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意离开之后,兴许是因为受了惊吓,冉姨娘倒是老实许多,平日里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
上京中的议论声也渐渐淡下来。
这日,沈云悠砸碎了一个茶壶,两个碟子,白桃将地上的碎片都收拾了,这才问:“小姐,你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
沈云悠心神不宁,她坐在桌旁,用手按着自己的心口。
“我心里闷得难受,有些想吐,可又吐不出来,一口气就这么压在心上,没法儿冷静。”
“是不是病了?”
白桃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自言自语:“没事儿啊。”
“我去请大夫吧!”她说完也不等沈云悠回答,便跑出了房间。
小宛和灵意离开后,白桃看着轻松,其实紧张得很。她日日都在想灵意的话,总是怕有人来害沈云悠。
沈云悠起身将房门关上,又坐在桌前发呆,心却跳得越来越快。
不一会儿,门外便响起了脚步声,来人似乎有些焦急,走得很快。脚步声越近,沈云悠便越觉得难受,她用力按着自己的心口,竟觉得呼吸也开始困难。
门响了两声,沈云悠想要回答,却觉得话堵在嗓子里,发不出声音来。
“云悠,是我。”
沈舜尽力控制着自己,不让声音颤抖,而沈云悠起身开门时脸色已是惨白。
“父亲回来了?”她问。
“脸色怎么这么差?”
沈舜担心地看着她,目光躲闪又犹豫。
“父亲别担心,就是方才在房中待着有些闷,过一会儿就好了。”
沈云悠拉着沈舜坐下问:“父亲此次可顺利?”
沈舜前不久外出办事,瞧着他这副风尘仆仆的样子,大约是刚刚回府。
“你近来如何?”沈舜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沈云悠略微想了想,答道:“一切都好,就是灵意的事有些头疼,不过很快就会解决了。”
沈舜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他几次尝试,最终都硬生生地岔开了话题。
“您怎么了?”
沈云悠定定地看着他,沈舜从来不是犹豫不决的人,她很少见他这样,便断定他心中有事。
“祖母不答应灵意和逸天的事儿么?”
在她看来,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此事,她以为是老夫人将话说死了,沈舜不忍心告诉自己。
“云悠,那孩子出事儿了。”
沈舜试探性地说了一句,沈云悠却只是微微一愣,随即问:“谁出事儿了?”
“池……”
“父亲!”沈云悠猛地起身打断了沈舜的话,她甚至下意识地捂住耳朵,唯恐听到一些可怕的消息。
“父亲,我不大舒服,想要休息了,您还是先回去罢!”
她起身,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似乎只要自己不知道,事情就没有发生。
“信是今日送到的,尸首已经送回池家了。”
沈舜声音很轻,沈云悠却开始眩晕,她像是被关在又黑又静的房间里,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
池季远……死了?脑中猛地冒出这几个字,沈云悠捂住自己的心口,吐出了一口血。
“云悠!”
沈舜赶紧扶着她坐下,又吩咐人去请大夫,想要劝说,却怎么也开不了口。
二人连婚期都定好了,就等着池季远回来,如今传来消息说他战死……
沈舜心疼地将女儿揽在怀里,轻拍着她的背。
大夫很快来了,家中的人也都涌上来,沈云悠整个人浑浑噩噩。她瞧见了老夫人眼里的担忧,看着沈逸昭在旁边哭。
可所有的一切都像被隔绝了,她只听得见耳边嗡嗡的响声。
房间里的人来了又走,沈云悠呆愣愣地靠在榻上,整个人都像是傻了。
老夫人连着叹了好几声,大约是说了些安慰的话,沈云悠看着她的嘴一张一合,却不知道她在说些什么。
最后沈舜只留了白桃在房中。
“小姐,先将药喝了吧。”
白桃红着一双眼,却不敢哭出来,她小心翼翼地将药碗端过去,一勺一勺地喂给沈云悠喝。
沈云悠重复着张嘴、下咽的动作,双眼呆滞无神。白桃让她做什么,她便做什么。
“小姐,你说句话啊,别不理我。”
白桃说话时已经带上了哭腔,她觉得最近的日子糟透了:小宛走了,灵意那个该死的姨娘又出现了,现在竟连小姐也……
她仰起头,偷偷地将眼泪擦掉。
“小姐,你若是难受,就哭出来吧,别憋着。”
她抱着沈云悠劝道,她倒巴不得小姐现在哭个昏天黑地,这副呆呆傻傻的样子才令她害怕。
到了第二日,沈云悠依旧是那副模样,白桃惊慌地去将老夫人请过来。
大夫来了又走,药也喝了,可沈云悠始终是一点儿反应也没有,老夫人和沈舜也只能干着急。
傍晚时分,霍羽柔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老夫人,我听说了……云悠她怎么样?”她进了沈府后立刻问老夫人。
“自从得了消息,便再没有开口说一句话……”
沈老夫人也是没辙了,她将希望放在了霍羽柔身上,开口道:“你同云悠向来要好,好好儿劝劝她,哪怕是让她哭一场也是好的。”
霍羽柔点了头,她进沈云悠的房间,后所有的人都赶了出去。
“云悠,你要想开些!”她坐下拉着沈云悠的手:“你忘了么,我曾经同你说过,要做好一切打算。”
“眼下也还不算迟,当务之急便是将婚退了。他人不在了,你们又还没有成亲,池家没有理由要你为他守着。”
她说完,用力捏紧沈云悠的手,忧心忡忡:“说起来,我父亲也走了有些日子了。我一听说这个消息,整颗心都悬了起来。”
“也不知父亲怎么样,会不会也遇险……我昨日做了个噩梦,我梦见一把长刀刺进了父亲的胸膛,他身上全是伤,每走一步,便要在地上留下一个血印。”
“他不停走着,直到耗尽了所有力气,最终倒在了荒野。再后来风吹日晒,他变成了一具骷髅。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样没了……梦里是好大的风,父亲最后被风吹散了,连死了都没法安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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