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颖换上了差服,来到大理寺。
点卯之后,直奔大理寺卿张守仁的书房。
今日无早朝。
这位勤勉的大人,应该正在读书才是。
一路朝张守仁的书房而去,路上遇到的吏员,脸色都不好看。
睡眼惺忪的打着火牙。
还没来得及细想,听到一位吏员叫她:“寺正大人,您着急忙慌的去哪儿啊?”
曲颖客气道:“去找大人理一理昨日的案子。”
这位吏员鬼头鬼脑的四下里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昨夜,大人被密碟司带走了,一同被带走的还有刑部尚书欧阳赞。”
吏员说罢,抱着卷宗飞也似的逃走了。
大乾律法规定,妄议上官,斩刑。
曲颖的第一反应就是崔氏集团完了。
陛下开始秋后算账了。
所谓的崔氏集团,就是以清河崔氏为代表的利益集团。
崔氏在朝廷并未有族人任职,却在背后支持着当朝大员为其服务,从而获取利益。
朝廷依仗大族的支持,两者唇亡齿寒。
皇帝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也会授意豪族这么干。
只有大臣之间有分歧,她的位置就坐的越稳当。
除了清河崔氏,朝廷内还有赵郡李氏、范阳卢氏、太原王氏等一系列豪族,他们组成的党派的基本把控着朝廷的要害部门。
而三省之内,只有中书省是皇帝的直系,其余全被豪族瓜分完毕。
这次倒霉的是崔氏。
并不是内斗的结果,而是他们碰了不该碰的妖族。
不出几日,崔氏就会从清河派人前往京城请罪,并将割舍多半的财产保命。
对于皇帝来说,豪族多如牛毛,正当竞争被人打死,那是技不如人,牵扯到妖族,就不行。
即便是皇帝放过他们,其他大臣也不允许崔氏继续留在朝堂之上。
而大臣们的手段更是骇人听闻。
他们为了表忠心,摘掉和崔氏的牵连,会将崔氏连根拔起,祖坟都要挖开,鞭尸崔氏祖上十八代。
从另一方面来说,朝廷出手对付崔氏,其实是在保护崔氏。
曲颖在京城相熟的人不多,密碟司金牌小白役算一个。
宗庙爆炸案一直跟着他的。
不论地位,他的破案技术,狄公复生,都要礼让三分。
他的消息一向可靠准确,顺便问一问张大人的情况。
他一个文弱书生,被卷入妖人爆炸案,进了密碟司监牢,身子骨可吃不消。
半个时辰之后,她来到密碟司神秀堂。
冯天奇接待了她。
冯天奇认得她,不说也知道她干什么来的。
“他没在。”
“没在?”
“请假考试去了。”
“考试?是科举考试吗?”
“是!有什么问题吗?”
曲颖木讷的摇了摇头。
就像听到女子逛妓院一样令人震惊。
听说他凭借此事封爵了,府邸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怀王府。
他去参加考试,异象就发生在贡院,他应该知道些什么。
直接去他府上问一问吧。
礼貌性的和冯天奇道别之后,回头就去了东城许府。
不多时。
许府到了。
说明了身份之后,护院回去通传。
正巧遇到太监梁春走出来。
平时在大理寺见过梁春几回,曲颖抱拳作揖行礼。
梁春只是冲她点了点头,便上了轿子离开了。
大约半柱香的时间,出来一位妇人。
妇人穿着青色罗裙,发髻高高挽起,头上插着金步摇,一晃一晃的特别显眼。
古时候。
女子将发髻挽起,就代表自己已经是人妇了。
曲颖见状,施礼道:“见过夫人,我来找许大人,有事相商。”
冯子衿拉着脸道:“夫君正在小憩,不便前来,如有留言,我可帮忙带到。”
实锤了。
小金牌已婚。
只是不知道是谁家的女子。
没听说他以前有想好的啊?
不知为何,她心里空落落的。
像是小孩子失去了自己心爱的玩具。
“嗯……既然大人不方便,改日我在讨教,夫人请回,我这就告辞了。”
这时。
许默言走了出来。
“稍等。”
冯子衿眼看自己要暴露。
先发制人朝许默言翻了个白眼,提着裙子逃跑了。
曲颖慌了神,道:“妇人她……”
许默言摆手道:“她现在还不是妇人,是黄花大闺女,只是借住在府上。”
曲颖心里想,这人就是个登徒子,占了姑娘便宜,不承认自己是已婚人士,就是想在外面拈花惹草。
她也不揭穿,似乎和自己也没有关系。
只听许默言又问道:“曲姑娘来找本大人,所谓何事?”
声音轻佻,带着挑衅。
曲颖不慌不忙回道:“今日贡院有异象发生,许大人当时正在贡院,有没有看到什么?”
果然问的是这个。
刚才他在翻看玉石的聊天记录,就知道这妮子一定会上门询问。
在京城,她好像没几个好朋友。
“嗯……”许默言故作深沉,说道:“那个人就是我。”
说着,他一只手背后,一只手捋下巴,摆好姿势,准备迎接曲颖的溢美之词。
“不说算了,我自有了解渠道。”
此时。
她想到了三师兄。
他既然在京城的话,应该有些人脉,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了。
“真的是我!”
许默言装逼不成,冲曲颖扭动的屁股大喊。
曲颖的屁股扭的更勤快了。
他两手一抬,一缩脖,做出了无奈状。
从聊天记录里,他确定了一件事。
所有在群里的人,或多或少都需要定神丹的救治。
只是不知道他们的病症是什么,需要如何救治。
定神丹现在就在自己身上,如有必要,他非常乐意献身。
他补充道:“只限女的。”
……
翌日。
钦差队伍出发了。
焦禄山带着三名百户,二十一位金牌白役,与户部崔侍郎合兵一处,从灞桥下水,走的是前朝末代皇帝留下的运河。
通过广通渠到洛阳,从洛阳进入通济渠到淮阴,走邗沟进入江都,从江都进入江南河,直奔余杭。
之后,在转走旱路抵达南州。
这样走起来,只用月余就能抵达。
他们都是旱鸭子,上船就开始发晕,吐得昏天暗地,前天吃的饭都吐出来了。
在教坊司人人称赞的彪形大汉们,躺在船舱内,哼哼唧唧的像得了新冠。
只有焦禄山与三位百户品级较高,用气机撑着,才不至于全军覆没。
主动担起了照顾下属的责任。
张晋一想不对,扔掉刚刚捞上来的鱼,大骂道:“狗日的许默言,也是七品武道,凭什么躺在船舱睡大觉?赶紧给老子起来。”
许默言听到头儿在骂人,踢了一脚安静下来的冯天奇。
后者吃痛,又无力回踢,只能哼哼唧唧示威。
张晋听到声音,难辨真假,只能捡起地上翻着白肚皮的鱼,丢进翻滚的铁锅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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