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朋仙友》3.第 3 章

    
    到望城时已经下午了。
    记忆中小镇中央的那条马路宽大气派,而今她却不敢认,原来它是这么窄,窄到只能勉强错开两辆车。
    路两旁更是一派陌生的景象,记忆中的南岭已经不再是一片油绿的田野。各式各样的房屋建在了路两旁填平了壕沟新拓宽出的土地上。
    沿街店铺林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驶过两座桥后,她一直在路右侧寻找被望城人称为东沽的水塘,那里消磨了她的大半个童年。
    每年谷雨后她便带领着小跟班们在东沽钓鱼,不是用鱼钩,是母亲用纱网缝成的小口袋,用个铁圈支起来,拴在一根长棍子上,钓不着大鱼,却也从来没有让孩子们小小的心失望过。夏天他们赤脚踩着塘里的泥抓鱼,冬天就更有趣了,在冰上用围巾拉雪橇,一不小心就人仰马翻,滚落在冰上溜出去很远……
    几栋洋房挡在路边上,东沽远远的成了这些房子的后花园。
    幼青的车径直开往老宅。
    街道两边的房子多数翻新过了,风格各异,既不像东沽边的花园洋房,也与望城传统民居不同。家家都把门槛建得很高,门口伸出一个土台,让原本平整的路面高低起伏。
    车拐进小巷。这个小巷只三户人家,两栋望城传统民居,后面一栋则翻新成二层小楼。
    车在两所对门的老宅前停下。
    幼青下车,路面杂草丛生早不似从前的样子。黑色皮鞋的细跟踩进松软的泥土中,陷了进去,她没有停顿,扫了一眼旁边的大门,径直向对面的宅子走去。
    黑色大门紧锁着。回来之前她笃定大门很宽车能够径直开进去,到这时她才不得不承认自己的记忆是有偏差的。
    她从包里拿出一把旧钥匙,忐忑不安地抓起那把锈迹斑斑的大锁,“咔嚓”一声锁打开了。
    幼青小心翼翼推门,门吱呀呀地打开来。
    望城的传统民居很有特点,家家都是方方正正的院子,四面都是用回形走廊连在一起的房间,中间是天井,似北京的四合院又不是。北面一排为正屋,正屋分为三部分,东配房,西配房,中间则是堂屋,其他三面的房屋分别为客房,厨房,门厅,库房,厕所,禽畜栏房。这三面房屋建成平顶露台,用来晾晒粮食,四面安上花墙权当是护栏。在门厅的正上方建一个门楼,也是方方正正的一间房,并不住人,多用来存放粮食或杂物。
    院子里空荡荡的,一根孤零零的晾衣绳从西客房门前穿过院子,固定在东面厨房门前。红砖铺成的地面斑驳地泛着青苔的绿意,堂屋门前幼白种下的石榴树没有了,房门似乎重新刷过油漆,与周围的古旧风格很不协调。
    台阶上大块的水泥皮剥落,露出的红砖上长满了苔藓,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拾级而上,来到屋顶的露台上。地面早已斑驳开裂。小心得走上去,门楼的门窗破旧不堪,玻璃摇摇欲坠,门并没有上锁,方正的房间里零星得散落着几样杂物。
    在临街的花墙边驻足,对面的宅子一览无余。对面这栋老旧许多,但格局几乎一致,不同的是对面的门楼只是个斜顶的阁楼,没法存放东西更称不上是一个房间。长长的花墙做成不一样的花样,缝隙里长满伏草。幼青停下脚步,注视着正对面的位置,依然能见到花墙上残缺的几块瓦片,依稀记得那个少年当年就是站在那里的。
    越过这个院落,放眼望去,新建的房子一栋高过一栋,早已不见昔日的小桥流水。那时,远远望去,西河与北河汇流在一起,从一个长长的石板桥下静静流去。那时并不清楚河再往前与南河汇在一起流进柴汶河,最终注入东平湖。
    推门进屋,正面是传统的摆设。一个条几,一个八仙桌,两把木椅子分放两边。挂在正中的中堂已被撤下,露出刚刷过的白色的墙壁,老式挂钟停在了三点四十分的位置,而脑海里则是它吧嗒吧嗒摇摆着的样子。八仙桌上放着茶盘,条几上排放了几样小物件。右边是个屏风,左面是沙发茶几等西式家具。沙发上落满灰尘,茶几上放着一个褪色的果盘,里面落满了灰尘,其中的喜糖和干果依稀可辨......
    “是幼青回来了吗?”青转身迎上从外面赶来的父亲。
    “爸,是我,你还好吧?”
    “啊?幼青啊,你说什么我听不清,这两年聋得不行了.....堂屋很久没打扫了,到东屋坐吧”
    他顺手把堂屋门关上。还没等她说话已经走到前面去了。
    父亲以前是个军人,身形挺拔,仪表堂堂,而此时走在前面的父亲,弓着腰,头发花白稀疏,双手皴裂,脚下穿着一双沾满油污的单鞋,趿拉趿拉地有些不随脚。
    跟随父亲,一路来到东配房。东屋比堂屋窄小许多,生活用品却样样具全。一张老式木床上叠放着被褥,虽陈旧却叠放整齐,旧的矮八仙桌上摞放着几个盘子。
    “爸,你还好吧?”
    “啊?青啊,你晚上就还住你的小西间吧,你的东西都还好好的,没给你动过”
    “被子都给你晒好了,放在阁楼上,一会儿你记得抱下楼来”
    “门口你和小白种的那棵石榴树我本来给你留着呢,有一年生了白毛,刨掉了,又买了一棵种在原处了,你看看,眼见着快长起来了”
    父亲说着用袖子揉了揉深陷在皱纹里的眼睛。父亲真得是听不到东西了。
    幼青从包里翻出便条纸给他写了几行字交代了一下行踪就出门去了。
    刚跨出院子,已泣不成声,才短短五年未见,父亲竟已老成这样。母亲若见到此情此景,不知会作何感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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