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悠到底还是让白桃去了趟霍府。
“见着人了么?”白桃一回来,她便起身问。
“没有,霍大小姐不在。”
白桃将门关上,说起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霍家守门的小哥说霍大小姐送霍夫人回娘家了,听说这是霍夫人的心愿,霍家也没人拦着,二人走了有些日子了。”
“是么?”
沈云悠缓缓坐下,心中竟是松了一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似乎隐隐希望不同霍羽柔见面。
她将手放在桌上发了一会儿愣,听见敲门声可算是回了神。
“大小姐,老夫人让您过去呢!”
顾嬷嬷亲自过来了,脸上还带着笑,沈云悠便问:“怎么了?”
“家里来客人了,老夫人说让您过去坐一会儿,陪老人家说说话。”
沈云悠也没有多想便跟着顾嬷嬷过去了,她听苏芷说起过,她离开沈府之后,沈老夫人除了抱着沈逸昭逗,最爱同故友相聚,想来这次又是她哪个好友过来了。
进前厅时,沈云悠脚步顿了一顿,厅里除了两位老夫人,还有一名男子。
他手拿折扇,正在答沈老夫人的话,此人举止颇为文雅,像是个读书人,见沈云悠进门他便朝她微微点头。
“祖母。”沈云悠走过去朝老夫人行了个礼,老夫人便指着旁边的那位说道:“这是向家老夫人。”
“向老夫人好。”
“好,好,不必拘束。”向老夫人笑着指了指那男子:“这是我一个老姐姐的孙子,比你大不了多少,他来上京办事,正住在我府上。今日听说我要过来,闲得无趣便陪我老婆子跑了这一趟。”
“在下常侃。”
那男子开口,目光落在了沈云悠身上,沈云悠同他对视一下,立刻移开了目光,答道:“常家哥哥好。”
“来的路上听向老夫人说起了沈家妹妹,赞赏的话便没有停过,说沈家妹妹温婉可人,又端庄大方,眼下看来,果真如此。”
常侃这话有些直白,沈云悠便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咳嗽了两声提醒。
“听闻妹妹平日爱读书,不知近来读了些什么?”
常侃问道,若论起诗词歌赋,倒鲜有人能同他一较高下,他自然想在沈云悠面前表现一番。
哪知沈云悠兴致不高,她只是淡淡地抿了口茶,答得敷衍:“这段日子有些懒散,光顾着玩儿了。”
“是么?这也难怪,像妹妹这般年纪,正当爱玩儿,只是不要玩物丧志才好。”
这话一出,沈云悠便微微皱眉,她长这么大,可还没被人这样说教过。沈舜是慈父,若非大事,很少发火。
即便是许久之前,老夫人还不怎么喜欢她,也从未在这一点上为难。
她心中略有不满,却碍于老夫人的面子,没有回答。
谁知道常侃并没有发觉,见她不说话,反而变本加厉。
“我过去也爱玩儿,可渐渐对那些东西没了兴趣。不过是一时欢愉,浪费了大好时光,哪里有什么意义?”
“早些年我家中园子里也有些秋千之类的玩意儿,后来我嫌这些东西误人,便都命人拆掉了。为了这,我那妹妹还埋怨了我好几次。”
常侃说起来颇有几分得意,为自己将妹妹拉回正途而高兴。
沈云悠终于将杯子放在桌上,缓缓抬头:“可我也极爱荡秋千。”
常侃顿了一下,而后笑起来:“我也说了,只要有节制,玩一玩没什么。”
“我妹妹不思进取,除了读书,琴棋书画也是样样不行,我这个做哥哥的自然得严厉一些。可云悠妹妹同她不一样,你只是偶尔来了兴致,并非沉迷于此,并无大碍。”
沈云悠心中已经生出了嫌弃之意,却不愿让向老夫人没面子,还是时不时搭两句话。
不得不说,常侃虽然管得多了些,说话也不怎么令人喜欢,可应当是有真才实学,不像是装出来的。
他完全没有顾忌,想起什么便说什么,最后整个人慷慨激昂。
与之相反,沈云悠始终冷淡,非得常侃追着问才会吐出几个字。
常侃多少有些受挫,他清了清嗓子,扯开了话题。他隐约觉得,比起读书写字,沈云悠似乎对他那个妹妹更有兴趣。
“我家中小妹虽说读书不用功、总不肯学,可她人活泼,性子也好,倒也招人喜欢。最让我忧心的是,她一个女孩子,整天舞枪弄棒,没个规矩。”
常侃叹着气,眼中是真真切切的担忧。
沈云悠心说,这人虽不大好,可对他妹妹是真心爱护,便答了一句:“依我看,这倒也不算坏事,强身健体总是好的。”
“云悠妹妹你不知道,她若只是爱摆弄这些倒也没什么,可她偏偏同那些个武人走得近,这怎么行?”
沈云悠觉得这话有些奇怪,却还是掩盖住自己的情绪问:“武人怎么了?”
“怎么了?”
常侃蓦地看向她,眼里满是不可思议。
“武人自然粗俗啊,她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同那些人往来?”
话音刚落,不只是沈云悠,就连老夫人也微微皱起眉,毕竟沈舜也是武将。
“粗俗?常公子既认为自己身份高贵,从不肯与这些人来往,又怎么知道他们粗俗?”
沈云悠的话有些带刺,将常侃问得一愣,他原以为沈云悠为人温和、性格柔弱,没想到她会当众给自己难堪。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决定不同沈云悠计较,便随意挥了挥扇子答道:“从前也认识几个上过战场的人,总觉得同这些人说不到一起去。虽说他们一身武艺,可在我看来,就是群莽夫!”
他话中的轻蔑遮也遮不住,却以为自己已经让了步。想着沈云悠若是知趣,便不会再追问。
哪知道她骤然起身,端起桌上的茶杯一步一步走向常侃。
“云悠!”老夫人担心地叫了她一声,沈云悠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她走到常侃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半晌之后,忽然用力将茶杯放在常侃旁边的桌上。
“常公子,我看你这圣贤书,是白读了吧?”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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