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出通道,又迈进这个走廊,向着那两个人进入的通道拐去,走了没多久,眼前出现一个金属门。他正要思索如何能打开门,待走近时,金属门自己缓缓开了。/p
他踏进门,顿时愣在那儿,金属门内是个小型监牢,里面束缚着两个人,耷拉着脑袋,被铁锁放在半空中,他们下方是正“噼里啪啦”游走的无形电网。/p
无形电网是监狱里面用来对付重刑犯的新型审讯工具,电流被限制在一定空间范围内游走,那线形流动着的数量众多的可视电流就形成电网,又为了与传统的在金属网上通电形成的有形电网作区别,于是就叫作“无形电网”,狱管们给它起了一个新的外号,称作“电蛇”。“电蛇”的强度是随时调节,虽说有人工调控,但人工调控难免有调小了调大了的情况,而“电蛇”的自调节功能就是根据接触人的皮肤测定其能忍受的电流强度区间,从而给之一个既能够承受得住又让人难以忍受的电流强,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这也是“电蛇”之所以受狱管青睐成为用来审讯众多重刑犯的道具之一的原因。/p
此刻叶渭愣在那儿,看到那电网之上的两个身影,一男一女,衣衫头发都有些凌乱不整,面容憔悴,嘴角有血丝,而两人接近无形电网的腿上脚上更是有不少的血痕,一接触电流,更是苦不堪言。/p
那两个身影是如此熟悉啊,他们才分别了短短几天,可是叶渭却觉得他们已经分开了很久很久,仿佛隔了很多年。/p
“老爸!老妈!”叶渭嘶哑着喊道,他的喉咙哽咽了,可是他更快的扑向了他的老爸老妈,可是在此之前树立在他老爸老妈之前的铁栅栏挡住了他,他无助的抓着栅栏泪流满面。/p
清弘住持于显示投影中看到这个场景,叹了口气,口中念诵不已,很快从原地消失,随后出现在叶渭的身后。/p
叶渭抓着铁栅栏不停摇晃,可是他们两个人始终没有醒过来看他一眼。/p
“痴儿!”清弘住持一声断喝,“这都是幻境!”/p
清弘住持这一声加了佛音清净的断喝使得叶渭从那深陷父母受苦的幻境之中清醒过来,但他双眼仍是不变的望着那前方房间里遭受折磨的两人。且泪水就止不住的爬满了他的脸。/p
清弘住持缓了语气,“你须得保持心境清明,倘若你一心不醒,执意沉迷幻境,那么你会陷入这幻境中再也走不出去。”说着拉起叶渭的胳膊向后走,欲带他走出这一幻境。/p
“是幻境吗…”叶渭一脸苦涩,“可就算是幻境,哪怕这不是真实的,我也看不得他们为了我而忍受折磨!”叶渭任由泪水在脸上流淌,其更是在激动与悲愤下,挣开了清弘住持拉着他的手,这一过程的发生,正在清弘住持向前迈出一步的刹那,而叶渭挣出了清弘住持的帮忙的牵引,于是他们岔开,空间转变,清弘住持周围瞬息而变,他此刻再不是在那叶渭看着其父母忍受痛苦的房间里,天空显露,大地一片开阔,他此时——身处一片荒野,静,无人烟。他转身欲踏回那一步,从而试图重回那叶渭所在的区间,只是在他转过了大半个身子之时,一声久违了的但却绝不会让他感觉到陌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p
“清弘。”/p
就是这么一如既往地平静,声音不高却总让人不会去忽略那人说的任何言辞,且并非故作深沉,而是真正在这多年的岁月里,具备的让人很容易去信服的睿智的力量。更别提他和这个声音的主人本就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时间。/p
清弘的身上第一次出现了神情的波动,他此刻不再是那一直以来的平静,他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激动。/p
他转过头,看向那声音的主人。那人已经老了,眉毛都是发白的,一脸慈祥,笑盈盈的看着他。/p
他声音颤颤的开口,“师父……”/p
“你变了不少,这些年过去,你样子看着变得沉稳了许多,怎么一见到我还是这一副小孩心性的样子。”说是这样说,但老僧却是一直微笑着看着清弘。/p
“弟子受教。”/p
“不必拘谨……”,老僧依旧面目淡然,慈眉看着他,“这些年里,你悟了多少?”/p
“弟子天资愚笨,故而虽说这些多年过去,却也只是懂了些细枝末节的道理,一直未曾悟得高深。”/p
老僧依旧看着他,“谁又能说自己真正悟了呢?”/p
清弘没有开口,静听他的师父——慧真大师授悟。/p
慧真笑容不减,“你参悟的是什么?”/p
“自然是佛。”/p
“你悟佛多年,可曾想过没有,你悟得佛,佛从何悟佛?”/p
清弘神色一滞,“师父此言是说本无佛,何来参佛一说?”/p
“非也,在最初的一定时间段内,是无佛,但因着佛陀自身境遇化为感悟,终于菩提树下悟得正果,但此果,是由何因来结?”/p
清弘目光闪烁,没有说话。/p
“痴儿,此因是佛因,此果是佛之果,其因果非你因果,你由何来悟佛?”慧真叹一口气,“罢了罢了,你随我一同来去看看吧。”慧真向前迈步,清弘抬脚向前迈步间,场景瞬息变换,他们二人此刻身处之地又截然与先前不同。/p
那是一个头发蜷曲的中年男子,身处在荆棘丛中进行苦行,减少饮食。苦行林中岁月逝过,在这年月里,那男子形容枯槁,形同枯木。/p
但他的眼睛是明亮的,尽管这明亮中掺杂着一丝迷茫和不解。/p
六年时间,他苦行六年,把自身看作木头,脱离体液,可最终形容枯槁之下,他没有获得解脱。/p
于是他决定放弃苦行,沿着河畔慢慢走入水中进行沐浴。水流不急,漫过他的脚踝,又漫过他的腰部,他站在水中缓缓清洗自己的身体,脑中不停思索自己接下来如何做才能求得解脱。/p
河畔有一个牧牛的女子,他没有注意,可那女子开口叫了他,大概是看他太过瘦削,身体太过虚弱。她拿乳糜递给他喝。/p
他慢慢喝过,也慢慢道了谢。他又重新趟入水中,慢慢走向河的对岸。牧牛女在身后河岸边注视着他,担忧他这么虚弱在水中出了事,但她终究没有说出口,只是在身后注目。/p
他到了河对岸,沿着河畔缓缓走去,那前方一种树,叶子底宽顶窄,像是一个蛋的一半,叶子顶部长有细而长的尖。/p
他在树下盘膝而坐,每天静坐看着外物来去,水流不息。他的眼睛依旧明亮,那迷茫也有了沉淀,七天七夜,终于那眼神之中的不解流逝,只剩下柔和似容下整个世界的目光。/p
他,求得解脱,顿悟了。/p
“奇哉!奇哉!一切众生皆具如来智慧德相,然以妄想执著不能证得,若离妄想,则无师智、无碍智、自然智自然现前。”/p
他们周围场景变换,仿佛是观影者一样,他们是身临其境的旁观者。/p
那是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在学僧人身披袈裟,只是他包在身上的,是被单,反倒显出几分童趣。/p
时间飞快地向前走,那孩童长大,求学,出门闯荡。/p
他经常去看演出,一般都会看到那个歌者。他开始每次演出结束之后等着她一起走出去,他陪着她一起送她回去。/p
她有什么地方十分特殊呢?他不知道,但他就是觉得和她在一起十分舒服,他知道他应该是喜欢上她了。/p
夜色多变,但大都是明亮的。他送她到家门口,然后挥手笑着告别,他们知道明天晚上彼此还会再见。/p
但终有一天不见了。/p
她的父母给她安排了亲事,对方是个富甲豪奢。/p
她不是个能够反抗父母决绝的女子,她性子太过温婉,再见她时,她就看着他默默流泪,他纵然生气,纵然想要带着她反抗,可终究只能化作无奈的叹气。反抗,怎么反抗呢,让她与家人决裂吗。/p
于是这最初的一腔柔情便化作一口酒水入腹,无人可诉说。/p
母亲给他安排了亲事,他虽不太乐意但却仍选择了接受。然后有了自己的孩子,就这样有了自己的家庭。他也开始把自己的心思放在事业之上。/p
几年之后出国,在异国他乡遇到一个女子,是个画家,说话轻轻的笑,他爱上了她,他们坠入了爱河,这是和家庭所产生的亲情是所不同的,这是真正产生的爱情,但也或许是他对自己的一种安慰与放纵,逃离一种纯粹由婚姻连系在一起的关系。让自己重归爱情。/p
他是爱她的,可是不可能长久。他知晓,她却不知晓。/p
他的前半生轰轰烈烈,作过曲,教过学,尝过诸多事情,见过百般风雨。他的下半生似乎就有一种宿命的结局,他要回归沉静,他尚处孩童之时一起做的游戏似乎引导了这种走向。他因看到了断食修行的文章,遂亲身试验断食半旬之久。“于己身孤洁,不染波澜,登彼慧所”,他小有所感,渐有所悟,遂决定正式剃度出家,从此祝发入山。他断了爱情,可他的爱人却断不了他,她赴千里之遥来劝他莫要离她而去。可他已经去意已决。/p
“慈悲对世人,为何独伤我?”她只能怀着悲伤离去,这一去,便或许是永别了。/p
他的昔日好友来找他,问:“忍心抛下骨肉亲人?”/p
他双手合了十,“人事无常。”/p
那昔日好友叹息,从怀中掏出一物——一个九层能够独立旋转的圆环构成的圆盘,交给他。/p
“研究院根据我提出的形状,功能特点及结构秘密研究了一年多,算是帮我做出来了,叫作‘幻盘’,给你吧。”没等他说话,那人就把幻盘塞到他怀里了。/p
“如果觉得没用,就扔了吧。”那人摇摇手,就此分别。/p
春秋冬夏,露暑寒春。这座寺记录了他后几十年的光阴,寺庙据传历史悠久,是新纪时代前就已存在的很久远的建筑了,重修了两三次,但原型倒是一直没变,只不过现在已鲜少有来上香祷告的人了,因此虽然大门每日照常大开,可也算得是闭门修佛了,寺里的僧人不多,不到十个,这里也随着时间流逝渐渐隐秘在山坡之上,一来这片区域地处偏僻,鲜有人迹,附近没有人家,因此寺庙渐渐不为人知也不足为奇,甚至可以说,寺庙相当于与俗世隔绝。/p
他就在这寺庙之中研习经理,写经注,静修佛法。有时也会出山去寻其他寺里高僧共讨佛法,开设讲学。/p
时间在这个幻境里面过得飞快,转眼匆匆几十年过去,当年的童子,昔日的年轻学子,后来的中年之人,如今已年老白眉。心性也随着时间从开始的渐入佳境到如今已是完全沉静下来,岁月在他的脸庞上刻下睿智的刀痕。/p
直到老迈,直到病卧于床榻,告知弟子若他死后,他的遗体装龛时要在龛的四脚各垫一个盛了水的碗,以防虫子被无辜烧死。/p
他病卧床榻,勉力手书四字交予弟子,然后不久即圆寂了。/p
场景切换,他们站在寺庙里的大殿前。慧真大师扭过头来平静看着清弘/p
这快镜头闪过的一生,清弘自然知道是谁,更何况里面还出现了另外的他认识的人以及他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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