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地主婆的日常》57.第五十七章

    
    “没事儿，有我呢。”顾东轻轻握了一下艾草的手, 用眼神安抚她。
    不怪艾草怕艾二顺, 实在是这人真的是和其他人不一样。
    从顾东受伤到现在，才差不多一个月多点的时间, 艾二顺简直就是大变样呀。
    以前给人的印象就是瘦高个子穿着满身补丁的衣服，平时抿着嘴不爱说话，做事还行的艾家二小子。
    现在呢？艾二顺一身藏青色西服外套，高高瘦瘦看着十分笔挺, 头发看着也像是经过专业修理的, 显得整个人十分精神，虽然开口说话脸上的笑意并未达眼底，但是也没有过去时常挂着的疏离冷漠。
    “队长，奶奶，三爷，五叔。”艾二顺从人群后边走到前边, 先是礼貌的开口喊过在场几位辈分比较高的长辈，然后才看者顾东说：“病好回来啦，身体养好没事了吧？”
    “哥，二哥, 你说那么多干什么？他哥地主老财的小崽子死了正好！”艾耀宗翻了个白眼, 咧着嘴不屑的说。
    “说什么呢！”艾二顺抬手作势想要拍艾耀宗, 不过到底是他一晃, 艾耀宗猴精的身子一歪躲了过去。
    “哈哈哈, 二哥你打我做什么？我说的哪点不对了, 对了，他就算是要死也要先把救命的钱给咱家是不是？那个供销社豆沙糕点心我都见着几回了，咱妈就是不给钱买，哎，我帮你要一百块，你要给我豆沙糕，我要半斤，不！要一斤！”
    艾耀宗的话跟机关枪似得，不分场合，直接突突想到什么说什么。他这作风，一整院子的人，除了他自己，就连平日惯的上天的艾老太都觉得都有上不了台面了。
    不过艾老婆子并没有管教小孙子的打算，而是心里盘算着回去要说到说到儿媳妇儿，做什么不给孙子买豆沙糕吃。要是他娘之前给他买了，现在孩子也不用馋成这没出息的样儿。
    “二顺哥，你救我这事我记一辈子的好，但是我家真没这么多的钱，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我家啥情况你也知道，我刚从医院回来，看好伤这都已经塌一窟窿债了，真没余钱。不过二顺哥你要真要钱了这恩情，我砸锅卖铁给你凑，可一百真的太多了。”
    顾东皱着眉头，愁眉苦脸的卖惨，不过其他人看着都打心眼里觉得他家是真惨。
    伤了看病住院吃药就已经够倒霉，现在还要再给艾家讹一笔。
    人性有时候真的很复杂。好多人都是你可以过得好，但是不能过的比我好，但是如果你比我惨好多，即使我过得不好，那也能平白的在生出优越感。
    院子里的村民现在对艾家是前一种心情，而对顾家就是后一种。虽然顾家出这一百元钱和他们无关，但是艾家就这么轻易能得一百元巨款，他们还是觉得这是不应该的。还有同情顾东，感觉他真是惨呀，欠一屁股的债还要给艾家钱。
    不管在场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纷繁的嘈杂议论声，总之对艾家有利的没几个。
    换做以前，艾二顺肯定是能捏的着的钱，比什么虚无的名声重要，但是现在他有其他的想法了。
    他现在是在乡革委会工作，还不是正式的职工，他要有个好名声，有个好名声将来转正了，工资及其他收入，绝对要比这一百多得到。
    人，要看的长远。所以他不能因为这件事，因为弟弟耀宗，把整个艾家的名声在村里毁了。
    艾二顺看看顾东，有看看顾东身边的艾草，一脸和气的说：“别听耀宗乱说，当初我救你根本没想啥回报，不过既然你想出钱，那觉得一百太多五十好了，算是个心意，这样你也不至于太为难，又不会被人说忘恩负义。”
    谁都没想到艾二顺能说这样的话，竟然主动降价，而且话里话外的意思还是替顾东考虑。
    “这小子转性了？”
    “哟！仁义呀！”
    “一条命怎么也不止这点钱吧。”
    “行呀，这娃可比他那两个兄弟好多了。”
    ……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刚才还都事恨不得不懈的吐口吐沫呢，一转眼，就又跨上了。
    “二哥你……”
    “耀宗！”
    这次没用艾二顺出手，艾老太婆直接就拉着一脸惊讶不忿，怒不可遏的小孙子。毕竟年纪在哪放着呢，走的桥比一些小辈吃的米都多。二孙子的这一行为，瞬间就让院子里风向转了，她脑子瞬间也清醒了几分。
    要是老二顺子将来在乡政府做了官，站稳脚了，那小孙子和大孙子不是也能落好，说不定以后跟着也能进政府弄个领到当当呢。哼，这些小瘪子，等着吧，等她孙子都进政府了，再回头跟这些个不仁义的东西算账白扯。
    艾老太一个人拉不住跟头牛犊子似得小孙子，一边安抚，一边示意大孙子：“耀宗，你别动，吃的少不了你的，待会回去，奶就给你钱让你买豆沙糕去！大宝！过来，拉着你弟弟！”
    现在院子里差不多分三类，看热闹的，以及设事的两方。现在两边谁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顾东想要借着这事出钱把两家关系断开，艾家是想在得到钱和好处的同时留个好名声。
    “行！”顾东沉着脸，即使艾二顺把钱数给砍了一半，但是仍然不见半分笑意。“既然二哥你都这样说了，即使家里再难，我也不好在厚着脸皮再求什么了。”
    出钱是肯定的，本来顾东一开始的心里预期差不多也就是一百上下，倒是没想到艾二顺，现在这么好说话，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
    此时的艾二顺却是盯着艾草再看，像是给自己刚才提钱的行为也是出于无奈，解释一般的说：“草儿，你也别怪二哥，哥知道你家里现在困难，而且你该是也听说了吧，二哥要结婚办礼，现在咱们艾家正是用钱的时候，所以二哥也不给你们要一百，给五十算是给家里帮忙了。”
    村里人家，虽然默认的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一般只要结婚了，就是人家的人了，再回娘家就只能是客人，但是如果家里儿子结婚孙子有需要，这种时候，女儿还是该帮忙的，而且最好是竭尽全力的为家里“根苗”付出。
    原因很简单，儿子孙子是传宗接代的，所以女儿为儿子孙子奉献是应该的，而且当年艾草还是艾家收养的闺女，所以现在家里哥哥结婚，即使不存在报恩这一项，她出钱，在好些村民眼里，这都是应该的。
    村里德高望重的长辈院子里有，大队长也在，很快两家人就达成了协议。
    顾家把院子里的米面这些精细的吃食给艾家，自己留一部分粗粮过冬，然后另外再给艾家五十块钱，然后两家以后和平共处都不再闹事。
    至此，这个结局，看热闹的十分满意觉得双方都和合算，顾家则是气压有点低，因为艾家要现钱，没办法，顾东只能的当场借钱，有同情的村民也一块两块的咬牙借了出来。
    艾家最高兴的要数艾耀宗了，因为前刚到艾二顺手里，他就一个箭步上去要抢，虽然最后给他二哥躲过去了，但是在艾老太的威压下，艾二顺还是当着大家的面，兄友弟恭的给了他五角钱。
    送走村里看热闹的人，恢复安静的院子里的，顾爷爷的叹息声显得格外刺耳。
    “唉，是爷，对不起你们。”老人家一把年纪了，遇事还总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要不是爷爷……”
    他认为还是自己成分拖累了孙子他们。
    “爷爷，没事，不怨你，给他们钱，把这事了了正好，以后他们就不会动不动就西一榔头东一锤的过来扒拉了，咱们也能安心过日子。”顾东宽慰他爷爷。
    艾草进伙房给顾爷爷端出来一碗热水：“大冷天的，爷爷你别为这事气着了，不值当。”
    “爷爷知道，这事权当拿钱抵灾了，可是现在这寒冬腊月马上就来了，家里就这么点粮食你和东子怎么过年呀，别说熬到明年春了，就是整天稀饭，都不见得能挨到年根！”
    说到底，老爷子还是担心孙子孙媳的口粮，怕家里真真断粮两人熬不过去这个冬天。
    “活人还能让尿憋死！”顾东看了一眼敞开的院门口，拉着老人家到堂屋坐下，才挨着耳朵小声说：“你孙子还没那么傻，把家底让耗子给搬完了。”
    顾爷爷抬手将水碗迅速放回方桌，一脸惊讶的看着顾东，想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住院这么久，这些天往医院看望我这“英雄”的人可不少，你老真以为我收的就这点东西呀！嘿嘿，不止呢！”顾东笑的带着几分奸诈。
    反应了两秒，老爷子才拍着大腿，满脸笑成一朵菊花的说：“好，好！不亏是我顾怀仁的孙子！能知道留一手，长大了，真长大了呢！”
    “嘿嘿，东西还有一些在县城一个朋友家里放着呢，我怕一下子拿回来太多，招人眼。”家里的粮食给艾家拿走，要过冬肯定要艾草从庄子里往外拿粮食的，但是总要有个由头呀，他这算是给顾爷爷理由了。
    “对，你做的对！村里这些个人呀，别看面上现在喊你一句英雄，要真是你过的比他们好，他们就又该背地里想什么阴损招了，咱家这成分，该是低调着点好。”
    中午三个人吃艾草做的高粱面窝窝头配着酸辣青菜蛋花汤。虽然不是精细白面，但是分量足，而且都是热气腾腾刚出锅的，在这冷气直窜的十一月，真的是吃的人身心舒畅。
    “艾草，虽然还有粮食，不过你做饭心里要有低，到明前春，家里可千万不能断粮，以后量少点没关系，蛋这些个捡着东子来就好。”粮食再多也搁不住人放开了吃，顾老爷子觉得即使外边存了粮食也不见得能存太多，所以好东西留给孙子养身体，他们两个能省一点就省一点，毕竟日子还长哩。
    “嗯，知道了，爷爷。”收拾碗筷的艾草听了顾爷爷的话，抬头很认真的表示自己听到了。
    “不碍事的，咱家粮食肯定够爷爷。外边……”顾东想要帮艾草说两句，不能吃媳妇的粮食，还让媳妇儿挨说不是，不过却被艾草一个眼神给制止了。然后不是很高兴的，来了句“我帮你！”，低头快速的帮着艾草收碗筷拿到伙房。
    “你刚才干嘛不让我说话？”一进伙房，看到爷爷看不见，顾东就把不顺的说出来了。
    “爷爷节俭习惯了，你和他说他只会担心，咱们以后只要家里不缺粮他也不会再说什么。”爷爷年纪大了，能顺着艾草还是愿意顺着他来的，而且只是口头上好，挨两句说没啥。
    “好吧，还是你孝顺！”顾东撇撇嘴，不过转身就变脸了，嬉笑着说：“我媳妇儿就是好！”
    “去你的！别乱动！”
    “哈哈哈，就动！”顾东不老实的戳逗艾草。
    两个人在伙房打打闹闹，欢笑声传到堂屋，顾老爷子，嘴角忍不住的翘了又翘。
    吃了两天粗粮，看着剩下的还能吃个五六天，顾东决定赶早带着艾草去县城一趟，把她手里豆子谷子玉米一类的粗粮换些精粮，再看看难呢过不能换点肉回来。
    不过还等顾东第二天出发呢，早上起来天就飘起了雪花。
    “下雪了！”艾草趴在窗户上，指着窗外激动的给顾东说。
    “怪不得呢，昨天风刮的那么大，你快回来，别冷着了！”说着伸手把看的津津有味的艾草才扒拉会暖暖的被窝。
    “我不冷，我要起来！”又是一年冬天来了，这是今年的第一场雪，艾草现在比较兴奋。
    “行行行！给你起！”下雪没事做，顾东本来打算躲懒和媳妇儿而躺在暖和的被窝里，不过显然他和被子没有雪的诱惑大，自家这小傻子更中意外边的世界。
    艾草起床，被窝里少了个人，顾东也没在窝着，跟着起来了。穿上今年新做的棉衣，过的跟个球一样，顾东看艾草踩着蹦跳十分高兴。自己出去偷偷的团了个雪团，作势要往艾草脖子里放。
    “啊！冷！不要，你走开！啊，哈哈，哈哈！”顾东没放进去，倒是艾草抓了一把雪，直接撒了顾东一头。
    “哟！能耐呀，小丫头！”顾东一抬手，刚才的小雪球，直接打在了艾草的背上。
    小小的一团，根本没什么重量，不过两人你来我往，玩的不亦乐乎，院子里叽叽喳喳，两个人的家却在这冰雪寒风里显得温馨有爱。
    玩了打雪仗，顾东冲艾草显摆：“这些有点少，要是再多点，我给你做个雪人！”
    现在地上的雪有两厘米厚，虽然还在下，不过看雪粒的大小，顾东觉得大不起来，等等就该停了。
    “你会？”艾草一双水润的眸子一听顾东这样说，直放光的盯着他看。
    “会呀，不就是雪人吗？简单的很！等大雪了，我给你在院子里堆个！”
    “好！不过我要两个！”艾草激动的拉着他的胳膊。
    “行！行！听你的，要几个对堆几个！”顾东看着艾草一副小孩子的心态模仿，自己整个人也活跃了不少，显露出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模样。
    果然如顾东所料，这冬季的第一场雪并没有下多久，清完院子里的雪，艾草做好早饭，两个人还没吃完呢，飘着的雪花就已经停了。
    “你在屋里呆着，我把院子在扫一遍。”由于刚才清扫的时候雪还没有停，所以现在院子里看着还有薄薄的一层。
    “我帮你！”
    “不用，两分钟就能完！”顾东不让艾草出去。即使身上有穿冬衣，外边还是要冷的，屋里有火盆，围着暖和一点。
    学停了没多久，付芳和田园园过来找艾草玩，三个女生在屋子里围着火盆聊天。
    本来艾草和顾东刚才医院回来的第二天他们就打算过来看望的，但是没成想却发生了艾家那件事，所以两人这才等了两天才过来，来的时候一人手里还拎着东西，是糕点和山货。
    “来就来了，怎么还拿东西呀！”艾草看着他们放在桌子上的小兜说。
    “哎，这可不是给你的，是给顾东的，是我们看顾东的。”付芳笑着说。
    “也不是啥精贵的，大部分都是山货，木耳和蘑菇，还有一捧大枣，算是知青点的一点心意吧。”田园园解释。
    “你们现在怎么样？大家还好吗？怎么没见段雪？”知青点统共三位女生，现在来了两位，艾草有点好奇段雪怎么没见人。
    “她呀，哈哈哈，去镇上送信了，暂时没空过来呢！哎，一个月不见，你大变样呀，漂亮了好多！”付芳一脸笑意的盯着艾草的脸看。
    “是呀，才一个月的时间，感觉你就不像你了。”田园园觉得艾草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变化，不仅是脸变白嫩了，而且整个人的五官也更家漂亮，还有气质，好像也有变化。
    “没，没什么，可能是在城里住了的时候，跟着顾东养病，吃的有点好，长肉啦！”艾草有点尬的说完，赶紧转移这个话题：“对了，刚才听你话里的意思，段雪是不是有啥情况？”一脸八卦的问付芳。
    “嘿，你不知道，段雪前天刚收到一个高中同学的来信，今天就是给她回信的，嘿嘿，是男同学哦！”
    “也不全是啦，也是给家里回信。”田园园替段雪解释。
    一说到给家里回信，就连付芳脸上的笑都减了大半。
    对于知青来说，他们都是背井离乡的，现在都已经迈入十一月了，离过年不远了，来到这乡下半年，哪有说不想家的。
    “她前段时间收到家里来信，好像说是她妈妈之前生病住院了，唉。”付芳叹了口气，她也想家。
    “叹什么气呀，开心点，你下个月不是要结婚了吗？高兴点，而且我听说你们是可以有探亲假回家的吧？”艾草拍拍付芳的手。
    “是有机会不会，不过可能性不大，齐放已经在做准备了，这几天没少往大队长家里跑，不过我不回了，要结婚了，不回了！”说道最后付芳话里的显然带着点什么。
    “你也不要不高兴了，等你们结婚以后可以一起回去一趟看看，你家三个孩子，你爸妈肯定还是不舍得的。”田园园宽慰她。
    付芳是家里的老大，下边还有一个弟弟妹妹，她决定嫁给傅九的时候就提前给家里写信了，不过家里只问了一句男方家里啥情况？最后说，要不要嫁，让她自己做主，反正她已经长大了。自己的婚姻大事，自己做决定吧。
    收到回信的时候，其实付芳心里是有点忐忑的，本来心里想着父母会过问婚事，还暗自想过如果他们不同意自己嫁给傅九，要怎么来说服他们，但是没想他们没反对，只是得来一句，你自己做主吧。
    “我不会去是因为要结婚了，第一个年在傅九加过，你呢？园园你怎么也不回去？”付芳好奇的问田园园。就连这个月要半结婚典礼的曹爱国都在想办法试图回去一趟呢，但是田园园看着完全没一点回去的打算。
    “不回了，我家里人说来回还要费车票钱，不如省点钱买年货过个好年。”田园园垂眸看着自己的手，一脸落寞的说。
    她家里虽然是城里的，但是家里一共八个孩子，她是老五，上边有两个哥哥两个姐姐，下边还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家里经济条件并不好，而且她卡在中间，在家里也不是受宠的。
    “这……，不回也好，过年咱们这边还会给再发东西呢，应该能过个好年。”付芳安慰她。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这个时代，对于孩子，生下来，养不活的都是好多呢，所以对于能活下来的，大都是给予一口饭就得了，在更多的其实都没条件的。
    艾草看提到回家这个话题大家并不开心，赶紧找了其他的话头。“对了，之前在城里有看到卖围脖的，看着很厚实，因为有点小瑕疵，所以不要票。为了感谢前段时间，顾东生病时候你们的帮忙，所以我买了几条回来，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说完艾草站起来去屋里拿之前就准备好的围脖，付芳和田园园却是不好意思了。
    “你破费那钱做什么，你家现在正是用钱的时候，我们都是朋友，帮忙时应该的。”付芳摆手，不让艾草去拿。
    “就是，我都没帮上什么忙，你不要给我们了，你们自己留着用吧，这个冬天看这样有点冷呢。”不知道是不是以前在城里呆惯了，来乡下第一年的原因，所以田园园觉得额外的冷。
    “没事儿，就是一点心意，而且早就买好了，不过说在前头呀，真的是人家不要票当残次品买的，我稍微添补了一下，希望你们不要介意。”艾草拿出来一个看着特别破暗灰色，但是很干净的包袱，又坐回原来的位置，然后打开。
    “喏，你们看，就是这几条，预计这给你们两个和段雪一人一条，还有傅九和傅强的，现在都在这呢，付芳你可以帮傅九选一条，你们搭配成一样的。”
    “哇，这料子不错呀，很厚实呢！哎，你说残次品，这那残次了，我怎么找不出来呀？”付芳那这一条带着嫩绿柳枝的围巾左看右看，脸上的笑意止都止不住。
    “看见那个小柳枝没，之前那块有片油渍，我给用其他的线给绣上柳枝挡着了。”艾草指着团，给她们俩讲：“还有，这条的这里，以及这里，本来这些围脖上都会没有团的，你们现在看到的团都是为了遮挡原来的油渍我找别的线绣上去的。”
    说道最后艾草十分不好意思，不过付芳和田园园却是一点都不介意的。
    “哇，你的手真巧呀！艾草你这针脚做出来，比我在裁缝铺里见过的大师傅还好。”田园园摸着一个富贵牡丹的图案，有点爱不释手。
    “没有啦，随便做着玩的。”艾草摆着手谦虚，但是高兴眉开眼笑，十分欢乐。
    三个人闲聊了半晌，直到快做吃上中午饭的时候两个人才高高兴兴的搂着宝贝一样的将围巾揣在怀里抱着回去。
    顾爷爷不和他们一起吃饭，家里只有艾草和顾东两个人，所以关起大门来，艾草往外拿好东西也不手软。
    “你还要吃什么，炖鱼配青菜，炒个鸡蛋，蒸大米行不行？”艾草冲着躺床上穷着二郎腿，悠哉悠哉看志怪小说的顾东问。
    “行！你做啥吃啥！”顾东一边收起书，塞到枕头下放好，一边回艾草的话。
    这些书都是他之前他在城里转悠的时候，看到拿钱换来的。这些杂书值不了多少钱，都是论斤买的，一角能买好几本呢，顾东不喜欢读书，是不喜欢看那些个没什么味道的课本，但是对于这些志怪故事倒是挺有兴趣的，所以艾草给他在庄子里，藏了半箩筐的“杂书”。
    显得无聊的时候，顾东看，她有时候也跟着看看，一两本以后，也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鬼怪故事虽然吸引人，不过该干活的时候顾东也不马虎，看到艾草张罗做饭，赶紧过去帮忙，杀鱼烧柴这活，有他在的时候，一般是不用艾草自个来的。
    做饭的时候，两个人一起在伙房忙活，顺道说着村里的家长理短。
    “听说张向兰结婚的院子出来了，是之前傅老三爷爷家的那院子，你还记得吗？就是挨着后山腰的那个老宅？”艾草问顾东。
    “记得，那个院子老三爷爷死了以后，得有五六年没人住了吧。院子有些年头了。不过这样张向兰她爹也够仁义了，这么短的时间，去哪给她再找个新院子，就是划宅基地新盖时间都不够！”对于短时间内，张向兰和曹爱国来人就打的过热闹出人命这事，顾东其实挺看不上眼的。
    “一个大男人，真要喜欢去人家家里求娶不就得了吗，他倒好，把人家肚子搞大了，商量要结婚，还衣服不情不愿的样子，做给谁看呢？我看他读得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
    顾东嘴里叼着个小柴火棒，歪着脖子，言语里对曹爱国那是一个鄙视。
    “哎，这事没法说，他确实是不算有担当，不过要是张向兰不同意，他们也做不了什么吧。”人要自爱，自己都不爱自己，其他人又怎么会尊重自己呢。
    “对，媳妇儿你说的对！”顾东盯着艾草说的那是一个响亮。在医院他没少对自己媳妇儿毛少毛脚，不过每次最后都会被艾草给硬推开。
    虽然是医院住的是单间，但是他媳妇儿还是说大庭广众之下，要注意影响。
    其实她不知道，顾东最在意的还是她的身子，怕她没养好，不然就她那小力道根本搁不住顾东的牛劲。
    雪化了有两天顾东就去城里了一趟，本来单纯是给艾草往外拿东子做掩护的，结果没想到还遇见了财路。
    “今年冬天比去年冷，好些人家的柴屯的都不够，以前这个时候，一斤顶多一分钱，现在都涨到一分五，高都两分了，你不是说你们村挨着山吗？你找个车往我们这送柴，后院庄研家里有个常年锁着的小后门，到时候来早点，咱们把柴从那屯到庄研院子里，只要不是特别不好的，我都两分钱收你柴，你看怎么样？”
    江源除了去纸厂糊纸盒子就是在街上乱窜，对现在世道知道的多，消息灵通，一看现在的情况就知道今年冬柴禾要涨价了。
    “行呀！你要多少？”即使是一斤两分钱，柴禾这东西山里老林子枯枝多着呢，除了费力气根本就是没本钱的买卖。
    “你先送一千斤，我试试水，看看卖的怎么样？”虽然现在黑市相对宽松，买卖东西管得不是那么严，但是到底是没真做过，他想先试试。一千斤不算多，就算是黑市不能出，就这么点，左邻右里的他都能给销出去。
    “好，那我回家合计一下怎么送，差不多后天就能送过来。”一千斤呢！少了，顾东还能用箩筐背或者借个架子车拉，但是一千斤就真有点多的，估计不仅要借车，还要找队里接毛驴了。
    “早上来，一定要早！最好天黑过来，天亮给人看见不好。”江源叮嘱顾东：“赶早来吧，等天亮空车回去，不然真给逮着不好弄。”
    “放心吧，肯定不会打眼的时候过来！”顾东因为成分的缘故，对做这种事情比江源更谨慎。
    回去的时候顾东和艾草合计了一路这事要怎么办？首先他家里没车没毛驴，这东西都要借，再有就是后山的柴平日谁都可以打来用，用多少都没问题，但是真要这样整车的运出来卖钱，给村里眼红的看见，随便一个偷拿村里财产的由头都够折腾顾东一冬天的。
    “最好可以拉傅强一起，这样车有了，毛驴也好借，而且就算是村里有人知道了这事，因为大队长肯定也会有顾忌，不敢乱说。”艾草给顾东建议。
    “找傅强是好，不过隔着傅九直接找傅强不好看。”他治伤的时候，傅九帮了他们不少，现在有赚钱的营生了，找傅强不找傅九说不过去。
    “那就拉上傅九呗，虽然挣的钱，要多分一个人，但是干活也是多一个人呀，而且说不定傅九还没空呢，他不是下个月要结婚，现在应该开始准备东西了吧。”艾草有庄子不缺粮食，心里不慌。而且也觉得为了几块钱，伤了兄弟情不值得。
    “嗯，叫上傅九一起吧，说不定不止这一车呢。”顾东很快就决定了回去找傅九，然后两个人一起找傅强。
    一千斤左右，差不多能挣二十块钱，一个人能分三块多呢。在没农活每工分，闲着没事做的冬季，这三块钱已经是不少了。
    而且傅九马上要结婚了，处处都是用钱的地方，所以顾东一和他说，眼睛直亮。
    “行呀东子，你这钱给兄弟我来的正是时候，不结婚不知道，娶个媳妇儿真他娘的太花钱！”付芳没要什么，但是日常人家娶亲家里该有的傅九还是想都给付芳弄到，不想人家姑娘跟自己受什么委屈。
    “哎，也没几块啦。”顾东摸着鼻子有点心虚，其实艾草手里有钱，但是这些钱，在江源那，可以说是拿自己粮食换的，在傅九着，这没有拿得出手的理由，而且他刚经历过住院治伤给艾家钱这两茬。穷，才该是他家的本色才对。
    “蚊子腿再小也是肉呀，没关系，而且这都好几块呢，够买好多东西了。”
    有傅九在，找到傅强那边就好说多了。不过傅强原本是不打算和他们一起的，因为这门道是顾东找的，他家缺钱的紧，傅九结婚也需要钱。
    “车和驴子你们用，但是我就不一起了吧。”没有这三两款钱，不当误傅家过年，但是对于顾东和来说意义就不一样了。
    不过虽然傅强有帮他们的心，但是傅家其他人就不这么想，谈事情是在傅强家堂屋几个人聊的，大队长和傅强妈都在家，这事隔不了人。
    傅强妈一听儿子要把到手的财往外推，就有点着急了，想要开口说声，不过给队长一声咳嗽给镇住了。
    大队长看了自己女人一眼，清完嗓子，敲着烟杆慢悠悠的说：“人家俩好心好你是把你当兄弟，干啥不做？看不上人家呀。瓜娃子！”
    农村人，而且都是苦过来，平时地里遇见麦子颗粒都要一颗颗捡回家，吃饭的时候掉在桌子上的花生米都会捡起来的人，别说三块钱了，就是三分，都是能省就不会多花的。所以他骂儿子傻。
    因为傅强的关系，不仅车驴好说，就连绳子工具什么的，只要用得着都能去大队部的杂物房拿，因为杂物房钥匙就在大队长手里，驴子和车直接在他们家。
    第二天三个人在山上正正忙活了一上午才把差不多一千斤的柴禾一捆一捆的弄好。
    “放在这吧，拿茅草挡一下，明天一早咱们再过来拉！”顾东帮着傅九卸下肩上的柴禾说。
    “嗯，就在这放着吧，大冷的天，这地又偏，应该没几个人过来。”傅强看了看四周，大冬天，山里荒凉的很，连个活物都少见。
    第一车柴赶着夜路给江源送过去，卸完柴禾，江源直接拉着他们一起在自己屋里喝了一锅疙瘩汤才送走他们，临走前，和顾东他们约定，如果柴好卖，还要他会托人给他们送口信的，就说城里亲戚要帮忙。
    可能是这个冬天真的格外冷，江源的柴十分好卖，不到三天就卖完了，而且有更多的打听想要买，甚至有的大户，直接几百斤的要。
    城里的煤供应是有量的，大多数人家都是不够用，所以天冷只能拿柴禾来抵。
    所以之后几天里，顾东他们又陆陆续续的送了六七车这事才算是打住。前前后后一共赚了一百五十六块两毛八。
    总账算出来的时候，就连一开始不太在意的傅强都惊呆了，他们三个人，一个人能分五十多呢，这可以一笔巨款，都能赶上有些人家半个年景的收入了。要是当初他真的拒绝了，那……
    傅强忽然觉得，老子就是老子，他和他爹比差多了。
    最后分钱的时候，傅强主动只拿了五十，说剩下的都是他俩自己分，不过傅九也不肯多要。
    “五十就够了，没有东子你的门路，别说五十了，就连五块都捞不到呢，所以我也拿五十，要不是结婚急用钱，只给零头我都觉得脸躁。”
    三个人分了钱在顾东家里喝了一顿酒，这是算是真的告一段了。
    时间一转，很快就到张向兰和曹爱国典礼的日子里。都是一个村子的，他们说要拿街坊礼的，不多，三毛五毛的，然后张家大日子的时候拿礼的人家过去一个人吃酒席去。
    典礼那天，顾东和艾草都有去看热闹，不过两个人谁都谁都不愿意待着吃酒席，虽然有酒肉，但是酒席是露天的，现在的气温差不多已经降到零度左右了，饭菜刚来不消一会就全冷了，吃那一口还没抵不过受罪呢。
    艾草是觉得不划算，要吃什么她庄子里有，所以不愿挨冻。顾东呢是被艾草养娇了。这要是换成以前，冷算什么，能吃到嘴里才是最实在，不过现在嘛，做在家里的火盆前，都能啃大骨头，他才不愿意挨这冻呢。
    更重要的是，以前村里人结婚都没人请他，从他受伤回来，变英雄，村里人才对他热情起来，顾东不愿意人堆里凑热闹。而且当初他结婚的时候忒寒酸了，这种日子老爷们聚在一起三两口下肚，少不了各种吹嘘自己结婚当年，他不想他和艾草被人拿出来议论。
    “那咋办？不留给个人会有闲话吧。”艾草现在差不多已经懂得如何跟村里四邻相处的门道了。
    “让爷爷来吧，老人准备了三桌呢，都安排在东厢房，我刚看了，里边有火盆。”
    虽然日常顾东三五不是会给爷爷送粮食送肉，爷爷不缺吃的，但是和村里的老活计坐一块喝酒吃肉，爷爷应该会很高兴。
    安排好爷爷，两个人手牵手回到家里，顾东让艾草捉一只鸡出来，他们今天要炖鸡！不能满村飘着肉味，他们还肯白萝卜呀。
    “喏，多吃点！”满满的一大盆鸡肉，一上桌顾东就给艾草加了一个肥鸡腿。”还顺带着递过去一个热腾腾的杂粮馒头。
    “你吃，你自己吃，我不吃这个，我自己夹！”以前没条件，被饿的没得挑，能吃口肉艾草就觉得很幸福的，现在条件改善了，慢慢的她上辈子的一些小习惯就又跑出来。
    “也不知道跟谁学的，有肉的鸡大腿不要，非要啃没肉的鸡翅膀，不会享口福！”顾东笑她。
    “是是是，我不会享口福，所以鸡大腿肉给你，我吃鸡翅膀！”虽然肉炖得很烂，味道很香，但是艾草还是觉得鸡大腿没有鸡翅膀好吃。
    小夫妻两个人，边吃边聊，好不惬意。
    “对了，我今天在他们家看见收音机了，上次咱们不是说要买一个吗？要等一等了，咱们家现在很穷，所以要拖到年后明年春吧。咱家现在有点点都是要紧着还债的！”说道穷的时候，顾东还是一脸坏笑的挥了挥手里的鸡腿。
    “没关系，啥时候都行，咱们又不急用。”艾草对这事倒是不在意的很，十分好说话。“不过没想到她真能要来这东西，我以为一辆自行车都够张会计心疼的了。”
    之前张向兰结婚，想要一辆自行车他爸张会计并不想给买，所以父女俩为这事没少吵吵，搞得这事整个村子都穿的沸沸扬扬。
    “嘿，这你就不知道了吧，这收音机根本不是给她买的，不过能要到手里，也算她能耐。”
    “啥意思？”艾草咽下嘴里的食物，一脸不明所以的看着顾东。
    “张会计和村里何艳梅有一腿的事你听说过吧。”顾东顺口一秃噜完，才觉得媳妇儿年纪还小，和她讨论这事有点不好。
    “听说过呀！”艾草一脸的八卦，和村里人妇人待久了，有时候就算是你特问，也能听满耳朵的“新鲜事”。
    看媳妇儿一脸求知欲的想让他往下讲，顾东咬了一口饼子，压了心里的拿点不自在，顿时兴头又起了。
    “何艳梅怀孕了，而且已经八个月了，张会计找人给看了，说这胎是儿子。好像当初张会计许诺何艳梅的，只要怀的是儿子，给她买收音机。所以上个月查不来的时候没两天张会计就想法子搞到一台送了过去。”
    “那怎么今天又出现在婚礼上了，哪来充面子？”
    “不是！”顾东看了一眼院子，没看见院门前有人影才继续说：“你以为张会计和何艳梅的事她老婆知道吗？”
    艾草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顾东。
    “不可思议？嘿，其实这没啥，同床共枕二十年自家男人什么情况她会不知道？不会的，张会计那些事她心里门清，但是闹出来又能怎么样？她不能再生了，而且她不管张会计在外边这些烂事，张会计心里多少有愧，对他和女儿还是上心的，差不多日子也就将就着过了。”
    果然呀，和顺美好的家庭都是少数，即使平常看着张会计有点耙耳朵，对他老婆不错，但是婚姻背后日子的好坏，也只有当事的两口子才最能体会了。
    “你别乱想，他们两个各有所图，谁都不吃亏。而且不仅他媳妇儿知道这事，这次何艳梅怀孕的是张向兰也知道，所以结婚的时候使劲往外要东西，威胁他爹不给东西就收拾何艳梅，反正现在天这么冷，七八个月的大肚子孕妇出个意外很常见。”
    “她敢吗？张会计会被她威胁？”艾草惊讶的问。她没想到平时看着只是有一点泼辣的张向兰，会做出这样的事。
    “人都是被逼着长大的，她爹要真要有老儿子了，家里的东西肯定不会留给她什么，所以趁着儿子还没出来，狠一把，能捞着不少东西。但人命关天，她真要做了自己也会送进去，大概率是说的狠话，不过女人有时候发了疯做什么事都不奇怪，盼了好多年得来的儿子，张会计不敢赌那个可能，而且家里还有个母老虎呢。”
    “张向兰她妈妈平日是挺惯她的，她心里应该没张会计，唯一希望就是张向兰了吧。”艾草想着平时在村里看到听到的张家母女的消息，在这个重男轻女严重的地方，张向兰她妈妈对女儿却是当心头肉在疼。
    “没错，张向兰她妈的心思全在她女儿身上。要是女儿真因为一个野种出事折进去了，她看肯定会和张会计拼命的。所以张会计宁肯血疼的出钱，也不愿意这未见面的儿子有个好歹家里发生什么意外。”
    不仅是朝堂大户，就连小小的村子里普通的三口之家都有这么多的弯弯道道，艾草真的觉得事事皆学问，自己以后在这世界在这个村里生存，要学的，要注意的真要还有很多。
    张向兰婚事过后，艾草在家里看书学习，预计参加明年的高中考试，而顾东则是被村里叫走干活了。
    每年冬天，乡里都要组织挖渠修路一类的活，这已经持续两年了，每个村子都要出人，二十个人一组，现在轮到顾东他们这一批了，出工时长看天气，少则几十天，多则做到年底，点背的，甚至过完年还要继续做个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