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林老夫人临去之前,最放心不下的便是您。她选择隐瞒,一来是不愿让您为难;二来是替沈家着想,不想整个沈家都遭人议论。若您因为此事过意不去,以至于伤了身体,不就同她的本意相悖了吗?”
乔妈妈劝道,她先前为了不让沈云悠怀疑自己,曾说见到林氏的时候,她已经咽气了。而实际上,林氏同她交代了许多,直到她答应会将此事办好,才放心地合了眼。
“当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好半晌,老夫人心绪终于平静一些,问起了那日的情景。
乔妈妈怕她又起疑,斟酌半晌才开口:“那时我和乌宁都没有在林老夫人身边,我是在暗处看见夫人推了林老夫人。夫人自己也不知所措,我怕她慌乱之下做出傻事,差乌宁去请您之后,又大声喊着老夫人来了。”
“夫人吓得匆忙逃走,之后的事您也知道了……”
其实推林氏的是沈云娇,仓惶逃走的也是她,乔妈妈却将她做的事都推到了桑迎秋身上,只想让这件事就此结束。
“难怪……”老夫人本也不明白,桑迎秋做事狠辣,心思又缜密,怎么可能疏忽到让自己见了林氏最后一面。毕竟,一旦自己知道此事,桑迎秋绝没有好日子过。
原来是心中发慌才出了错。
老夫人伸手揉着眉心,靠在椅子上,半晌也不说话。
“老夫人……”乔妈妈欲言又止,直到老夫人抬头,她才终于道:“若不是夫人滥杀无辜,我大约会将这件事带进棺材里。如今走到这个地步,我到底还是对不住林老夫人。”
“她不会认为你有过错,我了解她。”老夫人端起茶轻抿一口,又道:“有些事由不得咱们追究或是不追究,有人良善有人贪婪,事情走到这一步,已是必然。”
她将茶杯放下,轻声自言自语:“咱们也不能太过强求。”
乔妈妈听了这话本有些忐忑,抬头看见她那张苍老和蔼的脸,却又放下心来,她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最后说道:“是,老夫人。”
而后便离开了。
她走后,顾嬷嬷将门关上,老夫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开口说:“我果真老了。”
“老夫人,您不是老了,是通透了。”顾嬷嬷走过去替她按着肩膀。
“就你会说话!”老夫人笑笑,拍了一下她的手,轻声道:“也对,不是每件事都非得弄得清清楚楚,人老了,难得糊涂。”
另一边,沈云悠回沈府之后睡了一个好觉,第二日一早便让小宛和白桃陪着她出门了。
“小姐,咱们刚到府里我便打听好了,应该就是这里。”小宛说着,往巷子里望了一眼。
那是一条老旧的巷子,瞧上去没住几户人家,三人在这里站了一会儿,竟是一个人影也没见着。
“咱们进去看看。”沈云悠说罢拉着二人走了进去。
小巷曲折又阴森,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令人汗毛直立。走了好一会儿,沈云悠终于听见有人说话。
“这样呢?肩膀好些了么?”
“嗯……好,还是你有耐心。”回答的声音很苍老,听上去已经上了年纪。
沈云悠伸手轻轻推了一下面前那扇破旧的门,便看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太太闭着眼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身后的妇人正在替她按肩膀。
“您再坐一会儿,就将今日的药喝了吧!”妇人说道。
老太太点头回答:“多亏你不嫌麻烦,肯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若没有你,我一个人在这儿住着也没什么意思。”
“您哪里的话?先前觅荷姑娘帮了我那么多,我照顾您也是应该的。”
妇人说罢将药端到老太太面前,她闻到药味儿立刻摆了摆手:“这身子我自己清楚,也撑不了多久了。我那闺女偏偏要费这个事儿,药就没有断过。”
“那是您有福气,如今像觅荷姑娘这般孝顺的,没有多少了!”妇人宽慰道:“再说您近来脸色好多了,我瞧着很快就会痊愈。”
老太太将药接过去,每喝几口便要歇息好一会儿,妇人就站在一旁替她擦着嘴。
等到将药全喝下肚,老太太才叹了一句:“也不知她什么时候回来,算起来,也好些日子都没有见她了!不知道吃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主子为难。”
“我听说觅荷姑娘是得了主子赏识,事儿应当比从前多,您……您就不必担心了。”
妇人的脸色变得有些不自然,老太太却没有注意到,她盯着前方某一个点儿,半晌才回过神来。
“这自然是好事,可爬得越高,若不小心摔下来了,便也越痛。”
“我看您就是多想了,您闺女那般机灵,怎么会摔下来?”妇人一面将老太太往房间里扶一面说道:“我先回去了,晚些再过来陪您。”
很快,她便推开门走出来,小宛一把拉住她问道:“婶子,您可见过觅荷姑娘?我找她好些天了。”
“觅荷?”妇人摇了摇头:“我同她并不相熟,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可我方才分明听您说,她帮了您许多?”小宛不肯放手。
“那不过是哄老太太高兴的,让我来这里照顾她的并不是觅荷。”妇人似乎不愿意多说,不等小宛再开口便甩开她的手离开了。
“看来是桑迎秋派人给了她一大笔财物。”沈云悠走出来说道,她之所以要到觅荷家中来看一看,是因为觅荷和桑迎秋扭打在一起的时候,桑迎秋无端提起了觅荷的母亲。
当时那句话听上去像是在威胁觅荷,眼下看来,应该是承诺。桑迎秋在提醒觅荷,只要她顺利将事情做完,她母亲的日子必然会好过。
觅荷之所以不顾一切为桑迎秋做事,除了主仆情意,大约也是为了她母亲。毕竟有的病,穷苦人家治不起。
“小姐,要打听一番,看老夫人如何处置觅荷么?”白桃问道。
“不必了,她同咱们本就是没什么干系的人。”沈云悠说完便带着二人走了,跑这一趟只是为了确认些事,至于觅荷如何……她管不了也不该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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