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地主婆的日常》58.第五十八章

    
    顾东要早上天刚微微亮就起来去赶工，天冷家里也没啥事做, 他起床尽量不吵到艾草, 好让她能多睡会儿。
    不过他这一走，一天都见不到人, 中午都是在外边吃饭的，所以艾草尽可能的会早上起来给他做饭。
    “都和你说了，继续睡，不用管我, 我自己能做饭, 吃完给你留锅里，想起的时候再起来。”顾东按着被子里拱起，要爬出来穿衣服的小人。
    “没事儿，现在睡也睡不着，我和你一起做饭，等吃完饭, 你走了，我再回来睡，到时候重新装个暖水袋，比现在还舒服呢！”艾草笑着和顾东解释。
    其实她本来就已经睡够了, 要不然顾东起床动静那么小, 她也不马上醒过来。
    村子里还没有通电, 家里只有煤油灯, 晚上点灯看书伤眼睛也不合算, 在加上冬天天黑的早, 基本上每天下午不到六点他们就吃晚饭了，就是算上收拾厨房洗漱闲聊的时间，每天睡觉的时候也不会超过八点。
    所以到第二天天亮这段时间真的是足够长了，即使艾草现在十六岁处在长个子的时期，她也觉得这觉也是足够长了。
    青黑的天空，还未完全下的月亮，以及远处时不时传来的鸡鸣声，预示着新的一天要开始了，昏暗的小院子里，两个人单薄的身影忙碌着。
    “进屋呀，温水几分钟就能烧好能用了。”艾草一边在院墙边上掐柴禾，一边招呼拿着毛巾去水瓮边想要用冷水的顾东。
    “没事儿，我以前冬天都是用冷水随便洗洗，不生病的，真的不用费事，你看我这些天不是都没生病吗！”顾东甩这毛巾，想要说服艾草。自从医院回来，艾草就开始唠叨他用热水了，不过他嫌麻烦，没冷水快，也没冷水自在。
    “天寒水冷，你挠两下能洗干净！再说就算现在不生病，要是寒气入体，长时间积累，到老了有你受的！快，进屋去，帮忙烧火！”艾草冲他吼。
    随着两人关系的亲近，顾东发现，自己小媳妇儿的脾气见长了不少，不过自己惯的，怨不了谁，而且有时候艾草冲他吼两句，他还挺受用的。
    “好好好，我帮你烧火，一会儿一起用热水！”顾东边笑着讨好，边过去帮忙艾草拿柴禾。
    早饭艾草做的白馒头配炒菜，饭是玉米粥，不过艾草做的很粘稠还放了番薯进去。
    吃完早饭，顾东找同村的其他人一起挖渠，艾草则是收拾完厨房，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书。
    清寒的冬日，暖阳显得短而珍贵，艾草很享受这清闲的日子。
    顾东第一天去上工，艾草没太大感觉，除了下午四点多，就不停的往门口张望，其他倒是没做什么。
    不过顾东回来，艾草就不自觉的总是围着他转，仿佛一天没说的话都要找不回来一样。
    因为顾东做的是体力活，所以晚饭艾草还特意做了红烧肉。顾东吃的特别开怀，整个比平常多吃了大半碗的白饭。
    一开始顾东晚上回来吃的多，艾草还以为是顾东有段时间没做活，现在体力活劳累，所以吃的多，不过后来付芳来了一趟，艾草才知道不是。
    “听村里好些人说中午虽然工地上管饭，但是根本吃不饱。大锅饭本来就不好吃，干的又是重活。我问过傅九，虽说他说不怎么饿，但是村里那么多人说不够，我都怀疑他没和我说实话！。”
    “你想想虽然中午给一碗熬菜两个杂粮馒头听着是好，比好多人家午饭都丰盛，但是他们年轻，正是出力气又吃的多，所以撑不到下工很正常。”
    两个人马上就要典礼结婚了，付芳很心疼傅九，但是这事也就是和艾草聊聊，出了这个门她可不敢乱说公家的不是。
    “都这样吗？就没人反应情况？吃不好怎么做活呀。”艾草想着这几天顾东回来时候吃饭的情景，心里顿时不是滋味。
    这些事，顾东根本没和她说过，应该是不想让她心里难受，因为就是说了也没什么好的解决办法，只会让她在家徒增担心。
    “干活的时候，有滥竽充数混日子的，不过这样的人四邻八家的心里都清楚是啥品性，时间长了没人愿意搭伙，还给人落下不好印象。”
    因为要结亲了，傅九家是不是会让他堂妹过来陪陪付芳唠嗑，所以付芳虽然没太多和村里人接触，但是村里的八卦，却是听得满耳朵都是，杂七杂八的什么都有。
    “唉，都不容易。”艾草心疼顾东，脑子里想着要不要怎么解决这事。中午送饭肯定是行不通的，因为工地的饭在村里人看来已经是很好的了，好多人都是非常愿意下工地，就是为了中午这顿饭。
    “对了，我打算给傅九做件新棉袄，本来这些东西是他妈预备给我们结婚的时候用的，但是现在天太冷了，我怕傅九工地上冻着了，先做出来给他穿，你要不要看看给你家顾东加些衣服？”付芳好心的问艾草。
    “之前顾东受伤住院，那个时候怕他冬天养不好留下毛病，所以县城的时候，有换钱给他做，不过等他回来我再问问吧。”
    顾东半新不旧的外套下是今年新做的棉袄棉裤，不过都是半厚的，还有一身厚实的还没上升身，因为顾东说现在还不是最冷的时候，最厚的要等到腊月里下大雪再穿，但是看着现在的情况，艾草觉得哈市提前拿出来吧。
    晚上天落黑顾东才回来，这个时候艾草已经把晚饭给做好了，是鱼汤配蒸面，本来这菜式基本都是中午才吃的，但下午和付芳闲聊以后，艾草就不打算在顾东这活这期间，晚上喝稀饭了。
    吃饭的时候艾草和顾东说了下午的事，本来还以为顾东会说什么，结果没想到他却是毫不在意。
    “没事的，吃的还行吧，顶多快下工的时候会有点饿。不过都快下工了，那个点大家都是磨洋工，不怎么出力气。”
    虽然饭菜没家里好吃还冷的快，而且总是跟盐不要钱似得能咸死个人，但是吃过苦日子的顾东觉得这些都是还能能受的住的。
    就是这样的日子都比以前不要好太多呢，所以没啥可抱怨埋怨的。而且大家都是这么来的，比起一起干做工的好些个人，他的日子真的是够好了。
    “你要和我说实话，千万不要饿着自己了。”艾草一脸严肃，很不放心。
    “不会的，放心吧媳妇儿，就真的是快下工的点才会有肚子叫，只要不拖工，那点子根本不算啥。嘿嘿，说真的，我顾东娶了你真是八辈子的福气了，要是换个人今年冬天我下工地出劳力，肯定吃罪。你还真是我们顾家的福星呀！”顾东嬉笑着，好话就跟不要钱的往外说。
    “？？”艾草不明所以：“你下工地，劳苦劳力的我又帮不到你，怎么就成了福星了？”
    “大家都是干活的，公家管饭扣也不会太过，相比各家日子，工地上的伙食真的算是好的了，日常谁家敢大中午给熬菜还配两个窝窝头呀，平时自家过日子，就算是给一个都不见得天天有呢。村里之所有有穿吃不饱饿肚子的，是因为有些人，根本不舍得吃。”
    “舍不得吃？”艾草脑子像是过电一样，想到了什么，惊讶的看着顾东。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顾东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村里太多人家口粮不足，所以有的男人工地得两个窝窝头吃一个剩下一个带回家里，更有的甚至支持一碗菜，直接把两个都拿回家，所以才有的人在工地饿的撑不住差点出事。”
    年景不好，谁家都不富裕，一点点口粮都是能救命的，顾东经历好长时间吃不饱甚至无粮食可吃的时候，所以对于村里人做这种事，觉得很正常。
    每个人，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活法。
    虽然两个人经过一番详谈，艾草已经了解了工地的情况，不过第二天顾东上工的时候还是给他做了鸡蛋馅饼让他带过去。
    “知道你不愿意打眼，白面里我掺着杂粮呢，你吃的时候多少自己避避人家眼。你伤才好没多久，本来就不该急着干这中体力活，要在不养养，真的要落病了。”
    艾草是真关心顾东。他们家现在不缺粮食，她庄子里还是有几十亩的粮食荒在地里没收呢，但是她也知道她不能不让顾东出工，他们在这个村里的生活就要适应这个村子里的生存规则。
    被说顾东的伤已经好了利索了，就是美好利索，公家需要的时候该上也是要上的。
    群众利益永远大于个人利益，人要有奉献精神，即使你的这种精神不突出，但是也不绝不能有让大家有意见的自私自利的一面。
    呼呼的冷风不停的吹着，虽然顾东说身子不冷，甚至有时候还会出汗，但是手是露在外面的，风吹得时间长了也会皲裂，所以艾草打算给顾东做双棉手套。
    一开始艾草还没想起这茬，后来她有见过段雪带，她试了试，感觉不怎么妨碍做事，想着给顾东弄一双。但是段雪的这双棉手套是城里同学邮过来的，艾草去镇上供销社根本没有找到。
    顾东不在，她一个人肯定不会去县城，她有不想拖，所以拿回来研究了半天，打算自己用家里不穿的破衣服自己做，里边塞棉花，薄厚自己定，样式还能改改，更方便使用。
    艾草不是做事拖拉的性子，自己闷在家里一连赶了五天，终于做出了一双自己满意的手套。
    晚上顾东回来，艾草神神秘秘的把他拉到房间，献宝似的把东西塞给他。
    “喏，你戴戴，看看大小合不合适，影不影响你干活。”艾草期盼的看着顾东。
    “呀，这是手套？你和村里人去镇上赶集了？”顾东拿着看了一下，外层是暗青色的涤纶布，手背上绣着一直灰黑色的雄鹰，展翅飞翔的模样，十分有气势。更让人感到惊奇的是手掌的整个可以往后掀开，而且掀开漏出了是四个桶状的指护。
    “这样样式的我还没见人戴过呢，你在哪买的？”
    顾东问完不见艾草回答，一抬头才发现媳妇儿正看着自己抿着嘴笑的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傻乐什么呢？”顾东抬手轻轻敲了一下艾草的脑袋，十分满意的说：“这里边该是灯芯绒的，很暖和！”
    “那你觉得带上妨碍你干活吗？”艾草高兴的问。
    “应该不会吧，这上边一层掀上去就可以了，而且就这样也之露出指头一小段呢。”顾东待在手上越看越觉得这样式方便好用。
    “我见过的棉手套都是整个掌面连一起的，像这样十个指头分开护着的只有织的那种毛线的手套，你这是哪弄的？我在镇上和县城都没见过呀！”
    “你能见着才怪呢！这是我花了五天时间做出来的！”艾草说的十分得意。
    之前去镇上想买，没看到段雪那种，只看到顾东口中提到的那种指头分开的毛线手套，不过她觉得毛线的不隔风，顾东在户外，风衣吹直接就刮透了，所以在供销社不顾售货员的鄙视眼光，拿着人家的研究半天，回来又结合段雪的样式，才整出来现在这一款。
    虽然看着有点不伦不类的，像是整合了其他款式的样式凑在一起的，但是保暖实用呀。
    “啊！你自己的做！”顾东被自己媳妇的话震惊张大了嘴巴。
    “怎么？觉得我做不出来！”艾草斜着眼看他，大有他真敢那样说就揍他的架势。
    “不是，我媳妇儿最能耐！”顾东特喜欢看艾草使这种小性子。低头快速的在她脸上啃了以后，转身边往外跑边高兴的嚷嚷：“捡到宝了，老子捡到宝啦！”
    神经病！艾草羞红了脸看他发疯。
    懂得知道他说的宝指艾草，不知道还以为他说的是手里的手套呢。
    第二天上工，顾东这手套没少招人眼。
    “行呀，东子都戴上手套了！”年龄比顾东大两岁张二孬，干活的间隙，抄手进袖子暖和的时候半是羡慕半是嫉妒的说。
    “东子，你这手套得个钱吧？”牛二在顾东边上干活，仔细看过一眼，不仅保暖还方便，觉得肯定是县城搞回来的，肯定不便宜。
    顾东笑了笑，还没回答呢，旁边的张望就不客气的开口了：“大男人的带什么手套呀，有买这玩意的钱，不如先把债还干净了！”
    “就是，就是，这玩意不实用，有这闲钱再攒攒都能买条棉坎肩了。”
    不远处接二连三又传来几句不客气的声音。
    顾东嘴角斜翘，眼神里却没有笑意，吊儿郎当地说：“家里媳妇儿心疼男人干活冷着，自己瞎琢磨给做的，不是花钱买的。而且之前卖柴禾，我家债还的差不多了。”
    呲！顾东这话，领在场不少人都倒吸一口凉起。
    债还的差不多！
    天呐！当初为了给艾家报恩，他可以借了村里五十元钱，这才一个月，这么快就穿的差不多了？就是还一半也得二十五块钱呢！
    “东子，是之前你和傅强傅九一起送柴赚的？”四十多岁的葛三叔开口试探着问。
    “嗯，是那次呢，当时正好赶上住院时候认识的一个县城里的朋友有门路，不过可惜了，后来他他收够了。”村里谁家都不富裕，顾东手里握着钱，不还拖着心里不得劲。而且他们三个卖柴赚钱这事在他们清完账第二天就不知道是从傅九还是傅强家传出来了。
    不过他们挣了多少钱倒是没说出来，村里只知道他们赚钱了，有猜物流块的，也有猜一二十的，但是猜测二十往上的都是少数。
    没想到的事，今天正主的话坐实了，那最让人觉得不可能的猜测。周围干活的都是一个村，现在虽然大家一个个都挥舞着铁锹锄头，但是心思却是没几个在活计上。
    这才几车柴呀，竟然就能挣二十多块！
    心思转一转的男人，一个个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看顾东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东子，过来一起吃呀。”
    “走，一块吧。”
    “东子，窝窝头够吃不，要不我分你半个。”
    “哼，地主崽子，果然心不死，惯会贼本事！”
    ……
    有想和顾东套近乎的，也有看不起的，不过顾东都不在意。找了个村里人多的地方和大家一样蹲着端着碗啃窝窝头。
    好话坏话在他这十八年的人生里他听多了，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大伙现在对他的态度他心里也清楚为什么。
    想套关系的无非就是觉得他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抓到逃犯还给县里表扬学习，在县医院住的时候说不得见过认识了什么大人物呢。
    这不是，简简单单一个县城里朋友的路子就让他赚了不少吗，要是和他关系拉近了，说不得以后也能跟着沾沾光呢。
    而那些眼红或者小肚鸡肠的，最多也就是嘴上说说。现在村里一切都是大队长说了算，这事傅强算一头而呢，而且也过去了，没人会给大队长找不痛快往外找事。
    男人有时候拉近关系不仅靠自己，还靠家里的女人。这天以后，一脸三天都有人来艾草家里，想要和她学做手套。艾草不吝惜，只要诚心想学，谁过来都教，但是当知道需要的材料以及要下的功夫之后，慢慢的过来的人越来越少。
    最后只剩长庚婶子，杨小树的媳妇儿，以及付芳和傅九的一个堂妹。
    教其他人做的同时，艾草凑着这些材料又给顾爷爷做了一个，顾东看到以后感觉比晚上吃肉都高兴，当晚就直接揣着给顾爷爷送过去了。
    转眼间又过去了几天，顾东这天早上起来感觉头有点晕，不过也没太在意，但是干活到中午他知道自己生病了。
    感冒发烧小灾小难的，这对于男人来说都是不耽误做活的，顾东找了草药，让艾草熬给自己喝，倒是没有停工的打算。
    “你明天别去了，咱们去乡卫生所看看，拿点药。”艾草皱着眉头，一脸的心疼。
    前段时间住了那么长时间的医院，现在才刚一个月，这又生病了，可别真出什么毛病了。
    “没事儿，一点小风寒，三五天应该就过去了。”顾东不甚在意。小感冒大家一般都是不吃药的，大多数人都是抗抗就过去了。他要不是感觉有点头痛，还真没喝药的打算。
    看男人发倔，艾草不说话，起的坐在一边故意默默抹泪。
    “哎，行行，你别哭呀，听你的还不行吗？明天不上工了，咱们去卫生院看病去。”顾东挪过去，想要哄媳妇儿。
    “身子是你自个的，真要毁了，我大不了改嫁就是了，不去拉到！”艾草现在倒是硬气。
    “你敢！瞎说什么呢！”顾东抬手作势要打她，其实就是轻轻拍了一下她脑门：“胡话可不能乱说，知道吗？”
    “哼！”艾草扭头不理他。
    “哎哎，我看病，都说了明天看病去，你别闹了好不好。不过，真要去看病，还有点麻烦呢？”顾东瞅着艾草皱着眉头，故作为难。
    “什么麻烦？”艾草注意力被吸引了。
    “你也知道，一个村子二十个人，我明天不去，肯定要找个人替的。”好几个村子一起干活，人数每天都是固定的，没有请假一说，哪个村有人有事，村子里自己找人顶上。
    艾草听了立刻眉头紧皱，这确实是个事。顾家在村子里是独一户，顾东不想其他人，家里有兄弟，再不济的也能找个堂兄堂弟的，但是顾东只有他自己，爷爷这么大年纪了肯定是不能去的。
    “那怎么办？要不问问傅九他们家？再或者村里其他人呢？虽说是力气活，不过冲着中午那顿饭应该有人想要去吧。”
    “嗯，村里想去的还不少呢？但是每次都是只要二十个人，好些挣不到名额了，你在家待着，我去张二哥家里问问，他家三个小娃子，今年又添了个闺女，应该挺愿意这事。”
    张二哥在顾东受伤的时候，有帮着送到医院，而且人挺好的，顾东觉得可以找他帮忙。
    “行，那你去吧，要是有个万一，你再去其他家问问。”艾草帮顾东拿围脖手套，顺道叮嘱他。
    “嗯，好，这你不用担心。”
    张二哥的名字叫张二柱，家在村子靠后的一块，三间正屋住着一家六口，院子里和他们家一样有个伙房。
    顾东过来的时候天已经大黑，他家屋里黑漆漆的没一点光亮，孩子的嘻笑欢闹声夹杂着婴儿的哭泣声，整个家却是在黑夜里显得热闹非凡。
    一听这动静顾东就知道一家人肯定没睡呢。
    “二柱哥！二柱哥在不在呀！”顾东站在半开的大门口冲里边喊。
    “谁呀？哪个呀，在呢，在家呢？”没两声张二柱就从屋里出来了。
    “我顾东！有点事想找二哥帮帮忙。”虽然天黑的看不清脸，但是顾东过得话里带着笑意。
    张二柱让顾东进屋里坐，两个人刚走到屋门口，里边的煤油灯就点上了。
    堂屋里，张二柱的媳妇儿，一手抱着还在抽噎的小闺女，一手拿着火柴盒。看见光亮，西间的其他三个娃子也都跑出来了。
    顾东和张二嫂打过招呼，就和张二柱坐下来闲聊两句，扯到顶替上工这事上。
    和顾东预料的不错，他才刚一开口，张二哥就满心答应了，而且旁边抱着孩子的张二嫂脸上也能看出来，这事令她很高兴。
    没费多大口舌这事就办好了，但是回去的路上顾东心里却没有多大的高兴劲。
    刚才在张家看到的场景，令他心里窝的慌。
    要是以后他和艾草也生孩子了，养不起咋办？难道也这样给口饭食饿不死就行？
    张家三个男娃一个闺女，大的八岁，小的还不到一岁，现在这一大家人，靠张二哥和张二嫂张罗，虽然不至于到孩子送人或饿死的地步，但是一个个也都是看着面黄肌瘦，长期吃不饱的状态。
    身为男人，顾东觉得养家是责任。他不想以后他和艾草的孩子也这样。忙活忙活最后就只剩下一个活字了。
    不用上工，第二天夫妻俩都没早起，算是睡了个懒觉，在被窝里暖喝了好久才爬出来。
    不过就算比往常晚，两个人在家吃晚饭走到乡卫生院门口也才九点来钟。
    俩人还没进去呢，远远的就看见卫生院子里站着艾二顺和一个穿护士服的女人。
    “他怎么在这呀？”艾草皱眉，她不想看见艾二顺。
    “他不是马上要办婚礼了吗？当然是找人来商量了。”顾东拉着艾草的胳膊往路边走：“咱们去路口等等，要是有车，咱去县医院拿药吧。”
    艾草听顾东这么说，仰头看他，眉头皱成一团：“你不想看到他？我也不想呢。”
    “嗯，不想看到他们家人！”艾二顺马上要结婚的对象是这里的护士，谁知道开药的时候会不会往里边加什么东西。
    不要怪顾东小人心，实在是能和艾二顺看对眼，顾东真不觉得她会不会收什么蛊惑，或者为爱迷心，有什么小心思。
    虽然不敢谅她也不敢搞出人命，但是毕竟是过嘴的东西，拿的药多点少点随便添点什么都够他收的。
    现在家里媳妇儿正好，说不定明年还能有儿子，生活正红火呢，顾东可不想随便乃至及的身体赌什么意外的可能性。
    到县城医院顾东看了一下大夫，确实是普通的伤风感冒，没什么大的问题，不过艾草还是找了一下当初顾东住院时处的不错的方大夫，问这个冬天顾东有没啥需要注意的。
    “他的伤口都长好了，这次仅仅是伤寒引起的头昏脑涨，按时吃药就好，不过也可能是之前受伤导致身体素质下降，所以容易生病，你们回去多注意，尽量少吹风挨冻，还有腰腹要尽量护着做好保暖，别年轻不把身体当回事。”
    方大夫帮顾东检查了一下腹部情况跟他们叮嘱。
    “那方大夫，他现在生病了，需要休息，你能不能给开个证明单子啥的？”艾草不想顾东回去再上工地做活了，病好了也不想他再去受罪。
    “开那个干啥？你们有用？”方大夫疑惑的抬头问他们。
    “哎，大夫你开一个呗，我这是实情，又不是搞欺骗，帮帮忙吧。”顾东一脸笑意的和凑上去和方大夫套近乎。
    虽然去工地干活他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既然媳妇儿担心，那还是不去了，而是确实是自己身子比较重要，他可不希望自己有个意外，有早亡艾草带着他孩子嫁人那天。
    方大夫人不错，当初顾东住院没少给他们照顾，艾草和他关系挺好的，简单的和他解释了一下村里的事，方大夫果然和爽快的帮他们开了证明。
    都是一个村的，顾东不上工，不肖一天肯定很多人都会知道，他们得有一个能堵住别人说顾东这成分受不了苦，不劳动窝在家里躲懒的理由。
    从县医院回来，顾东的伤寒在家养了五天才见好，不过见好也没再去工地，被艾草按着在家又带了两天，实在闲不住，又开始忙活起来。
    “现在天越来越冷了，火盆你往热里烧，我再去山上多弄点柴禾回来，家里再存一些，然后去看看爷爷。”顾东临走之前和艾草交代。
    “你去爷爷家的时候问问他要不要搬过来和我们一起住一起吃饭。”顾老爷子年纪已经六十多了，艾草不放心大冷的天老爷子一个人。
    “应该不会过来，不过我在问问吧。”这事顾东不是没提过，不过他爷犟得很，就是不肯过来。
    果然，顾东再次和顾爷爷说这事的时候，老爷子依旧是摆着手一副不想谈的样子。
    “这茅屋你都帮我修了几遍了，墙厚实的都赶上人家两个厚了，而且爷还穿着你们送的新棉衣呢，冻不着。吃饭呀，不一起了，爷爷有人一起。”
    原来大冬天的，闲着无聊，村里这些上了年纪的孤寡老人三五个成群的聚到了一起。
    “我们平日都在你傅山爷爷家里围着火盆闲聊磨牙呢，一群老伙计偶尔还打打牌。早上去的时候带着口粮，中午晚上直接就一锅齐活了，根本不用自己开火费工夫，日子过得比你清闲呢。”
    “行吧，那你不过去就不过去吧，我晚上再给你送些粮食过来。”人上了年纪了，老伙计凑在一起却是比去他家里要有趣。知道爷爷有自己日子，顾东也不再强求他。
    “送啥送，你送来的这些都够吃过年的了，不用再拿了。爷爷这够着呢。”顾爷爷摆手，示意顾东不需要。
    “再送过来一些吧，之前我又去城里弄了好多回来足够咱家吃到明年春了，你平日早上出门口粮也多带些，千万别省着。”
    村里这些个独居老人聚到一块，说是冬天无聊一起乐呵，其实也是一起互相照顾，一起吃饭又何尝不是暗暗帮一把那些家里真的缺粮的。
    老人年纪大，抵抗力差，每年都有冻死饿死的，他们这样做，月三十互相帮助。
    顾东回去之后想了想，直接又给顾爷爷送了半袋子玉米面一袋子番薯，以及七八斤大米和十斤白面。
    细粮爷爷可以自己在家吃，就是真拿出去量也不多，不会招人眼，当然像是玉米番薯这些东西大家常吃的，拿出去更不打眼。
    除此之外，顾东还借了大队的架子车，给老人家聚会的傅三爷爷家里拉了两大车的柴禾，让老人们冬天能过的暖和点。
    做这事的时候顾东并没有图什么，但是他这一行为，还是被村里有些人看在眼里记下了，不仅是上了岁数的，就是大队部开完会没事闲聊，都有人感叹，说没想到顾东这小子还有这心呢。
    进了腊月这天真的是一天比一天冷。
    “阴沉沉的还以为会下雪呢，没想到竟然一直不下。”艾草惋惜的说。
    昨天腊月初七，是艾二顺结婚典礼的日子，艾草还以为能下点雪呢，不过可惜的是，只有阴冷和北风，完全不见雪花。
    “不远了，下雪也就这一两天的事吧。”顾东看着阴沉发暗的天色，心里也做不准。
    不用干活，外边又是狂风大作，小夫妻两个待在家里围着火盆看书。顾东看的依旧是那些鬼怪故事，而艾草看的则主要是高中课本。
    看书的间隙，夫妻俩还是不是聊两句，日子十分惬意。
    “对了，傅九不是十八要结婚吗？这只剩十天了，昨天给爷爷送做腊八粥的用的米粮的时候我回来遇见付芳了，她说傅九还在工地干活呢。婚礼近了，他不回来准备吗？”艾草好奇的问顾东。
    “再等两天吧，因为结婚让人顶工时间太长，在村里会被人笑话的，而且照现在的天气，只要雪一大，今年的工期就该停了。”
    阴沉的天空并没有辜负人们的期待，腊八这天夜里就飘起了雪花，一开始是细小的颗粒，到最后直接雪片直飘。
    纷纷扬扬的，这场大雪一直下了两天半才停下来，路边的积雪直接没过儿人的膝盖，积雪深的地方，甚至有到人腰腹。
    而且这场雪还只是个开始，到傅九结婚那天已经断断续续又下了两场，虽然都是小雪，一两个小时或者半天就停了，但是这是冬天雪只积不化，整个世界银装素裹，苍茫一片。
    腊月十八这天大早上就飘起了小雪，但是结婚这事是早就订好的日子，绝对不会因为这小小的雪花，就搁置延迟了。
    飘雪并没有掩盖了人们的喜庆，傅家到处都是洋溢着笑脸的客人和过来帮忙的亲朋好友和邻居，半大的孩子钻来钻出，好不热闹。
    顾东帮着傅九在院子里招呼帮忙，艾草陪着付芳待在新房里。
    “哎，没想到你真就这么嫁了？”刚过完礼，现在屋子里就只有付芳、艾草、田园园段雪她们几个，段雪似是感叹半的说了这么一句。
    “没啥不好的，傅九有心我觉得今天值的很！”
    大喜的日子付芳不在乎段雪刚才的那点子话，而且今天傅九确实有心了，不仅典礼的时候护着没让人闹她，还怕她冷到提前给准备了棉大衣披在外面。就连刚才进屋还偷偷问她冷不冷饿不饿，让他堂妹提前给她端来鸡蛋羹说是开席要再等会，让她垫垫口。
    “我感觉傅九他们家做的，挺好的，可比我结婚的时候强多啦！”艾草笑着接话。
    腊月里本来就是扎堆结婚的时候，到现在前前后后艾草也是经历过几场婚礼，相比其他家，艾草真觉得傅九家今天算是做的很好了。
    “再强也没……”也没城市好，不过这话到底段雪没有说出来，改口说：“你喜欢就好，过日子还是图自己舒服高兴。”
    “是呀，结婚不就是图个男人的好，傅九对我上心这就够了。”这年代，见多了男人不正经做事，只会在家发脾气，或者是挣两个钱就在家吆五喝六的，付芳真觉得遇见傅九是她的幸运。
    农村怎么了？难道农村的日子不是日子，整个国家来说，农村人比城里还多呢，日子不是照样过。
    “你呢？有什么打算？我可是听傅九说傅强最近在相亲呢，而且还有一个是镇上的姑娘，像是双方家里都很满意，正打算让他们两个年轻人在接触接触呢。”
    付芳的话成功的转移了话题对象，艾草和田园园都一致的扭头看段雪。
    “不是吧，傅家动作这么快？”田园园有点没想到，之前她见傅强对段雪挺好的，又关心帮忙又送东西的，这才多久了，这么都找到新对象了。
    “还算正常吧，傅强比傅九还大一两岁呢，而且年根底下更是相亲的时候，不过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和其他女生相处。哎，你俩到底是怎么回事呀？他要是真喜欢你，这么做，可就有点那啥了……”付芳之前一直觉得傅强这人还不错，但是出来这事，她心里还是有点疙瘩。
    不过说真的，也不能全怪傅强，因为段雪真的是又不拒绝傅强对她的好，有不松口答应甚至连承认两人关系都没个准话。
    “我也不知道，等等再说吧。”段雪心情有点不好，脸色不服刚才的光彩。
    虽然嘴里说等等，但是她也不确定，自己究竟在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