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逝春秋》第一章 伤情

    
    早晨，阳光越过窗户照在房间内，这个窗户是后来新开的，童柔就是想让房间多一丝暖意。
    江月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这张床是专门为他量身打造的。
    自从在乾州被车撞之后，他已经昏迷两个多月，这是一张多功能床。
    江月每天都静静的躺在床上，外面发生的一切貌似跟他无关。
    此时的他虽不能说是骨瘦如柴，但也比以前瘦了小半圈。
    没出车祸前体重一百五十多斤，现在充其量也就一百二十斤，整个人看上去干瘦干瘦的。
    曾经十分帅气的面孔，现如今看上去却有点吓人，不熟悉他的人，第一眼看去几乎都会被吓到。
    双眼凹陷，脸色苍白，颧骨突出。
    幸亏童柔和江妈把他照顾特别好，否则情况会更糟糕。
    现在的他和原来判若两人，不是非常熟悉的人，几乎都不会相信这和从前的他会是同一个人。
    虽然现在只是五月份，天气还算不上炎热，特别还是在早上。
    但房间内的空调已经打开，室内始终保持二十六度左右，几乎恒温的房间会让他更舒服些，虽然没一点知觉。
    童柔一直坚信，自己的男人一定会醒来，她始终坚持这个信念，不会抛弃，更不会放弃。
    即便受再大的苦，流再多的汗，她依旧无怨无悔。
    童柔此时正拿着毛巾给他轻轻擦着脸，她眼神中流露出的是柔情，没有半点嫌弃和不高兴。
    她已经怀孕五个多月，怀孕五个多月的女人竟然大腹便便？那是因为她怀的是双胞胎。
    虽然有孕在身，但她仍然不辞劳苦，精心照顾着丈夫。
    这个男人是她最爱的人，也是她的天。
    她深爱江月，车祸让他变成植物人，但她依旧坚信自己的丈夫肯定能醒来。
    她会一生一世的爱着他，哪怕他永远不会醒来。
    她禁得起时间考验，这一点毋庸置疑。
    “童柔，公司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你去处理，还是我来照看他吧，你赶紧上班去。”
    江妈从卧室里走出来，她心疼的对童柔说道。
    自从儿子出车祸从医院回到家，童柔一直都在尽心照顾。
    她白天要去公司工作，下班回来还要照顾江月，何况她现在还怀着孩子。
    对这个儿媳妇，江妈百分之百满意，她觉得儿子娶了童柔是他的福分。这样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
    婆媳关系也非常融洽，虽说是儿媳妇，那跟亲闺女根本没啥区别。
    “妈，那我先去上班了，江月就交给你照看了，辛苦您老人家了，中午我回来喂他饭。”童柔放下手中毛巾，然后走进卧室换身衣服。
    本来今天是礼拜六，她可以不用去上班。但鼎好集团总经理顾贤风从乾州回来了，有些事要当面和她商讨。
    并且还有几个分公司的老总也都赶过来，这都是昨天约好的。
    江月昏迷不醒，在大事上大家还是会请童柔拿主张。这是对她的尊重，也是对江月的尊重。
    事情必须做到位，但权力上不能越位。
    鼎好集团的高管都明白这起码的道理，每个人都尽心尽责履行好自己职责。
    已经怀孕五个多月，身子也一天比一天重。有时她真想好好休息几天，但现在情况根本不允许。
    即便是非常辛苦，童柔也从不会说出来，硬咬着牙自己挺着。
    没办法呀，公司发展遇到阻力越来越大，现在烦心事也越来越多。
    虽算不上是四面楚歌，但每天都像坐过山车一样，有太多惊险。
    江月辛辛苦苦打拼下来的江山，这才短短两个多月已经摇摇欲坠。
    这让童柔很着急，但她又无可奈何。
    她不想江月醒来时，自己交给他的是一个烂摊子。
    但受能力制约，鼎好集团现在有点山河日下感觉，这让她十分痛心。
    “中午你就别回来了，在公司好好休息休息，来回折腾身体也吃不消。不替自己着想，但也得替孩子着想。有我喂江月饭，你还不放心吗？”江妈心疼道。
    江妈心疼儿媳妇，她知道童柔不是不放心自己，她主要就是想尽可能多陪在江月身边。
    “那好吧，妈。就劳您老家多辛苦辛苦，那我中午就不回来了。我走了，下班后我就赶回来。”
    童柔说完后转身离开，她纵有万般不舍，但这时也得离开，她不能让顾贤风他们久等。
    来到楼下，司机早已等候多时。
    童柔上车后就开始打电话，她还有其它事情要安排。
    “儿子，你真有福气，找了个这么好妻子，连妈妈都很羡慕你。你看你天天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还得让个孕妇照顾你，你不觉得有愧吗？是男人你就赶紧睁开眼，站起来，不要让她天天照顾你……”
    江妈不停絮叨着，她每天都会跟儿子说许多话，希望能唤醒他，能看到他坚强的站起来。
    她不知道儿子能不能听到，但她一定会继续说，哪怕儿子嫌她絮叨。
    她有时还会给儿子讲故事，跟他说他小时候一些糗事。
    有时自己说着说着就会笑起来，有时也会把自己给说哭。
    她希望儿子能尽快醒来，她不想儿子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想尽快唤醒儿子，她很害怕儿子永远不会醒来。
    可怜天下父母心！
    “我去超市买点菜回来，今天给儿子做他最爱吃的糖醋排骨。”
    江爸这时从卧室里走出来，他消瘦的身躯走起路来有些许颤抖。
    本来身体就不好，自从儿子出事后他的身体越来越差。
    他现在算是强弩之末，因为病情复发，胃癌已经到了晚期。
    本来应该在医院接受治疗，但他死活就是不愿意住院。
    他知道自己时日已经不多，也许随时都会倒下。但他不甘心，他想在所剩不多的余日里多陪陪儿子。
    江妈看着丈夫心中很不是滋味，儿子变成植物人，老公又胃癌晚期，对她来说真是天都塌了。
    每当在夜静人深时，她都会偷偷的躲在卫生间抹眼泪。
    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她的坚强让所有人都无比佩服。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老公需要她，儿子需要她，这个家更需要她。
    每天该吃吃，该喝喝。自己身体也不好，即便再困难，也必须要用这柔弱肩膀扛起这个家。
    她就像粘合剂，她就是这个家的信仰，她只要不倒下，相信奇迹一定会出现。
    “你身体不好，就好好在家待着吧，我去超市买菜，你陪儿子说会话。”
    江妈心疼丈夫，她不知道丈夫还能活多久，如果不是儿子出车祸变成植物人，也许丈夫的胃癌就不会复发。
    自打儿子倒下之后，丈夫便遭受到巨大打击。
    心情不好不说，还不注意自己身体，天天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本就心胸不宽的人，怎么能扛住这种打击？
    病成这样，居然还那么固执，谁说都没有用，就是不愿意在医院待着。
    他说自己这辈子就是个药罐子，既然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必要再去治疗，索性就由他去吧。
    虽然江毅和童柔每天都劝说他去医院住院治疗，老伴甚至以死相逼，但他就是无动于衷。
    自己不想再抗争，多活一天就多受一天罪，放弃也许是最好解脱。
    这么多年一直病殃殃的，他也真的受够了。
    他一直有个谬论，化疗和放疗那么痛苦，即便多活三月俩月又有啥意义？简直是活受罪，早死早解脱。
    “好吧，那你去买菜吧，快去快回。”江爸没再坚持，他知道老婆不放心自己出去。
    他不在固执，不想让老婆担心自己。
    江妈拿起菜篮子走出房间，江爸坐在椅子上若有所思。
    有这样老婆是他这辈子最大福分，自己身体一直不好，没有她就没有现在这个家。
    没有她精心照料，自己也许早就死了，他感谢老婆，对她也非常敬重。
    这些年她不但把自己给照顾好好的，还把两个儿子养大成人。
    这一切都是她功劳，自己亏欠她的实在是太多，太多。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他还有个愿望，但一直没跟老婆说，他想下辈子还娶她做老婆。
    江爸来到床前坐在椅子上，静静的看着儿子。
    他随后又用手轻轻抚摸儿子脸庞，此刻他心情十分复杂。
    儿子是他的骄傲，在所有亲戚，邻居，朋友中，儿子最有出息，能力也最强。
    都说母凭子贵，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沾了儿子不少光。
    别人之所以尊重他，敬重他，还真以为是自己人品贵胄？
    江爸十分清楚，这一切都是儿子给的。他虽然能力不强，但并不傻，这一点他还是很明白的。
    “儿子，你快快醒醒吧。爸爸真的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很想让你再多看看爸爸几眼，不然等你以后醒来会留下终生遗憾……”
    江爸说的很伤感，说着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平时家里有人他从不会哭。
    但此时他真的控制不住自己情绪，他不想带着遗憾离去。
    他想在生命尽头时能跟儿子再说说话，自己还有很多心事要交待他。
    他想告诉儿子要好好照顾妈妈，他还要告诉儿子要一辈子忠守自己妻子，因为他的妻子是世上最好妻子。
    他还要告诉儿子要把自己孩子养大成人，让他们将来能光宗耀祖……
    “儿子，如果爸爸走了你还没醒来，这是爸爸一生最大遗憾。等你去给爸爸烧纸时，一定要多陪陪爸爸说说话。这辈子我是你父亲，来世我还要做你父亲，明白吗……”
    现在即便他说再多，但儿子未必能听到。
    江爸自言自语很久，他越说越心痛。
    失落，痛苦，迷茫，忧伤……这些都是江爸此时心情真实写照。
    他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他这辈子有太多遗憾。虽然不甘，但他却无力反抗。
    徒劳的挣扎，使他越来越痛苦。
    这时他的胃又痛起来，头上布满汗珠。止疼药的效果越来越短，他只好起身慢慢走回房间，然后拿起药瓶开始吃药。
    他错把安眠药当成止疼药给吃了，然后趴在床上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迷迷糊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