暄儿愣愣地站着。
似从未见过这样的皇叔父,孩子尚幼嫩的心灵被冲击到,看他不似平常那样。
可孩子平时也训练不少,暄儿神思只怔了一瞬,收了满心的恐惧,走向他。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所有人都跪。
暄儿大胆地看了眼死去的叶思馨,不由仰头,「皇叔父,朕的母妃呢?」
「朕的母妃,是被她害的吗?」
暄儿两句话,让萧弈权身形一僵,微拭手边的血,他道:「皇上先回去。」
「不要。」
暄儿抗拒,见他不说,孩子便自己向里面跑,却在殿门口被拦住。
萧弈权的跟随,纷纷劝道:「皇上,您快回去吧,娘娘没事的。」
「母妃没事那为何不让朕进去?你们起来!」
暄儿嚷着,使了浑身力。他的命令一般人不敢违抗,便看向主子,寻求下一步命令。
男人扔了剑。
抬步走向台阶,他牵起暄儿手,让两边人退下。
他垂头问:「皇叔父带你进去?」
「嗯!」
暄儿点头。
这一刻全是信任。
孩子握紧他手。
浑身表现出的坚定,让四周的人都看在眼底。一向不夸人的首辅大人忽然在这一刻与景侯爷说,「或许将来咱们的北凉,能出一代明君。」
景侯爷叹息。
殿内。
时间过的很快,靖王砍了人后便没人在说什么,外面朝臣都等着,而里面,萧弈权就抱着暄儿坐在离她凤榻不远的地方。
他的眸光始终紧绞。
帘帐下的那只露在外的手,轻轻向下搭着,宛如一个白瓷物件,不生不死,却牵动他心弦。
不知过了多久,杏枝行来说:「王爷,景少卿说让你先去偏殿歇息,有他在娘娘没事的。」
萧弈权本不想去歇,可见暄儿趴在他腿边揉眼睛,便知孩子是困了,他应声,低头问暄儿:「皇上,臣带你去睡一会?」
暄儿睁着困顿的眼睛点头。
他抱起孩子,两人便往偏殿而去。而待他一走,帘帐内,景垣轻轻唤了声娘娘,南渔阖动眼睫,慢慢睁开双眼。
她意识并不清晰,凝着景垣道:「我有一事,请求你。」
景垣侧耳倾听。
南渔道:「孩子还好吗?」
景垣点了头。
她绽开一丝笑容,「那为了这个孩子,你帮我假死好吗?」
景垣一怔。
片刻忽然猛烈摇头,他道:「娘娘,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想到这个办法?!」
「嗯,我知道并不高明,可我总要生下它,这个后位就是个束缚,我必须与它毫无关系。」
「可是,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
她眼眸一动,声音轻飘飘的,「大概会有吧,可我不想想了。为了他,也为了两个孩子,我怎样牺牲都好。」
她侧偏头,笑了一笑:「景少卿,我知道这个样子很狗血,也很让你为难。」
「但就这样吧。」
她请求的声音慢慢淡了,「你愿意,帮我吗?」
景垣拒绝不了她。
男子不禁担忧:「可你觉得他会信吗?娘娘,臣可以帮你假死,但仅仅因为这样一个原因,不太够。」
「嗯,所以我留了后手。」
她道,目光看向虚空,「之前我身中毒蛛,他为了替我找药不惜娶苏泠衣,我以那个时间为切点,苏有道虽然交了解
药药石,但实则却在那上面下了隐藏毒。我要走了,总要帮他去除一个心患。自入豫州以来,屡屡遭受苏有道阻拦,他这个人的确可以慢慢处理,但如果我从中助力一下,或许可以加速他的死亡。」
「景少卿,毒物之事是假,但你要当真的告诉他。」
景垣缓缓听着。
始终不忍心。
南渔用手指勾住他的。
轻轻晃了晃,她便如在御国寺那夜一般,与他说:「为难你了。」
另一处偏殿。
暄儿被他哄睡。
小孩子忽然往他怀中一歪,露不出眼睛,闷闷问:「皇叔父,母妃会没事吗?」
萧弈权也不知怎么回答。
在他心中,南渔仅仅被一银剪伤了,虽伤势严重,但不至于致命。他想,照她平时那样,定是没事。
他轻轻拍暄儿身。
「没事,会没事的。」
暄儿点了点头。
也有了信心,他笑,「那希望朕睡醒后,能看到母妃醒来的消息。」
「会的皇上。」
「嗯!」
暄儿应声。
萧弈权继续哄着他。
小孩子说要睡的,可闭眼了好一会又睁开,忽然看向萧弈权,问:「皇叔父,你是真想当朕父皇吗?如果以后母妃嫁给了你,你还会这样对朕好吗?」
萧弈权怔住,没想到暄儿会问这个。
他想了很久,眸光在儿子脸上扫视,他认真的问:「皇上同意我与你母妃在一起了?」
「就是觉得,好像也没那么差……你待母妃与朕,也的确很好。」
「那如果我娶了你母妃,皇上会改口吗?」
暄儿被这个问题为难住了,在他心里他父皇萧绽就很好,若是他叫了别人为父皇,父皇会不开心吗?
可又想到允儿平时总和他说的话。
暄儿道,「如果皇叔父娶了母妃,朕会改口。」
萧弈权心弦猛地一震。
好似永远期盼的事终于有了希望。他将儿子紧紧抱在怀中,紧紧抚摸他,为父的心这一刻升腾。
他唤了声暄儿,唤他:「叫爹爹。」
暄儿被他抱的很紧,稍有喘不上气。
小孩子好不容易从他怀中仰出一个头,懵懂地看他,看到他毅然的下颔线条,看到他缓缓滚动的喉结。
暄儿抬起手指去碰了碰他的凸.起。
他也学着平时允儿模样,用稚嫩声音喊出那两个字——
爹爹。
阿爹。
暄儿喊完,不明所以地笑了笑。
这一刻,唯萧弈权一人眼角松动,眼底那抹常年不化的漠然,此刻如雪山崩塌,尽显柔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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