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第 82 部分阅读

    欧阳竹若。
    只有我才知道,让我舍不得放手的原因,不是你的容貌,不是你的身材,不是你的聪慧,不是你的善解人意,也不是你的温柔体贴。
    而是你这份毫无保留也毫无理由的信任。
    可是也只有我才知道,让我不敢接受你的原因,是我不知道自己信不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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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二下学期,我在报名的前一天到校。室友君子和伟哥都比我早到,汇报说连续三天都有个声音柔柔的女生打电话缉我。
    两个人四只贼眼凶光闪闪,恶狠狠地逼问:“说!是不是老婆的干活?!”那架势就是国民党拷问我党地下工作者现代校园版,我当然要继承我党传统:“要我说,勿宁死!”
    我首先想到的此人是竹若,因为最近几个月和我交往较多的女生数她最符合“声音柔柔的”这个残酷条件;但又觉得不是,因为她没我的寝室电话号码,而且她是会计系,跟我们计算机系隔得甚远,应该不易搞到我的号码。上期我们见面要么是偶遇,要么是这次约好下次,从不通电话。
    那么就只有往其它方向猜。
    我追忆似水年华,连初中同学都想遍了,仍是无果。
    后来事实证明我小看了会计的能耐。那人真是竹若,她通过室奋勇当先的帮助和自己校区干部身份的职权,竟搞到了我们班的通表,从中撷取有用住处联系上了我们班新疆女生,再藉以找到班长(男,新疆人)的电话,通过他完成了“卫星定位系统”的构建,查到敌踪——亦即信息安全031班植某人的电话号。
    最恐怖的是她还成功让所有涉及此过程的人都认定了她是我堂妹——即她父是我父的亲兄弟、两人多年前离散、又因私人原因她父改名换姓云云。
    这简直就是欺骗群众,不过我谅解。因我知道她为何这么做——因为我曾正告过她,不准做出任何可能让我们班人员误会我和她关系之举,当时她大怒,说“鬼才稀罕和你有啥破关系”,我则微微一笑。
    其实我是怕自己会因为流言而存着相信自己真的和她有什么亲密关系的幻想。
    有时流言可以左右一个人的思想,我不想失去理性,因为当时我已经觉察出她的美好了。
    这所以能得知真相,是因为当晚她又打了电话。
    次日辰时三刻,我们在教学楼会师。
    竹若给我通报了寒假生活,年又过得怎样,玩又玩得怎样,吃了整只烤|乳猪,游了几回冬泳。
    然后她送了我一只小贝壳,穿着红绳,打了个漂亮的中国结。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更意外的是她随后呐呐地说了一句话:“整个寒假我脑袋里都是你的音容笑貌。”
    我把玩着那贝壳,说:“明白,阴险的面容笑面虎的相貌,对吧?”
    后来再想起,那应该是她第一次向我示……爱。
    * * *
    猪圈里传出猪跑动的声音。
    竹若侧耳听了听,忽然说:“我想看看猪。”
    我颇意外:“之前你没去看吗?我还以为你都看过了。”
    竹若脸颊微红:“我不敢去,怕在你爸爸妈妈面前出丑,要是留下坏印象就糟了。”
    我哑然失笑,说:“follow me。”
    城市中人与农村中人的区别,在上大学以前我还未明显感觉到,来到这所学校后才有所体会。其中有一个最让我吃惊的例子就是,居然大多数城市学生活了十八九年连活猪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彻底毁掉了习语“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的正确性和客观性。
    竹若不幸地是这一类学生中忠实的一员,虽然她受过的教育是我望尘莫及的,我仍要说,她的视野实在太窄。
    第一个圈里六口壮猪在睡觉,有几口懒懒地抬眼瞟我们。竹若一只手捏着鼻子说:“这个味道好奇怪,又像是很臭,又……反正……反正……怎么这么难闻啊?”
    我耸肩道:“闻久就习惯了。”
    她迟疑地问:“这……就是猪吗?”
    我疑惑道:“你不是吃烤|乳猪吗?至少猪的形状该见过吧?”
    竹若红着脸辩道:“那个没……没这么大嘛……”
    我捧腹大笑,眼泪都钻了出来。
    竹若跺足道:“你!不准笑!”说完自己反忍不住笑了,不依地捶我肩膀,同时不忘继续捏住鼻子。
    那模样,可爱极了。
    巡查到一圈二十一只小猪仔的时候,爸回来了。
    如果说世上还有让我佩服的人,那就只能是我爸。他的生活经验之丰富,对我来说就好像广不见边的汪洋。他开了二十多年的车,跑过以省计的地方,此外还是个道地的农民,然后他还是技术娴熟高超的木匠、篾匠、电工、泥水匠。年轻时他在云南当过兵,练就一身健壮的体魄,手臂上的血管和青筋闲时都条条清晰可以,肌肉坟起。家中重活儿均由他操作,譬如家中那扇重达八百多斤的活动水泥门就是由他亲手制模凝造,自己做滑杆上滑轮,最后一个人安到门框上的——他怕会砸伤别人,拒绝了我大堂兄自告奋勇的帮忙。
    所以说小偷想进我家都不容易,因为首先要有非常强健的身体——不过有非常强健的身体还去做小偷的人,一定是脑袋有问题,其成功率也就不用多说了。
    爸能蒸出香甜可口的馒头,可以下厨炒一盘色香味俱全的青椒肉丝,或是动手检修汽车,又或亲手砌一堵结实的围墙。用他自己的话说:“给我材料我连原子弹都可以给你弄出来。”——当然有夸张的成份,连我身为他儿子,天下最佩服他的人都不信,因为他只有初中文化(我爸那会儿上高中不用考试,由村里推荐,他虽然成绩极好却没内部关系),虽然自学了高中、大学的物理和化学。
    他还非常有眼光。他能鉴别各种衣物的好坏,尤其是制作工艺精良与否和材料的高低优次。他预见了电脑的重要性。1995年,在邛崃都还没接受电脑这概念、平乐镇连电脑影子都没的时候,他买了一台486机,自己学了教我,后来又让我自学。13岁的我成了四川农村头一批学电脑的人,并因此有了一定的软硬件技术基础。这优越的条件带来的影响,直到2005年的今天,虽然处在城市学生的环绕中,仍可清晰感觉到。
    直到五年后,即2000年,敝人所在高中才购了二十来台陈旧486机,“为广大师生普通计算机教育”。这时我早换了赛扬2,进入了多媒体时代。爸还学会了炒股,通过电脑上网培养股票眼光。
    那时我们一家都在镇上住,就生活方式而言已经脱离了农民的范畴。
    他唯一的让我不满之处,是对我期望过高。这成为后来我一度跌落的主要原因。
    03年我考上大学,爸下了个决定:离开平乐镇,搬回农村老家。从此我离别了从三岁起一直住了十八年的小镇,回了乡下。街上房子则被卖了作我上大学的资本。
    他唯一的失算之处,在我看来,就是认为我已经不喜欢农村,所以借这件事来给我背水一战的危机感。
    我清楚;我没告诉他我爱农村。
    爸长得很有威势,我身体虽然高度成问题但健壮程度绝对不低,可是相比下仍只能算是一文弱书生,远不能与他比。他平时不苟言笑,但交际能力却出奇地强,这方面我仍差他多矣。
    爸放好摩托车,训斥:“咋不喊人家进去坐哩?木头木脑勒!还有冰箱头勒冰淇淋咋不拿出来请你同学吃嘛!”几个月不见他的样子仍如从前,只更黑了些,眼神却有点异常的温和。
    我乖乖受训,竹若忙说:“叔叔您别客气,当我是自己人好了,不用特别优待我的。”转头趁爸不注意又拧我背肌,低声说:“你家有冰淇淋也不告诉我!”我唯有苦笑:“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不吃冰淇淋勒,早就忘干净喽。”
    事情最终以她连吃了两袋结束。如果不是她自己不好意思了,我估计她吃光冰箱甚或吃了冰箱都没问题。
    之后半个多小时聊天中度过。
    爸有个厉害之处,能天南地北地侃,从农家到国家,从吃的到住的,从地下到天上,口若悬河头头是道,让听者如沐春风谈兴大发。今次他小小发挥,从一只苍蝇入手,直说到吃粑茄子皮可以防止蚊虫叮咬,再到茄子皮组织结构比人脸皮厚,继续深入至人性的强弱之处,最后结束在人吃鸭子的种种益处,因为妈回来了——亦即杀鸭做饭之刻已至。
    我帮妈卸下猪草,竹若在一旁想插手插不上,唯有呆看。后来还发生了让我尴尬的一幕:爸用刀割开鸭子喉管时,竹若被涌出的鲜血吓得躲到我背后把脸埋到我肩上。
    更尴尬的是爸妈都装作没看见,把头别到一边去了。
    六点刚过,乌云终于鼓足气开始吐口水,接着改为流眼泪,最后真实性抬出了大盆舀水来泼。
    我手忙脚乱地帮爸把放养在外面的十多只鸡鸭赶回来,竟看见竹若在身上套了一条围腰帕,袖子挽了起来露出白生生的手臂,正帮妈剥蒜。一老一少两个女人还开心地交流鸭子该怎么做才好吃的心得。这时狗已经放了出来,在竹若脚边嗅来嗅去,尾巴摆个不停。
    她的亲和力果然可怕。
    这一幅画印入了我的脑海,有一股莫名的感动袭入我心田,涌上我喉间。
    这是多么美好的境界啊!不正是我期待已久的吗?生活的意义,似乎全融入其内了。
    雨打在天井上空的塑料顶棚上“扑扑”直响。
    鸡鸭惊慌的扑翅声、叫唤声。
    猪圈里的猪开始嘈闹要食。
    锅里油沸声。
    杂声四起。
    但我却感到宁静。
    趁只有我在的时候,爸别有深意地说了句这女娃不错,跟着问我和她究竟什么关系——他聊天照顾别人面子,并不向她本人问这种事,毕竟她是个女孩子。换了妈就不一定了,一般都会直接问竹若本人。
    我说我也搞不清楚。
    爸没追问,转移话题说让她和妈一起睡楼上,我们两个男子汉睡楼下。
    我说:“嗯。”
    这一场阵雨阵了足足两个多钟头,八点半左右收声,转为牛毛细雨。
    一顿饭吃了一个多小时,九点才结束,鸭子没了。
    我帮妈收拾善后,竹若抢着帮忙,爸依例稳坐不动,静观那台历史悠久近十年的老电视。
    收拾完又喂了狗,一家人坐回饭桌旁,边看电视节目边闲聊。黄黄的电灯光线包围下,有着温馨的氛围。
    空气凉凉的。
    家,就是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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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二上学期,我和竹若讨论过相当数量的话题,其中就有对“爱”和“幸福”的研究。当时是偶遇,同时还有她一位室友在场。三个人讨论得比较激烈——或曰她的那位室友表演得很激烈。我先抛砖引玉地概括性发言,引出了那室友激|情四溢的阐述,从正反两面较系统地论述分析了“爱”的益害。立论的确扎实,论据也确实丰富,论证过程足够用“精彩”两个字来形容。
    但竹若听得目瞪口呆,我则郁闷不已,一直想睡觉。
    那室友说得差不多了,见没人接口,同时大概口水有点儿量缺,毅然决定总结:“如今是经济社会,爱情在这社会中完全没有立锥之地。没有钱,爱情就不能持久,一个人也无法掌握爱的尺度。没有钱的爱情是虚空的,是空中楼阁。如果没有金钱作为支撑,我绝不谈爱情!”末了一声冷冷的半笑半咳,似乎是嗓子有点儿干痒,又像是看透了这世界。
    我“哦”了一声,向竹若借笔纸写了张纸条,不好意思地笑笑,说:“对不起,我有事要先走一会儿。”连再见也没说的兴趣,把笔纸加纸条都给了竹若,小声对她说:“麻烦你三分钟后把这纸条交给她好吗?谢谢,顺便帮我向她致以崇高的敬意。”竹若一脸惊讶地答应了。
    然后我迅速溜出了学校。
    后来竹若告诉我那室友打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的是“你真无耻”四字,竟没有脱口大骂誓言雪耻,反而沉默了整整一天一夜。
    我颇感意外,开始认为这女生可能还有不少人性。
    竹若考完期末考试那天下午,我们在阳光城相遇,结伴回校,同时又聊到了爱情这话题。这次没有第三者。
    我说爱情发生在无意,而不该刻意图谋。
    我说爱情是双向的,不仅付而且收获。有付出没收获是悲情,有收获没付出就是艳情。
    我说爱情是至可贵的,因为它是人类至高也至基本的情操之一。
    竹若问我如果有人爱上了我,我会不会接受?
    我说如果这份爱值得我去付出收获,那么我要做的不是接受,而是伸手牢牢抓住,不管有什么想阻碍我,我都毫不犹豫,坚持到底。
    第二天竹若搭火车回家去了。
    寒假开始。
    * * *
    夏夜蚊子纵横,尤其是在农村。
    竹若穿着裙子,蚊子老光顾她,点上了蚊香也没多少用。其实大家都一样受蚊子咬,就一个习惯不习惯的问题,加上竹若本身皮肤细嫩,蚊子比较容易下嘴,就显得她似乎被咬得最厉害。
    还好还下着雨,否则更厉害。
    妈正拿出清凉油让她喷抹在受灾处时,一声“喵”传入屋内。妈说:“这块死猫儿子咋个儿才回来哦。”
    仍是那只一身黄毛而四蹄踏雪的大猫。它昂首挺胸地走进来,径直坐到饭桌下,怡然自得地舔理身上的毛,优雅的动作令它似皇帝一般有了睥睨天下的气概,连对我这多月不见的主人和竹若这么可爱的客人都只斜眼而视。
    爸去解开狗的铁链,让它出去遛达会儿,顺便解决内存储量问题。狗儿兴奋地冲入屋来,随即冲了出去。
    我想起楼上没点蚊香,拿了一盘上楼点上。又清理了一下屋里的东西,把竹若的行李箱和我的旅行包放到易于开取又不挡道的地方,然后关窗户和通阳台的门,找来旧日历堵住窗户上的大缝隙。
    做完后我想了想,向楼下喊:“欧阳!来一下。”
    竹若应声上楼。
    我说:“你今晚睡这儿,不过要和我妈挤一下,这双人床应该够宽了,不会热的。”
    竹若迟疑了一下,问:“你呢?”
    我努嘴示意:“到楼下和爸挤。”
    她蹙眉道:“多从五岁起就再没和长辈睡一起过了,怪不习惯的……”
    我叹道:“这是农村,将就一下吧。我本来想让你住镇上的旅馆的,可是你一个女孩子住那儿,又是生人,我实在是不放心。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以后见到你老爸我这张脸只好放到地上去,因为没脸见他老人家啊。”
    竹若苦着脸说:“可是人家真的不习惯和长辈一起睡嘛,心里感觉怪怪的……”
    我沉默下来。
    竹若有点不安地问:“你生气了?”
    我微微一笑,说道:“不是。我是想到一个方法,但不大好意思说出来。”
    竹若脸色有点发红:“什么方法?”
    我看她脸色,心知她已猜出了五分,想了想道:“我理解你的心态,和别人的长辈一起,首先在身份上会产生压抑感,弄得心里紧张,自己睡不好不说,可能还会带累长辈也睡不好。更坏的是,你自己明白这一点,结果就弄得更紧张了。但我妈她明天还要做事,晚上睡不好是大忌——你可能也想到这点了。”
    竹若用力点头。
    我说:“那么你睡床上,我睡那张躺椅。”我故意直接跳到后面的结果部份说,以便少一点尴尬。
    竹若仍有点猝不及防,呆了片刻,猛地捂住脸,胸口急剧起伏,指缝间露出的脸部少许肌肤红得艳丽。
    我向门口走去:“一会睡时你先上来,盖好被子,别让我看见什么了——我的眼睛很贼的。睡好了就关上灯,我再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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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架一向为我所不喜,但有时候不打不行——或者说不作出想打架的架势不行。
    大二下学期开学没一个星期,第一个周五的下午六点过,天色渐暗,不速之客闯入敝人寝室。
    来者三人,差不多高,都在1。75米左右,脸上全做出很横的表情,其中一个相当地壮实,估计其重量当在八百五十牛以上。
    只听口音就知道全是新疆人。
    领头那个长发男很直接地说竹若是他女朋友,警告我别碰她。
    我冷冷打量他,一语不发。
    那小子大概以为我被吓住了,冷哼一声招呼同伴想走。我叫住他,慢慢说:“你是凭什么敢威胁我的?”
    三人都明显地愕了一下,接着或先或后露出笑容,不过笑得都挺难看。
    长发举手平齐我头顶,再平移手掌到他下巴,说:“就凭这个!”
    我说:“不够。”
    长发怔了一下,看了一下寝室里其它人——君子四脚大伸躺在床上,伟哥在玩儿电脑,两人斜眼看他——都没多高多壮的,才再发话:“小子你挺牛逼的啊……”伸手一推,想推我胸膛。
    我右手猛地一巴掌,“啪”地抽正他手腕,顿时打得他收手不迭——可笑他大概为了增加气势,这冷天儿里只着了件篮球球衣,露出黑不溜秋的真皮,这一下迫得他不得不从牙缝里发出“滋”的痛音。
    君子一个翻身下床,赤脚站到我左边,面无表情地盯着对方;伟哥还好整以暇地点击“开始——等待”,慢斯条理地说:“大家随便打啊,我只保护我的电脑不受损伤,其余的随便。”说着站起来挡着他的桌子,也就是吊儿郎当地站在对方左方我的右边。
    我盯着长发眼睛,直盯到他受不了移开目光,才缓缓开口:“我是属狗的。属狗的天性护家,可以为这个以死相拼。如果竹若是我老婆,就凭你敢跑这儿来威胁我,我能让你半生不遂。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时门口人围得多起来,三人互看了几眼,不知是明白了还是见势头不对,就那么撤了。
    后来这事传得挺开的,连隔了一座住宿大楼一个我所在棋牌协会的会员,会计系的,都跑来问我这事,还说他听人说当时对方虽然个子都比我们高大,但是气势输我们一大截,结果被吓跑了。
    再后来我才知道这话的初发地就是三人中最壮的那家伙,不过不幸的是告知我这一消息者是个女生。
    欧阳竹若。
    * * *
    晚上十点半,竹若只洗了头发和脚就上楼睡去了——她完全不习惯端盆水到猪圈之间的走道上,在黑暗中擦洗的洗澡法,即怕羞又怕臭,只好省下洗澡的水和力气。
    她的头发又长又黑,十分浓密,妈拿出早年开理发店时用的电吹风帮她吹干,边吹边啧啧赞叹。
    我们这边地方,女朋友就和老婆一个意思,妈认定了竹若是我的女朋友,也就对我也上楼完全没意见;爸知道我做事有分寸,也没多的话说。
    竹若双目紧闭,被子直盖到了下巴上面。我开了灯去从床头柜里取薄被面,正取的时候,忽有所觉。我不动声色取出被面,然后探头过去,做个想窥视床上被子里面乾坤的姿势。一直眯了条眼缝看我的竹若顿时瞪大双眸,一把将被子拉得连鼻子都盖住了,瓮声瓮气地说:“你这只色狼!”
    我收回头,张嘴露齿,学个狼嚎的动作,呲牙裂嘴地低吼:“没错!我就是纵横场二十年不倒的盖世色狼白牙同志!今天遇到我算你倒霉,绞被的不杀!”
    竹若伸出一只手指着我的嘴,“咯咯”笑个不停:“色狼黄牙!黄|色的狼牙!”
    我顿学尴尬,忙藏牙怒喝:“呸!不知好歹的花儿,本狼向来不采!”孰料竹若娇喝一声:“绞被了!”竟把被子整床掀翻,向我砸至。我大吃一惊,退后半步避过,定眼看去,哭笑不得。
    竹若衣裙整齐地躺在床上娇笑,原来半件衣服都没脱。
    我忍不住笑了:“这样也好,不过记着必须盖好胸口,别感冒了。”从旅行包中取出临回家前从图书馆借的《巴蜀文件大面积》,连薄被面一起拿到床脚那边的躺椅处,准备睡前看会儿书。
    竹若忽嗔道:“你不能坐那儿!”
    我一怔:“怎么了?”
    竹若说:“我穿的裙子耶,怕你偷看。”
    我只好把椅子横移,说:“这样好了吧?”
    竹若摇头,指着床侧空地:“这儿。”
    我依言把椅子放得和她枕头平行:“现在我就算脚底下也长着眼睛都看不到了,你放心了罢?”
    她拉过一络头发盖着下巴,说:“差不多吧。”
    安静了会儿,她忽又开口:“你看书的样子挺好看的。”我眼睛转都没多转一下:“哦。”
    停了会儿,她又开了口:“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那么能侃了,原来是从你爸那儿遗传的。”我说:“嗯。”
    又隔了会儿:“你妈做的回锅肉真好吃,难怪你总说喜欢回锅肉。我要跟她学。”我说:“嗯。”
    三十秒后:“这上面蚊子真少。”我:“嗯。”
    “刚才下面的蚊子可真狠,你看我脚上这红点点——还好我穿的长袖,不然胳膊一定中奖。”我:“嗯。”
    “农村的空气比城市里清新多了,我们乌市绿化搞得挺不错的,可是空气闻起来就没这儿味儿好,更别说你们成才了。学校里也不多种点儿树!”我:“嗯。”
    ……
    十分钟后。
    竹若终于忍不住了,猛拉被子盖住头脸,片刻后又猛地拉下被子,翻了个身,又翻回来,暴发:“我说了半天话,你就一个‘嗯’!你就不能和我聊聊天吗?!”
    我叹了口气,合上书,闭目轻声道:“刚才我拿书时不小心偷看了你一眼,看见你雪白的上衣紧紧贴在身上,显露出胸脯的曲线,真的很美。结果直到这刻我还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你的影子——你说我还敢和你说话吗?”
    竹若刹时呆住,再没说话。
    外载线程之纯情 中(1)
    h
    竹若听到了我对长发的话,也就是关于“狗”与“老婆”的那段。她非常清楚我的意思,因为她清楚我的爱情观。
    我的意思就是欧阳竹既不是我的女友,也不是我心仪之人,我不会去追求她。
    那次她刚开始表面上还是一如以往的神态言行,说她听她妈妈说过一句俗语,叫“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又问我如果她追求一个男的会不会真的像破层纱那么容易。
    我直接了当地说要看追的是谁,是我就肯定不行,因为我们之间隔的不是山也不是纱,而是一扇时空之门——我是要三十岁才结婚,娶一个二十岁的“少女”,那时竹若你已经二十八,太老的不要。
    她激动得跳起来说,我一定会在二十五岁前娶她。
    我想说:“不可能。”但我说话行事向来喜欢留有余地,于是加了两个字,说:“应该不可能。”意思不包含意外。
    以后的事实证明这两字加得十分恰当,因为有迹象表明似乎要发生特殊情况。
    * * *
    我看完书时是十一点三十六分。
    竹若明显已经睡着,眼睛轻阖,呼吸均匀,长发归在一旁。她一只手拽着被子的一角遮住胸口,让我想起之前那段话,不由一笑。
    细看她的脸,有种精雕细琢的感觉。
    我不敢多看,关灯睡回躺椅。
    不知是否因下午睡得太多,又或是躺椅影响睡眠,黑暗中我思绪起伏,不能安然入觉,胡思乱想半天,随想随忘。
    窗外雨声转大,但竹若轻细的呼吸声仍清晰可闻,因为她是如此之近。两颗脑袋也不过只有米许之距不知道两颗心之间相距多远?
    我逐幕回忆白昼,不觉中睡着了。
    梦境迭换,忽然掩入一声来自远方的呼唤下。
    “喂!”声音轻轻柔柔。
    我猛然醒来,感觉有人轻轻推我胳膊,不假思索地一把抓握住。柔软的手轻轻挣了下,我没放。
    竹若的声音传来:“死当当,你干嘛?”压得很低,似乎生怕惊破黑暗。
    我定了定神,反问:“你要干嘛?”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了:“我……我想上厕所!”
    我放开她手,开了灯,看见她的脸红得像草莓一样。
    解完手回到楼上,她问:“几点了?”
    我闭目稳躺椅上说:“一点四十。”
    她沉默了一下,说:“我要换衣服了,不准睁开眼。”
    我说:“好。”
    悉悉索索的声音持续了约一分钟,她终于说:“好了。”
    我没睁眼,问:“换了什么衣服?”
    竹若说:“睡衣裳。”
    我说:“哦。关灯睡觉。”
    停了一下她才说:“你的椅子挡着开关呢,我关不着。”
    我说:“你睡吧,我关。”
    她说:“嗯。不准偷看我!”
    我说:“我不看,睡吧。”我压根儿没睁开眼。
    两分钟后,黑暗中。
    竹若低声问:“你睡了吗?”
    我说:“还没。”
    “有件事儿想问你。”
    “说。”
    “你在椅子上睡得好吗?”
    “明天补一觉就行了。”
    “那明天谁陪我去逛呢?”
    “等我睡醒。”
    “那你睡觉的时候我干嘛呀?”
    “……”
    “嗯?”
    “别说了,再说我就上床睡。”
    竹若顿时住口。
    隔半晌。
    “当当?”
    “嗯?”
    “你……你要是保证不……不欺负我,我就准……准你上来睡。”声音好像愈来愈远,逐渐变淡。
    我一个字都没说,翻下椅子爬上床,吓得竹若向里猛缩:“死当当!我都还没准……你还没保证呢!”
    我吐出三个字:“手给我。”
    她说:“不!你干嘛?”
    我坚持:“手!”
    她不说话了,隔了会儿,有一只指头轻戳我肩膀。我伸手握住她的手,慢慢引到我胸膛上,缓缓道:“听见了吗?我的心在说:‘我永远不会欺负你。’”
    温暖柔软的手轻轻颤抖起来,反握住我同样颤抖着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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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些人,经历过一些事,就养成了某一种心态。这心态让他们不自卑,不自大,冷静,沉稳,同时有乐观的生命态度,绝不轻言气馁、退缩和放弃。他们因此而了解社会,思考社会,进而要游刃于社会中而有余地,甚或掌握社会。他们懂得人生最基本的道理,明白一个人要怎样活,有自己严格的、不可更改的生命准则,但又绝不拘泥于形式主义,晓得灵活处理,因事置宜。
    最重要的是,他们感觉得到自己的负担有多重,清楚什么是责任,更清楚为这些负担和责任要付出多少代价——这一份清楚,让他们不敢或不愿轻言感情。
    我就是这一些人中的一个。
    尽管是对欧阳竹若这样美好的异性,我也一直忍得住不吐出“喜欢”甚至更深一层的“爱”等字样。
    但那不是在非常特殊的情况下。
    譬如两个人黑暗中共同躺在一张床上这样特殊。
    相识七月,两颗心从未如此亲近过。之前最亲近的那次,是在大二下学期开学一个星期之后,第二个星期二。
    那是二月十四号,一个我从未在意过的节日。
    上午课满,吃完中饭回到寝室时是十二点多十九分。还在拿钥匙开门我就听见里面电话叫个不停,冲进去一接:“喂?”
    “请问植渝轩在吗?”声音柔柔细细的,标准普通话。
    我听出来了,也改为普通话——普通英语:“this is zhi。speaking please。”
    那头笑起来:“知道你英语过四级了,不用在本姑娘面前显摆——你在干嘛呢?我从十二点整起不停打你寝室的电话,这会儿才接!”
    我骇了一大跳:“不会吧?我们寝室没人,我也是刚吃饭上来。你有急事?”
    竹若矢口否认:“没啊,就是祝你节日快乐。”
    我说:“你排名第五,今天已经有四个人跟我说过这句话了——错,因为是四对人。你呢?旁边是不是也有一群男生?或是某一个大大大大的帅哥?”
    那头沉默了下来。
    我感觉到不妥,忙说:“对不起。”
    那头略有些语速加快:“你认识我这么久,我是招蜂引蝶的人吗?你什么时候见我和男生一起单独呆过?!”
    我感到有些过意不去,再次道歉:“对不起,我刚才开玩笑的,不是有意。不过我见过你和男生一起,还聊天聊得非常投入,某次还弄得下午旷了一整节课。”
    竹若化怒为笑,“咯咯咯咯”半天:“都怪你!你还说要请我吃饭赔罪,结果呢?”
    我说:“明天,明天请你吃荤豆花儿。”
    她那头透出狡黠之意:“今天好不好?我让你请我共进晚餐。”
    我断然拒绝:“没门儿!”二月十四号,我绝不请女生吃饭,尤其是你这个危险人物——我心里说。
    竹若也不迫我,换个话题:“我今天收到礼物了。”
    我猜:“一定是恶心的红玫瑰。”
    她又笑了起来:“你才恶心呢!到现在为止,你知道我收了几份礼物吗?”
    我再猜:“五份以上。”
    竹若快乐地说:“错了!只有四份!一份是个小礼盒,两份是一模一样的九支红玫瑰。还有一份最恐怖,是一封厚厚的情书,你知道有多重吗?我用小秤称了一下,居然有一百二十四克!封面上还粘了几片彩色纸剪的心——你看到一定会说恶心的。”
    我笑了:“那个找我麻烦的长发流氓送没送?”
    竹若说:“别提他。我早跟我的朋友说了,如果他想请她们转交礼物给我的话,一个也不准接。他要是敢直接给我,本姑娘绝不会客气的!”末了一个“的”字她拖长了念成“弟”的音,气势磅礴,份外有味道。
    我故意说:“毫不客气地收下?”
    那头娇嗔:“才不是呢!我一定扔到他脸上。”
    我脱口而出:“那四份呢?”甫出口即后悔不该多口。
    电话里传来轻快的笑声:“你也会关心我的事吗?”
    我想了想,叹了口气:“不要这样说好吗?自从前天你那么说过后,我现在都是三思而言,不敢像以前那样随意了,怕应了古人‘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话。”
    笑声沉寂下去,竹若的声音在片晌默然后传来:“还记得上期末我走的前一天你对我说了你的爱情观吗?现在我告诉你我的:如果一份值得付出收获的爱情出现,我要做的不是坐视或者接受,而是伸出手去牢牢抓住,不管有什么阻碍我都毫不犹豫,”她清晰缓慢地吐末四字,“坚持到底!”
    一股热流刹时冲上头顶,我的手一颤,险些握不住电话。
    虽然彼此分隔两处,我却觉到两颗心竟如此相通,仿佛电话线这一端插在我心里,那一端连着她的心。
    那一种感觉,让我想起四个字——天涯咫尺。
    我说:“别说太大声了,让人听到以为你在电话诱拐纯洁少男。”
    竹若轻轻一笑,微带怨气:“人家好不容易才说出来的,你却偏喜欢这个时候打岔。好了,我挂了。”我还没说出再见,她又添了一句:“礼物我都叫人帮我原封不动地退回去了。”
    那一次的亲近成为我心中矛盾的激化剂,自此后两个人的关系愈发展愈复杂。我绝不承认,可是我的心确实愈来愈不知道是与否的界限了。
    即使是那次,也没有这一次这么接近。
    呼吸可闻,两手相握。
    ***
    我可以闻到她身上那特殊体香。连浓烈的蚊香亦盖之不住的体香。来自我迄今为止遇到过的、甚或会是这一生遇到的最美好的异性。此刻就躺在我身侧。
    雨仍在下,“扑扑”地打在屋顶和窗外天棚上。
    我发挥大定力才让自己放回她手,借理好被子来压抑心中的冲动。老舍说尝过女人滋味的人分外受不住肉体的诱惑,那像吸过毒品的人难以戒除一样。若果真如此,我要庆幸我没碰过女人。
    胳膊压住了她散开的长发,痒痒的。
    我侧过头去闻她发香,反正黑暗中她也看不见。孰料忽觉有异,仔细一听,竟有轻微的啜泣声。我这一惊非小,忙问:“怎么了?”
    竹若轻轻抽咽了一下,低声说:“你从没对我说这样说过话,更没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她忽然翻身过来,脸埋入我胸膛,“我高兴,非常高兴,非常非常非常非常高兴……”
    这一下出乎我意料之外。她半边身体压在我身上,我的半条手臂还被她柔软的胸脯压在下面,恍若掉入云堆里,又似坠入荆棘中,想动而不敢动,只好僵在那儿。
    至少屏息了三十秒钟,我才将絮乱的神经理回正轨,尽量不添加细节动作地慢慢将手臂抽了出来,想温柔地覆在她背上,结果却按在她散乱的长发上,又不好意思再动,只好再次僵住。
    指尖触到她的睡衣,一个无耻的念头浮起。
    真薄。
    随即又想,这是夏天的睡衣,冬天肯定比这厚。
    再后想起,我真是个不解风情的无耻之徒,这个时候理应找着她的唇,重重吻下去,我非但没如此,反而想到人家衣服质量去了。
    末了归纳思绪,总结为四字:我真无耻。
    后来我回想此时,明白我总结错了,应是另外四字:蠢笨如牛。因为我在这么好的形势下,竟半次都没想过要脱掉她的睡衣,越过雷池定下江山!
    这个“后来”就是早上六点半,我醒来之后。
    是被竹若惊醒的——她有早起的习惯,曾告诉过我每天早上六点半她能自动醒来,闹钟像是安在了她体内。这个现在被证实了,她的生物钟确实调好了六点半的闹铃。
    她是把我的胸口当枕头睡了一夜的。她的头一动,我立刻惊醒过来——我一整夜根本就没睡实——怕大家尴尬,便装睡不动,眯了条眼缝往下瞅。
    外载线程之纯情 中(2)
    竹若慢慢坐了起来,睡眼惺松地遮着口打了个呵欠,接着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雪白的不知什么料子的睡衣双袖滑到了肩上。这动作突出显示了她的曲线,加上睡衣委实薄了一点,略有一点透明效果,顿时令我坚强的心脏亦“突”地剧跳一下,又停顿片刻,接着急跳不止。
    这是只在梦中方可能出现的场面,竟在现实中现身。
    然后她就那么闭目不动,似乎正在回神。大约过了五秒钟,她猛然睁眼。我知她已清醒过来,怕被发现在偷看,慌忙闭眼,同时努力平息不安份的心。
    隔了半分钟之久,我突觉有异,一物扑上我胸口。
    竹若竟又趴回我身上了!
    停了一刻,我诈作初醒,大大地伸个懒腰打个呵欠,本以为竹若会慌乱地离开我胸膛,那么其后我便佯作睡意未尽调整一下睡姿重新睡去,给她留下起床穿衣的时间空隙,免得她尴尬。
    岂料她非但没起去,反而把脸深埋在她长发之下我胸膛之上,半丝脸肤也不露,还伸手抓紧我腰侧衣服,大有“咬定青山不放松”之势。
    一时间,我也不知如何才好,再次僵了回去。
    然后我才想起,“不知如何才好”这感觉已经很长时间不曾出现在我身上了。就连遇上最棘手事件之一的“评判欧阳竹若衣着”,也没出现过这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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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若酷爱淡纯色,如浅黄、浅紫、浅蓝、淡绿诸色,至爱是白色。凡我所见凡她所有的衣服裤子裙子乃至鞋袜和束发扎发用的各种饰品,均第一眼看去只是一种纯色,仔细再看方晓得其上尚有花纹图饰。
    我一直认为她有这样的偏好实是完美的搭配,因为她给人的感觉就是淡淡的、柔柔的,太亮丽夺目和花俏斑杂的颜色配上她就是“不伦不类”的形象解释。且恰巧本人亦对纯色十分喜爱,加上她算是比较会打扮的人,所以欣赏她的衣着实是赏心悦目之事。
    可是一旦要由“欣赏”加深为“评判”,那真叫击中鄙人软肋。“判”尚可,说好看与否谁不会呢?“评”才麻烦,即是要说出“为什么”。这需要有这方面的鉴赏功底和理论基础,然而植某人偏偏最弱于此项。一是天生的不注重穿着打扮,二是我不幸地没有继承老爸的鉴别天赋,连一件衣服是什么料子做的都判别不出,判断事物美丑向来纯凭感觉,又如何去评?
    但竹若对我的原则就是绝不被简单一句“我纯凭感觉判断”打发掉,总要我说出支持我论点的细节论据。
    她说:“你不是总自诩为‘理性至上者’吗?那你就该为一切事情找出有道理的原因来,不然就是自相矛盾!”
    她启发我:“譬如这袖子上的袖边啊,衣领上的某饰啊(愧注:因至今我仍是个彻头彻尾的“穿着打扮次要论者”,早忘了她说的是什么饰,故以“某”字替),双肩上和衣面上的纹理啊……”
    这种事在她向我表白前后都发生过多次。在表白前我喜欢天花乱坠地扯远了她的注意力,在表白后则常变为故作深沉的一笑,或直接说:“我不喜欢说这些。”极少再运用侃力砍断她对此的注意力。
    过后一想,竹若说得真是对极了,我对她做的说的,均是我自相矛盾的明证。
    譬如有一次我无意中说了一句:“我最喜欢的就是你从不穿牛仔裤,因为我对未来老婆就是以此为基准条件之一的。”
    竹若?( 生命的法则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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