人来了有人走了,逢一个间歇,他去办公室的另一边饮水机前倒水。
一低头,再起身,目光瞥到窗外,医院外面花园的某一处,竟还有个身影在扶着长椅走路。
江南走到窗口去,看得更真切。
还是詹子平。
他一小时前打电话给岳桑,就是看到詹子平在那里练习,复健是很辛苦的事情,平常的走路在这时候都那样艰难,无法用力,走每一步都像是走在刀尖之上,就好像是腿麻了似的,又像是小美人鱼。
而詹子平,在这里坚持了一小时之久,还在继续。
江南手揉了揉眉心的位置,目光却一瞬都没有从窗外的人身上离开。
这个男人……的确有很多资本,的确是一个跟常人不同的男人,他输给这样一个人,似乎是心服口服。
这样的挫败感让他有些不习惯,可他不是一个不认输的人。
努力过了,拼过了,便是不后悔。
从他大学起,就熠熠生辉的学霸岳桑,骄傲如同小太阳的女人,也许本来也就需要这样更强大的男人,而他还不够强大。
从大学第二年,新生入学,有人从台下上台,代表新生讲话,她扎着马尾,马尾随着她的步子晃动,她两级两级的跳上台阶走到发言的台子,脸上带着稚嫩新鲜的微笑,面向全校师生讲话,仿佛是一道光,明媚的闪耀了他的眼睛,在那个最美好的时代,印在了他的心里。
这样看着她,更想赢过她,赢不了,便更想赢,这样追逐下去。
着实是一段很好的回忆。
刚刚他打给岳桑,本来是想说詹子平在常规复健之后还在这里拼命的事情,最后却作罢了,等她回来自己去发现吧。
*
岳桑从机场回来直接去了医院,风尘仆仆拖着箱子,回家洗个澡就去医院里。
飞机晚点,本来应该是下午到,结果到了晚上9点,她本来跟詹子平说了要去,因为太晚又作罢,到了家洗完澡才晚上10点多,第二天要上班,可还是想去,就又发个信息赶去了。
走到病房,病房里竟然没人在,轮椅也不在了,岳桑给詹子平打电话,手机响起却在一边的桌子上,岳桑过去看,连同她发的几条说要过来的信息一起,都在屏幕上,他都没看到。
跟谁一起去了哪里呢?
岳桑下楼,詹子平毕竟是坐轮椅,不会走的太远。
医院楼前没有看到,后面花园也没看到,难道是出了医院?
岳桑往门口走,目光一瞥,却看见一边医院停车场角落的地方,有个站着的人影。
岳桑看过去,停车场因为是晚上,已经空空荡荡,位置偏僻平常不会有人过去。
那个站着的人影却忽然又倒下去,岳桑看的心跟着一揪,往那边走两步,却看见那个人影又撑着什么站了起来,步子缓慢的往前走。
岳桑心里有一个想法,想这会不会就是詹子平。
背影很像,略有些消瘦的那个样子,可詹子平在干嘛?
现在是晚上11点,他还在干嘛?
岳桑又向前两步,慢慢的,看的更清楚一点。
詹子平手扶着轮椅,往前走一步都艰难,双手极力的撑着支撑他的身体,一步又一步,再一步,每一步都好想耗费了他全部的力气。
岳桑静静站着,一声不吭,看着他走。
他步子踉跄,忽然轮椅轮子打滑,一下子滑出去,詹子平没了支撑,整个人猛的摔倒在地。
岳桑几乎是要叫出声来,急忙过去,詹子平还坐在地上,一直没动。
“你怎么样?哪里摔了?”岳桑过去急忙蹲下问他。
詹子平看见岳桑,脸上表情一僵,随即又露出淡然的神色,轻轻说:“没什么,轮椅出了点问题,我不小心摔了一下,没事。”
然而他头上都是汗,全是汗滴,显然并不是他所说的那样。
岳桑并不说破,只查了他身上几处地方,确定并没有摔伤,就过去推了轮椅回来,扶着他站起身坐回轮椅之上。
詹子平笑说:“幸好你来了,不然我得很半天才能过去。”
岳桑觉得不好笑,可还是说:“幸好我来了,你打算怎么奖励我?陪我散散步可好?”
“好。”詹子平答。
一切就当作没有,她当作没有看到,詹子平当作没有发生。
她推着詹子平去医院的小花园,讲些最近的事情,林林总总,全程都是带着笑,聊了许久才推着詹子平回病房去,道了晚安,拎着包从病房里出来。
出了病房,忽然所有的笑容都坚持不下去了,心口好像有什么东西掐着心脏,呼吸都艰难,靠在一边走廊的墙壁上,眼底一下子酸涩。
她知道詹子平这个人是多么倔强,也知道他这么晚还要练习的原因,医生安排了复健,她看过所有的材料,一天15分钟逐渐加到一个小时,现在这样拼,完全是因为她而已。
因为她选择了他,所以他不想让她失望,也不想让别人再给她压力,早一点站起来像个普通人一样就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他想早一点,早一点站在她的面前,这样拼。
复健是伴随有巨大疼痛的,詹子平方才额头上的汗,她看的心疼,可不能说破,一个字都不能说破,说破了不知道又会到什么样的境地。
病房的门忽然开了,她整个人一激灵的从墙边直起身子,扭头看病房门口,詹子平坐着轮椅从病房出来,看着她,四目相对,他眸子里仿佛看得穿一切。
“子平……你怎么出来了?”岳桑没料到,此时眼底还都是泪滴,忙是转头伸手抹掉了,回头过来又是微笑:“眼睛进了沙子了,正揉呢你就出来了,你是怎么了?水壶里有水,我打好了的。”
詹子平却看着她,定定的,一言不发,眸子里仿佛是秋夜里的湖水一般沉淀。
“你怎么了?”岳桑过来,蹲身下来问。
詹子平眼底却是一紧,定了定,才说:“你都看到了,那就是这样,我很想尽量去跟上你的节奏,但是很难,你既然都看到了,如果你想离开,还来得及。”
“我不离开。”岳桑说。
詹子平却说:“岳桑,我不需要人同情。”
……
一直很骄傲的人,从来不需要别人同情,别人同情的目光会像针扎一样刺穿了他。
可她没有。
岳桑握詹子平的手:“我只是怕你太辛苦,我并不想你因为我辛苦。”
詹子平眼底有些晦涩:“我以为上次之后,我们就不会再有这样的谈话了,很多事我很清楚,可岳桑,如果我知道没有我你会过的更好,我还是会离开你,时日还很长,我们都要为各自的选择负责,你如果不够清醒,我可以替你来选。”
岳桑摇头:“你不懂,现在是我需要你,我太累了,每日工作,见很多人,很多项目,很多苟且,我的性格很难低头,可到了这个位子,也得渐渐去学会低头,一抬头,却只能看到天花板,虽然很多人跟我说女人做到这个位置很不容易了,可我一抬头看到天花板就不知道我还在努力的理由是什么,我总得坚持下去,可我遇见你之后,人生多了很多希望,你能开心我就跟着开心,我需要一个人让我觉得安全,我真的很需要你……”
“我怕你后悔。”詹子平低语,伸手揉了揉她头顶的发。
“我只想你别为我这么辛苦,我想要的是你,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很强大的,别人说什么怎么看,我只在乎我选择的是什么,我只在乎的是你。”岳桑乖顺的看着詹子平,缓缓说。
詹子平便再不说什么,岳桑推他回病房里,扶他去床上,詹子平坐着。
“你明天还要上班,这么晚了,本来以为你不会来了,回去早点休息。”詹子平说。
岳桑想了想,去拿包跟詹子平作别。
詹子平却又突然问:“岳桑,你真的不后悔吗?”
岳桑笑笑:“你干嘛这么不安?是不是我太美丽,怕我出去被人追走?”
詹子平却只看着她,认真回答:“是,你太美丽,很怕你被人追走。”
岳桑笑的更大:“我母胎单身30年,实力强悍,也就在你这里是个宝,赖在你这里了好不好?”
詹子平抬头看她,缓缓说:“好。”
一边说着,却一边去拉开了病床旁边小桌的抽屉,问:“你当真会不后悔?”
今日的詹子平,格外的犹疑,他其实一向是有自信的一个人,问了又问实在不是他的风格。
岳桑正要说话,却看见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黑色的丝绒,方形的,上面扎着绸缎的蝴蝶结,在他的手里看起来那样精致美好。
岳桑所有的话都忽然都说不出了,定定看着詹子平。
詹子平看着她,目光里带一点温柔的笑意。
岳桑才郁郁了,说:“詹子平!你这个坏人!我以为你是怎么了,今天这么敏感多疑问题又多,总来来回回问我,我以为你是怕了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我还以为你是觉得太苦或者是真的怕我以后后悔,你这人真的是……”
詹子平看着她,仿佛不懂她说的是什么,问:“我是觉得你辛苦,所以买了对耳环送你,明天你生日才打算拿给你,现在觉得按捺不下,提前拿出来,怎么了吗?”
岳桑一时的囧。
只是对耳环?
可这个念头只有一瞬间,怎么可能呢?
詹子平这样的男人,让他送礼物就艰难,耳环什么的更是不可思议,这样久以来,她更愿意相信詹子平会有一天直接把工资卡交给她,或者忽然有一天发房产证上面加了她的名字,关于礼物,她真的不那么奢求。
所以,绝不可能!
岳桑伸手去拿那盒子,打开来,里面当真是一对耳环。
钻石的,光芒璀璨,钻石不小,设计也精巧,是她所知道的一个珠宝大牌的……可是,竟然真的不是戒指。
心头忽然有些挫败。
岳桑看詹子平,低语:“你还真的是送我耳环啊?”
詹子平一脸坦然:“情人节礼物,我不会选也不知道你喜欢些什么,托大嫂帮忙挑的,她说女孩子一定都喜欢,看来你属于她认知的这个女孩子的范围之外了,以后我会格外注意。”
岳桑还能说什么?
岳桑拿出那对耳环出来,比划了一下,这个牌子本来就贵,做工精美,钻石这样的不败神物,的确是世上没有女人会不喜欢,相当贵重的礼物……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期待值跟这个不同。
“我喜欢啊,怎么不喜欢?”岳桑强颜欢笑,拿出来耳环,戴上。
璀璨的钻石衬的她眼眸都跟着明亮,怎么不喜欢呢?如果只是寻常礼物,她应该是笑的挺开心的吧?
看她眼底一瞬间的落寞,又在那里强笑,詹子平叹一口气,看一眼时间。
“还有十五分钟就是明天你生日,我本来预计明天送你礼物,说生日快乐,可现在还是提前说吧……桑桑,生日快乐。”詹子平说着,从枕头底下拿出另一个小盒子。
同样的黑色丝绒,略小一点,心形的。
岳桑看着整个人都有些懵,心情大起大落的太快,珍珠耳环都戴在耳朵上了,忽然又来个盒子,要还不是戒指她可怎么是好?
岳桑眯了眯眼睛,警惕的问:“是什么?”
詹子平笑起来,笑的好看,淡淡说:“你自己打开看看?”
“我不!”岳桑一口拒绝,说:“你打开,我看着。”
詹子平也不纠结,修长的手指打开心形的盒子,整个托举到她面前来给她看,一字一句:“应该更郑重,单膝跪地的,可我真的练了很久,暂时还是没办法,我以后用我一生去补偿你,岳桑,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岳桑心头一滞,反应过来,问:“所以你半夜在那里走来走去,是想早点跟我求婚套牢我?”
詹子平笑:“不然呢?为什么?”
岳桑脸上表情都僵了,他哪里知道她想了多少,纠结了多少,怕他辛苦又怕他都是因为她,更怕他会忽然退缩了,在他每一次问她会不会后悔的时候她都会忐忑,可结果呢……
满心的话憋成了内伤。
“你先拿出来钻石耳环,分明是耍我!”岳桑瞪视詹子平。
詹子平却问:“那桑桑,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
真的是烦人啊,她说一万句,他只一句“你还愿不愿意嫁给我”,她就要丢盔弃甲的投降了,心里十万个愿意。
钻石闪烁,光线折射的那样美好。
岳桑从前不太懂钻石为什么这样独特,现在明白一点,原来女人真的是天生会被更闪烁的东西所吸引,钻石就是那个最闪烁的闪光点,光线之下,美的好像天上的星星。
詹子平拿出戒指,轻轻给她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
指尖光芒大涨,岳桑唇角止不住的上翘。
“答应我的求婚好不好?”詹子平问,顿了下又说:“我很有诚意,我想要娶你,想跟你共度余生,你说你所有的时光都希望跟我在一起,我也是一样,我一样看到你开心就觉得开心,一样希望你幸福,很久以前我就想过这样一天,我要怎么跟你求婚,一生很长,我想跟你一起走下去,永永远远。”
岳桑看着他,没说话。
詹子平盯着岳桑,等她回答。
时间都变得漫长,明明知道结果应该是如何,可还是无法平静,好像整条命整颗心都交在了对上手上,等着对方一个点头,否则就万劫不复。
方才一切才好像都掌握在他的手心里,一眨眼,就全都变了,只等她的一个首肯。
岳桑笑容止不住,这样顿了又顿,点了点头:“好吧,答应了。”
这几秒,好像过了一个世纪之久。
岳桑过来蜷在詹子平的怀里,詹子平伸手揽着她,她听见隆隆的心跳声。
“心跳这么快吗?”岳桑问。
詹子平说:“刚才很紧张,很怕你会不答应。”
岳桑一下子笑出来,一下一下的玩詹子平的手:“我有什么好不答应,不都是你在那里拒绝拒绝,我在这里追着你,你却还怕我不答应。”
詹子平下巴抵着一点岳桑的头顶,低声:“我跟你求婚,是我求你,求的人总会有些怕有些忐忑,我本来想应该十拿九稳,可你不说话,我的心一下子悬空,怕就是那一二分的哪里做得不够好,你忽然不同意了,万一又是我问的太多了,把你拒绝走了,我专门找人设计了戒指,我是认真想跟你一起,没你的日子我无法想象,怎么可能不怕?”
这样软软的情话,从詹子平口里说出来,淡淡的真实,岳桑很受用。
“早知道再拖一会儿。”岳桑笑说。
詹子平却忽然伸手拉过她,将她拽在怀里,吻落下来,唇舌纠缠,呼吸相闻,带着点热情,却好像是燎原之火一样,越发的灼热……
岳桑半响察觉不对,才推他一点。
“你腿都还没好,伤口弄坏了怎么办?”岳桑低语。
詹子平按岳桑,想继续,然而岳桑现在力气比他还大些,反被岳桑按住。
岳桑过来乖巧的吻一下他的唇瓣:“好了,你乖乖听话,现在你身体最重要,等你出院,以后再从长计议……”
詹子平低声一句:“是,可它现在就很难过。”
岳桑听他说,一下子笑起来:“可是你的女朋友我是大夫,你的检查报告我都看得懂,你别想骗我,肌腱伤了,好好休养吧,想把医院病房当酒店啊,本来就是特例进来的,回头被护士发现我不要混了。”
詹子平奈何不得她,只能认了。
时光于是静下来,岳桑该走,可就只想这样跟他依偎在一起。
安安静静的蜷在他的胸口的位置,跟他安安静静的躺着。
这世界就是这样神奇,她出差,疲惫,对着江南风景和高级套房的柔软大床依然会失眠,可在这方小小的病房里,硬邦邦的医疗床,因为有詹子平,就觉得安逸放松。
紧绷的神经得到了放松,几乎就是要睡着的时刻,岳桑忽然想到什么,抬头问:“不对啊!詹子平!你给我解释解释!钻石耳环,钻石戒指,你是不是也买了钻石项链?”
*
婚礼本来是想要更简单,但是奈何詹子平家里人多,只好弄的热闹一点。
跟岳桑心目中那种旅行结婚加浪迹天涯的文艺风格区别太大,于是干脆加码,她上下需要应酬的人也不少,干脆就直接弄的更盛大,连同她这边的里里外外客户同事高层之类的都邀请了。
真正的婚礼,看的岳桑头皮都发麻的婚礼。
后台准备要上台,司仪在上面说着段子煽情的时刻,岳桑紧张的跳脚。
詹子平坐在轮椅之上,伸手拉了她的手:“怎么?应付不来?”
岳桑摇头:“什么场面我都应付的来,可这么多人,我妈一定挺开心的,我是真的……有点受不了。”
“那我们私奔,直接跑了怎么样?”詹子平问。
岳桑眯眼睛,盯着詹子平。
詹子平说的坦然,还扭头看了一眼:“你点头,我们现在就跑,反正场面上的事情司仪会圆回来的,我这边就是些同事,不用交代什么,你们老板跟我家里好像挺熟的,不会有什么影响,真出问题你就说我忽然晕倒送院。”
岳桑听的笑起来:“你怎么这么皮?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皮?”
詹子平笑说:“我的老婆就很皮,我如果不跟上,没法讨她欢心。”
岳桑回头看了一眼逃跑路径,狠了狠心:“算了,还是老老实实上去吧,我不想被我妈念,你知道待会儿他们还弄了什么咬苹果之类的游戏要让我们弄,早知道这样真不答应你了。”
“有法律效力,不是你说停就能停的了,套牢了。”詹子平拽住她的手。
……
“有请新郎新娘!”外面司仪高亢的声音之中,岳桑紧张的拉了詹子平的手。
詹子平从轮椅上站起来,缓缓的,扶着岳桑的胳膊,一步一步的往前走,走到人前去,闪光灯大作,岳桑笑的僵硬,看见台下自己妈妈吴淑梅已经在激动的落泪,詹子平讲了许多,她几乎都听不进去了。
等到了游戏环节,岳桑正要上前,詹子平脚下却是一晃,仿佛身体体力不支。
岳桑急忙扶住,詹子平似乎是头晕,撑着头。
詹子平妈妈急忙过来问:“怎么样啊?是不是累到了?婚礼是会很累的,你身体没大好没力气。”
詹子平强撑着说:“没事,只是头有些晕。”
詹子平妈妈看詹子平强撑的样子,心疼不已,忙说:“好了好了,你们快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和你爸爸呢,你放心,宾客一定给你照顾好了,桑桑啊,真是不好意思,但是子平事大,婚礼你别计较,后面的环节我想着就先省了吧,你跟子平先去医院看看,我这里应付宾客,要是有事给我打电话,没事也记得打个电话……”
岳桑求之不得,立刻扶着詹子平到后台去。
到了后台,詹子平自然是好了,一点事情都没有。
岳桑很无语,低声:“你那个演技也太浮夸,也只有妈关心则乱,才信了。”
“结果是好的就好,我们回家,给她发个信息,说医生说只是累到了,没事,你也就不用在这里继续,待会儿还有更煽情的,你跟我回家不好么?他们能处理好,我们安静一会儿。”詹子平唇角噙着笑。
轮椅在外面,詹子平坐在上面,岳桑推着詹子平往停车场过去。
她开车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是穿着旗袍,一头珠翠,要拆可实在太繁琐,拆下来又都散了,于是作罢。
“路口右拐。”詹子平说。
岳桑疑惑了,问:“这是去哪里?不是说回你家休息一下吗?晚上还要赶飞机去蜜月旅行,飞机可不等人的。”
詹子平说:“去你家里拿行李,直接从你家里走,婚礼的事情都交给他们处理就好。”
……
其实也不是不行。
岳桑乐得轻松。
后面还有一系列敬酒,还有许多客套,都需要穿着8公分的高跟鞋一一过去,能不去她真的是没有任何意见,反正黑锅都是他的。
岳桑心情大好,开车直奔自己家里拿行李。
……
呃……
这个画风,好像不是拿行李啊!拿行李需要反锁门?
“我身体很好,只是还不够好,婚礼不重要,你重要。”詹子平连哄带骗。
岳桑能说什么?
满头的珠翠叮当作响,想摘了却又繁复,只好任他去了。
……
最后登机的两位乘客,在众目睽睽之中登机。
岳桑瞪视詹子平,詹子平唇角上翘,心满意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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