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法则》第 40 部分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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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剑舞神色带出掩饰不住的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是偷跑出来的?”今次她不再试图掩饰自己,显然已对我的分析判断力再不怀疑。我唇角微露笑意:“试问谁会笨到大年三十的晚上离开家去找人麻烦呢?还搞到连最重要的晚饭都没吃的程度。除了不懂事的小孩子……”“我现在就要求和你决斗!”莫剑舞突地失控般叫起来,“马上!”
    旁边的真如受了一惊,轻声道:“轩……”我正讶于莫剑舞的反应之强烈,顿时改为为真如首次出场的亲昵称呼汗毛倒竖。不过这时无暇计较这个,我观察莫剑舞的表情,暗猜定是触及了她某处不为人知的伤处,不由微感自责。
    莫剑舞大步走到门口打开门,任寒风吹刮她发颊,停步等我:“走!”我端坐不动:“你定要伤了哥为虎的自尊才肯甘心吗?”被风吹着的莫剑舞显然冷静下来,咬唇道:“你骗我!”我哈哈一笑,转首向因风吹进屋躲到我近处借我身躯避风的真如,说道:“就像我败在封老师手下,如果真如出头替我去讨公道,那么无论成败,我均永远不会再和她说话。”真如露出小吃一惊的表情,伸指轻戳我肋下,低声道:“不准拿我打这种可怕的比喻!我才不会那么笨呢!”
    我不由再次心中叫绝,这话从同样身为女性的她说出来,威力顿时加大几十倍。
    门被轻轻关回去。
    真如悄声道:“我去把暖气开大些,有点儿冷了。”我点头以应,再看莫剑舞时后者仍立在门口,垂头丧气之势不可收拾。“坐下吧,我不太习惯这样和站着的人讲话。”我给个台阶让她下,旋即微微皱眉:“再来菜都快凉了。”
    莫剑舞默默回座,半晌不语。我也不管她,径直继续晚饭。真如回来用目光向我询问,我摇摇头,示意她不用管,她才步我后尘。不过经这小女孩一打搅,气氛顿时减去不少,大是扰我们的饭兴。
    “你确定我这样做会伤害哥叔叔吗?”莫剑舞突然问来。
    我叹道:“你可以自己设想一下,假如有人伤害了你的自尊,你会怎么样?”
    莫剑舞站了起来,低声道:“对不起。”呼地冲出门去。真如追到门口,担心地回头道:“她不会有事吧?”我笑着摇头:“一个人只要还有追求和关心的事和人,就不会做出轻生这种蠢事。”
    “不错。”男声从门口传来。真如吃了一惊退开两步,才看清楚:“封叔叔!”
    “要进来吗?”我并不稍动颜色,用很平常的语气问道,“外面很冷。”他说道:“不用,我说两句就走。你比我想的要厉害一些,能用嘴就击败我这个性格倔强的徒弟。自知道哥师弟败在你手下后,她就一直要求与你决斗,被我所止。今天你运气算是不错,如果真动起手来,怕你今年只好躺在床上过年了。”
    我想不到封镇岳也会开玩笑,同时也是大讶:“难道她比你更厉害吗?”封镇岳似牛头不对马嘴般道:“知道为什么她最不能忍受别人看她是小孩吗?因为她虽然北拳武斗技巧已经超过了我,却一直无法被人认同。”
    今次我是真的大吃一惊,离座道:“但她是你徒弟!”封镇岳轻晒道:“谁说徒弟不能超过师傅?我告诉你,两年前她十七岁时我就已没了做她武术师傅的资格,但因为种种原因我一直限制她的行动,否则你可能会再尝到惨败的滋味。”
    我反而冷静下来,微笑道:“既然她的北拳造诣还要超过你,为何封老师会连用两次‘可能’呢?难道你认为我在她手下还有胜算?但如果真如你所说,那该是不可能的——须知只是你,我便无法胜过。”
    “实战的技巧远非简单的技艺高低能衡量。”封镇岳似不愿在这话题上多纠缠,转身道,“正如天赋未必便胜过努力。我走了,这次偷跑出来,须得好好管教。”末一句却显然是针对莫剑舞。
    直至他身影消失在墙头,真如才关上门轻蹙柳眉地走回来:“那位姐姐真的有那么厉害吗?”我无所谓地做个耸肩的动作:“那又怎样?真如你没看到她是如何败在我手下的吗?”真如轻呼一声,目中射出异样的光芒。我愣道:“真如?”她醒悟过来,两颊酡红,慌忙道:“没……没什么。”看我有皱眉的趋势,才羞道:“你认真时的神气真的非常……非常……吸引人……”说到后面已然声细若蚊,螓首低垂。
    我哑然失笑,轻提筷子:“既然获得如些佳评,自不能辜负你的厨艺。来,让我们完成这顿饭,然后再尝尝你煲的那个什么什么汤。”
    夜深。
    “十点了,你爸怎么还不来接你?”我看着墙上的挂钟,“给他来个电话吧。”
    廖真如取出手机拨号,半晌后摇摇头:“没人接。”
    我皱眉不语,暗忖廖父不会是要我趁今晚这么好的机会一举夺得真如身心罢?不过可能性不大,因他性喜传统,不会喜欢这种“苟且”的行为。
    真如怯怯地看着我,微带惶恐地道:“你不喜欢我在这儿吗?”我看着她的表情,心中莫名地一揪。自那次用暴力的手法迫她改变自残的行径后,正如廖父所说,她确是对我有了惧意。换句话说,在她爱我的心底下,实是另有一层畏惧我的心意,只是自己没有看清罢了;或者看清了却故意不。我心下歉疚,轻轻在她粉嫩的脸颊上刮了两下:“怎么会呢?应该是你怕才对,莫忘了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吃亏的怎都不会是那个男的,嘿……”指尖感觉她面部温度迅速上升时,真如垂首羞道:“谁管得了你这大色狼呢?”我故做心领神会地笑道:“原来真如你是勇不畏狼啊,既是如此,也怪不得本人不客气了……”伸手在她腋下着力一挠,她惊笑着一缩,更缩入我怀中,咯咯笑个不停。软玉温香的感觉浸入心脾时,我凝视着她花枝乱颤般的容颜,蓦地一股冲动涌上脑中,俯头下去。
    真如笑声迅速消止,胭脂红般的脸蛋儿愈加红透,却不相避,反而羞得闭上眼睛。
    嘴唇在离她樱唇不及五厘米处微顿,随即吻在她额头上,自然得像本来就是想这么做。
    我松开她,大笑着走向门口:“巡查的时间到了,真如你等我一会儿,稍后再来继续过年,呵……”
    房门将真如喘息的声音关断。冷风迎面吹过,我面孔汗毛为之收缩。轻轻吐出一口气,我微微一笑。
    果然以我的定力还是不能违抗自然界赋予人的本能——生命的奥妙和神秘所在的本能,永远是生命本身所无法拒绝的。若这么下去,恐怕今晚我就得和她鱼水共欢了——而那并非应有的结果,或者该说并非现在应有的结果。
    廖父送真如来的心意该是给我一个小测验,看我能否把得住这一关。如果连这都通不过,怎还能做大事呢?
    我想起几年前思想转型时的理想,不由哑然一笑。
    若他知道之前我的理想并没有“做大事”这一项,是否还能安心将爱女送到这儿、并任她过夜呢?任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夺去女儿的身心,那该不是一个成功企业家如他所愿罢?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八十九章 百转情结
    盘膝坐在那张窄窄的钢丝床上,我忍不住挠头。
    这张宽仅一米许的“小”床应付我一个人已微显力不从心,再要加上一个人,恐怕得出问题。
    真如双眸藏在发须之下,垂首坐到我旁边。侧目观视,视觉可感受到她的头发触感柔软如丝。
    我叹了口气,展腿下床,起身道:“没办法,你睡这床吧——不是很舒服,将就些。”真如有点不知所措地抬起眼来:“你……呢?”我苦恼道:“我倒是很想也睡床上,奈何体形太庞大了些,这床也太瘦弱了些,我上去就没你的空间了。嘿,公司不是下配了标准的单人板床吗?前一次我看物品清单时明明写有,搞不好这些后勤的家伙给贪污了……”
    真如红着脸说:“那我陪你坐好了。”我既好笑又爱怜地轻捏她脸颊:“我可没坐一夜的雅兴,两张椅子凑起来就可以拼成一张临时床铺——不用担心我,我是纯正的农民出身,没什么苦吃不了的。”她迟疑道:“要不然你睡床上?我睡椅子吧,明天你还有工作,休息不好怎么行?”我猛地抬起她刚濯过的右脚,掀得她惊呼一声仰倒到床上时哈哈笑起来:“你看看你的脚,就知道你是不是能睡椅子的人了——我还担心你连钢丝床也睡不习惯呢!真的不用担心我,以前我试过几天不睡一觉的,白天还是照样精神健旺。”放手去搬椅子,忽然身后一声轻呼:“轩!”
    鸡皮疙瘩顿起一身。
    我正待明言她不准再这样叫我时,一双柔荑由腋下前穿出来,紧紧搂住我胸膛,同时温软的娇躯贴上后背。我一时心神颤动,再说不出话来。
    “你会像你说过的那样对我吗?”真如脸伏在我肩上,从发下呢喃出声。
    这句话可圈可点,因我已全然忘记说过怎样对她,只好敷衍:“要看你想我怎样对你了。”真如的唇贴在我肩处,声音似穿过我身体才送入了耳朵:“你说的,你要好好的和我恋爱……”
    浑身陡然一僵。
    确是曾说这样的话,但那是在初受茵茵重击、仍在冲动时期所说。现在我都不敢保证当时有几分是真心,却须对此有一个明确的答案。这种问题不能敷衍,无论是当初和柳落还是方妍所经历的,都告诉我敷衍是爱情的大忌。
    我轻轻地道:“嗯。”
    真如的身体明显地一震,随即声音再次传来:“我要你说出来。”
    我轻扳开她的手转身托起她的下巴,正容道:“我会的。”
    这是一个答案,也可看作是对与我有救命之恩的她的一种报答。很早以前我的爱情观一直处在无序的状态,因为早已认定茵茵是我的另一半;直到从冲动中彻底清醒过来后,爱情观被完全地清理了一番。我对爱情有全新的定义条件,真如并不完全符合,但我会将她向那方面培养——虽然似是很大男子主义,但已是在这种情况下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
    我不相信一见钟情,因为觉得虚幻;我相信的是经久弥坚的感情。
    真如忽然退后,伸手轻解外套。我慌忙按住她手,惊道:“你做什么?”她慢慢地道:“我要把自己交给你……”我心下苦笑,凑近轻轻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轻声道:“再等两年吧,你还太小了。”她低着头抗议:“我已经快十九岁了!”我失笑出声,按她坐回床上,半跪在她面前微笑道:“年龄不是问题,重要的是感情。我们相识时间还是太短,需要一定时间的巩固。我答应你,如果你满二十岁时我们彼此的感情已经足够,我一定会娶你!”
    次日清晨七点,我醒时真如仍在眠中。窗外隐隐的光亮映入,她朦胧的睡姿仍和昨晚入睡时几乎一模一样,睡相好过我太多。厚实棉被虽然尽掩她姣好的身材,却仍看得我心血一时澎湃。
    起“床”伸个懒腰,浑身筋骨似欲断裂,比不睡时更难受。昨夜估计入眠的时间不足三个小时,在黑暗中静静听着真如细微的呼吸声,脑袋里老是想到她的主动,身体便不由自主地有些本能反应。
    开门的声音惊醒了她,我向屋内抛下一句:“我去晨练。”便关上房门步出屋外。
    和真如在一起,确能锻炼自己的定力。
    再回去时真如已然起床,正忙着整理床铺,见我进来送上甜美的笑容,说道:“你饿吗?我去给你买早餐。”旋即蹙起可爱的细眉,“这儿连厨房都没有,否则你就可以尝尝我亲手做的小笼包子。”我摇摇头:“不行,我可不舍得让你出去受风的摧残,还是我去。”不待她有所反应,早溜出屋子。
    大步在清晨的寒风的前行,冷空气在肺里浸入体热中去。
    真如愈来愈温柔体贴了。那正是传统思想如我的最爱类型,而我也感到自己越陷越深。诚然,这并非什么坏事,尤其对于心灵上受到创伤的我来说;但不知为何,对着她总有心虚的感觉。
    她是真关心我的,无论是抱怨乃父给我安排体力型工作,还是并不对我决定除夕留守公司表示反对,都是关心我的表现。她继承了中国传统女性的美德——或该说是被培养成——恪守持家助夫的准则。或者在她心里,已经将我当作了终身的另一半。
    然而茵茵的秘密深藏在心底,胆大如我也很怕被别人知道。那令我无法泰然接受另一位可爱女孩儿的真心。活在世上我或会做很多不符合公共道德标准的事,却不允许自己去伤害一颗真心,虽然之前已经做过好几次。
    那是出自灵魂的原则,也是对生命的尊敬。
    每一想到茵茵,我便感觉如果现在就接受真如,是对后者的伤害和不尊重。
    一切都等到心境恢复受伤前的境况再说吧。
    廖父在九点时才来,见面先看看爱女,唇角微露一丝笑意,才向我道:“新年快乐。”我苦笑起来:“廖伯伯对我不用这么客套罢?”他少有地笑起来:“什么叫客套?恭祝快乐不是客套,而是对一年的祝福,你该好好接受才是。”真如走上去轻叫:“爸。”廖父伸手将爱女搂在怀里,笑着道:“没对我宝贝女儿无礼吧?”真如羞道:“爸!您说什么呢!”廖父呵呵大笑。
    我心知自己昨晚没对真如下手是正确的选择,否则廖父何至于乐成如此?
    春节进入第三天,在公司留守的任务才被后勤处另外安排的人接替。这几天均是真如为我送饭,只是不再像头晚那样留在后勤处陪我“过夜”。回廖家后我才知她向乃母学习厨艺的热情到了新的高峰,已属“不下火线”的境界。不过与此对应的是她的厨艺确是有大幅的增长,绝不似半个月前初试手脚时那种程度。
    廖父从公司回来道:“后勤秦经理在我面前夸你足足夸了十多分钟,竟用上了‘少年英才’这样的词语。”我一本正经地道:“恐怕有所谬误。”廖父微微一笑:“你也不用这么自谦……”我正容道:“该是‘青年英才’才对,因为我已经不属于少年的队伍了。”廖父一怔,随即大笑出声。
    初四廖父开始他走亲访友的必修课,第一位拜访的就是陆祥瑞,全家出动,自然没有少掉我。
    我一直对封镇岳那徒弟很有兴趣,入陆宅第一件事就是寻封镇岳的踪影,却大失所望。平素一直跟着陆祥瑞的他竟人影儿都没了,不知是否有什么事离开。
    陆祥瑞将大家迎入后宅,在内室里坐定时欣然道:“原靖,看你在这大冷天的还满面春风,看来要恭喜你终于得偿所愿了。”廖父微笑道:“该说是老天眷顾,叫他未踏上邪路。”我自知不是说话的时候,只是聆听。在他们面前无论怎样我都只算得后辈,插话便显得无礼了。
    陆祥瑞看向我:“那么学校的事情……”廖父打断道:“麻烦瑞大哥了,成才非只一条路,我已决定让他在廖氏工作。”陆祥瑞粗豪的眉眼间露出讶色:“真不去学校了?”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叹道:“也好,总好过走错路。”精神一振道:“今天是好日子,不该说这些丧气话,来,原靖,前天我妙手偶得了一幅石凿图,正好趁此机会让你品评品评。”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九十章 北上京都
    陆祥瑞的儿子陆正德有着与乃父相似的宽脸,但身体的强壮度明显比不过后者。鼻梁上的眼镜和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都透出学者的气质——事实上他确是天文学的专家,自己另有居处在西安,若非过年,我还不知道陆祥瑞有这么样一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儿子。
    廖父陪了陆祥瑞去赏画,陆正德则陪我们在内厅闲聊。他非常健谈,谈吐幽默,颇令我增加几分好感。
    无意间说到封镇岳时,陆正德露出惋惜之色:“封老师领了剑舞回南京,说是她这次犯了馆规,带她回去让馆主责罚,恐怕会耽搁几天。”
    我与真如面面相觑,莫剑舞其实并非做出什么实质的事情伤害到谁,竟也不能逃过罪责。封镇岳对徒弟似乎并不维护,究是为什么?
    旋即想起还欠了应天武馆一次“公开致歉”,不由心下微叹。前几次见面封镇岳均未说到此事,不知是否默许不用再做,还是他在考验我是否守信用。若是后者,怕当他主动说出此事时便是我的受难期。
    回去定要请廖父参谋此事。
    春假迅速过去。
    近十天的时间里我随着廖父走了六七家亲友,其中至少一半是在某个领域有不凡造诣者,纯是亲戚的只有两家。甚至有时真如也未跟去的,他也带上了我,显然是要为我今后的发展铺路。
    回公司销假后的第二天,我便接到前往北京的差使。表面的原因是人员调配,我却知内里的真正原因是要我彻底地与廖氏融合,亦即将我自身进行“巡展”——我了解廖氏各地公司情况的同时让廖氏各地的子公司和办事处知道我的存在。
    临行前夜廖父亲自对我指点前程,说道:“本来我想让你在西南这边先拿下几个省级以上的单子,但考虑过后决定让你先在北边呆一段时间,以前对你要求的成绩你仍要完成,什么时候完成了,我再调你到华东去。”停了停,他似觉理由不足,再道:“在这边的话,你该知很难构造自己的威势。”
    我心领神会。他是考虑到如果呆在这边,别人会说我仗了他的关系才这么备受关注,换言之,他是要我自己先有所成绩,且是足以封住一切有心者口舌的成绩。
    “你稍作准备,两天后就要出发。”他目光深看入我眼内,“该是努力的时候了。”
    真如听到这消息后很是愣了半天,但是未说什么。她并非认为这有什么不对,只是不习惯离别。
    很快我就收到邀请函,且还不只一封,后勤部和营业部经理均请我“小聚,权作饯行”,自是身在其职者精明到家,知道我身份特殊,特意靠拢。对此我一一谢绝,在此关键时期,我不想造成什么拉帮结派的不良印象。
    临行前我特意回了一趟义字门临时据点处,却仍不见伟人等的影子,封镇岳也仍未回来,只好暂时抛开对这两人的“想念”,收拾行装上路。
    真如独自一人送我到火车站,在月台上眼眶红红的几乎落泪,我微微一笑,探嘴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吻,转身上车。
    无论怎么想现在也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的伤心是必然和不可避免的,我所能做的就是尽快完成自己的任务,提早回来。
    坐了两天一夜的火车,我终在头晕脑胀中到达首都。
    不知是否天生是受苦的命,晕车这毛病非但未在这段时间内消失,反而还延伸到了火车上。下车后我在候车室坐了半天才缓过劲儿来,不由心中悲叹。幸好今次晕车的程度远不及汽车,否则怕得先找医院。
    原本廖父打算让我乘飞机过来,但我拒绝。若一个普通低级职员这样做,且是公司报销费用,那定会引起公司旁人猜疑。
    在北京分公司我的身份是档案部一名作业处理员,简言之就是干秘书类的工作,用我较为精通的电脑应用知识来处理公司的文件和档案资料,属于劳力型大过脑力型的工作。但即使这一份工作,也并非易得。分公司的负责人在廖父指派时要求进行面试,潜台词则是不合格则滚蛋。对此廖父非但并未生气,反而向他表示了嘉奖,理由就是工作态度认真负责——他自是想念我不会连一个小小的面试都通不过。
    我亦有这方面的自信,因确是有这方面的扎实基本功。不过那得在找到公司所在之后才能进行,然而走出车站时我才感到那并非我现在的人力所能及。宽广而整洁的街道上车流如梭,不远处高楼林立,仅在目力可视的范围内我已看到了四个十字路口。确定无论是凭双脚还是公车我均不可能到达公司后,我招手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廖氏人力在北京的子公司名字非常干脆,没有别称,租用的办公楼前写的招牌就是“廖氏人力北京第一办事处”,非常简洁。我早知这处均是由负责人张仲言一手布置,顿时在心里对他有了一个朦胧的印象。
    接待处的年轻女孩台前放着职牌,上书“章晓涟”的芳名。我在台前报上身份后,长着瓜子脸的漂亮女孩露出笑容,用一口标准到我自惭语秽的普通话说道:“您好,张经理早上已经通知我,如果您在四点以前到的话可以直接去办公室找他。不过现在已经快要五点,我想您只有先等一会儿,下班后他会接待您的。”我怔然道:“下班后?”女孩儿笑容加深:“张经理是公司里最厉害的工作狂人,常常连休息时间也用来工作的,不到办公楼关闭不回去。您可以坐那边休息一下,坐了这么久的车一定很累了是吗?”
    这女孩给我留下一个非常好的印象后,我在接待处沙发上坐了下来。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和那女孩对不时进出的人送上的甜美笑容,我为晕车紧绷了两天的神经松弛下来。
    “醒醒。”有人在耳边轻呼。
    我睁开朦胧的眼睛,一时不明白自己在什么地方。
    眼前一张漂亮的脸蛋。有点儿印象。
    旁边有男人的声音:“你醒了吗?”我清醒过来,记起一切来,忙从沙发上坐直身体,向旁边看去。一张敦厚的脸和一副黑框眼镜映入眼晴时,一双微带不满的眼睛也正打量着我。
    漂亮脸蛋儿开口:“这就是我们的张经理,你不是要见他吗?”我感激地向章晓涟报以笑容,心内大感尴尬。这两天在车上未睡好,想不到刚才一坐下就止不住睡意,弄得在新任上司面前失了礼。只看他脸色,就知他对我的行为很不高兴。
    “跟我来。”他收起打量的目光,冷冰冰地吐出这一句后径直先行。章晓涟在旁悄声道:“张经理很不喜欢员工在上班时间偷懒,你要小心一点。”我回报以同样音量的声音:“谢谢。”才跟着走了出去。
    “我想你来前总公司已经跟你说清了我的要求。”坐在办公桌后,张仲言非常直接地说道,“我一向要求手下工作的人员是精英,因此不允许有特殊状况。我本来要求下派来的是拥有之方面专家认证的专业人才,但廖总不知为什么会让你来,我作为他的员工也不便深究,但仍要尽到自己的职责。对此我要对你进行专业测试,内容就在这袋子里,你可以拿回去做,你的临时住处我已经知会章小姐,她会带你去——不过我希望你能在明天下午五点半——也就是下班之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案。”顿顿又道,“这已经是看在廖总的面子上给你放松了一些,虽然并非情愿。”
    我听得胸中怒火微燃,几想叫他公事公办,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本人无不奉陪等之类的话。但终是忍了下来,因无论我这时说什么都只会令彼此关系变差。想了想后我抽出档案袋里的文件,浏览后问道:“能不能让我现在就用公司的电脑做?我保证在办公楼关闭前能够完成,绝不会耽误您的时间。”之前从章晓涟处知道他习惯呆到办公楼关闭前,即是晚上九点左右,离现在则还有两个多小时。
    张仲言皱起浓眉:“你以为公司的电脑能随便让外人用吗?你既然为廖总称道,该明白商业机密不是一般人能接触的。”我微微一笑,慢慢道:“总经理您言重了,首先我本就是公司的人,并不是什么‘外人’;其次我想借用的是接待处的电脑,我想那处的电脑还未到能窃取公司商业秘密的地步吧?”原本想一直用谦卑的语气和这新任上司说话,但话至这步,若再忍耐下去我不如索性立刻回成都去算了。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九十一章 初到贵地
    他对我带着鄙视,原因则可能是因为我是被廖父荐过来的,以为凭关系上来的人没有本事——我自要让他改变看法。
    张仲言眉毛微展,面色怪异地提起电话说了几句,向我摆摆手,示意我出去。我微笑着略一躬身,退出办公室。
    对接待处我始终有份好感,前次在名浦时的可爱女孩黎思黎,这次的章晓涟,均是非常友善的人。后者见我入来,起身讶道:“你真要在这儿弄吗?我倒是没关系,反正已经下班了,我也没事做。不过如果弄不好,恐怕张经理……”我笑道:“给小弟一点信心好吗?这样对未来的同事抱怀疑态度,不利于大家精诚合作哦。”
    章晓涟噗哧一笑,说道:“你倒是挺会说话的,好罢,你自己好好弄。我就住在大楼后面那排单身宿舍里,二栋一楼第三间,标号2103。你弄完了就到那处来找我,我好带你去你住的地方。”我愕然道:“我也住女子单身宿舍?”
    今次章晓涟是失笑出声,轻嗔道:“看你这人挺老实的,怎么脑袋里这么坏的?要男人住女子单身宿舍,那……嘻……还不乱套了?你在我们宿舍的对面另一栋宿舍楼里。”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坐车坐晕头了。”
    她离开后我才坐到电脑前,开始进行工作。
    内容其实并不复杂,只是一个系列档案的编辑、排版和一些文字处理,以及数据、符号的校对,但量有一点儿大。共计十六页的内容,其中不规则数据项就占了大概八页,另一些名称之类的东西也需要调整。因为涉及到照片和图形,还要用到另一些软件。但接待处的电脑甚是简单,有几个需要用或者用起来可以节约很多时间的工具都没有——我现在才明白为什么张仲言知会章晓涟时表情为什么那么怪异,却是认定我这样选择是自找麻烦。
    附件是列出比较详细的技术要求。我相信他手上定有一份已经做好的,好藉以和我的结果相比较,一念至此,自是加倍用心。若在第一次就被压下去,今后还怎么在他面前工作?也对不起廖父的期望。
    “咚咚咚。”轻敲房门后,张仲言的声音从内传出:“请进。”
    我推门入去,将手里的档案袋双手捧着放到他办公桌上,歉然道:“对不起经理,接待处缺少扫描仪,只有单色喷墨打印机,照片和图纹项没能处理好;其它的我已经尽力了。这些资料是重新校正和排版的,不知道合不合格。”
    张仲言露出惊讶的神色,看看桌上电子钟,说道:“你只用了一个半小时?”我恭敬应声:“是。我的打字速度比较快,因此在这一项上节约了不少时间。”张仲言眉头再次皱了起来,并不去拿档案,不悦道:“你有没有认真在做?”我肯定道:“有。”
    他后移靠坐起来,冷冷道:“我是新闻专业毕业,擅长文稿编排,而这些内容我用了足足两个小时才弄好。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向总公司提出增添这方面人才的请求,因为我不能浪费时间在这上面。现在你告诉我你在一个半小时内就弄好了,而且你本身并不是办公应用专业的人。”我正容道:“正确的说,我并不是任何专业的人,因为我还没有读完大学。但是我认为,正因为不是经过这方面传统式教育的人,才会更有另寻捷径完成工作的意识。”张仲言冷笑道:“我倒想听听你的高见。”
    我毫不以他的态度为意,稳稳道:“其实只是一个常规思维和旁分思维的问题。比如我用公司一个调查报告来举例,在做饮食生意的商家中,大部分科班出身的商家基本上都是在菜式或用餐方式上下功夫,力求辟出新径,这是传统的模式。这一部分人的思维已经固化在‘用餐就是用餐’的内容上去,所以很难别出什么真正的心裁。但只为做生意而做的人就不同,他们的目的就锁定在更切实际的地方,也就是赚钱。为此他们可以使出所有手段,包括合法与不合法——这个通常能令他们经济效益更佳。这个报告是公司自己做过的一份调查,在公司网站的公共资料库就可以看到,大概是两年前七月做的,您可以去查。”
    张仲言哼了一声,脸色已稍缓下来:“我知道,不过你时间上记错了一点,这是零一年八月的例行统计报告。但能记得它已算不错。”
    他没有计较我的一点点小错误,顿令我对他的观感改善少许,道歉道:“我记性不是很好,让经理见笑了。有鉴于此,我认为我这种半途出家的会比专业人才更能想出新方法来提高工作效率;而且我还有一个优势,那就是我本身是工科专业出身,擅长计算机软硬件的应用,这对办公应用会有很大的帮助。如果您有兴趣,我想请您到接待处看看我在电脑上的原稿,您就会明白了。”
    张仲言并不多言,打个稍候的手势,取出档案袋中的档案材料仔细翻阅。大约五六分钟后才抬头道:“没有文字错误,表格制作也算不错,这两项算作合格;数据项一些符号全角与半角的转换问题,此外也没有什么大错;但排版比例有些失调,上下沿有一些拥挤。”说着起身离座,“走,去看看你的原稿。”
    接待处。
    我指点着屏幕:“像这一张字图,因为没有相应的图片处理软件,所以我用了word和系统自带的画图来配合使用;还有这边两处也是的,加上这张图表——这儿有一个不明白的地方,为什么您要在表格上添加艺术效果?虽然只是个小效果,但我觉得似乎完全没有必要。”张仲言边听边看,脸色已然放松,淡淡道:“这是后加的,为的只是测试你的操作。”我点头道:“这个效果也是用系统自带的画图来制作,简陋了些。”他站直身体:“算是不错了,暂时就当你合格。明天上午八点钟是上班时间,你不要迟到;到时找我的秘书柳小姐,她会指示你的工作。”
    我心中欣喜,知已经过关,再次微躬:“谢谢。”
    夜色下的北京似乎与成都没多大区别。不过鉴于我还未真正接触过这中国最古老和充当了京城角色最多次的城市,以上结论暂存保留态度。在大楼前看了一会儿夜景,我从侧门走向楼后,一片方圆大概未超过二十亩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三栋至少高在八层左右的楼成鼎足之势排列在地面上,看得我一阵目瞪口呆。若是在成都,这么高的楼层一般会有单边也上百米的底基,但眼前的楼层显然不是,可以用“瘦长”来形容,且是竹竿式的瘦。
    我呆了半晌,借着远近的灯光找出二栋,刚踏入楼道去,突然一个破锣般的嗓音在身后发出:“你是哪儿的?怎么上这楼里来了?这边是女子宿舍,快退出去退出去。”转头时一张皱纹老脸现身。我正纳闷这老太婆是从哪处冒出来的时,房门开启的声音接着传来,章晓涟的脆声救援般扑至:“敏婆婆,您别生气,他是找我的。”
    那叫敏婆婆半白发老太婆脸色松了些,说道:“章小姐,你也知道这楼里晚上规定有些严,你别让我老太婆难做。”似刚卸下上班妆不久、头发随意散挽披在肩前的章晓涟赶了过来,甜甜笑着向前道:“看您又见外了,我就像您亲孙女儿一样,怎么还叫我章小姐呢?您放心,您老平时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让您为难呢?他是今天才从四川赶过来的,人生地不熟,公司里派我负责安排他的住宿,就住在对面宿舍楼,所以才来找我。您回去休息吧,我去拿些东西就带他……”刚说到此处,忽然一阵“咕咕”声发出,连串不绝。
    三个人俱是一怔。
    我左看右看,尴尬道:“你们都这样看我干嘛?”一老一少两人收回看我的古怪目光,互视一眼,忽然一起笑出声。敏婆婆笑得气都喘不过来,还腾得出嘴调侃我:“我说,你这小伙子是一年半载没吃过饭了是吧?肚子都叫成这个样子……”章晓涟笑得前俯后仰,半晌才缓过气来:“你……嘻……你是不是下车后还没吃过饭?没吃晚饭是吧?”
    我眨眨眼睛:“大概……是吧?”
    第二卷 升级进程 第九十二章 人初本善
    “像你这么搞笑的人,平时还真少见呢。”
    我规规矩矩地坐在章晓涟宿舍的椅子上,看着她忙着给我做速冻水饺,闻言愣住。搞笑?
    “不过这样的人亲和力很强的,张经理一定不会让你走,他总爱说:‘亲和力是团队合作的关键。’”她模仿着张仲言的神气,说完自己先笑出声,“对啦,你今天的面试怎么样?过了吗?”
    我有些局促不安地道:“过了吧?”章晓涟转身来睁大眼睛看我:“我问你呢,还是你问我?”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如果今后的工作不合格,我相信他一样会引渡我回去的。”
    章晓涟莞尔道:“你又来了,总爱在句子里加些搞笑的话——好了,现在要稍等一会儿。”她洗了手坐到我对面,对我上下打量,忽然道:“你干嘛这么一幅紧张的样子?”
    我苦笑道:“我怕你男朋友晚上来找你,结果发现有屋里有一个陌生男子,于是上演怒而出拳的经典桥段,有人会因此殒命在人生开初的道路上。”她眨眨眼,笑容深化:“我男朋友怎么会到这儿来?这是女子‘单身宿舍’耶。”她特意强调了“女子”两字。我一本正经地道:“我要是有你这么可爱的女友,一定装成落泊潦倒的样子,每天晚上到这儿来借宿——相信贵友也是一样的心情。”
    女孩儿嫣然一笑:“那你现在这样子,算不算‘装成落泊潦倒’呢?嘻……开玩笑的,不过多谢你的夸奖。还有,我还没男朋友呢。”我张大口,现出一副吃惊的表情:“那怎么可能?!”要是像她这种水准,虽然比之真如还嫌容貌身材均差一些,但放到西信院已算是“高质产品”,绝对是抢手货,想单身至今——看来似乎比我还大一些——可能性几乎为零。
    “不说这个了。不过你这么紧张,反而让人放心呢,因为一定不是个坏人。”她转开话题的神态微有不自然,顿令我猜测她所谓的“没有男朋友”潜台词是“已经和男友分手”。当然我不是如此不识趣的人,顺口接话:“有眼光,我的确是个大好人,从来不做坏事,就除了一些小小的异性行为干扰动作。”她呆了呆,蓦地悟明白,顿笑得前俯:“你能不能别说话这么好玩好不好?我今晚笑得比一个月都多了!”我奇道:“不会罢,今天在公司我还看你一直在笑……”
    “那不同的,那是工作,现在是真的笑。”章晓涟仰头看着天花板,忽然轻轻一叹,“工作的时候那是必需,现在的才是生活。”我感觉到她语中一丝怅意,不敢乱接话,忽闻异声,转头看看旁边的电煮锅,问道:“能不能吃了?”她惊醒过来,忙奔回炉旁,拍胸吁气:“还好还好,不算煮坏了。”
    躺到我自己的床上时,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冲入鼻腔内。对此向来敏感的我却未有动意,因这几天坐车实是太累了。只有一间屋子的单身宿舍非常简陋,墙壁全是灰白色,屋顶被报纸贴住,似是怕上面的漆粉或石屑掉落下来;一个小衣橱,一把椅子,此外连张桌子都没有,住宿条件与廖家有天壤之别,连原来学校的宿舍都不如。这儿比之章晓涟的闺房都还差了大截——她的房间虽然简陋,却因布置后有股温暖的感觉,不似这处,冷冷清清。
    我打量了一圈,缩入被窝。难怪她之前会留我在她那边晚饭,当是早知道这屋子里无论如何也做不出一顿晚饭来。
    今晚来不及了,明天再收拾房间。
    不过她真是个好人。
    敲门声响起。
    我晕着脑袋去开门,心里还庆幸昨晚没有脱衣服,今晨不用再穿起来那么麻烦时,俏生生的身影正立面前:“你终于醒啦?”
    有一刹那我还以为身在廖家,面前说话的正是真如;但随即记清了身在何处,精神一振,讶然道:“章小姐你有事吗?”章晓涟俏皮地抬手腕让我看:“就知道男人都不喜欢早起——几点了?还睡?”我“哦”了一声:“七点四十,怎么了?”她瞪大眼睛:“新人试用期间上班时间是八点正,转为正式职员后才是八点半,你一点也不急吗?马上就要迟到了!”我歪着头想了半晌,点点头:“明白了。”
    章晓涟看怪物般看着我:“你是天?( 生命的法则  ./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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